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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尾聲

岳母圍著娜久什卡嘮嘮叨叨,安排她躺下睡覺: “你真是個愛幻想的小姑娘,小幻想家……” “我跟阿姨一起在散步……”女兒睡眼矇朧地說。 “散步,散步……”岳母高興地證實。 斯維特蘭娜病態地皺了皺眉頭。所有的他者早晚都不得不跟自己親人的記憶力開玩笑。 這件事沒有任何愉快可言。 當然,我們可以選擇,可以揭開真相——或者一部分真相——對至親的人。 不過,這也不會帶來什麼好結果。 “晚安,乖女兒,”斯維特蘭娜說。 “走吧——走吧,”岳母氣呼呼地說,“你們把我的妞妞,我的心肝累壞了……” 我們走出房間,斯維特蘭娜緊緊地關上了門。周圍變得很安靜,只有牆上掛著的帶鐘擺的舊掛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老是有意見,”我說,“不能這麼對孩子……” “對女孩是可以的,”斯維特蘭娜迴避說。 “況且是三歲的女孩。安東……咱們到花園裡去吧。” “去花園,好吧——去花園,”我愉快地同意了。 “走吧。” 我們不約而同地走到了吊床邊,並排坐下——我預感到斯維特蘭娜打算迴避,不過在吊床上要這麼做十分困難。 “從一開始講起。”我提議說。 “從開始講……”斯維特蘭娜嘆了一口氣。 “從開始講講不好。一切都搞得太亂了。” “那就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要放走老巫婆?”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安東。要是把她送上法庭……要是這一切全都公諸於世……” “可她是罪犯!” “阿琳娜可沒對我們做過什麼壞事呀,”斯維特蘭娜輕聲說道,彷彿是在勸自己。 “我想,她不是真正的嗜殺成性的惡魔。大多數老巫婆都很兇惡,但是也有她這樣的……”

“我投降!”我舉起雙手。 “連變形人也給她鎮住了,她也沒有欺負娜佳。還真是個阿琳娜·羅季昂諾夫娜。那失敗的實驗怎麼說呢?” “她已經解釋過了。” “解釋什麼?白白浪費將近一百年的俄羅斯歷史?本來應該正常的社會,卻變成了一個官僚主義的專制社會……伴隨著所有因此而引起的後果?” “你已經聽說了——最終人類總是會知道關於我們的事!”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試圖集中思想。 “斯維塔……你有什麼話好說呢?五年前你自己也是人類!我們本來可以一直做人類的……只不過我們比較先進一點。我想,這是進化的新階段。就算人類了解了這些,也沒什麼可怕的!” “我們沒有比較先進。”斯維特蘭娜搖搖頭說。 “安東,當你呼喚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老巫婆會透過黃昏界監視我們。我一下子就跳到第五層。我想,除了格謝爾和奧莉加,我們的人沒有一個去過那裡……”

她不吭聲了。我明白——接下去就是斯維特蘭娜想說的話。真正有點可怕的事情。 “那裡怎麼樣,斯維塔?”我小聲說。 “我在那裡待了相當久,”斯維特蘭娜繼續說。 “總的來說……我明白了一些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真的嗎?” “在那本老巫婆的書裡一切都寫得很正確。安東。我們不是真正的魔法師。我們並不比人類擁有更大的才能。我們跟第一層的青苔沒什麼兩樣。你還記得老巫婆的書裡寫到的關於體溫和周圍的生活環境的例子嗎?你看,所有的人的體溫是三十三點六度。那些非常幸運或者非常不幸的人會害冷熱病,他們的體溫高一些。要常常用這些能量、這些力量去使世界變暖。我們的體溫低於標準額,於是捕捉別人的力量,並且使用這些力量。我們是寄生蟲。某個弱小的他者,比如伊戈爾,他的體溫是三十四度。你,打個比方,二十度。我——十度。”

我馬上做了回答。我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剛剛讀完那本書的時候。 “怎麼啦,斯維塔?那又怎麼樣?人類不可能利用自己的力量。我們——能夠。這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於,人類永遠也不會容忍這個。甚至最好的、最善良的人也會始終心懷忌妒地看著那些成就更高的人,看著運動員,看著俊男美女,看著天才和能人。這沒什麼可抱怨的……只能怪命運和機會。現在想像一下,你是個普通人。最普通的人。突然了解到,某人活了幾百年,能夠預測未來、治癒疾病,一切都是當真,一切都千真萬確!可是這一切——靠的全都是你!我們是寄生蟲,安東。跟吸血鬼一個樣。跟青苔一個樣。要是這件事暴露出來了,要是有人發明出能夠區分人類和他者的儀器,我們就會被獵捕,我們就會被消滅。如果我們散居於人類中間,就會一個一個地被捕獲。如果我們選擇群居,建立自己的國家,人類就會對我們投擲原子彈。”

“區分和保護……”我小聲說著守夜人巡查隊的重要口號。 “不錯。區分和保護。不是把人類和黑暗力量區分開來,而是總的來說把人類同他者區分開來。” 我笑了起來。我看著夜空,笑了——回想起了自己的往事,稍稍年輕一些的時候,沿著昏暗的街道迎向吸血鬼。心裡緊張,雙手乾淨,頭腦冷靜,一片空白…… “我們討論過多次,我們同黑暗力量的區別在哪裡。”斯維特蘭娜輕聲說。 “我還找到了一種說法。我們是善良的牧人。我們愛護羊群,光是這樣區別就已經不小了。只不過不應該自欺欺人。人類永遠也不可能全都成為他者,我們永遠也不會在他們面前開誠佈公。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允許人類建設更讓人滿意的社會。資本主義,共產主義……問題不在這裡。只有世界能夠造就我們,在這個世界里人類關心的只是牲口槽的大小和乾草的質量。一旦牲口從牲口槽裡伸出腦袋,四處張望並看見我們時——我們的末日就要來臨了。”

我看著天空——拍著坐在我腿上的斯維特蘭娜的手哄她,只是一隻手,溫暖的,優柔寡斷的……前不久剛剛用雷電襲擊過害人的老巫婆的那隻手…… 偉大的女魔法師的手軟弱無力,其魔力還不及我的一半。 “我們別無選擇,”斯維特蘭娜小聲說。 “巡查隊不會把人從牲畜欄裡放出來。在美國,有很大的食物充足的牲口槽,牲口都不想把頭抬起來。在烏拉圭,山坡上青草很少,牲口根本就沒有閒工夫抬頭看天空。我們能做到的一切——就是挑選一個可愛一點的牲畜欄,把它油漆成鮮豔奪目的顏色。” “要是把這些講給他者聽呢?” “黑暗使者聽了不會感到難過。光明使者會屈服。我了解了我並不想了解的真相,安東,所以就屈服了。大概我不配對你說這些吧?不過這樣就不誠實了。好像你也是羊群的一分子似的。”

“斯維塔……”我看了一眼窗子裡小燈的微弱燈光。 “斯維塔,娜久什卡的魔法體溫是多少?” 回答之前她稍停頓了一下。 “零度。” “偉大的……之中最偉大的……”我說。 “完全沒有法力的……”斯維特蘭娜應聲說。 “現在我們怎麼辦?” “活下去,”斯維特蘭娜隨口說道。 “我是他者……說出我的無辜已經遲了。我在人類那裡獲取了力量,從黃昏界中取出來——反正這是別人的力量,可是在這件事上我沒有罪過。” “斯維塔,我要去找格謝爾。現在就直接去。我要離開巡查隊。” “我知道,你去吧。” 我站起來,輕輕扶住晃動的吊床。天色很暗,我無法看清楚斯維特蘭娜的臉。 “去吧,安東,”她又說了一遍。 “我們要彼此對視將會很難。需要時間來慢慢習慣。”

“那裡怎麼樣,在第五層?”我問。 “你最好不要知道。” “好吧,我去問格謝爾。” “讓他去回答吧……要是他願意的話。” 我俯下身子,碰到了她的嘴唇——因為滴到眼淚而濕漉漉的。 “討厭……”她小聲說。 “討厭……做寄生蟲。” “堅持住……” “我是在堅持。” 當我走進車棚,關上門時,斯維特蘭娜進了屋。我沒開燈,坐進了車子,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科利亞大叔在這裡搗鼓了些什麼?汽車能不能發動得起來? 汽車一下子就發動起來了,發動機發出非常輕柔的聲音。 打開近光燈後我開著車子出了車棚。 隱蔽工作的規則呢? 管它呢。牧羊人何必要躲著羊呢! 我沒有下車,略施法術就打開了大門。車子開上了街——立刻加大了油門。村子裡顯得空空蕩盪、冷冷清清。羊群好像都吃了摻有安眠藥的飼料……

汽車衝上了鄉間小路。關掉近光燈打開遠光燈後,我踩了一腳油門。狂風撲打著打開的車窗玻璃。 在方向盤上摸到遙控器後,我打開了隨身聽。 前面,在上道的入口處出現了一點亮光。我眯縫起眼睛,透過黃昏界觀察。路上橫著一個小型警用路障,旁邊有兩個人和兩個他者在等待。 黑暗使者。 我笑了一下,放慢了車速。 在路障旁停下車後,我等待著,直到交通警按著胸前的衝鋒槍走過來。宗教法庭的人辦事一向無所顧忌,引起了周圍群眾的圍觀。 我把駕駛證和行駛證遞給交通警,調低了音樂聲。 我看了一眼這些他者。 第一個是我不認識的宗教法官——上了年紀的干癟亞洲人。我也可以說,這個人的力量是二三級的,但宗教法官的法力很難判斷得準。

第二個是莫斯科守日人巡查隊的黑暗力量普通成員。吸血鬼科斯佳。 “我們在找老巫婆,”宗教法官說。交通警絲毫也沒有註意他們,因為他們看不見。 “這裡沒有阿琳娜,”我回答說。 “是埃德加爾指揮搜捕行動的嗎?” 宗教法官點點頭。 “我的事你問問他就行了。我是安東·戈羅傑茨基,守夜人巡查隊員。” “我認識他,”科斯佳小聲嘟噥道,轉身面對宗教法官。 “一切正常。奉公守法的光明力量……” “過去吧,”交通警把證件還給我說,“您可以繼續行駛,”宗教法官點點頭。 “接下去還有幾個哨卡。” 我點點頭,開車上了路。 科斯佳站著,目送我的背影。 我又打開了音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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