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第17章 第十七章恐怖推理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陈嘉嵊 10221 2018-03-13
一行人終於死裡逃生,面對久違的陽光,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而我卻沒那麼愜意,這一放鬆,積壓已久的疲累一下子爆發,全身酸痛得幾乎失去感覺,軟綿綿地癱倒在草地上。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一陣狼嚎,雖然飄渺,但卻很真實,彷彿就在耳邊。 “你們聽到了嗎?好像有一群狼在嚎叫。” “現在天還沒黑,哪會有狼群嚎叫?”王叔駁了一句,轉身跟厚道伯討旱煙抽,看來他這煙癮還挺大的。 “是你太累了,把下面的流水聲當成狼嚎。”厚道伯解下腰間的煙袋,一邊說:“這里以前是有很多狼群,把牧民害得夠慘的,解放後政府組織民兵圍剿,這二十幾年來打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幾乎絕種,別說一群,就是一隻也很難看到。” “咱們得盡快趕回罕拉爾旗,魏建國的情況還嚴重,不處理的話,會有生命危險。”王叔吐著煙,轉了個話題。

“那,這裡怎麼辦?” “把石人推到,正好能封住洞口。”厚道伯回了我一句。 “嗯!就這麼辦。”王叔堅毅地點點頭。 我們連夜趕回罕拉爾旗,可當地的衛生院幾乎形同虛設,除了普通的輸液設備跟便藥,其他什麼都沒有,於是我們只好趕往烏蘭察布盟。厚道伯的腳傷不算嚴重,就不跟著去,臨別時,他敲了敲車窗,偷偷塞給我一包東西,等汽車一啟動,我便迫不及待地打開,王叔也湊過頭來,一看之下,倆人不禁面面相窺,我更是哭笑不得——那竟然是六個乾癟的甜菜包子。 在烏蘭察布盟住了三天后,魏建國漸漸脫離生命危險,這時王叔決定回北京,一方面是首都的醫療條件比較好,再有就是,那耶律章奴的墓必須盡快申報挖掘。而我惦掛著喬家父女倆,也有些歸心似箭,於是在第四天,我們三個坐上回北京的火車。

這一路比來時多了一份壓抑,大有鎩羽而歸的感覺,原本就沉悶的魏建國此時更像一具“活屍體”,萎靡的靠著車窗,不帶一絲血氣的臉盡是茫然,老半天都沒動一下。我無聊地扭著手指,突然問王叔,“厚道伯的腿應該好了吧!他會不會偷偷跑去挖啊?” 王叔像是被錘子敲了一下,猛地抬起頭,也不出聲,只是用很怪異的眼神盯著我。 到了北京車站,早有單位專車在外面等候,他們利索地把魏建國接去醫院,我向王叔告別,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地對著我,那藏在眼鏡背後的眼神有些閃爍,看得我渾身不自在。隨後,他默默地跟著單位人員離開了。 我頓時有些忿忿不平,可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家,回到熟悉的琉璃廠,再想到喬家父女倆,如果我把這段驚險經歷告訴他們,那可就大出風頭了!一時間,我忘掉了眼前的不快感,甚至還有些興奮。

七月的北京暑氣初露,此時又值午後,整個琉璃廠門可羅雀,只有幾個沿街叫賣小吃的在穿梭吆喝。我顧不上回家,徑直朝喬老頭的“正天齋”走去,然而卻吃了個閉門羹——破舊的店面扣著兩把銅鎖,從門口堆積的垃圾雜物可以看出,喬老頭已經有好幾天沒有開張了,難道他還在外地沒回來?該不會出事吧!我隱隱有股不祥的預感,一陣小跑趕到南柳巷。 喬小姐打開院門,一看是我,欣喜的臉驟然一沉,不過很快又擠出笑容,輕聲說:“是你啊!這麼快就回來啦?” “剛剛下火車。店裡出什麼事了?喬老闆還沒回來?” 我開門見山的問。雖然喬小姐的表情變化只是在瞬間,卻難掩失望之意,這讓我更感到不安。 “店裡倒是沒事,不過我爹可能有麻煩,到現在還沒消息。”喬小姐還算冷靜,但語調明顯不自然,甚至帶著點顫音。

“他老人家可是人中之龍,不會有事的,或許這次碰到的比較棘手吧!” “以往他每次外出,事先都會跟我商量,說清楚去的地點、目標,還有需要的時間,可這次卻含含糊糊,走也走得匆忙,快一個月了,真讓人擔心啊!” 喬小姐抬起佈滿陰雲的臉,看了我一眼後,又低頭陷入沉思中。 “我也覺得他這次神神秘秘的,可能是收到風,有'龍蟒'級別的'大斗',所以才耗多些時日。”這原本只是句安慰話,可回想起喬老頭臨走那天的怪異表現,遮遮掩掩的神色,我突然認定就是這樣。 “那金微山四周是戈壁大漠,能有什麼大斗。”喬小姐懨懨地說。 “什麼?他去金微山,有說具體地點嗎?”我不自覺地提高嗓音,喬小姐一愣,眉頭皺得更緊了,不安地說:“是一個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好像叫烏里拉。”

“烏里拉……” 此時喬小姐肯定被我的反應嚇壞,瞪大眼睛問:“你怎麼啦?渾身發抖的。” “他去那里幹嗎?” “我就糾結這事,當初問過好幾次,他就是閉口不答。”喬小姐急得快哭了,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突然,緊抓住我的手問:“這事跟你有關係吧?為什麼他一再叮囑,不讓我告訴你他的去向呢?這烏里拉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未等我回答,喬小姐又是一震,定定地望著我說:“對了!他出發前給你留了一封信,要我到月底才交給你,或許裡面會有線索,我這就去拿……” 喬老頭怎麼知道烏里拉這個地名?為什麼要向我隱瞞行踪?難道他也在找北單于的金棺?那封信寫的又是什麼呢?望著喬小姐跑動的背影,我陷入一陣紊亂中,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不一會兒,喬小姐手執一封信跑回來,二話不說塞到我手裡,然後用期盼的眼神盯著我。就在艷陽下的院子裡,當著喬小姐的面,我顫顫巍巍地撕開信封,抖出一張古香古色的信紙來。 很難相信,如此清秀的毛筆行楷是出自喬老頭之手,我詫異地看了喬小姐一眼,她好像洞悉我的意思,肯定地點點頭。於是我把目光轉回到信紙上,才看到一半,便打消了這個疑惑,因為從語句言調,甚至字裡行間,我都能感受到喬老頭那股猥瑣氣息。 “我爹說什麼來著?”喬小姐迫不及待地問,雙手緊扯我的衣袖。 “他承認不止一次偷偷開過我的木箱,翻看我家傳的書籍,還從狼皮中發現一個秘密……” “啊!你有什麼狼皮?有什麼秘密?我怎麼毫不知情。”

喬小姐愕然望著我,原本蒼白的臉突然浮上一層紅暈,也不知是為他爹的不君子行為感到羞恥,還是覺得自己打聽別人秘密有些過分。我不想讓她尷尬,裝作若無其事地把狼皮跟烏里拉的來龍去脈跟她闡明。從父親的遺言,再到白石山的寢宮,甚至連這次草原歷險也講出來,最後說到信的內容—— “喬老闆翻看了木箱裡的所有書籍後,又抄出那張狼皮地圖,恰巧他認得上面那些註釋古字,結合我父親臨終前撕掉大半的那本殘書,他最終得出結論——北單于的墓就在金微山,而那條S形線上標的黑點是烏里拉。他信上說,要去那裡幫我找匈奴金棺,把狼頭骨帶回來給我解咒……” “原來是這樣啊!”喬小姐喃喃低語,心情好像有所平復。突然,她又抬起頭來,一臉紅霞地說:“我爹應該沒偷走狼皮地圖吧!你進去查看下,我這就給你開門。”

“沒事的,他只是好奇,順手打開來翻看而已。我去罕拉爾旗之前檢查過,那圖還在箱子裡的,當時他已經出去十幾二十天了。” 我不忍喬小姐難堪,立馬替喬老頭解釋,其實老傢伙的秉性誰不知道,這個靠挖墳盜墓起家的老鬼,在他眼裡,根本就沒有“偷”這個字,有的只是“拿”跟“撿”。狼皮之所以保得住,是因為這玩意不能換錢,而且還會驚動我,相信他已經暗地裡臨摹了好幾份。想到這,我不由得擔心起屋裡那把全真辟邪寶劍,十有八九被他順手牽羊了。 喬小姐利索地打開門鎖,把鑰匙交還到我手裡,說了句,“如果東西少了你就叫我。”便退到一旁,大有避嫌之意。這弄得我好尷尬,只好面帶苦笑地走進屋裡。一抬頭,便看到原本掛著寶劍的牆上空空如也,果不其然,喬老頭沒有手下留情。這下我開始緊張了,急忙的把目光轉向床底下,還好,小木箱安然無恙,仍夾在一堆雜物中。

“進來坐吧霓月姐。”我回頭喊了一句。 “沒丟東西吧?”喬小姐慢慢踱進來,拉了張椅子坐下。 “呃……沒什麼。” 喬小姐一聽,像是鬆了一口氣,便開始為喬老頭辯解,“我爹去烏里拉雖然是為自己,可我相信,如果找到金棺,他一定會把狼頭骨帶回來給你解咒的,你就原諒他吧!” “這我也相信,只是,那烏里拉是個很危險的地方,我爺爺就死在那裡,六爺也失踪了,他們甚至連單于墓的影子都沒找到。” “啊!這些你以前都沒跟我說過。”喬小姐的臉一下又變得蒼白。 “對不起了!因為這地方關係到我們家族的命運,再說,我也是看了喬老闆的信才知道,原來地圖黑點的註釋是烏里拉。” “你把狼皮地圖,還有那些關於狼咒的資料給我看行嗎?”喬小姐急促地說,“這地名我連聽都沒聽說過,翻遍古書也不見記載,太詭異了。”

我二話不說地打開木箱,把狼皮鋪在桌子上,指著那些註釋正要講解,卻聽喬小姐說:“這是先祖、聖地的意思,契丹大字我認得。”話音未落,又聽她說道,“真是奇怪,怎麼這裡用的是蒙古貴族暗語?一張圖兩種文字。啊!博勒圖河,烏里拉在博勒圖河邊!糟糕,我爹有難了。” 喬小姐突然停下所有動作,雙眼空洞地註視著地圖,不一會,竟流下兩行淚珠。看她如此反應,我不由得想起厚道伯那段話——“這是一條被詛咒的河流,它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踪,連河床的痕跡都很難看出。多少年來,凡是想尋踪覓蹟的,無不命喪深山,有去無回……”難道,喬小姐聽過這條河的傳說? “我要去烏里拉。”喬小姐面無表情地說,語氣相當堅決。 “什麼?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千里迢迢的不說,當中還會碰到很多難以預料的事情,況且你又沒出過遠門。” “不!我一定要去。”喬小姐“嗖”地站起來,用帶淚的眼望著我說:“前天的報紙登出一條新聞,說有一支六人的外國探險隊在金微山失踪,後來只找回三具乾癟的屍體,死因蹊蹺,懷疑是受不明生物襲擊。你知道嗎,那出事地點就在一段干枯的博勒圖河河床上,我看了之後一直心神不寧的,因為我爹根本就不知道有這種危險,肯定沒做防備,這次去那麼久都沒消息,我怕是……” “好!我跟你去。”雖說多舛的命途造就我一身流氓氣,可仍受不了女人在我面前落淚,此時一沖動,拍著胸口說:“咱們現在就走,不找到你爹誓不回來。” “嗯!”喬小姐抓住我的手,面露喜色地說:“咱們不但要找到爹爹,還要把北單于的頭骨挖出來,給你解咒。” 我從沒跟喬小姐如此貼近過,望著她梨花帶雨的臉,竟有些心猿意馬,於是趕緊抽出手來,故作深沉地說:“咱們得先做好準備,畢竟不是去旅行。” “還是你冷靜,我都忘乎所以了。”喬小姐悄悄抹去眼淚,抬起頭說:“那金微山橫跨國境,想光明正大的進去必須要有證件,你最好去找王主任,看他能不能幫忙弄個。” “找他?” 回想此次罕拉爾旗之行,王叔的種種行為讓人捉摸不透,特別是他對地圖註釋的渴求,那種反應絕非正常。可喬小姐說得也在理,帶著個女人,要想不引人注目地潛入是很困難的。衡量再三,我還是決定去找王叔幫忙。 …… 吃完喬小姐做的炸醬麵,我嘴一抹,顧不得旅途勞累,騎上喬老頭的破單車直奔王府井大街而去。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多,估計王主任應該還在單位裡。 當我走近古文化研究院的大門時,那位帶紅袖圈的看門大爺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他已經認不出我了,微笑著問:“找人啊?” “大爺,我找考古所的王主任。” “王主任啊!他幾分鐘前剛走。” “那……他是住單位宿舍的吧?我等他回來。” “不用等了,他請了長假,剛剛把宿舍鑰匙託我保管。” 看門大爺的話就如一潑冷水,我頓時愣在原地。這事也太突然了,才下火車多久啊!王叔這麼急忙請假,難道家裡出事了?我本想問大爺王叔的住址,可一看他戒備的眼神,怕是不會輕易透露的。這時我想到魏建國,這書呆子肯定知道。於是話題一轉—— “大爺,那魏建國呢?他住哪家醫院啊?” “我問問。”老大爺走進門房,隨後聽到一陣吆喝聲,想必是在打電話。不一會,他探出頭來說:“魏建國在公主墳363醫院四樓。” “謝謝大爺。” 我調轉車頭,剛跨上去便猶豫住了。這兒離公主墳起碼有二十里路,而且是車水馬龍的大街,沒一兩個小時是趕不到的,有這必要嗎?可想到喬小姐憂傷、急迫的眼神,我還是打起精神出發。 363醫院我來過一次,那年我們母子剛到北京,老不死的外公就因為胃出血在這裡住院,此時我大汗淋漓地望著這座白色建築,回想這些,心裡滿不是滋味。 剛爬上四樓,還來不及喘氣,立即有兩個人圍過來,警惕地盯著我問:“這裡是特別監護區,你找誰?有證件嗎?” “我找考古所的魏建國。” “證件。” 那倆人把手攤到我面前,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真是欠揍,這探病還要什麼證件?正想發作,卻見病房裡探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來,那人正是魏建國,他打了個手勢,示意讓我過去。 “你小子恢復得這麼快,吃仙丹了?”我笑著打招呼,跨進病房,這才發現裡邊還坐著一個人,一個神情嚴肅的老傢伙,於是收起嬉笑的表情。 “好!我先出去,晚上再過來。”這老鬼擰起公文包,跟我打了個照面,那眼神兇得讓人不寒而栗,好像我欠他許多錢似的,什麼玩意?今天真是撞邪了,處處碰壁。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魏建國給我倒了一杯水。 “怎麼!我就不能來?你的命還是我救的呢!”我把氣全發到他身上,完了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嘿嘿!”魏建國靦腆地笑了笑,突然問道,“是王主任叫你來的吧?” “不是!我都沒遇到他。對了!他請了長假你知道嗎?” “知道。呃……剛剛知道。”魏建國抬頭看了下走廊,確定外面沒人後,壓低嗓音問:“你找他有事?關係琉璃廠的買賣?” 這小子裝神弄鬼的想套話,還嫩呢!我故作生氣,加大聲調說:“什麼買賣?我只是想讓他幫忙開個單位證明。” “哦!你要證明幹嗎?說來聽聽,或許我也能幫你,畢竟你是的救命恩人嘛!” “算你小子識相。”我開心的笑了,看來這一趟沒白來,心想他既然知道我父親的身世,肯定也知道狼咒的事,於是直言正色地說:“我有個親人為了解咒,獨自去大漠找北單于的墓,到現在快一個月了都沒消息,我怕他出事,想去接應……” “什麼地方?”魏建國一下打斷。 “金微山。” “金微山連綿千里,你又知道在哪一段?” 魏建國突然變得好囉嗦,我不解地望著他,用無賴地語調說:“我就是知道。” “好!我不問了,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要去找人,反正證明的事包在我身上,不過呢!你必須帶我去。” “什麼什麼……你去幹嗎?” “合作啊!要知道那金微山是國境,你沒證件很難進入的。”魏建國露出少見的奸笑,擠眉弄眼說道,“其實我早知道你出身盜墓世家,但也理解耿家的苦衷,為公為私,咱們不如合作,你拿你的頭骨,我得我的名譽,怎麼樣?” “那……是不是還跟王叔一起去?” “他都請長假了,這次就咱們倆,不過,我敢保證,你、我、王主任、厚道伯,咱們幾個肯定還會再見面的。” 魏建國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一掂量,覺得還可行,一是因為這小子我還能對付,再就是,所有秘密都掌握在自己手裡,不怕他耍詐,況且倆人沒有利益衝突。而有他出面的確方便許多,唯一擔心的,就怕一路會被這悶葫蘆憋死。 “行!咱們明天就出發,你身體沒問題吧?” “嘿嘿!其實我祖上也是游牧民族,大漠蒼穹就是我的家,一到那,包管精神百倍、容光煥發……” 呸!還不是死魚一樣被人拖回北京?我暗暗罵了一句,突然頓悟,難怪他跟那個耶律蒼狼長的一個模樣,原來是有血緣關係。 …… 跟魏建國約好明天上午在琉璃廠見面後,我急急忙趕回南柳巷,此時大街已是華燈初上,恰好是下班高峰時間,洶湧的人流逼滿自行車道,遠遠望去,就像一大群藍、黑色的螞蟻在忙碌著。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喬小姐肯定等得心急如焚了。 好不容易回到南柳巷,卻在胡同口被個黑影嚇了一跳。那人原本蹲在路燈照不到的陰暗處,我剛靠近,他便驟然跳起,死摁住我的車把。他娘的!我本能地抬腳踹去,那人看似胖乎乎的,反應卻奇快,一下退回牆角,扯著大嗓門喊:“天樺哥,是俺,俺是天保啊!” “是你!你怎麼到北京來了,不是在山西挖煤嗎?”我跳下車,忐忑不安地望著他,心想這麼突然,絕不是會有好事,但願不是來傳噩耗的。 “我……我請了病假。”天保敷衍了一句,立刻扯開話題。 “我是照你信上的地址找來的,京城這麼大,多不容易啊!院裡那臭娘們卻把俺趕出來。” 大半年沒見,天保明顯成熟許多,居然懂得轉移視線,這倒讓我有些反應不過。看他扭扭捏捏的神態,心知是有難言之隱,於是便不再追問,馱起他的行李包,倆人默默走進院子裡。 “你紅光滿面的能有什麼病?快說,到底怎麼回事?”剛進屋,我便開門見山地問。 “天樺哥!俺沒救了,是……是那該死的狼咒。” “什麼?你小子破處了?咱耿家的規矩你全忘了?要是管不住就該把那玩意兒切掉……”我跳起來破口大罵,內心卻十分的糾痛,除了母親,天寶是我為數不多的親人中最親近的一個,我一直當做親兄弟看待,這噩耗猶如晴天霹靂,那種切膚之痛可想而知。 而這時,被開門聲驚動的喬小姐正好走到門口,又正好聽到這段對話,她“啊”的一聲,面帶羞澀地往回走。 “好好呆著,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我狠狠地丟下一句話,追出去找喬小姐談辦證件的事。 喬小姐就坐在院子裡的石條上,看我出來,尷尬地把目光轉向身旁一株茉莉上,此時月光剛剛斜進院裡,映出她一臉的複雜神色。 我把下午的事情跟她詳細講述,並說出我的看法,她凝神傾聽,偶爾點點頭表示贊同,最後才開口說—— “王叔這事很蹊蹺,剛回來就請了長假,你猜他會不會是重返罕拉爾旗去了?” “啊!他回去幹嗎?”我不由得一怔,其實內心深處也有這種猜測,只是想不出因由。 “他要拿回私自埋藏起來的金器。”喬小姐神情嚴肅地說:“我是這樣猜想的——是他在大水壺裡下了迷藥,把你們三個弄暈後,偷偷下到墓裡拿走所有金器,再找個地方埋起來,然後裝出自己也中毒的假象。” “你這樣猜測有根據嗎?這種手段其他人也可以做到,包括我。” “好吧!我分析給你聽。”喬小姐慢慢站起來,面色凝重地說:“首先,你們此行並沒有外人參合的跡象,挖盜洞、下迷藥、偷金器的,顯然就是你們四人中的一個。你有那種無色無味,連厚道伯這隻老狐狸都察覺不出的迷藥嗎?這個只有跑江湖或深研化學的人才會有。” “那就是厚道伯跟王叔咯!” “嗯!”喬小姐抬起一隻手,比劃著說:“厚道伯是當地嚮導,多次參加考古,肯定知道不破不挖的規矩,而那座契丹墓是他最先發現,如果他垂涎裡邊冥器的話,根本就不會指出來,更不會去打盜洞,大可等你們走後自己去發財,這麼急著下手的只有千里迢迢趕來的王叔跟魏建國。 說說魏建國吧!我覺得他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現在風華正茂、前途無量,不大可能會為了錢財而斷送大好前程。如果說那個盜洞是他打的,目的是找藉口進行考古發掘,這個倒是有可能,但絕不會是為了偷盜冥器。再說,他水銀中毒這件事也很蹊蹺,分明是有人想除掉他,而最有動機,以及下手條件的,只有你那位王叔。 ” “啊!怪不得他看到那個很像魏建國的面罩後嚇傻了,原來是心裡有鬼。” 喬小姐的分析喚起我的回憶,此時腦海中不斷重現王叔的種種怪異舉動,當想到封門石落下的那一刻時,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下冒起,蔓延至每條神經,整個人頓時僵立在原地。 這麼說,封門石也是他搞的鬼。肯定是這樣,他事先知道契丹的三界塚會有一條相通的暗道,那晚他盜取金器時順便探了一下,淤泥裡那行通往寢室的腳印就是當時留下的。在確定有退路之後,他便起了歹意——利用鐵索吊石機關來製造一起“意外事故”,藉此除掉其他人。他故意在獻室裡竄來竄去,目的就是探查機關觸點,當第一塊封門石落下後,他手舞足蹈的製造緊張氣氛,哄騙其他人逃出墓室,從而被第二塊封門石困死在甬道裡。這樣一來,我跟厚道伯就是死於意外的盜墓賊,而魏建國則成了為考古事業而犧牲的烈士…… 好陰險啊!想必這次邀我同去並不是什麼關照,只是為了打聽地圖的秘密,為了匈奴金棺。他把我當小孩了,以外我終究會說漏嘴。在確定得不到之後,他便起了殺意。 我緊咬著牙,憤怒之餘又十分的不解,王叔身為主任,也算是考古界的翹楚,怎麼會幹出這等齷齪的事情來呢?金錢真的大於一切嗎? “古玩界的行情你是知道的,越是上級別的冥器越難出手,而且風險也大,弄不好還要坐牢。別看那契丹墓有大把值錢東西,淘出來的話,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賣出一件,真正來錢快又沒後患的只有金器,不過也只能融化後按金價來賣。”喬小姐頓了頓,接著說:“這人貴為考古專家,卻連這種數典忘祖的事都乾得出,可見有多貪婪。從他隨身攜帶迷藥這點來看,肯定一開始就有所準備,我敢說,他不止一次這樣幹過,說不定你爹也是他害死的。” “那倒不是,我父親確實是死於狼咒的三十五歲大限。” “狼咒真有那麼歹毒嗎?真的跟女人一……一結婚就會發作?” 喬小姐畢竟是個姑娘,談到男女之事不免一臉羞澀,受其感染,我也莫名其妙的變得靦腆,一時間吞吞吐吐的,眼看場面尷尬,喬小姐立刻換了個話題。 “我看魏建國這人也不簡單,你說他無官無職的,口氣倒不小,攜帶外人出去考古這可是件大事,他居然張口應承,有那權利嗎?如果不是忽悠你的話,那就是——有人在背後為他撐腰,而且是個大人物。” 大人物?難道會是病房裡遇到的,那個滿眼凶光的老鬼?想起那人犀利的眼神,我打了個顫,自己也說不清原因,只覺得心虛得很。 “哥,有東西吃嗎?俺這一整天連水都沒喝。”天保撫著肚子走出來,一下打斷我的思維。 “霓月姐,這是我堂弟,今天剛到北京。”我做了介紹,回頭罵了一句,“餓死才好呢!反正你自己都不想活了。” “你也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喬小姐跟天保打了個照面後,徑直往廚房走去。 “哥,這妞挺漂亮的,你……”天寶剛一開口,就被我踢得個四腳朝天。 “你小子死性不改。快說,你都乾了些什麼?” “俺那個悔啊!”天保乾脆就坐到地上,耷拉著腦袋,一臉黯然地說:“哥,俺娘上個月去世了。” “啊……這麼大的事怎麼沒通知我呢?” “喪事是李爺幫忙操辦的,可能沒你的通信地址吧!我趕回去的時候都下葬了。”天保瞥了我一眼,接著說:“那些天俺心情壞極了,真想死了算,一時糊塗,就跟俺相好做了那種事……回到礦場後,農曆十五那天,就……就發作了。哥,狼咒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望著天保驚恐又茫然的眼神,我心痛不已,回想自己的身世,大有兔死狐悲的感覺,那股尋找匈奴金棺的願望更加強烈。 “起來吧!哥明天就去漠北,這次一定要找到北單于的墓,把咱耿家的狼咒破除掉。” “我也要去。”一聽這話,天保一下蹦起來,突然又跪倒在地,擺出一副英雄豪傑的樣子,仰首挺胸說:“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這時,喬小姐端著兩碗麵條過來,我怕天保難為情,正想拉他,誰知這傢伙又是一蹦,竄到喬小姐跟前,嬉皮笑臉地奪過一碗,蹲在石條上稀里嘩啦的吃起來,那模樣比餓死鬼還誇張。 “快吃吧!”喬小姐把另一碗麵遞到我手裡,順勢貼著我耳朵悄悄說:“可別自作主張,這事還得跟魏建國商量。” “沒事!他肯定會答應的,我知道。” “為什麼?”喬小姐露出不解的樣子。 “我也說不明白,直覺吧!直覺告訴我,他對匈奴金棺的渴望不遜於任何人。” …… 這一晚我跟天保幾乎聊到天亮,說的都是出門在外必須注意的事項,這小子咿咿嗯嗯的,也不知聽進去多少。喬小姐好像也沒睡好,當晨早過來叫門時,我看到她眼珠里布滿紅絲。 吃過早飯,三人收拾妥當準備出發,這時我想勸喬小姐留在家裡等,可一看到她憂鬱的眼神,心知是不肯答應的。雖然喬老頭極其猥瑣、狡詐、摳門,可對喬小姐卻非常溺愛,他們父女間的感情一直是我嫉妒的。我理解喬小姐的感受,也理解她這種為家人安危而不顧一切的做法。 魏建國來過正天齋,昨天就約好在那裡碰頭,當我們三個趕到時,他已經站在店門口了,身旁還停著一輛吉普車。看來喬小姐猜得沒錯,這傢伙肯定有人撐腰,連車都能搞到。 一瞧我們是三個人,魏建國先是一愣,隨即把我拉到一邊,壓低嗓音說:“你拉家帶口的想幹嗎?這是鬧著玩的嗎?” “他們都是我親人,不跟著去的話,咱倆這次恐怕是白折騰。”我早料到魏建國會這麼說,也想好應對的辦法,於是搭著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說:“你知道他倆是什麼人嗎?三秦覓龍樓的高手。一個熟懂北方游牧民族的歷史、風俗、葬式,一個擅長堪輿相地、淘沙摸鬥,我敢說,少了他倆啥都乾不成,再說又不是外人。” 魏建國被我一陣忽悠,還真信了,不停的點頭,不過他也夠狡猾的,微笑著走過去,對著天保問,“你貴姓?” “俺姓耿,叫天保。” “姑娘,天樺說你研究過游牧民族的歷史,我就有契丹人的血統,你能幫我追根尋祖嗎?”魏建國側向喬小姐,臉上帶著陰陰的笑意。 “這個連專家學者都理不清,我的猜測是——匈奴,源自匈奴。”喬小姐回了個微笑,她似乎明白魏建國是在摸底,於是侃侃談道,“我閱讀過幾乎所有跟游牧民族有關的歷史書籍,咱們從最後一個匈奴說起。北單于死後,其殘餘全部歸順鮮卑,後合為柔然部落,這個《宋書·索虜傳》跟《梁書·芮芮傳》裡面都有提到。到了公元389年,柔然被北魏打散,分成南北兩個部族,北柔然退到外興安嶺一帶,成為蒙古人的祖先室韋。而南柔然避居內蒙古的西喇木倫河以南,成為後來的契丹。當然,這些全都是我個人的猜測,說說而已,你可別當真。” “啊!”魏建國就像被人敲了下腦袋,原本輕佻的表情瞬間消失,滿臉盡是驚愕和欽佩,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說:“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姑娘怎麼稱呼?” “班門弄斧了,我叫喬霓月,多多指教。” “你姓喬?” 喬小姐這話一下漏了底,魏建國回頭狠狠瞪了我一眼,還好不再追究,抬手看了下手錶,緊張說道:“哎呦!咱們得快點趕去車站,我只訂兩張票,晚了就補不上了。” 魏建國是帶著司機的,五個人一輛吉普車顯然很擁擠,天保個大,被推到前排去,喬小姐坐到一側,我自然而然地夾到中間,剛坐穩就聞到她那隱隱散發出的體香,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天保倒好,車一啟動就跟那司機聊上了。 “這種車咱也會開,俺相好她爹就是給領導開車的……” “好了好了!別影響人家。”我趕緊打斷,心想你這愣小子,在上火車之前可千萬別給我出洋相。 “你真的會?那好,到了包頭咱弄輛自己開。”魏建國擺出一副得意的樣子。 “包頭?咱們要去包頭?”這回輪到我發楞。 “魏大哥,您能先說下路程安排嗎?”喬小姐側過頭問,嬌紅的嘴唇幾乎碰到我的脖子。 “好的好的!”魏建國這下來勁了,從包裡掏出地圖,一邊指一邊口沫橫飛…… 這臭書呆子,死悶葫蘆,今天咋就開竅了?說的話比在罕拉爾旗加起來還多。我暗暗咒罵,越看越覺得他那雙大眼色迷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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