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第4章 第四章盜墓世家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陈嘉嵊 7898 2018-03-13
大壩溝在包頭東北,雖說離城鎮只有二十幾里山路,但想進去可不容易。那地方正處陰山山脈南麓,是典型的半山地半高原地貌,一眼望去,盡是連綿無際的山溝,交通極不方便,可以說,連條像樣點的路都沒有。 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之後,我晃晃悠悠地走到進村路口,正在發愁,只見一輛拖拉機緩緩駛來,竟然朝著山里的方向拐去。我拼命追趕,那司機先是被我張牙舞爪的樣子嚇了一跳,問清楚情況後,揚手讓我坐到後面車斗上。 就這樣,我又開始晃晃悠悠地,就在感覺骨頭快要被震散的時候,大壩溝終於出現在眼前,出現在一抹殘陽下。 離家幾年,山村里看不出有任何變化,還是那樣的寧靜,那樣的破敗。特殊的地理環境,使這里遠離城市的喧囂聲,處在一種寂靜、荒涼的原始狀態中。

邁進村口,老遠看到有群人懶散地圍在樹下聊天,突然,他們全都停下動作,用看毛片那樣的眼神盯著我,隨後又紛紛走過來,扯著山里人特有的大嗓門打招呼。 “這不是天樺嘛!娃兒長這麼高了。” “是啊!人家在京城裡頭吃香喝辣,你看這皮白嫩滑的。” “這架勢,敢情是做大官了。” 鄰里們毫無忌諱地拿我調侃,顯然還把我當成自家人,不過,吵鬧聲很快招來更多的觀眾,一時間圍個水洩不通。這場面我從未經歷過,突然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這一沖動,竟把十幾斤糖果分得個乾乾淨淨。 突然,圍觀的人群全都靜下來,一個個見鬼般地往後縮,我正詫異,只覺肩膀一沉,緊接著,有把渾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天樺,你小子有出息了,回家看鄉親們來了,好!好!不忘本……”

“李大老爺!”我幹咽了一口,不知怎麼應付這位聲名顯赫的“話嘮”,小時候常聽大人們說,李大老爺一天說的話比別人一年還多,現在看來,這傳聞未必誇張。 “什麼大老爺的,叫李爺就好。大夥瞧瞧這布料,肯定是京城裡最好的'的確涼',去年俺閨女硬是要買一件,俺說咱幹農田活的,折騰個啥!呵呵!”李爺語速極快,根本不給你插嘴的機會,話題轉變得也快,“你現在在哪個單位工作啊?是不是頂你爹的職位?咋說有你外公照顧,前途無量啊……” “李爺,您就別涮我了。”提起外公,我心裡頭滿不是滋味,趕緊換了個話題,“對了!我六爺回來了嗎?” “沒有!這老六失踪都好幾年了,俺可是一直揪心這事。”李爺拉住我的手,一邊走一邊嘮叨,“要是他在就好了,最近咱村後山出了個怪東西,挺嚇人的,你六爺從小喜歡搞稀奇古怪的東西,或許能說出個寅卯來。”

“哦!什麼怪東西啊?”此話一出,立即後悔不迭,心想這下捅開李爺的話閘,耳朵有得受咯! “就是說不上,那玩意兒死屍不像死屍,木頭不像木頭的,反正看著心裡直發怵。”李爺突然停下腳步,臉上盡是厭惡表情,連比帶劃地說:“咱村後山那條土溝你還記得吧?那地方雖然平整,但種啥都不成,連草都長得稀稀拉拉的,可張家娃子偏偏跑那兒放羊,也不知咋整啲,踩破了地,弄出個地洞來。這娃還不知死活跳下去看,差點給嚇丟魂哩!你猜咋啲,裡面站著個死屍模樣的玩意兒……” “啊!”李爺誇張地描述著實嚇了我一跳。 “當時我一聽說就趕過去瞅,剛開始也以為是個死人,可仔細一看又不像,那玩意雖然成個人形,卻胖乎乎的不像乾屍,手指頭一戳還有彈性。後來我叫人遞個手電筒,這才看清,那玩意居然有一層樹皮那樣的斑紋,腳下還深深扎在土裡。可要說是木頭嘛,又軟綿綿的,整個像和好的麵團……”

“有這怪事?挖出來了嗎?” “沒有,太邪門了,誰敢去動啊!” 李爺頓了頓,突然望著我說:“對了!你在京城呆那麼久,見過世面,你爹又是考古隊的,多少學到點東西,我帶你去瞅瞅,或許能看出是啥玩意。” “呃……好吧!等我安頓下來就去看。”我搪塞了一句,這李爺還真多事,此時真不願跟他沒完沒了地糾纏,一心只想早點回到家裡,早點打開木箱。 …… 順著村口土路直走,繞過曬穀場,老家那破舊的圍院立刻進入眼簾,只見一坨坨雜草在屋頂隨風搖曳,爛掉一半的木門耷拉著,無一處不透露出滄桑破敗。雖然對這種情景早有預料,但此時面對,還是有股酸楚湧上心頭。 走進院裡,我掏出鑰匙,正要打開門環上的鎖頭,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鎖頭是新的!被人換過了!難道母親回來過?不可能啊!大壩溝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個夢魔。莫非是六爺?可他不是失踪了嗎?

“天樺哥回來了!” 幾個堂兄弟不知何時走進院裡來,拉手拍肩膀地打招呼。三四年沒見,他們一個個都成大人模樣了,特別是比我小一歲的天保,壯得跟頭牛似的。 “鑰匙丟了,正愁呢!”我笑了笑,心知這幫愣頭青還嫩,鎖頭被換這件詭異事問了也白搭,所以順口扯了個謊。 “這好整!”天保低下頭左顧右盼,視線突然停在牆角一塊石磚上,他撿起來就往鎖頭上砸,只聽“噗”的一響,木門順勢往裡晃,一股夾雜著霉味的寒氣湧了出來。 “你力氣好大啊!不去挑屎搬石頭還真埋沒了。” 看著搖來晃去、差點散掉的木門,我半瞇著眼譏諷了一句,這傢伙卻渾然聽不出來,還樂呵呵地扯著大嗓門說:“是啊!俺要出去賺錢了。俺那相好他爹在山西挖煤,答應過陣日子就帶俺去。”

“好!有前途。”我一邊敷衍一邊邁進屋裡,順手掰了下電閘,沒想整塊電排掉了下來。 “沒電的。”天保把電排踢到一邊,大咧咧地坐到炕床上,歪著嘴說:“這兩年老是鬧旱,河都見底了,上邊的水電站早在前個月就沒轍咯!” “這麼嚴重?”我皺起眉頭,很難想像,有兩條小河盤繞的大壩溝居然會缺水。 “就是,咱村現在都靠井哩!還好現在是農閒,要不麻煩就大咯!” “天樺哥,你猜那乾枯的河裡有什麼?”天寶突然笑著說:“全是磚頭大小的石塊,呵呵!那玩意兒修房築牆正合適,這不,全村人都跑去撿了。” “是啊是啊!俺家就修了好幾個豬圈。”…… 堂弟們七嘴八舌地各報自家的收穫,聊得好熱鬧,趁著這會,我打量一下闊別了幾年的家。雖然沒有密布的蛛絲、厚積的灰塵,家具擺設依然有序,但仍掩不了一股沉沉死氣。當目光掃到炕床上的小木箱時,內心那份物是人非的傷感稍稍平淡下來,畢竟這是此行的目標。

“天樺哥,日頭快落山了,晚飯就到我家吃吧!回頭弄把麻油燈來。” “好!這次哥來得匆忙,帶點糖也讓鄉里分了,就剩幾件衣服。”我摸了摸褲袋,抽出幾張十元面值的“大團結”,笑著說:“來,一人一張收好了。” “哎呦!看來天樺哥真的發財了。” “啥時候也帶兄弟們出去闖闖?” “嘿嘿!哥有的是路子,等有合適的肯定忘不了你們。”在北京混了幾年,突然發覺自己吹侃起來竟毫不費力,不禁有些赧然,咳了一句說:“你們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就過去。” …… 支走堂弟們之後,我直奔炕床而去,一把抱起小木箱。就在這時,我又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跟屋裡其他東西不同,小木箱竟然出奇的干淨,像是有人剛剛打掃過,而釦子上原有的小鎖頭也不見踪影。

壞了!別是一個空箱子。我心頭一震,做了個深呼吸後,猛的一下打開,只見滿滿的一箱書籍壘疊其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誰先我一步進來的?我滿腦疑惑,不過可以肯定這不是賊幹的,因為像這麼偏僻、貧窮又淳樸的山村,“偷盜”一詞幾乎沒有出現過,屋裡也沒翻動的跡象,再說,賊是不可能偷完了幫你換門鎖的。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再糾纏這些疑問,那樣只會更迷茫,於是把目光落回到木箱裡。 這是一疊大小厚薄相同的書本,連裝潢都一模一樣,全是牛皮紙做封面的線裝書,從紙質看來應該有些年頭,不過排列得井然有序,看得出收藏的人有多細心,有多珍惜。然而,唯獨最上面的那本有些皺摺,還露出少許頁角。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來,顫抖著打開封面……

父親那清秀的筆跡呈現在眼前,雖然內里大部分已經破損不堪,但明顯看出,被人很認真的修裱過。突然,我感到一陣心酸,眼淚不由自住地滴下來,父親臨死前那悲慘的一幕又在腦海中重現。沒錯!當年他就是拿著這本書爬到我面前,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驟然發起瘋來,把書撕得紙頁紛飛……咦!又是誰把它修裱整理的呢? 此時我已經沒心情細看內容了,正好天保走進來,他托著一把油燈,還有幾個甜菜包子,大咧咧地往桌上一放,一邊點燈一邊說:“我知道你坐了兩天車肯定困了,乾脆給你送過來,吃完了早點睡,明天再找你玩。” “天保,咱六爺真的失踪啦?” “是啊!從你爹去世前他就沒回來。哎!沒有他,現在咱幾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那……你知道他在外面做什麼嗎?” “知道,到處挖墳,找破解狼咒的方法唄!”天保脫口而出,語氣很是平淡,順手拿起碗裡的甜菜包子咬了一口,接著說:“很久以前,他曾經送個銅香爐給俺家,前不久家裡揭不開鍋,俺娘就拿到市裡去,想找人換點錢,哪知道被公安抓了,說那是啥文物來著,古墓裡才有的,二話不說就給沒收了,還刨根問底的追問是哪來的,要抓人。幸虧俺娘嘴實……” 天保的這席話,印證了我一直深藏在腦海裡的猜測——爺爺、六爺,甚至父親,他們肯定跟盜墓有牽連。想到這,不禁對眼前這疊書本充滿期待。 送走天保,我把箱裡的書全部擺到炕上。這堆裝潢統一的書外表沒有任何標記,我隨手抽出一本,發現內裡全是手抄的,字體工整而有力,翻回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尋龍點穴》”。 “相地之術,從龍、穴、砂、水、向五訣入手……”我走馬觀花地邊翻看邊讀出聲來,“……朝案山——形如朝拱伏案之山,就像臣僚簇擁著君主……朝案可以擋風。覓得此山,當中必有龍穴。” 龍穴!什麼東西啊?我抓了抓頭髮繼續翻看,而抄寫者好像知道我的窘境,在後面加了一張插圖,不但繪出此種山形地貌,還有詳細註釋,以及某年某位先祖在某處發現過等等。 我突然明白,這手抄本是集耿家歷代先祖的經驗教訓,經一代代人加工修改而成,也正因為是留給後人看的,所以盡量編得通俗易懂。雖然如此,我還是看得一頭霧水,於是又換過另一本。 “《分穴辯土》?” 這標題真是莫名其妙,不過我還是耐著性子看下去。同樣是那工整有力的筆跡,同樣是插圖加註釋的記錄方式,不同的只是內容。這本全是教人如何辨別夯土的,如何從材料、氣味、顏色、乾濕中看出年代,進而推斷墓主人的身份地位……而後邊部分則是教人怎樣找到墓室主棺位置;怎樣避開毒物邪氣;怎樣破解機關暗器…… 就這樣,在搖曳的燈火下,我一本本地翻看,其中不乏對盜墓各門派的描述,工具的使用,以及眾多盜墓的術語行話,還有切口。而最震撼的莫過於對盜墓過程的細述,那種驚險詭異給人極大刺激。恍惚中,我的心緒被帶到荒山野嶺間,帶到陰森恐怖的墓室裡。然而,當我翻到最後一本時,整個人觸電般地跳起來,喉嚨像是被人緊緊勒住,不停地干咽。 那裡邊先是一段平述,記載耿家世代盜墓的原因——破解狼咒。匈奴以狼為神,單于自認是狼的化身,就像咱們漢族的龍一樣,狼咒就是匈奴薩滿巫師眾多巫術中最歹毒的。而當時,匈奴的薩滿巫師正是北單于的娘親皇太后(母閼氏),她在亂軍中被耿夔擒獲,自知大勢已去,遂衝上前咬了耿夔一口,後自殺……而耿夔就此中了狼咒,世代子孫生活在痛苦與恐懼中,唯一能破解的辦法,就是找到“狼王”北單于的金棺,用他的“狼頭骨”來解咒…… 在這段記錄後面,是長長一串名單,細看之下,竟是耿家歷代的盜墓“英雄”,不但有名有姓,還注有“戰績”——挖過誰誰的墳,盜過誰誰的墓。而讓我目瞪口呆的是,爺爺、父親他們的名字也在其中,而手抄記錄者正是六爺。到此真相已大白,就如我一往的猜測——我們是盜墓世家。 我心神恍惚地望著油燈發呆,突然想起父親撕掉的那一本,不知裡邊又會記載著什麼。 再次面對父親的遺筆,不禁心潮澎湃,感覺整間屋子籠罩著一股淒涼氣氛。父親的字也很工整,雖然清秀,卻不乏剛勁,從他的字行間,我能看出一種執著,一種不願認命的豪氣。 因為是撕毀後重新裝裱的,有不少缺失,很多地方都連接不上,只能靠推測看出個大概。書中記著,他從事考古工作之後,極力追尋匈奴金棺的下落,並且在漠北發現幾處疑似之地,當中就有一個讓我刻骨銘心的地名——烏里拉…… 烏里拉!我立刻聯想起父親臨死前的那句話,想必當時他要告訴我的就是這回事。可既然找到了端倪,他為什麼不挖開看看呢?是時間來不及,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這墓的具體位置在那?我接著翻,然而後面部分全被撕毀了,只剩小小一角無字的頁紙。 …… “天樺,起來了沒有啊?” 李爺在外面嚷嚷,我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窗外已是濛濛亮了。晨早的山村分外恬靜,跟城裡的車馬喧囂大相徑庭,我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把書放回木箱裡,整理完畢,這才打開木門走了出來。 “呵呵,在京城把人呆懶了吧!早起精神好。走,我帶你去後山土溝看看,那玩意一日沒弄明白我是一日也不得安心啊!”李爺打著笑臉,眉宇間卻流露出一絲驚恐。 “李爺,最近有外鄉人進咱村嗎?” 走出圍院,我搶先找了個話題,因為心知這個話嘮會一路滔滔不絕的,與其耳朵受虐,不如採取主動,或許能從他口中探出我家門鎖被換的實情,這老頭整天溜來逛去,村里的大小事很難逃過他的耳目。 “窮山僻野的誰來啊!”李爺隨口應了一句,突然停下腳步,撓著頭說:“哦!你這麼一提俺倒想起來了,前不久有個戴眼鏡的來過,對!一進村就打聽你家的地址。” “我家?” “是啊!俺看他鬼鬼祟祟的,就暗地裡跟著。這人兜了一圈之後就走了……” “是什麼樣的人?”我打斷李爺的話。 “嗯!四五十歲,高高瘦瘦,模樣挺斯文的。當時俺追出村去,磨蹭了半天,也沒問出個啥來,那傢伙啞巴似的。”李爺越說越亢奮,接著又是一段自己的猜測,什麼美蔣特務壞分子的,一直停不下嘴。 就此看來,這個怪異的來客應該跟換門鎖是同一個人,他破門入屋又是為了什麼?我絞盡腦汁,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李爺口沫橫飛之際,不覺來到後山土溝。這地方我孩童時來過幾次,沒啥好玩的,不外是一段光禿禿的平溝,從山坳蜿蜒而出,繞過一處山壁後戛然而止,咋一望去,那形狀有點像個“了”字。 此時剛剛入秋,土溝裡零落的幾株雜草卻已枯黃,這種了無生機的氣息跟周圍群山形成鮮明對比,瑟瑟風中,讓人感覺很是詭異。 “就在那兒了,咱們……還是悠著點好。”李爺突然放慢腳步,抬手指著前面一個凹坑說,聲音有些走調,像是吞了只蒼蠅。 他怎麼驟然變得畏首畏尾的?我詫異地扭頭一瞅,卻看到他那張寫滿驚恐的臉,正無助地對著我。這一下完全顛覆我自小對他的敬畏,也許他從一開始就很懼怕那東西,只是身為長輩,在眾人面前唯有極力掩飾,而現在有了我這個“靠山”,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望著李爺驚慌的眼神,我頓然冒出一股豪氣,腦袋一熱,竟邁起大步徑直走過去,也不考慮他為什麼如此害怕。 從外表看,那是一個跟井差不多樣子的土坑,只是很淺,大概就一米多左右,不過在底處還有一個向下側斜的洞口。我蹲下身子,歪著頭往岔口裡邊瞅,在一片陰暗中,真的有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深處,朦朦朧朧地,感覺像似一具兵馬俑。 就在這時,蹲在身邊的李爺突然跌坐到地上,手舞足蹈地,像是要跟我說什麼,卻只發出“呃呃”的怪聲,而更恐怖的是他那張皺臉,整個呈青灰色,根本不像一個活人。 “您咋啦?” “詐……詐屍……”李爺憋了好久,突然發出女人般的尖叫,“那玩意兒姿勢變了。” 也許是家世坎坷的緣故,我自認心理承受能力比別人強,不過這時,卻感到有股莫名的寒意在胸口瀰漫。當然,不是因為李爺說的所謂“詐屍”,而是他那恐怖的表情反應,實在太駭人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定下神來,垂手把他拉起。 “你看他的手,上次發現的時候不是這樣擺弄的。”李爺的聲音仍帶著顫抖,不過明顯沒那麼失態了。 我再次蹲下身子往裡張望,那東西還是老樣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心想該不是李爺老眼昏花吧!要真是鬼魅妖精的話,不至於只換個動作而已,還不早早跳出來抓人?有了這個想法,我更堅信一切只是錯覺。 “我下去看看。” “好!小心點。”這一刻李爺的話簡練了許多,我回他一個笑容,一方面為安定他的情緒,同時也給自己壯膽,畢竟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 從腳接觸坑底那一刻起,我的胃便開始抽搐,一陣陣嘔吐感在喉嚨徘徊,因為那裡面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怪味,既有死魚般的腥臭,又有枯木腐朽的嗆霉味,而空間又是那麼的窄小,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 我啐了一口痰,後悔自己不該如此魯莽,同時也明白——逞能是要付出代價的。如今進退兩難了,唯有盡快看個究竟,好結束這場無端惹來的折磨。於是我強忍著摸向岔洞,心一狠,彎下腰把頭探了進去……十分之一秒後,我觸電般的彈了出來。 剛才這一下,我的臉正好撞到那個“人”的頭部,剎那間,一種極度噁心的感覺從鼻子漫向全身,漫向每條神經,我忍不住垂頭狂吐。 那東西黏黏滑滑的,還略有彈性,就像一具在油里浸泡多日的屍體……我想這輩子再也忘不了這種噁心感覺了,相信它將會在往後的噩夢裡不斷重現。 “天樺!你沒事吧?”李爺在上面不安地叫喊。 我一邊拼命擦掉臉上沾到的黏液,一邊向他擺擺手。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撐下去了,當然,之所以這麼堅強,主要還是因為那東西一直沒有動靜,感覺不到威脅。 當眼睛漸漸適應昏暗之後,我開始打量起這個怪物來。說實話,從剛才一撞我就認定那是個人,不!是一具死屍。此時再細看,更堅信我的判斷,那玩意不但有人的四肢,還有個橢圓的腦袋,上面甚至還有一束髮辮模樣的東西。只是他的顏色太古怪了,那是一種灰褐的、帶著怪異光彩的色調,就像一塊新鮮的豬肝。 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那渾濁的面部表情——扭曲的五官、張大到極限的眼睛,像是在忍受著強烈的苦楚…… 我屏息凝神地看著,突然,內心冒出一股淒涼的感覺,彷彿天地間充滿了悲戚,緊接著,有把淒慘的哭泣聲在我耳中幽幽盤繞,我竟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去摸那怪物的臉。 “啊!”當手指再次感到黏糊糊時,我立刻回過神來,一下愣在當常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這東西會攝魂?我腦裡迅速浮現關於攝魂鬼的傳說,於是趕緊移開視線,再也不敢朝向他的臉部了。 然而怪物臃腫的身體也挺滲人的,那姿勢十分詭異——兩隻手呈九十度彎曲,一隻向前伸,一隻稍稍往後,像是在拼命奔跑中被定格祝而他的腳更是恐怖——自膝蓋以下長滿根鬚一樣的東西,密密麻麻地直插土裡…… 難道這只是一塊長成人形的未知植物?像何首烏那樣的東西?此時我頭暈腦脹的,而那嗆人的怪味逼得我不得不退出岔洞透氣,一抬頭,正好迎著李爺欽佩的目光,霎時間有些飄飄然,心想再堅持一會,索性把整個岔洞探個徹底。 很明顯,這斜出來的岔洞不是天然形成的,從四壁整齊的挖痕可以看出,掏洞的人很專業,同時也很倉促,因為這洞實在太狹窄了,只能勉強容下一個人。 順著挖痕往裡瞅,洞壁在四五米深的地方模糊了,之後是一片陰森漆黑。真後悔沒帶手電筒下來,我又向前移了一步,踮起腳,隔著那個怪物向深處張望。就是這一好奇的舉動,讓我看到一件怪異的東西。 只見怪物那隻向後擺的手裡,竟然握著一塊黃燦燦的牌子,雖然只露出一個小角,但我可以確定,那是一塊金屬。這東西很隱蔽,是在怪物腰部後側,從正面是看不到的,這也是之前李爺沒有發現的原因吧! 我頓了頓,顫動著把手伸進去,忍住噁心摸到牌子邊緣,再猛地用力一拔……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聲,那塊牌子終於穩穩落到手裡。我吐出一口長氣,迫不及待地擦掉上面粘連的碎物,拿到光亮處細看。 這是一塊腰牌,從手感跟重量推測應該是銅鑄的,外頭只是一層鎏金。那牌面上佈滿龍飛鳳舞的紋飾,極像道士畫的符咒,而牌的正中央,篆刻著大大一個宋體字——“開”。翻過另一面,還是那種符咒紋飾,然而中央刻的卻是另一個字——“避”。 我好歹在琉璃廠混了一段時間,知道這種東西的價值,像這樣既沒來頭,做工又不精細的民間雜貨根本就不值錢,市場上幾乎是用斤來論的,跟賣廢銅差不多。 雖然如此,我還是蠻興奮的,畢竟這是我得到的第一件“古董”,而更重要的是,它幫我解開了幾個疑問。首先,這腰牌出現在怪物手裡,證明他確是一個“人”,而攜帶腰牌的,就應該不是個現代人,起碼是在解放前。 不過,這同時卻帶來更多的疑問——要是古人的話,怎麼不腐爛呢?他在這里幹嘛?是怎麼死的?又是什麼把他搞成這副模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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