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7954 2018-03-13
宦者韓談正指揮人用素白的帛遮掩住褪了色的紅柱,一駕馬車駛到門前。晨曦公主在丫環的扶掖下走下車輦,韓談引著晨曦走進公子府。 晨曦見子嬰躺在病榻上,不知他真的身體欠安還是詐病不出,吩咐韓談退下。子嬰道:“他無須迴避。韓談雖然是趙高派來監管我的人,但這麼多年一直真心維護我。”晨曦聞言便不再避諱,直接說明趙高讓自己勸子嬰繼承皇位。子嬰從病榻一躍而起:“我才不上他們的圈套!才不當這個傀儡!難道要讓秦宮再上演一出指鹿為馬的丑劇嗎?” 晨曦露出笑容:“你這麼說,我就真的放心了。”她囑咐子嬰,“如果你明確拒絕,不僅會惹來殺身之禍,而且絕了趙高的念頭,恐怕他會公然篡位。現在除了你,確實沒有更合適的繼位人選了,趙高一定非常著急。聽說登基典禮正在加緊籌備。要是籌備好之後,你的'病'還沒好,他很可能會親自出馬,來府中促駕!”

子嬰恨恨道:“好!只要他來。”“對!報仇雪恨,挽救秦國,在此一舉!”晨曦道。子嬰問:“韓談!你願意幹嗎?” 韓談開始沒明白兩人的想法,愣了一下,方才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個太大膽的念頭,他堅定跪在子嬰面前:“韓談願為公子死!” 劉邦兵至嶢關,接到了趙高寫來的一卷簡牘,張良從字跡和封印上認真辨識,覺得應該是真的。不過其中的內容也太荒唐了,趙高居然以罷兵停戰為條件,要跟劉邦平分天下? ! 劉邦認定這不過是趙高的緩兵之計!現在,他的軍隊下武關,發嶢關。章邯又新投降了項羽,二十萬秦軍一夜間掉轉矛頭,成了北征前驅,趙高焉能不慌?焉能不急?在皇帝面前,他肯定沒法兒交代!所以,玩兒這一手,來緩和義軍進攻的勢頭,以積聚力量,捲土重來!

小薄插嘴道:“趙高本來就是個大奸臣,再變成個賣國賊,這也很正常啊!萬一,這一切都是真的呢?”劉邦將趙高的信鄙夷地扔到一邊:“那也不能跟他做這種交易!天下人,包括秦人,都對趙高恨之入骨。別說平分天下了,就是他把整個天下拱手相送,叫我當皇帝,我也不能出賣義軍,跟他同流合污,給他這個苟延殘喘的機會!” 小薄用欽佩的眼光看著劉邦,伸出拇指讚道:“大丈夫!”劉邦開心地笑起來:“哈哈!聽見沒有,子房?你的小師妹終於誇了我一句。她可很少拍我馬屁喲!”張良笑笑:“倒並非師妹過獎,沛公此舉,實乃大丈夫之所為!不過,”他彎腰將地上趙高的信揀起,“這封信可別扔了,它有大用。沛公可知,嶢關守將何許人也?”劉邦一愣:“這個倒不清楚。”

“嶢關守將乃咸陽商人出身。商家最講利害,凡事斤斤計較。現在,連趙高都想求降,他豈能不考慮自身的得失?我們不妨學趙高的辦法,給他開出優惠的條件,甚至拿出真金白銀收買他,叫他認清大勢,主動獻關!”張良緩緩道。 劉邦十分興奮:“不戰而降?”“沛公!武關一役,我們雖然取勝,但損傷人馬不少。如果照您的安排,再以兩萬人強攻嶢關,還不知會自損多少!勝利就在眼前,可不能做賠本買賣。所以,一定要爭取到這樣的結果!”劉邦擔心:“只是,他能相信我們的話嗎?”張良意味深長地一笑,將手中的信遞還他:“不相信我們,還不相信他們的丞相?”劉邦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真乃妙計也!可是,派誰去呢?”“沛公帳下正有一合適人選。”“誰?”張良笑而不語,做了個喝酒的手勢。劉邦一拍手:“對!就是他!”

酈食其倚著馬鞍席地而坐,從酒葫蘆裡往嘴裡倒著酒。年過七十來投軍,好容易博得可以建功立業的機會,誰知軍中又出現個張良,偏偏劉邦對張良言聽計從,酈食其終於體會到當年孔丘如何會形容自己“惶惶如喪家之犬”,被人冷落的滋味兒,真不好受! 酈食其正滿腹牢騷,下人通報沛公來了,酈食其故意躺著沒動,繼續喝酒。 劉邦走近,看了他一眼,對張良說:“瞧咱們這廣野君老爺子!大白天就喝得爛醉如泥!”酈食其冷冷地:“無事可為,不喝怎麼著?”“酈先生,現在真有事用到您。”張良笑著說。 “有您無所不能的張先生,酈某又有何用?”“不然。張某並非無所不能。比如說,眼下需要一個人,以三寸不爛之舌,替代兩萬雄兵,說服嶢關守將不戰而降,這個,就非張良之所長也。”酈食其愣了一愣:“沛公真有此意?”劉邦笑笑:“是啊!子房為我設計,說只有您酈先生能擔此任,可您老人家喝得這麼醉醺醺……”酈食其把手中的酒葫蘆一扔,跳起來,大聲說:“誰說我醉?我哪兒就醉了?我是酒醉心明!”他張大嘴,指著舌頭,“放心吧!只要它沒醉得不能動,就沒事兒!老酈定不辱使命!沛公!我給你立軍令狀!若無功而返,願軍法從事!”

劉邦與張良相視而笑。 高大的嶢關建於兩山之間。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城頭上飄揚著秦軍的黑旗。 一輛馬車朝嶢關緩緩行來。酈食其憑軾而坐,搖著手中的羽扇,仰望著兩邊的崇山峻嶺以及前方緊閉的關門。 城上高叫:“什麼人?馬上停止前進!我們要放箭了!”酈食其令馬車停下,他立於車上,向關上大叫:“告訴你們守將!我是沛公派來的!有好心獻上!叫他出來答話!” 一會兒,城頭上出現守將的身影。守將朝下喊:“你有什麼好心?”酈食其抓起一把珠寶舉過頭頂,珠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酈食其大聲說:“看見沒有?我車上還多著呢!”守將與旁邊什麼人嘀咕了幾句,只見從城上緩緩放下一個筐來。守將朝下叫:“你要真是好心,就坐它上來!”酈食其冷笑:“好吧!珠寶留下,我自己上去!”說著朝關前走。守將道:“都弄上來!”

酈食其翻翻白眼:“廢話!你扯得動嗎?別弄到一半兒,繩斷了,把我老人家摔成了肉餅!”城上哈哈大笑,笑聲中,筐已落地。 酈食其走得氣喘吁籲,來到筐前,翻身爬進去坐好,緊緊拽著繩子,朝關上叫:“拽吧!可慢一點兒!我摔死了,這些寶貝就全拉回去了!”他摸摸袖中,趙高的來信還在。 城上絞起繩索,筐籃開始緩緩上升。酈食其的身體越升越高。向下望,馬車已變得很小。山風吹過,筐在搖晃。酈食其嚇得死死抓住繩子,閉上眼睛。 張良相信酈食其說服守將不成問題,但仍然提示劉邦一刻也不要放鬆攻城的準備。他考慮:秦軍已成驚弓之鳥,人人自危。憑藉章邯的威望,二十萬秦卒可以在一夜之間放下武器。卻很難保證嶢關的秦軍士兵也會如此聽話。

正如張良所料,守將接待沛公使者的消息,已在守城的士兵中像瘟疫一般傳開,攪得上下人心惶惶。嶢關是通往關中的最後一道天險,嶢關後面就是鹹陽,有秦軍士卒的妻兒老小。士兵們暗暗聯絡:將軍不獻關便罷,他真敢獻關,就造他的反! 守將滿面笑容地將酈食其親自送到關門前,吩咐守軍開城送客。 “酈先生!我是做生意出身,做生意講究個信用。我希望沛公是個守信的人。”酈食其也笑著:“這個您放心!我回去之後,把我們談判的結果向沛公作個匯報,然後,咱們就簽訂協議,按我們說好的條件,一條條地落實。可以吧?”“那,您帶的這些珠寶……還要拉回去嗎?”酈食其愣了一愣:“哦,這個,我要請示一下沛公。您暫時先別關城門,行嗎?”“可以。我等您半個時辰。”守將利欲熏心,滿口答應。酈食其拱手:“好!半個時辰之內,我准定給您答复。”

二人拱手作別,酈食其在他的笑聲中揮揮手,大步走出了大敞的關門。 劉邦和張良騎著馬,上前迎接走出嶢關的酈食其。 “沛公!此行幸不辱命,……”酈食其非常高興。 劉邦笑笑,打斷他:“酈先生辛苦!快上馬吧!回去再說。” 酈食其回頭看了看,只見一幫兵士推著那輛裝有珠寶的車,緩緩向嶢關而去,將那車珠寶推到關口後立即撤離,而守將已經派了十多個親兵將車推進城。 嶢關守將正要上前驗收珠寶,一個秦軍士兵上前攔住,質問他:“將軍!我們知道那老頭兒是反賊劉邦派來的。這車珠寶,也是劉邦送給將軍的嘍?”接著有兵士七嘴八舌問:“反賊為什麼要送您這麼多珠寶?”“你是不是打算把嶢關獻給他們,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

守將火了:“大膽!你們敢這樣跟本將軍說話?”他對推車的士兵道,“好了!推進來就行了,快把城門關好!把車套上馬,給我拉回去!”說著,撥馬就要走。 三四個士兵攔住他,“說清楚!你是不是要獻關投降?”“滾開!該干嘛幹嘛去!”守將火更大了。 “將軍!不說清楚,我們是不會走的。”士兵們堅持著。 “你們想造反嗎?”一個士兵氣憤地吼道:“要造反的是你!”突然,他一刀將守將殺死。 突然,在剛剛推進來的大車上,那一堆用草蓆蒙住的“珠寶”發動了!原來,那並不是什麼珠寶,而是掩伏在車上的劉邦的將士!以樊噲為首,他們叫喊著,從草蓆下一躍而起,手持鋼刀,砍殺擋路的秦軍士兵,直朝正在關閉的關門撲去。 秦軍士兵目瞪口呆,還沒等弄清怎麼回事,就被樊噲殺掉。其他的秦軍有的被殺,有的扔下武器,抱頭鼠竄。關門重新被打開,亮出了通往咸陽的大道。

城外,早已在崇山峻嶺間潛伏多時的義軍士兵在劉邦、張良的指揮下紛紛躍起,喊著震天的殺聲,舉著飄揚的紅旗,沖向關門大敞的嶢關! 酈食其看得傻眼了:“這、……”他沒弄明白,自己不是說服了守將嗎,那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劉邦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老酒徒!你的功勞,已經給你記上了!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聲在群山之間迴盪,引起一片迴響。 由於摸准了秦人的心理,劉邦用張良巧計,智取嶢關。但在另一個戰場上,楚軍的主帥項羽卻正為摸不透這些秦人而煩惱。 浩浩蕩蕩的諸侯聯軍隊伍踏著疲憊而沉重的步伐,冒雨前行在通往咸陽的大路上。天陰沉沉的,滿地泥濘。將軍們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戰馬,不讓馬失足滑倒。步行的士兵們兩腳泥水,衣服也濕透了,狼狽不堪。 很顯然,章邯這二十萬秦軍,既壯大了北伐的力量,也拖緩了前進的步子,也消耗著楚軍並不充足的給養,與楚軍之間也是矛盾不斷。項羽甚至想:要是只有我們的人,肯定早到了函谷關了!如果只有我帶著八千江東子弟,說不定,都在咸陽城裡睡大覺了! 離咸陽越近,軍心越發動盪,秦軍降卒多為關中人。前面就是他們的家鄉。本來,跟著章邯背叛朝廷,大家就擔心家裡親人會受到連累,現在要打函谷關,跟自己的鄉親交手,降卒們想法便更多,行動的速度也更加遲緩了。這讓項羽大傷腦筋! 作為降軍之首的章邯不會看不到這一點,但現在自己鞭長莫及,便抽個空,叫來了代理的主將司馬欣。 “你要多注意下面的動向!穩定軍心,至關重要!”章邯交代。司馬欣點頭:“我已有安排。有情況,小曹會報告的。”章邯望望項羽的帳幕:“咱們現在是在人家屋簷下,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謹慎小心!還是以大局為重。等打下咸陽……”章邯說不下去了,拍拍司馬欣的肩,長嘆一聲,神情落寞地走了。 小曹,這個陳余安插在秦軍中的眼線,又被司馬欣安插在降卒中作為眼線。他聰明機敏、容易合群,很快在降卒中贏得了好感。但他畢竟是趙人而非秦人,還是有人對他留有防範之心。 這一晚,在臨時的宿營地,小曹舉著火把,踏著泥水朝自己的帳幕走去。旁邊一頂帳里傳出燈光,也傳出說話聲。是甚長的聲音,“這位姓曹的伍長,你們覺得他怎麼樣?”小曹聽見在議論自己,迅速隱蔽,悄悄聽著。 帳中。秦卒們坐在草蓆上,圍著甚長在聊天。秦卒甲說:“不錯!對咱弟兄挺好!”甚長提醒:“你們還是小心點!他可是章大將軍帳下的人!”秦卒甲道:“章大將軍怎麼了?那是我們秦國的英雄!”甚長很不屑:“以前是英雄,現在,當了人家的雍王,就把咱弟兄出賣了!”秦卒乙插話進來:“咱們不是還跟過去一樣嗎?帶咱們的,還是司馬欣將軍。”甚長打斷他:“能一樣嗎?以前咱們是龍,現在是蟲!”秦卒甲氣憤道:“沒錯兒!莫名其妙,把糧又減了!肚子都吃不飽!那些楚人和六國之人,見了我們,鼻孔都朝著天!好像比我們高一等似的!咱秦人啥時候受過這氣?”秦卒乙也說:“等進了咸陽,老子就回家,不受這鳥氣了!”甚長冷笑一聲:“你們想沒想過,要是打不下函谷關,進不了咸陽呢?” 秦卒們面面相覷。 “真的!那咋辦?”有人慌了。 “大不了,他們各回各的國,把我們這二十萬人,當成戰利品給分了,帶回去,給他們當奴隸!”甚長的話有點危言聳聽。秦卒們很驚駭,秦卒乙突然伏在草鋪上嗚嗚哭了起來。帳簾一掀,小曹走了進來:“怎麼了?哭什麼呀?”甚長打個哈哈:“想媳婦了吧?”他拍拍秦卒乙的頭,“別這麼沒出息!好了!都早點兒休息吧,明天還要行軍。”小曹望著走出帳篷的他,記下了這個甚長的模樣。 就在這些心有不服的下級軍官煽動下,謠言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楚營裡的秦軍中迅速散佈開。一股悲憤焦慮的情緒在軍中蔓延。 咸陽城中,趙高非常焦急!嶢關失守!劉邦又拒絕了談判要求!怎麼辦?只能把這個爛攤子,甩給新皇帝!華麗的馬車停在府門外。趙成及小太監扶趙高下了馬車,韓談迎上來。 “子嬰在哪裡?”韓談答道:“還在齋戒。”趙高皺眉:“今天就是大典了,他還打算齋戒到什麼時候?”“小人不敢問。”韓談沒有抬頭。 “作為他的師傅,為什麼你不敢過問他的登基大事?”趙高很氣憤。韓談道:“小人沒有丞相這樣的魄力。像這樣的大事,還有待丞相親臨。”趙高開心大笑:“哈哈!很好!走吧!去見見我們的新皇帝。”趙高朝前走,趙成欲跟上,被韓談伸手攔住,“郎中令請留步。丞相去見新君,還是單獨去為好。現在,這裡就好比金馬門。皇帝不召見,能擅越一步嗎?”趙高點頭讚賞:“嗯。說得有道理,趙成,你就在這裡等會兒吧。宣你,再進來。” 公子府正房垂著黃色的帳幔。子嬰跪坐在幔前的席上,腰板挺得很直,神情嚴肅。趙高踏進門,一看這架勢,不由吸口涼氣,倒退半步。 “趙高參拜新君!”韓談高聲道。趙高吃力地跪下去:“臣,趙高見駕。吾皇萬歲!萬萬歲!”子嬰目光中充滿悲憤:“趙高!你來了?”“是。老臣來催請新君登基。”“登什麼基?”趙高很感詫異:“當大秦的皇帝呀!”“皇帝不是我叔叔胡亥嗎?他在哪裡?”“這……胡亥荒淫無道,酒色無度,暴病身亡。老臣已按庶民之禮,將其葬於宜春苑。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公子隨老臣駕臨咸陽宮,完成登基大典。”趙高硬著頭皮回奏。子嬰笑笑:“我忘了,胡亥的師傅是哪一位?”“是老臣。”趙高覺得子嬰問得莫名其妙。 “趙高!胡亥荒淫無道,酒色無度,跟你這個師傅有沒有關係?大秦朝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你知罪嗎?”子嬰憤然站起。 趙高一愣,抬眼望著子嬰。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了,根據韓談對他的匯報,子嬰謙卑孱弱、老實本份,是個極易被操控和掌握的人,可眼前的子嬰眼神凌厲,咄咄逼人。子嬰啊子嬰,扮豬吃老虎,你真有一套啊!趙高迅速掃了一眼周圍:“老臣……老臣何罪之有?老臣只是一閹人,蒙始皇帝信任,任中書府令,掌管印璽之事。始皇帝雖命老臣為胡亥的師傅,但身份懸殊,豈能對他的行為負責?就像韓談,他也是您的師傅,您會什麼都聽他的嗎?他荒淫無度,是他天性如此,不能怪罪於老臣!”“趙高!休得狡辯!”晨曦公主一聲怒喝,從帷後走出來,“大秦朝的江山,就亡在你這閹人之手!我來問你,在沙丘,隱瞞始皇帝死訊,矯詔賜死我父親的,是誰?違背始皇帝遺願,與李斯共謀扶立胡亥的,是誰?殘殺嬴氏宗親、誅殺正直大臣、把持朝政的又是誰?不都是你這個閹人、這個奸臣嗎?你還敢提始皇帝?你抬起頭來!看看你面前是什麼?”她一把掀開帷幔,裡面原來供著的是秦始皇與公子扶蘇兩人的畫像。畫得栩栩如生,神態畢現。趙高嚇得坐在地上:“啊?”晨曦激動得淚流滿面:“趙高!我今天,要為父親和屈死的親人報仇!要為天下人除害!”她亮出藏於身後的寶劍,一劍刺向趙高。趙高狂叫著撲上去,一把抓住她手中的寶劍,鋒利的劍鋒將他的兩手劃得鮮血直流,他仍然緊緊抓住不放手。子嬰嚇呆了,看著他們奪劍,竟然忘了上前幫忙。趙高急於脫險,狂呼:“韓談何在?”韓談在身後答應:“韓談在此!”他持劍撲了上去,從後面一劍刺入趙高的身體,直達前胸。趙高一怔,兩手不由鬆開,從嘴裡噴出一股鮮血,差點噴到子嬰那一身白衣上。到這時,趙高終於明白了,子嬰能夠成功騙了他,是因為韓談首先騙了他。趙高肥胖的身軀轟然倒地,仰面朝天,兩眼瞪得大大地望著房頂,姿勢與被他殺死的胡亥竟驚人的相似。 子嬰緊靠著晨曦,身子在微微發抖。晨曦望著慢慢倒氣的趙高,身體也在顫抖。 韓談走上前,俯身看了看趙高,回頭對晨曦和子嬰道:“別怕。他死了。”子嬰挺起身子,威嚴地:“現在,朕可以繼承帝位了。”公子府門外的趙成做夢也想不到府內發生的這一切,他見趙高久久不出來,生怕耽擱了大典時間,正要催問,韓談走出來,高聲宣布:“皇帝準備起駕!宣郎中令趙成進見!”趙成跟在韓談後面跨進門,一眼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趙高,立刻嚇傻了!子嬰高聲喝道:“趙成!趙高禍國殃民,已然伏法,你作何打算?”趙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我聽皇帝的!趙高該死!死有餘辜!他指鹿為馬,欺君瞞下!他作惡多端,把持朝政!他還通敵賣國,偷偷與劉邦、項羽聯絡,想與他們平分天下!他……他簡直該千刀萬剮!”說著在趙高的屍體上踢了兩腳。子嬰冷笑:“好!你的態度很好。這樣吧。就由你來替代他,主持今天的登基大典吧!”趙成喜出望外,忙趴在地上磕頭:“謝主隆恩!謝主隆恩!臣一定盡心盡力,侍奉新皇!” 皇宮大殿,佈置一新,到處張燈結彩,群臣已經按班就位。趙成站在文官班首。站在武將班首的閻樂伸過頭,悄悄地問:“怎麼沒見丞相?”趙成沒敢言語。子嬰從屏風後走出來,坐上寶座:“眾卿平身!”他停了停,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朕今日登基,心情非常激動。這個皇位,是朕的祖父始皇帝建立的。他自稱始皇,是想讓他創立的帝業千秋萬代傳下去,二世、三世,乃至於萬世!可是,朕要宣布一個決定,自即日起,朕廢除帝號,改稱秦王!” 群臣愕然,騷動起來。 子嬰提高聲音:“為何如此?因為,除關中六地,天下已不再屬秦了!失去了楚地、齊地、魏地、趙地、燕地和韓地,朕還算什麼皇帝?這種名不符實的皇帝,朕不要當!既然實際擁有秦地,還是退還帝號,改稱秦王的好。朕實在愧對始皇帝!愧對天下人!”群臣沒一個人敢開口說一句話,全都噤若寒蟬。整個大殿上,連掉根針的聲音都聽得見。子嬰兩眼含淚,悲憤地說下去:“怎麼會落到了這個地步?怎麼會失了天下?有一個人要負極大的責任,他,就是始皇帝的中車府令、二世皇帝的丞相——趙高!” 全場一片嘩然!閻樂又驚又嚇,忙看趙成。趙成閉上眼立在那兒,鎮定如常。 “朕說這話,大家可能心有疑問。那就听聽最熟悉、最了解他的人怎麼說吧。郎中令趙成!”趙成鎮定了一下,走出來面對眾臣,“大王說得一點也不錯!局面變成這樣,趙高難辭其咎!我作為他的親弟弟,作為他一手提拔的郎中令,對此心知肚明。我就從始皇帝薨逝沙丘說起吧!……” 皇宮大殿上群臣聽得個個目瞪口呆! 趙成繼續道:“趙高利用二世皇帝,冤殺李斯,除去朝中政敵,把持了朝政。後來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清楚了,勿須多說。我只披露兩點。一個,是趙高策劃殺死了二世皇帝!再一個,就是他一邊擁立新君,一邊卻讓人送信給反賊劉邦,要他停止進攻,條件是與他平分我大秦天下!”全場亂了!群臣議論紛紛。 “趙高這個奸賊現在哪裡?”趙成得意道:“大王英明!趙高已經伏誅!”有大臣出列,高聲怒斥:“趙成!你得意什麼?你就是趙高的幫兇!你幹的壞事還少嗎?”“對!他幹的那些壞事,哪個沒有你的份?”“大王!臣敢請嚴辦趙成!夷趙高三族!”“應滅其九族!”“請大王速下詔令!不如此,不足以平息民憤!”群臣情緒激憤。趙成撲通跪下:“大王!”子嬰道:“怎麼辦呢,郎中令?這就叫'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趙成免去郎中令之職,下獄論罪!” 由於子嬰的仁慈,趙氏最後還是只夷三族,趙高曝屍。趙高肥胖的屍身被放在大車上,用馬拉著,緩緩經過鹹陽市。由於天熱和陽光暴晒,屍身已開始發臭,一大群蒼蠅嗡嗡地圍著這塊臭肉亂轉。 當年,圍著始皇帝屍體嗡嗡亂轉的蒼蠅們,又在圍著趙高的屍體嗡嗡亂轉了。 觀者如堵,咸陽的老百姓摩肩接踵,爭相觀看,大家搶著向趙高的屍身扔石頭,吐口水,發洩著心頭的憤恨和仇怨。轉眼之間,趙高的屍體已面目全非,成了一堆爛肉。趙成、閻樂及趙高的親屬都被捆綁著跪在咸陽市上。刀光一閃,趙成的人頭落地。刀光又一閃,閻樂無頭的屍體倒在地上。在公子、公主和李斯們倒下的地方,原先的殺人者以同樣的方式被殺掉。 與此同時,在數百里外的新安之南,一場更大規模的殺戮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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