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漢武大帝(下)天漢雄風

第6章 第六章霍去病北海揚威

衛青沉思了片刻,告訴公孫敖和曹襄道:“伊稚斜雖然生性魯莽,卻也不乏詭譎和狡黠,在我軍圍追堵截下,必是轉到趙信的軍營中去了。公孫賀的軍隊現正咬住趙信,可趙信部的兵力多於我軍,雙方正展開著拉鋸戰,打得十分艱難,你們現在暫時放棄追擊耶律孤塗,集中兵力圍殲趙信部,務求生擒單于……” 匈奴的當戶們根本不知道,當他們包圍公孫賀率領的漢軍時,衛青已派遣公孫敖和曹襄從兩翼包抄過來。 公孫賀很沮喪。其實他對趙信並不陌生,只是沒有想到趙信軍的戰力如此頑強。 雙方戰至中午,公孫賀軍漸漸不支,陣形開始出現混亂。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他始終沒有看見趙信的影子。反倒是他手下的當戶們,愈戰愈勇。他這才領悟到,這個通曉漢匈戰法的趙信實在難以對付。他忙令屬下司馬收縮軍陣,向不遠處的土丘集結,試圖憑藉高地禦敵。

精疲力竭的公孫賀催動坐騎,衝上一個土丘,正要集結軍隊突圍,忽然他看見遠處一面書寫著“衛”字的大旗,臉上立時露出喜色,忙振臂高呼道:“大將軍援軍來了,殺啊!” 他率先沖入敵陣,左沖右突,匈奴騎兵一個個落馬,被他殺出一條血路。 直到這時候,公孫賀才與趙信遭遇。 趙信一條長槍,斜刺橫挑,漢軍士兵哪裡是他的對手,被他殺得人仰馬翻。他與各路當戶在血肉橫飛中聚集在一起,大家互相交流戰況後,才知道衛青已經反包圍了他們。 趙信令旗手將旗幟插上高地,好讓將士們能從各個方向看到它。誰知那小個子旗手剛剛衝上高崗,就被追上來的漢軍攔腰砍在馬下。 趙信被激怒了,衝上去就從後面給了漢軍騎兵一槍,然後忙招呼身邊的親兵重新扛著旗幟上了高崗。

公孫賀揮著大刀,很快將左右的匈奴騎兵驅散,對正在酣戰的趙信喊道:“無恥叛賊,還不下馬受死?” 昔日好友,戰場相逢,趙信心裡很不是滋味,邊接招邊說道:“國之交戰,不廢私情,將軍還是請回吧!” 公孫賀道:“本將平生最恨者,乃背主叛國之人,且吃我一刀!” 兩人就這樣地廝殺了半個時辰,趙信退守到一面坡前,不經意地朝遠處眺望了一下,眼睛直了。怎麼草原上都是漢軍呢?那寫著“衛”字的大旗下面一定是漢軍統帥衛青,他的心頓時亂了。 人生如戲,上次他還信誓旦旦地對衛青表示要生擒單于,這次卻做了護衛單于的先鋒。 隨著大旗的揮動,漢軍的陣形演繹出百般變化,幾乎每一個口子都被堵死了。 趙信意識到圍殲公孫賀的機會不再,突圍的希望也慢慢變小,可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單于的安危。他放棄了對公孫賀軍的打擊,要當戶們收攏兵鋒,向北突擊——那裡有他們的大本營。

“大將軍請看……”李曄指著遠方,對衛青道。 “怎麼了?” “那邊……”順著李曄手指的方向看去,衛青的眉毛頓時凝結在一起——在東北方向,密不透風的包圍圈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衛青拍打著戰馬的鞍韉,情不自禁地唏噓一聲——指揮衝破這個缺口的將領會是誰呢?他腦際忽然地閃過一個名字——趙信,一定是他! 對了,伊稚斜此刻一定與趙信在一起。 衛青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對李曄喊道: “你趕快帶幾個人去,告訴公孫敖和曹襄,走脫了單于,本將斬了他們的腦袋!” “諾!”李曄不敢怠慢,率領士卒衝下丘陵。 可還是晚了。回望西天,太陽似乎對草原懷著不盡的眷戀,而沙塵就從太陽的懷抱中開始了肆虐的狂舞。狂沙裹著黑雲由遠及近,沙粒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疼;風折斷了旗桿,捲著旗幟滿天飛舞。

衛青撩起戰袍,遮了臉頰,向剛才還在喊殺連天的地方看去,哪裡還有大戰的影子,出現在面前的只有漫天黃沙。並且分不清哪兒是沙塵,哪兒是人。 這樣的天氣對長期生活在草原和大漠的匈奴人,是撤退的最好機會。 衛青猛催坐騎趕上李曄,大聲喊道:“告訴公孫敖和曹襄,趕快收攏包圍圈,決不能讓單于走脫了。” 一句話說完,他已嗆了一嘴的沙,但他已顧不得這些,從腰間抽出寶劍,高喊“殺啊!”就衝進了沙塵中心。 “跟上大將軍!”李曄招呼著身後的衛士,緊隨著衛青的馬跡而去。 馬疲勞極了,只要一鬆鞍韉,就立即有馬匹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人也飢餓到了極點,沉沉的夜色中倒地一片。 戰事膠著到了極點,每個時辰都顯得如此的漫長。

衛青現在最關心的是單于的去向。 “單于呢?”夜色中這是衛青嚴厲的聲音。 將軍們掂得出這聲音的分量,在這簡單的句子背後,是人頭落地的殺戮。 曹襄透過暗夜看到衛青舉起寶劍,他擔心再這樣沉默下去,衛青真的就要殺人了。 他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剛才末將的左校捉到一個俘虜,他供稱單于在耶律孤塗的掩護下趁著風沙北逃了。” “為何不早禀報?”衛青揮起巴掌,狠狠地朝曹襄抽去。曹襄的臉上立即爆出五道指印,嘴角淌出腥鹹的血。 自從父親曹壽去世後,母親一直把他視為掌上明珠,呵護有加,什麼時候捱過如此重的耳光呢?放在長安,這是絕對不能罷休的,可現在他只能忍著,他才剛剛二十歲,他不能用生命去試大漢的軍法。

可衛青還是不解恨,道一句回朝再與你算賬。便翻身上馬,向北追去了。 將軍們不敢怠慢,紛紛整頓所部,沿著普奴河西岸追擊。 當東方晨曦漸露,一抹銀灰劃破黑暗的時候,真顏山的身影進入衛青視線,戰馬一個響鼻,駐足在山下的一株紅柳樹旁,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衛青向緊跟在馬後的李曄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山名叫真顏山,山前有座城叫趙信城。我軍已追擊了二百多里,還是沒有見到單于的踪影。不過……” “不過什麼?” “此役我軍斬殺匈奴萬人,而自身僅傷亡千人,算是大勝了!” 衛青微微點了點頭,嘆息道:“唉,還是讓單于走脫了。” “大將軍不必如此氣餒。單于狡詐,加之風沙太大,他趁機走脫也在情理之中,大將軍不必自責。”

衛青抬頭看了看土築的趙信城,問道:“城中可有匈奴軍?” “我漢軍一路奔襲,所向披靡,此地匈奴人聞之潰散,早就向西北方逃走了。” “傳令下去,大軍進入趙信城休整三日。” “諾!” 李曄轉身上馬,正要離去,又被衛青喊住:“我軍深入漠北一千二百多里,此地不可久留,告訴各軍做好南撤準備。” 他們進入趙信城的第二天晚上,風沙停息後的漠北草原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下。 登上城頭,眺望西北,真顏山被淡淡的月色塗成水銀的凝重;舉目南顧,二百多里外似乎還可以聽到大戰的餘音;當一切回歸寧靜的時候,衛青的心境卻是複雜的。 現在,他一肚子的話卻化為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心語:“這些日子本將是不是太嚴厲了?”

“這是戰時,大將軍再怎麼嚴厲,將士們都是理解的。” “不過,本將前些日子對李老將軍還是有些過分了。”衛青長嘆了一口氣。 一想起李廣和趙食其,他剛剛放鬆的情緒又驟然緊張了。 “東道軍為何至今仍無音信呢?要是他們及時趕到,單于也許早就做了俘虜。” 月光塗在衛青的額頭,映出他沉鬱的眼睛。 當衛青準備將軍隊撤回漠南的時候,從代郡出發的霍去病正率領著他的軍隊在東線疾進。 皇上給予他舅父也不曾享受過的權力。他可以任意在全軍挑選最善戰的將軍和最精銳的隊伍,為他配備熟悉匈奴地形的降將復陸支和伊即軒作為參佐。 將領中,除了從驃侯趙破奴是河西戰役的老將外,昌武侯趙安稽、北地都尉衛山、校尉李敢都是新到他屬下履職的將軍。

漢軍從長安出發的時候還是一路,可是到了渡過河水,路過太原郡的時候,忽然接到朝廷六百里加急發來的急令,根據邊關奏報,懷疑伊稚斜還在東線,詔命就此分軍,東路軍由霍去病節制,出代郡迎擊匈奴左屠耆王和左大將的軍隊。 皇命如天,衛青連夜召開軍事會議,部署分軍事宜。 衛青向霍去病問道:“兵力是否充足,需不需要從我這調一位將軍過去?” 霍去病道:“不必!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廣而在勇。” 第二天,兩軍在汾河岸邊作別時,他還是從舅父的目光中感到了一種無言的憂慮。 這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讓霍去病感到了肩頭責任的沉重。 軍隊剛剛出塞四百里,他便派复陸支進入匈奴縱深地帶,打探敵方軍情。在他的軍隊在漠南推進了一千多里時,复陸支回來了。

他禀告道:“左屠耆王所部呼韓昆莫就在前方二百里處駐防,依末將看來,匈奴軍防備鬆弛,伊稚斜很可能不在左屠耆王營中。” “哈哈哈!自負往往是失敗的前兆。”霍去病嘲笑左屠耆王的妄自尊大,“不管伊稚斜在不在這裡,我軍都務求多殺敵人,使匈奴人見到我漢軍就膽寒。” 接著,他下達戰令: 從驃侯趙破奴率軍在東側,阻擊馳援之敵。 昌武侯趙安稽從西側突入敵營,到處放火,以亂軍心。 校尉李敢以火光為號,從正面突襲敵營。 天剛剛變黑的時候,從西垂的日邊生出的黑色風暴,自西向東跨越千里大漠。它讓伊稚斜得以逃脫,可在這裡,卻為霍去病軍攻克敵營創造了良機。 左屠耆王斷定,在這樣的天氣狀況下漢軍絕不會冒著迷路的危險進軍。他邀了呼韓昆莫到他的穹廬飲酒。 左屠耆王抓起一塊羊肉塞進嘴裡,就對著外面黑漆漆的暗夜大叫道:“神聖的太陽神送來了讓漢軍致命的風沙,不勞將軍動手,風沙會讓他們葬身大漠的。讓風做我們飲酒的鼓樂吧!” 可呼韓昆莫卻沒有那麼樂觀,霍去病在河西的“奇兵天降”,讓他至今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善於出其不意的人顯然比衛青更難對付。在左屠耆王酩酊大醉酣然睡去時,他走出穹廬,就看見西北角火光沖天,傳來喊殺聲。 “不好!敵人來偷襲營寨了。” 呼韓昆莫對值守的士卒喊道:“快去叫醒王爺!”言畢,自己就提刀上馬,率部向外衝去了。 迎面殺來一位年輕將領。哦!那不是李敢么?右北平大戰中曾與他對壘。 李敢顯然也看見了他,於是便催動坐騎,上前就是一槍,呼韓昆莫急忙架起雙刀接招,被李敢的槍桿死死壓住。好長時間,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喘氣聲。 忽然,李敢拉開距離,轉身奮力刺去,只見得呼韓昆莫的右臂血流如注,刀都握不住了。 一向從容鎮定的他有些沉不住氣了,慌亂中回身朝東南撤去,李敢也不追趕,彎弓搭箭,一箭射去,呼韓昆莫跌落馬下,等到李敢跑過去時,他已經氣絕了。至此,呼韓渾琊兄弟都死在了李廣父子的箭下。 李敢沒時間多想,他對身後的騎兵喊道:“搜索左屠耆王穹廬!” 穹廬裡一片狼藉,空無一人。左屠耆王早已帶著幾名當戶和親兵倉皇北逃了。 這讓霍去病有些遺憾,因此當趙破奴、趙安稽等將領詢問下一步行動時,他發脾氣了: “還用問麼?追!一直追至狼居胥山下!讓漢軍的氣勢威震匈奴!” 暴怒的吼聲使復陸支和伊即軒後來一想起驃騎將軍就不寒而栗,他們甚至猜測這個年輕人身上是不是流著匈奴人的血液。 大軍一路向北,中途與匈奴左大將遭遇。 對左大將來說,這大概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猛烈進攻。 左大將並不像左屠耆王那樣輕敵,即便是在沙塵瀰漫的昨夜,他的軍隊依舊負戈,張網以待。 霍去病的到來讓他覺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他希望能親手擒住漢朝剛剛升起不久的將星。 可讓他十分吃驚的是,匈奴軍意志的坍塌甚至比餘吾河水的解凍更令人觸目驚心。當左屠耆王部全線潰退的消息傳到軍中時,他的當戶們一下子失去了狼性。 他聲嘶力竭的命令在那些潰退的當戶面前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看著當戶們紛紛後撤,左大將覺得自己是多麼的無力,他無奈地把曾駐守了多年的領地丟給了漢軍。 他希望能在比車耆、屯頭王、韓王的領地阻擊霍去病的進攻,可他又錯了。趙破奴第一仗就取了比車耆的首級,而趙安稽、衛山、李敢所部連下了屯頭王和韓王的領地,並俘獲了他們以及所有放下武器的部屬。 擔任主攻的李敢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率先將漢軍軍旗插上單于庭背靠的狼居胥山。 那一夜,左大將懷著悲痛的心情去尋找伊稚斜了,是夜色掩蓋了他的行踪,否則他也難逃被俘。 此戰後,李樺興奮地禀報導:“此戰漢軍斬比車耆,俘獲匈奴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將軍、相國、當戶、都尉等八十三人,俘虜和斬殺匈奴吏卒七萬餘人,幾乎全殲了匈奴左屠耆王部。” 霍去病聽著這些前所未有的數字,輪廓鮮明的臉上充滿了喜悅之情。 他覺得應該在這裡留下漢軍的功績,因此,從占領狼居胥山那天起,他就命趙破奴和趙安稽分別在狼居胥山和姑衍山上各建一座祭壇,祭祀天地,撫慰亡靈。 站在狼居胥山的一面高坡上,望著山下黑壓壓的俘虜,霍去病不盡感慨。 屈指算來,他們距離長城已有兩千多里了,可他卻沒有曠遠寂寞的感覺。征戰的慾望讓他覺得皇上就在身邊,而一路進擊的兵戈鏗鏘,對他來說就像司馬相如在竹簡上走筆一樣快意。 當餘吾河水升起的嵐氣在空氣中縹緲時,霍去病的眼睛被春陽照得瞇成一條線,那白色的霧靄把他帶回剛剛結束戰鬥的戰場。 霍去病向李樺問道:“祭壇可否築好?” 李樺道:“連日來,將士們顧不得疲勞,日夜苦幹,即日即可築起。” 霍去病有些不耐煩道:“你認為快麼?依本將看來還是太慢了。他們是想等匈奴人反攻過來麼?你去告訴軍正,嚴令加快速度,貽誤工期者,鞭笞五十!” “噝!”霍去病眉頭皺了一下,從口中發出一聲呻吟,旋即又恢復了惱怒,“速去呀!” 這細微的表情沒有逃過李樺的眼睛,他知道霍去病一定是箭創又疼了。 李樺現在想起來還是很後悔,為什麼自己當初就沒有發現這支冷箭,而像灌強那樣壯烈地殉職呢? 大漢可以沒有李樺,但不能沒有霍去病。 軍醫官在診斷之後說,那箭是有毒的,雖然藥物可以排掉一部分毒,但是卻不能根除。他這病不能發怒,一發怒,毒就會侵蝕他的身體。 可他的性子,動不動就怒形於色,如何得了呢? 李樺一想起來就發愁:“將軍!您的傷……” 霍去病揮了揮手道:“你怎麼如此囉唆?難道本將會死了不成?” 李樺本來還準備諫言戰後休整的,霍去病這話一出,等於封住了他的嘴。從河西戰役開始,他就發現霍去病在帶兵上少了衛青的寬嚴相濟而失之太酷。 在衛青屬下的兄長李曄常常向他憶起衛青關愛士卒的故事。但在李樺的記憶中,霍去病的手中永遠只有一條鞭子。 也許是年輕氣盛吧,李樺常用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他轉身準備下山,卻瞧見山下走來一個身穿甲胄之人,原來是趙安稽。 本來皮膚就黑的趙安稽,由於連日來的勞累,臉上黑中都帶了青紫。 “將軍在麼?” 李樺手指了指山上的那棵松樹道:“在那裡!正為祭壇進展太慢的事情生氣呢!” “末將前來正要禀報將軍,祭壇已經修好了。” 李樺聞言,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忙與趙安稽一同前來見霍去病。 中午,衛青派人送來的戰報,說西路漢軍已經內撤。 手握戰報,霍去病沉默良久,訥訥自語道:“為何如此倉促地撤退呢?為何不趁勢一鼓作氣,將匈奴人趕出漠北呢?” 兩天后,霍去病在狼居胥山上舉行了盛大的封禪儀式。 月亮恰似一輪玉盤照著廣袤無垠的草原,照著挺拔峻峭的狼居胥山,照著冰冷寧靜的大漠。 祭天台上,火光輝煌。按照大漢的禮儀,祭祀品用全牛、全豬、全羊作為“犧牲”。 在漢軍用了半個月築成的台場上,聚集著火把方陣。 中間一條通道,一邊是匈奴戰俘,一邊是漢軍將士。茫茫夜色中,那千萬火把與天上的千萬顆星,早已沒了分界,融為一體。 約摸酉時一刻,霍去病在李樺、趙破奴、趙安稽、衛山、复陸支和伊即軒的陪同下登上了祭天台,李敢率部負責警戒。 夜風颼颼,燈火搖曳,霍去病的臉龐在火光下呈現出凝重的銅紅,他魁梧的身軀似乎也為狼居胥山增添了一座新的山峰。 酉時二刻,一干人在祭壇前站定,擔任主祭官的李樺宣布祭祀開始。立時鼓樂高奏,只是這樂聲中摻入了胡樂的旋律,讓台下的俘虜們心頭掠過對故鄉的思念。 接著,李樺宣布朝拜木、火、土、金、水五色社稷之神,霍去病率領將軍們和台下的人一起莊嚴肅穆地行三叩九拜之禮,立時就有全副武裝的士卒抬著“犧牲”出現在壇前。 趙破奴宣讀了祭文。這時,台上鼓樂再度響起,那聲音藉著草原的夜風,傳到曠遠的角落。 當夜色中傳來很蒼涼的匈奴樂曲時,包括屯頭王、韓王在內的匈奴戰俘,眼眶立時充滿了淚水。那是丟失土地的傷痛,是思鄉的苦澀,是割捨不斷地種族血緣。 這時候,從祭壇上傳來李樺洪亮的喝聲: “面向東方,朝拜神聖的月亮神!” 戰俘們抬頭看去,只見霍去病和將軍們依照匈奴的禮節,虔誠地拜倒在月光之下。 李樺遵循朝拜的節奏高聲唱道: “神聖的太陽神、月亮神,保佑漢匈百姓共沐大漢文明,萬世親如兄弟!” 這是戰俘們沒有想到的,就在這一刻,他們對霍去病勝利的原因,似乎也明白了一些。 在火把的明滅中,屯頭王和韓王暗地交換了眼色,他們彼此都發現各自的目光在悄悄發生著變化——少了些仇恨,多了些信服。 他們從霍去病身上感受到了那個遠在數千里之外的漢皇胸懷。 霍去病洪鐘般的聲音在狼居胥山的峰巒疊嶂間,在蒼茫的漠北草原上,在每個漢軍將士和匈奴戰俘的心頭久久迴盪。 “自今日起,漠北不再是蠻荒之地,無論是漢人還是匈奴人,都是我大漢臣民,共沐聖德。” 從漢軍的方陣中爆發出威嚴、雄壯的聲浪: “大漢威武!” “皇上聖明!” 匈奴戰俘們的嘴顫抖地囁嚅著,似乎是迎合那浪潮,又似乎在默默念著伊稚斜的名字。 他們很難用準確的話語描述此刻的心境……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