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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六章劫數難逃

墓中王國 北极苍狼 27581 2018-03-13
鐵鎚的目光不時盯向那道半開的石門。石門那邊,有十一個女人,能夠給你溫熱的女人。一想到這些,會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益發覺得這邊兒的石室冷那邊兒的石室暖。特別是這始皇帝的棺槨之上更冷,因為包裹著的是銅。但是這里至高無上的位置就是這棺槨之上,所以他的位置就是在這裡!但是,臨時地離開一下應該可以。比如去和女人們相會。但是,那道門不能叫人信任。那道門一旦關閉只能從這邊兒打開卻不能從那邊兒打開。他仇恨地望向大力士。大力士微閉著眼心滿意足地和那個女人相偎。怒火燃燒鐵鎚胸膛起伏,手,伸向了劍,攥得緊緊的。 “給我們點兒吃的!”另一道石門的外邊兒有人擂打著石門喊道。 “給我們點兒吃的!”有稀稀落落的響應。

鐵鎚的目光就從大力士身上離開落在了那道門上。大力士也睜大了眼睛諦聽。老袁和啞巴儒者望向大力士,大力士知道那目光中的希望是什麼。 蔫巴龜從女人那屋溜了出來,看了看幾個人的臉,聽了聽外邊的聲勢,走向前去嚷道:“嚷什麼嚷!” 蔫巴龜實在沒分量,這種人越是聲嘶力竭越是沒有分量。還招致了回罵: “我操你娘蔫巴龜!” “有種你給我滾出來蔫巴龜!” 蔫巴龜有點兒慌,求救般地望向室內的幾個人但遇到的都是嘲弄鄙夷的眼神。 “叫我出去?有種的看誰敢進來!”蔫巴龜小聲嘟囔著走向通往側室的那道石門的旁邊兒坐下。 聽到他嘟囔的大力士、老袁、啞巴儒者看他的目光中當時就多了痛恨,幸虧聲不大外邊兒聽不到。

大力士站了起來,走到了石門那兒。門仍然被那個鼎頂著!要不是需要水,他娘的就把這門放下隨他們嚷去。門外下邊兒,有走動的腳。 門仍然不時地被擂打,同時就傳來哀求:“給我們點兒吃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本沒希望但既然還在活著總得做點兒努力,努力已經成為了形式。 “弟兄們!”大力士喊道膛音很重,震得石壁的塵往下落,當時外邊兒就靜了下來。 “糧食已經給你們分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這點兒即使全給了你們,也頂不了大事。何況,始皇帝的靈魂附了鐵鎚的體,你們還要和皇帝爭這一點兒吃的嗎?”聲音真是有力度! “弟兄們想想辦法,說不定那河中能逮著魚呢。魚逮多了,別忘了孝敬皇帝。”後面的這幾句話說得輕鬆、幽默。

但外邊兒突然出現嘈雜有人說對呀怎沒想到抓魚。 大力士聽會兒外邊的動靜,走回那女人的身旁坐下。 小小的風波結束。 “啊,有魚有魚呀!他媽的,沒抓住!”很快,外邊兒就傳來了歡呼。 啞巴儒者現出了笑意,向大力士點了點頭。鐵鎚的頭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但是,一種仇恨油然而生——我怎麼就像一個多餘的人呢? 大力士知道鐵鎚恨他但他不管。你愛恨你就恨反正要是沒有我你不知道咋樣呢!你說始皇帝附了你的體我是不相信。你願意當皇帝你當你的只要你別妨礙了我。再說有你在那兒頂著皇帝的名我也能藉點兒光。要不,剩下的這點兒糧食早被瘋搶了。 餓了,鐵鎚就指定蔫巴龜給每個人分一點點兒——十一個女人、大力士、老袁、啞巴儒者、鐵鎚。

蔫巴龜兢兢業業地侍候著十一個女人和鐵鎚。為了叫大力士和啞巴儒者、老袁看他的眼神能好一點,他也侍候他們。 啞巴儒者洞察一切。要是把大力士宰了那可是愚蠢透頂了。啞巴儒者就向蔫巴龜招手。蔫巴龜過了來,他還招手蔫巴龜就將耳朵給了啞巴儒者。一番耳語。蔫巴龜不斷地點頭稱是。後來他幾乎是興高采烈地離開。 鐵鎚狐疑地看著這一的。 “我抓著了一條魚!我抓著了一條魚!”外邊兒傳來一個人的歡呼。 傳來一陣喜悅的騷動。可以想像得到,那條暗河的邊兒密密麻麻地趴著人,胳膊探進水中。 那條魚把它在那人魚燈上烤了吃,是一道美味。如果他們拿我當皇帝這道美味應該屬於我。 就在鐵鎚心裡酸溜溜的時候,蔫巴龜領著一個女人出了來。一個嬌小的女人抱著一張琴不聲不響地站在了鐵鎚的面前。蔫巴龜牽著她的手把她領到面前。

鐵鎚以一種似乎有點兒漠然的神情打量女人的嬌小。他高高在上,兩腿耷拉著坐在始皇帝的棺槨之上,所以本來就嬌小的女人看起來更加嬌小。這女人面色蒼白,肌膚如凝脂,似乎有一種透明感。特別容易叫人產生一種想去蹂躪的渴望。那我就蹂躪她。 外邊兒又傳來抓著魚的歡呼。 啞巴儒者拍了一下呆愣地瞅著鐵鎚和鐵鎚瞅著的那個嬌小的女人的老袁,老袁轉頭看啞巴儒者,啞巴儒者向通往室外的那道石門甩了下頭,老袁恍然大悟般地哦著就起了身,說:“我們抓魚去!” 蔫巴龜趕緊跑過來擋在了面前,結結巴巴地問:“你們幹什麼……去?” 啞巴儒者就是笑。他知道蔫巴龜是怕他倆不再回到這個石室那時他蔫巴龜可就沒了主心骨。 老袁說我們逮魚去,當然有皇帝的份,他邊說邊撥拉開蔫巴龜。

蔫巴龜走回鐵鎚面前說:“他倆給皇帝逮魚去了。” 鐵鎚沒看蔫巴龜看的是啞巴儒者和老袁從那道石門下邊消失,那道石門下邊不再排列偷窺的腦袋。大力士和他的女人相擁而眠。那個鳥人睡起覺來居然無半點兒聲息。鐵鎚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他盯視著那個櫻桃小口。他在嘗試著讓自己勃起,讓自己衝動。 蔫巴龜回身掃視了一圈兒,拿過女人懷中的琴壓低聲音對女人說:“起緊去侍候皇帝!”他也想附著鐵鎚的耳朵告訴鐵鎚:“這可是始皇帝寵幸的女人啊,她叫嬌娘。”但是鐵鎚高高在上,耳朵是遞不過來的。 像偷雞摸狗似的,鐵鎚忿忿地想。 女人向鐵鎚伸過手去。 鐵鎚未動。 蔫巴龜把琴撂在地上就把女人抱起,放在了承放棺槨的平台上。

女人爬起湊向鐵鎚。 鐵鎚一把摟過,唇貼在了唇,狠狠地吻,一隻手除下了女人的服飾自己的下衣,他凶狠地刺入,女人的呻吟女人的大叫被他的唇封鎖女人的臉上全是痛苦鐵鎚的軀體像似要將女人的軀體拍扁。 慘不忍睹。蔫巴龜垂頭喪氣地走進女人的石室。 大力士使他感到屈辱大力士令他仇恨但,發洩在這嬌小的女人身上了。他的唇離開了女人的唇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女人越是呻吟女人越是喊叫越發刺激他更加兇猛地蹂躪。女人停止了呻吟停止了喊叫她流淌著淚。鐵鎚終於發洩完了龐大身軀伏在嬌小的女人身上歇息著,歇息了一陣子之後他又去吻女人的櫻桃小口使勁地吻他發現女人呼吸急促他索性更緊地用他那張大嘴包容住了女人的口,他的肥碩的舌頭抵住了女人的嗓子眼兒女人拼命蠕動著腿蹬動著他重新亢奮就再次進入緊壓女人抽動。女人在掙扎他沉穩地進攻女人終於昏迷過去了他再一次一泄如注。

他仰躺在女人的身邊女人休息他休息。這才是皇上!他知道他的陽具正骯髒地挑著穢物裸露,但這才是皇上! 他忽然覺得身下的棺槨在傾斜他連忙坐起仍然覺得棺槨在傾斜似乎要把他鐵鎚掀下去,他尋找不到把握的地方,竟然去壓在了女子的身上那女子居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定了定神,原來是頭暈。他坐起的時候他看到蔫巴龜立在下邊正擔憂地望過來。 小淫嘴兒本來趴在暗河的沿儿上,把胳膊探進水中逮魚,結果腳脖子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腳,疼得坐了起來。 “瞎亂踩啥?”他抗議。 人家瞥了眼小淫嘴,啥話沒說,該干啥幹啥去了。 小淫嘴沒折,索性也像一些人一樣下到沒腰深的水中彎腰摸。還真的就摸到了一條魚他兩手死死把魚抓住舉起歡呼:“哈,我抓住了一條魚!”

許多貪婪的目光落在了那條魚上。 小淫嘴一驚,趕緊把那魚送到嘴邊就是一口,咬去了魚尾處的一塊。疼得魚兒掙扎,小淫嘴死死抓住。他滾在了河的沿儿,他爬了起來。他走向通往外邊的那道石門。那道石門被抬起,被找來的幾根木柱兒支撐著。水銀的氣息有毒,同時有暗河的這個巨大的石室,無論如何又不如點燃著人魚燈的室外亮堂所以大多數人滯留在了室外。小淫嘴兩隻胳膊肘兒著地從石門下爬過,他去找了根箭扎進魚的身體,那魚一下一下顫動著。他把魚放到人魚燈上去烤,很快就彌散開魚的香味兒有人貪婪地望著那魚,有人吞嚥著口水。小淫嘴草草地烤了烤便把魚吃了,吃得很急如果細嚼慢嚥本可以吃得有滋有味。他望著剩下的魚刺兒發呆想扔還有點兒捨不得就放在口中一點一點地嚼同時找了個角落,倚壁而坐。因為那條暗河逮魚的實在太多已經很難再叫人插進去所以有許多人呆在這裡。那魚刺兒也吸引著目光,那魚刺兒一截兒在口中被咀嚼一截兒露在外邊薄薄的嘴唇兒要流出口水他就發出往回吸的聲音。

“這動靜真討厭!”有人說。 小淫嘴停止了咀嚼停止了微閉雙眼的陶醉他望向說他的人。又有口水要流出用力吸回。 “這動靜有啥難聽,不愛聽可以不聽!”他說。 那人翻愣著眼睛看他一時語塞。 有人就說就講點笑話吧,讓大夥開開心瞅你也能順點眼。 小淫嘴一愣神這話聽著也彆扭。但隨即他樂了,說:“行啊,你們愛聽我就給你們講。”他就叼著魚刺兒一邊吸著口水一邊講:“有個伙計告訴他老婆說:'我的官兒比以前更大了。'老婆嘟嘟囔囔地說:'官兒大了卻不知道那個玩意兒大沒大。'那伙計說:'當然得大。'老婆子一聽,挺高興。等到干事兒的時候,挺奇怪——覺著跟從前一樣小。官說也沒啥奇怪。老婆說咋就不奇怪呢?官說老爺我呀升了官職老婆您咋能還照舊?免不得我的大了你的也大了!”哧溜,小淫嘴兒吸了下口水。 聽者發出竊笑、大笑、狂笑和苦笑,還有的拍打著大腿說妙呀妙! 有的就說:“要是當了皇上那玩意兒要是跟著長能變成驢玩意兒!” 有人說:“長不長不說,反正能跟著享艷福!” “給我弄一張弓來。”二世皇帝跟六指說。 六指下意識地唉了聲後就一愣神。 二世皇帝就皺起了眉。 六指就趕忙說小的明白了皇上要像父皇那樣能文能武,文武兼備。 二世皇帝的眉頭就鬆開了他目送著六指幾乎是小跑著出去。朕在人們的心目中肯定是一副文弱的形像沒有父皇的虎威。走在這宏闊的宮闕中,朕確實有一種骨骼拔節君臨天下的感覺,但有時也被這種宏闊所壓抑,壓抑得渺小著叫你覺著你的靈魂被擠壓得要爆發了。朕是皇帝可他們拿朕當做皇帝了嗎?也許他們認為朕手無縛雞之力呢。 父皇駕崩即將入葬的時候,二世皇帝曾叫人拿來了父皇的佩劍。始皇帝威風凜凜的形像中這佩劍已經成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當始皇帝手按劍柄身體前傾的時候,誰的心不往下沉呢?但是,這柄佩劍現在擎舉到了二世皇帝的面前,而且如果他願意今後可以與他長相伴。於是他肅然地站起,伸手抓那把劍,他立時就感受到了那柄劍沉甸甸的分量他差點兒露出慌亂來。他的手由抓變成了撫摸後來努力自然地收回。 “是父皇喜愛的佩劍就讓它與父皇長相伴吧。”他說。沒人的時候二世皇帝攥著拳頭把細弱的胳膊舉到跟前自己跟自己憤怒你怎麼這麼弱!難怪父皇不把皇位給朕。現在朕得證明朕跟朕獲得的這皇位是相稱的!你們不能小看了朕不能! 六指拿來了一張弓,還有箭囊。 一看那弓,二世皇帝的眉頭就又皺起來。 “皇上,這可是一張難以獲得的良弓啊!它是當時造弓名匠製作地方作為貢品送給始皇帝的呀。” 又是始皇帝!朕怎麼就擺脫不了始皇帝的影子? “丞相李斯求見。”閹人通報。 二世皇帝就往外走這當兒他心情不好他可不想和這個自恃有恩於他的老頭子討論什麼事情。這個老頭子愈是謙遜二世皇帝越是覺得那是在表演矜持叫你這個二世皇帝得給他面子給足面子他娘的我是皇帝幹嗎淨給人面子! “臣叩見皇上!”李斯見到走出的皇上慌忙跪下他本來正等著進去呢。 二世皇帝微微產生了點兒歉意。沒有他哪有朕今天啊。雖然當初擁立朕並非他十分的情願可他究竟以他本人的巨大的影響力扶朕登上了皇位。 “你——起來吧。”二世皇帝說。 “謝皇上。老臣想和皇上商議一些事情。”李斯說。 二世皇帝當時有點兒火。你沒看見朕正要外出? “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軍情,李大人可暫且陪朕出去打獵。”二世皇帝說完他就後悔,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叫李斯看他的什麼熱鬧。 結果二世皇帝這麼一說李斯還能說我不跟你去? “臣雖然已經老朽但臣倒是真心願意看到皇帝勃發的英姿。”他說。 “那就隨朕走吧。”二世無奈地說。 武士們浩浩蕩盪地簇擁著二世皇帝向野外出發。騎在馬上的二世皇帝覺得自己挺威風,比在宮中在群臣面前發號施令威風。難怪父皇生前一次又一次出巡。他瞟了眼李斯,李斯似乎心事重重。老朽,老朽啊。 天空澄澈地藍著,春風已經吹軟了柳樹的枝條,大地已經呈現出紗一樣的綠色。二世皇帝知道此時大自然的情境給他和李斯迥然不同的感受。可是難道李斯李大人的感受就沒有道理嗎?不管春天如何絢爛,不管夏季如何熱烈,都要有凋零的一刻。而且,都要步入那寂寞的冬季。至於重新開始的,鬼知道跟你有沒有關係,正如朕現在當皇帝和父皇有什麼關係呢? ……二世皇帝討厭自己此時此刻使勁地去深邃悵惘憂傷的情懷他策馬帶領眾人馳向山林間。 大秦的法律在春季是不能狩獵的因為這是飛禽走獸繁殖的季節。可是二世皇帝硬是不管這些興之所至便要狩獵。趙高啊,趙高,你都怎麼教的這胡亥啊!儘管李斯心中翻騰著,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一隻蒼鷹陡然出現在空中而且悠然地滑翔著而且它投向這隊人馬睥睨的眼神讓二世皇帝感受到了一種冰冷一種戰栗的冰冷這分明是父皇生前時常投給人們的目光啊,有了這種想法二世皇帝鬼使神差地摘下了弓搭上了箭全力地向飛離得很近的那隻蒼鷹射去箭在蒼鷹的腹下無力地折轉了頭落了下來,那鷹一驚但隨即飛高悠然地轉了一圈兒瞥了幾眼這邊兒消失了。 其實那鷹當時飛得實在太低了,誰也沒有想到皇上的那一箭是那麼地無力。你可以射得不准但不能那麼地無力。這下子可叫眾人大開了眼界,人們都知道二世皇帝文弱但怎麼個文弱一直還真沒有個什麼機會領教呢。 二世也挺意外地僵住了。 忽然六指拍手叫道:“哈哈,皇上故意嚇跑了那隻鷹!” 就有人說:“可不是。真準,正好是要射著還沒射著。” 就又有人說皇上仁慈。 二世狐疑地望向眾人。難道他們真的這麼認為?李斯的頭沒搖,但他覺得搖了搖頭。其實也沒有發出一聲嘆息但是他覺得自己發出了一聲嘆息於是他慌忙說這鷹不射也罷也罷,這鷹在許多地方是被奉為神鳥的,不射也罷也罷。 李斯不斷地使勁點頭。 “如果遇著什麼東西大家就同皇上一同去射,這也表示我們大家與皇上同心。”李斯高聲說他當然是好意是想讓亂箭掩飾皇上的箭法。 但二世皇帝首先感受這話像拿他當猴兒耍。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深化感受的時候有人眼尖喊道:“野兔!”二世皇帝循指望去果然一隻野兔正一竄一竄地向遠處逃去。 “給我追!”他喊道。 於是這隊人馬旋風般地追向前去漸漸,許多馬不由自主地跑在二世皇帝的前面二世皇帝挺惱火瘋狂策馬跑到前邊的也忽然意識到了不該跑在最前跑在最前的應該是皇上就不再策馬就漸漸落在二世皇帝身後二世揮手命令給我射! 亂箭齊發,有兩隻箭射中了野兔,野兔帶箭向前竄了一下就倒地抽搐著隨即,狩獵的人圍在周圍。 六指跳下了馬拎起野兔說:“皇上指揮得法初戰告捷!” 不知怎麼,二世皇帝沒看那野兔看的是六指多出的那隻小指他有點兒噁心。 這一天二世皇帝再沒射過一支箭。發現獵物他都是手一揮不是喊給我追就是喊給我射。這一天的戰績是:五隻野兔子和兩隻鹿。二世拿不准是該趾高氣揚呢,還是垂頭喪氣。 獵物送進了御膳房。李斯跟進了二世皇帝的房間。 二世皇帝揮了下手算是恩准李斯可以坐下,隨後他自己一屁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完了就在那兒發了會兒呆。 “李大人有什麼見告?”二世皇帝問他問完就覺得問得有些陰陽怪氣。 “老臣看得出來,皇帝整日呆在這宮中一定很是煩悶。老臣想莫不如效法始皇帝去出巡各地,這樣既可消解煩悶又可張我皇威。”其實他先前找二世皇帝本來另有大事,但他把它們擱下了,他得把握龍脈的搏動。 腰酸腿疼的二世皇帝當時就直了身子盯視著李斯。 “耀皇威於四方,老臣願陪。” 二世皇帝微笑地點了點頭。 老袁和啞巴儒者說出去給皇上抓魚,別說魚了,連人都不見影了。更叫鐵鎚難以忍受的是,大力士抓了魚,而且烤熟了回來,給那個女人吃。棺槨之上的鐵鎚眼珠凸出地盯視著被櫻桃小口吞食著的魚,他不斷地吞嚥著口水。他用力攥著寶劍大力士的背很開闊插進柄劍不會難,難道會很難嗎?他就終於忍無可忍用劍拍打著棺槨大叫給我弄魚來吃!給我弄魚來吃! 大力士的軀體僵滯了會兒,分明他在諦聽鐵鎚的咆哮。 那女人加快了進度幾口把殘剩的魚吞進了口中,瞥了眼鐵鎚就趕緊埋下頭去咀嚼。 大力士終於緩緩地轉過頭來,投給鐵鎚鄙夷的目光。他心說你要不做皇上你也可以自己去抓。 但是,蔫巴龜立在了鐵鎚的面前。 “皇上,小的去給你抓魚吃。”他說,他那單薄的身影就走向那道半開的石門。 鐵鎚有點兒感動。 蔫巴龜逮了條不大不小的魚。那魚滴著水珠兒活蹦亂跳時就已經叫他流出了口水。他從溝中爬上來他興奮得流下了淚水他差了聲地說:“皇帝有魚吃了!”他很快覺得四圍有貪婪的目光射來他慌忙要往鐵鎚盤踞的那屋奔,可腳下一絆他一個前撲跌倒了,魚,摔出了手。他正要往前爬把那活蹦亂跳的魚抓住,可身後早竄上一人拿腳蕩開蔫巴龜前伸的手,伏身把魚抓在了手中。 “哈哈,這回老子有魚吃了!”這傢伙得意地說並照著那魚的脊背就是一口。 剛才的那一絆,肯定就是他絆的蔫巴龜恨恨地想。 “你他娘的,你搶吃的是皇上的魚呀!”蔫巴龜嚎哭著,他幾乎要像小孩子一樣在地上打滾。 “你他娘的你罵誰?誰是皇帝?老子他娘的就是皇帝!能孝敬老子是你的榮幸!”那人向蔫巴龜瞪眼說道那眼珠子這一瞪跟牛卵子一樣大。 在大眼珠子的瞪視下蔫巴龜不敢再有所抗拒。 “皇上的魚呀……”他哀嚎著,在地上翻滾著。後來他踉踉蹌蹌地來到了鐵鎚的面前撲通跪下,說:“小的給皇帝抓的魚叫……叫他們給搶吃啦!” 棺槨之上的鐵鎚身體前傾恨恨地瞪視著蔫巴龜,他痛恨蔫巴龜的窩囊。可他要是不窩囊他會依附我?正因為他窩囊他才得尋個依靠。鐵鎚終於嘆了口氣說:“算啦,我不怪你。”這話他說得挺憂傷。 蔫巴龜的淚眼就向通向外邊兒的那半開的石門望去鐵鎚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想再去抓魚可抓了魚怕又被人搶去。 “你不用再去了。”鐵鎚說,這一句,比先前透露出更大的憂傷。 “那皇帝你……” “你就用朕的女人和他們交換吧。”這話從鐵鎚的口中艱難地一字一字地吐出蔫巴龜呆住了大力士和他的女人呆住了呆著女人的那個石室的門靜靜地半開著。 “用……用女人換?”蔫巴龜結巴著。 鐵鎚點了點頭。 “咋……咋麼個換法?” 鐵鎚沒有回答蔫巴龜。 蔫巴龜茫然了會兒,起身,走到通向外邊兒的那半開的石門前立住。 “有願意拿魚享受女人的嗎?”蔫巴龜說。 那邊兒靜靜的,沒有人應聲。 “有願意拿魚換女人的嗎?”蔫巴龜提高了嗓門。 “我幹!”有人暴喊了一聲。隨後,那人鑽了過來。 蔫巴龜一看那人頭皮發炸怎麼著?正是奪他魚的那個大眼珠子。 “你拿的魚是……是我的!”蔫巴龜並不硬氣地說。 “什麼你的!現在在我手裡就是我的!要是不願意就拉倒!”說完大眼珠子張開大嘴就要往那他已經吃了一半的魚咬去,那魚已經被他烤熟。 “別!”蔫巴龜把住了大眼珠子的手。 大眼珠子望著蔫巴龜一邊笑著一邊往回咽著口水。 蔫巴龜拿過了那魚跑到鐵鎚的面前。 “皇……皇帝,這是……這是你的魚。”他說。他把魚擎向鐵鎚。 半晌,鐵鎚才伸下了手。他凝望一陣子那半生不熟的魚,狠狠地咬了一口,流下滾滾的熱淚。 大眼珠子樂顛顛地跑進了女人的石室。不一會兒他抱了個女人出來奔向另一道半開的石門,蔫巴龜連忙邊跑向前去邊喊道:“不……不能帶走!” “咋的?說話不算數?”大眼珠子的眼珠子又瞪得跟牛卵子一樣大。 “算數。我說的是拿一條魚可以乾一個女人一次。這……可是皇帝的女人!”蔫巴龜這回說得可挺硬氣。同時他把目光送向注視著這一切的大力士大力士就站了起來,直視著大眼珠子站了起來。 大眼珠子注意到了大力士的舉動,就把女人放在了地上說:“好,就按你們說的辦!”他就赤裸了自己的下體和女人的下體,他貼向女人他知道許多目光注視著他有些不自然他本想兇猛地進入但他克制了,其實能夠進入已經不錯了他被注視得幾乎陽痿。 通向外邊兒的半開的石門那兒擠壓著密密麻麻的腦袋。 大力士重又坐下,坐在他自己的女人身邊。他凝望他那女人的臉,那女人呆呆地望大眼珠子乾著另一個女人。為什麼要管剛才的事呢?得管。如果人們都起來造鐵鎚的反,我大力士還能安靜地呆在這裡嗎?還有這個女人。如果起了騷亂,鬼知道我有沒有能力保護她。多少人也想幹她呀! 鐵鎚想使勁而又不敢使勁地咳了起來。嚼咽最後一點骨刺兒的時候有骨刺兒卡在了喉。使勁咳吧,疼,不咳,那魚刺兒就呆在那裡。 蔫巴龜終於猜明白了鐵鎚咳的原因他說:“皇帝趕緊喝水”。 鐵鎚就拿起旁邊的壺仰脖咕嘟咕嘟地喝了一氣水,疼痛減少了許多,骨刺兒仍然頑固地附著在那裡。他瞥向動作著的那個人,向蔫巴龜說:“你給我聽著,別動別的女人!” “是,就可這一個。”蔫巴龜邊說邊回頭,瞥了瞥大眼珠子蹂躪的“這一個”。 二世皇帝浩浩蕩蕩的出巡隊伍出發。李斯等諸多大臣隨行。二世皇帝知道趙高和李斯有著較深刻的不一致,所以他把宮中事務交付趙高處理。趙高沒在跟前李斯挺放得開地忙活著。二世皇帝呢,也再不必為二人的勾心鬥角處心積慮。朕是皇帝朕竟叫他們搞得不開心簡直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現在又有啥辦法?沒他倆哪有朕今天!始皇帝在的時候沒這情況。他咳嗽一聲都得有人趕緊去證明那是一聲偉大的咳嗽,誰還敢有膽子在他老人家面前性格一下? 始皇帝那麼威勢所以他嫌住的房子小。就拼命地造房子。造著宏偉的阿房宮。不知道是嫌房子沒造完還是嫌房子還小,一次一次地出巡。最後一次,胡亥得以跟隨。他體味到了父皇內心那強烈的焦躁。他寧願讓玉輦顛簸著他就是不折轉。他究竟在尋覓什麼呢?他什麼都不缺少,他惟獨恐懼著他生命的終結。生命終結一切對於他又有什麼意義呢?因為他太渴望讓生命無限他聽到人們談論到那永生不死的神仙神情就會出現異乎尋常的專注那濃濃眉毛下的眼珠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停止轉動。因為他愛聽神仙們的事,許多人就踴躍地和他談他就藉著出巡的名義到處尋訪著神仙的蛛絲馬跡。有人為了邀寵,就和他編造神仙的事,這欺騙了他好長一陣子。但他一旦覺悟到他被欺騙他的報復是慘烈的而且,那哀嚎的餘音鬼知道會延續到多久。 現在,朕在沿著他的足跡出巡。父皇沒有長生不老。他若長生不老沒有朕的今天。朕在出巡,朕究竟要尋覓什麼呢?一想到這個問題心中便空了起來。尋找做皇帝的感覺?做皇帝的感覺在宮中已經很能充分地體味可朕偏要什麼出巡。而且,這全是他娘的李斯這個老混蛋的主意。是不是朕掉進了圈套?他叫朕遠離了趙高,他想叫朕心不旁屬。這個老混蛋!如果他真的出於這個動機叫朕出巡他犯的可是欺君之罪!這個罪名可是他擔當不起的! 玉輦顛簸著二世皇帝。儘管各地的官員都大肆排場地迎接他的到來,可怎麼著也不如宮中舒服呀。真想早日折轉了頭。 “我們還走下去嗎?”二世皇帝跟李斯說。 李斯知道二世皇帝已生倦意。 “還是再走一走吧。皇帝首次出巡本來是耀我皇威怎可中途而返呢?”他說。 這話叫你無可辯駁。二世皇帝茫然地點了下頭。就听任李斯安排一路浩浩蕩盪地走下去。隊伍倒是浩浩蕩盪二世皇帝的心可是孤寂得很呢!但是他就是不再提折轉的話頭隊伍越是向前鋪展著浩浩蕩盪他越是在心裡深刻著對李斯的仇恨。 “始皇帝生前出巡到達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這會稽山了。所以,我們抵達會稽之後便可以轉回了。”已經要到會稽山的時候李斯說。 二世皇帝當時頓覺心中輕鬆了許多。但是,到達會稽山的那次出巡是父皇的最後一次出巡而且有朕陪伴在他的身邊難道在這次出巡之後朕還會再出巡?如果不那這次不也是朕的最後出巡嗎?二世心中湧起一種不吉的感覺。 他們抵達會稽山了。站在那塊始皇帝所立的歌頌大秦功德的石碑前二世皇帝覺得那石碑在升高升高並向前傾斜他立即率百官向著石碑叩首再叩首,站起的時候那石碑就回復了原來。他就用謙敬的目光撫摸碑文:“皇帝休烈,平一宇內,德惠修長。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週覽遠方。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接著二世皇帝便讀出了聲:“群臣誦功,本原事蹟,追首高明。……”讀到這,二世皇帝住了口。他環顧群臣。他在用目光詢問今天我們能做點兒什麼呢? 能做。李斯究竟還是李斯,他上前一步,說:“這碑由始皇帝樹立,而現在我皇又沿襲了皇帝的名號,而這碑辭中又沒有始皇帝的字樣,以後年代久遠了,這碑究竟是哪位皇命所立,恐怕就要被人說不清楚了。因此,臣以為莫不如以皇帝的名義在碑辭旁再刻一些文字,對碑辭做一些說明,這樣既告訴後人我皇曾經出巡至此,也體現了我皇對始皇帝赫赫功德的尊崇。” 二世皇帝挺高興地點了點頭。這樣一來朕也被鐫刻在這塊石碑上了,如果這塊石碑中有父皇的靈魂的話那麼朕的名字就與他一同肅穆一同神聖。 “朕同意按李斯的意思辦。”二世皇帝說。 “皇上聖明。”李斯說。 李斯起草了碑辭送二世皇帝過目,並再次強調:“皇帝,碑辭以您的名義鐫刻。” 二世皇帝當時皺了下眉,他討厭李斯的強調。難道這還用說嗎?李斯究竟是李斯,擬這碑辭對於他實在算不得什麼。 “就照此辦理吧。”二世皇帝過目後說。 碑辭送給了工匠,由當地官員監辦。 二世皇帝踏上了歸程。當時二世皇帝覺得心情輕鬆許多。終於,踏上歸程了。想到李斯,他就搞不准是該恨他,還是該愛他。恨他有恨他的理由。愛他有愛他的理由。恨他也好,愛他也好,朕不能對他怎麼樣了。懲治他也不好懲治,獎賞他以他的現在已經並不是太需要了。一人之下還能需要什麼呢?有點好言語好態度已經是夠了。但不知怎麼的朕並不願給他,雖然其實給他這些朕並不損失什麼。 但是一回到宮中二世皇帝就決定恨李斯。 留在咸陽的朝官熱烈迎接二世皇帝的歸來。 “我皇出巡,在咸陽的朝官食不甘味晝夜思念我皇歸來,今天要不要舉行盛宴,君臣同樂?”趙高說。 二世皇帝皺了眉,說:“朕旅途勞累,還是免了吧。” 趙高一愣,隨即忙說:“是,是,我皇節儉,我皇為臣等做了榜樣。” 二世皇帝剛到他的房間,趙高便求見。二世皇帝老大地不高興但他還是讓趙高進了來。 “臣罪該萬死,臣叨擾了皇帝。”趙高行叩拜之禮,說。 “算啦,算啦。”二世皇帝不耐煩。 趙高也就起了來。 二世皇帝沒有坐在案前,在室中徘徊著,不時舒暢地伸展雙臂,抻著腰。 趙高湊近他問:“皇帝這一路心境可好?” 二世皇帝本來此時此刻心境挺好,這一問就讓他想起那漫漫旅途的煩躁,他是靠著多麼大的耐心走到那個終點啊。李斯這個老混蛋! 一見二世的神情趙高便知道了答案。 “其實,這一路風光的不一定是皇帝呀!”趙高意味深長地說。 二世皇帝就止住了腳步直視著趙高。 趙高做出沉吟的樣子,二世皇帝仍舊期待答案的目光望著他,他就說下去:“其實皇帝固然聖明,但皇帝現在究竟是登基時日不多處理事務有時難免有些破綻。如果皇帝深居簡出,許多東西自然會慢慢領會。” 漫漫旅途,朕像一個木偶一樣被拉載著,只是最後鐫刻在會稽山石碑上的那點兒文字算是朕留下的特色痕跡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呢?朕究竟向天下昭示的是聖明還是懦弱?至於人家李斯,昭示的可是多麼體面的東西呀。 “皇帝應該減少和大臣直接議事的機會。因為皇帝一旦失妥就會被他們輕視。特別是朝見群臣的時候皇帝更應慎言。其實老臣跟隨皇帝這麼多年老臣知道皇帝特別聰穎靠著這種聰穎皇帝一定會成為一個有大作為的皇帝。”趙高說。 聽了後面的話,二世皇帝心中冷笑了。你想說的是讓朕繼續向你求教,像朕沒當皇上的時候。那是可能的嗎?二世皇帝緩緩地走他的案幾,坐下,在那兒愣神。 趙高咽了口唾液,上前一步,說:“老臣實在是為皇帝著想才說出以上的那些言語。”說完這話他也愣了神兒因為他搞不清楚這話究竟是說出了口,還是僅僅在心中說。 他見二世皇帝嘴唇動了動還擺了擺手但他沒聽見二世皇帝說什麼。該死! “老臣不再叨擾皇帝老臣告辭。”他說同時諦聽自己的聲音但仍舊搞不清楚是心中所說還是已經說出了口。他嘆了口氣,離去。 二世皇帝說的是:“算啦,算啦,朕知道你忠心於朕,朕怎能不知道呢?” 二世皇帝目送著趙高離去。目送那趙高的有些晃的身材,那白髮。這個人心眼比李斯多多了,但李斯放肆竟玩弄朕於鼓掌之中陷朕於尷尬之中!何況,剛才趙高說的話不能說沒有道理朕已經朦朦朧朧地意識到。朕是皇帝。朕是大秦皇帝,朕怎麼能在大臣面前表露出幼稚和無知呢? “那個女人好像不行了。”蔫巴龜跟鐵鎚說。 鐵鎚木無表情。 於是,那個女人就繼續做著給鐵鎚換魚吃的事情。於是她軟綿綿的軀體再一次被蔫巴龜抱出,交給又一個男人。 那男人進入她的體內,那男人動作著。那男人終於宣洩完伏倒在她的身軀,緊接著,就驚悸地挺了起來慌亂地提起下衣叫道:“這……這女人死了!”說完他跑向堆砌著窺視的腦袋瓜兒的那半開的石門他鑽了出去。 蔫巴龜急忙上前,探了探女人的鼻息,頹然地坐下,突然把臉埋在兩手間失聲痛哭。皇帝的女人由他照管他希望把她們照管得快快樂樂,他也就沐浴在快樂之中了,可是他把皇上的女人照管死了,照管得死了!他傷心像死的是自己的老婆一樣。 “我們過去看一看去!”半開的石門那一邊兒有人嚷,分明是大眼珠子的聲音。 半開的石門底下就有人爬進來不斷地爬進來。就進來了那個大眼珠子。人群圍向屍體。 那仰臥的女人,一臉的寧靜,沒有一絲痛苦的影子。這種神情,倒更肅穆了每個人的臉。他們當中,有許多佔有過這女人,用魚換來的佔有!那女人總是聽任擺佈。她的呻吟無法理解為是痛苦還是快樂。但是她給了男人宣洩的快樂。她不在了,鐵鎚還會拿別的女人和他們換魚嗎?即使鐵鎚這樣做了他們也懷念這一個女人這一個弱弱的柔女子。 大力士站到了人群的面前,他柔聲地對蔫巴龜說:“把屍體投到河裡去吧。” 蔫巴龜就仰起了淚臉,望向大力士,望向周圍的一張張肅穆的臉。 每一雙眼睛幾乎都望向大力士目光中有的只是憎恨。 大力士被望得心虛他伏下身子說:“我來。”他就抱起了屍體走向半開的石門。他鑽過石門。 沒有人跟隨他,人群肅立在半開的石門前。 傳來撲通的一聲。隔了會兒,大力士回了來。 所有的目光都望著他。 大眼珠子冷笑而且笑出了聲。 大力士覺得不能退縮,目光就勇敢地迎向大家的目光。 “大家說這回我們還乾誰的女人呢?”大眼珠子說同時那淫邪的目光就落在了龜縮在角落的那個屬於大力士的女人。 大力士肺都氣炸了他說那是你娘你也乾?他的拳頭擊向大眼珠子的面門但大眼珠子眼疾手快迅疾地撥開了大力士的胳膊一拳落空。 “你他娘的還敢動手!”大眼珠子聲嘶力竭地喊:“給我揍他!” 無數隻手就伸向大力士。能踢得著他的腳,就不失時機地踢向他。很快,大力士便倒在了地,在人們的腳下痛苦地翻滾著。大力士緊咬牙關就是不叫。終於,他成了軟綿綿的一團,不再動彈。 “他死了。”有人說。 就停止了踢打。貪婪的目光就重又落向那個瑟瑟發抖的女人。 大眼珠子邁步向前,那些人在身後跟隨。大眼珠子抱起女人往外走去,人們跟隨其後。他們走了出去,石室靜了下來。那邊兒傳來的叫嚷似乎很遙遠。 在進來的人群中,鐵鎚看見了小淫嘴的身影。沒看見啞巴儒者和老袁。小淫嘴不時地偷瞧一眼鐵鎚。彷彿就沒有我鐵鎚在。也不對,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不會還把這個石室留給我,還有那些個女人,那些個屬於我的女人。但是,這是他們開始的第一步,開始冒犯我的尊嚴的第一步。以後會發生什麼呢?我會不會落得和大力士同樣的下場?想到這鐵鎚打了個冷顫。這時他看到了蔫巴龜靜靜地立在他面前,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的主子。四目相對一時都無話。就在這時傳來了呻吟兩人同時望向大力士,大力士又發出了一聲呻吟並動了動原來他沒死。 “把他弄活!”鐵鎚說。 左丞相李斯在二世皇帝和群臣議事的時候說:“臣和右丞相馮去疾等大臣痛切感到,現在屯戍、漕運、建築等各種勞役太多太苦,賦稅太重。我皇承繼始皇帝一統基業,黎民百姓期翼我皇的只是對他們的體恤。只要我皇在這方面有考慮,四海之內,便會是一片對我皇衷心的讚頌。”李斯的這幾句話說得別彆扭扭。這話他憋在心裡已經很久很久了。他本想找個和皇帝非常融洽相處的時候怎樣和緩道出,但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二世皇帝不願意李斯單獨叩見所以見了的時候一瞅二世那忍不住的不耐煩他只能找點兒無痛無癢的小問題完了趕快溜走回去好琢磨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有什麼良策。但是這一個事關大秦興衰的大問題一直壓在他的心上,甚至使得他寢食無味。他終於在群臣面前提出這個重大問題其實含有氣急敗壞的念頭。我不能單獨陳述給你那就在你和群臣議政的時候道出看你如何答對。但是他也為自己先前對二世皇帝的慫恿感到羞愧。先前不是也在二世皇帝面前說應該把始皇帝的陵墓造好好在天下人面前表現二世皇帝的孝心嗎?先前不是自己也猜摸聖意主張著讓阿房宮更恢弘嗎? 二世皇帝的確是意外。讓驪山墓更加完美,讓阿房宮更加恢宏,這是他感覺李斯話中所指很明顯的兩個項目,這簡直是目無先輩! ……不,不,更分明是目中無朕!慍怒已經在二世的面龐透現。 群臣無聲。 李斯本想有人附和呢。私下里和各位大臣議到這事兒的時候不是一片附和嗎?但是,現在,皇上一慍怒,便都不開口。都不開口。李斯搖了搖頭,開始六神無主。 趙高上前一步,開始發言了:“韓非子說過這樣的話:'堯舜的時候,作椽的木頭不加雕琢,蓋房子的萎草不剪裁,用瓦碗吃飯喝水。後來即使是看門的小卒也不會如此簡陋。大禹鑿通龍門,疏通大夏,疏導黃河,引水入海,親自拿著鏟泥的鍬,整天泡在水里,即使是後來的奴隸的勞苦也不會比這更可怕。'臣以為,我皇貴有天下,可以隨心所欲。君主重修明刑法,使臣民不敢亂來,只要這樣就可君臨天下。像那古時的帝王貴為天子還要擔負勞苦之事,有什麼好效法呢?我大秦先皇一統天下,並威服四方夷狄,使邊境安寧,建築宮室是要顯示他深得民心,顯示他功業的宏大。我皇現在剛剛承繼大業你們就要讓廢棄先皇所做之事,對先皇何以報答對我皇何以言盡忠竭力?” 老趙真可說是慷慨陳辭,二世皇帝聽著覺得暢快淋漓。 李斯只拿利劍一樣的目光逼向趙高他知道二世皇帝聽著這些肯定十分受用。這個阿諛之徒!憤怒使得他一時語塞,李斯無話誰還敢再言語! 二世皇帝和緩地說:“朕貴為天子,如果搞得不成個樣子,朕羞恥你們難道就不覺得羞恥?天子之尊應該也是你們的尊貴呀!反過來,如果你們作為輔佐朕的大臣一點兒身價都沒有了,也會影響到朕的身價!難道不是這樣嗎?” 趙高引用韓非子的話是有深意的。誰不知道韓非子是李斯的同學,李斯因為擔心韓非子受寵於當時的秦王后來的始皇帝從而影響到自己的地位,於是大加挑撥韓非子和秦王的關係,終致使多疑的秦王開始猜忌,並終於讓李斯除掉了韓非子。韓非子雖除但韓非子的書仍被秦王大加賞識。內心中贏政不見得未覺悟到李斯的排擠韓非實乃出於私心只是人已死不必再搭上一個李斯,況且這個姓李的對他贏政還算是忠心耿耿且本事也可以。此時此刻趙高借用韓非子的話來反駁李斯哪裡僅僅是表面上的道理那麼簡單它涉及對李斯為人的攻擊。包括對國君的忠的問題。對當初的秦王后來的始皇帝都敢欺瞞現在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儘管大道理講起來冠冕堂皇但如果真的涉及自身可能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就說這些大臣們哪一個不是深宅大院,僕傭成群,民脂民膏地供養著他們的奢侈。李斯就想他的那輛華貴的馬車。要不是因為它曾引起始皇帝關注他不是會舒舒服服地坐下去?此時此刻,想到這事,李斯覺得臉頰發燙而且他覺得別人也應該聯想到那件事。我李斯不是也排場地滋潤著嗎?儘管在朝中遇到煩心的事情回到家中有時慨嘆要是不做這朝官做一平民牽著黃狗與兒子一同野外閒步不是很快意的事情?其實你李斯要沒有了官位你就沒有了優裕的生活到那時你怎麼可能整出那麼閒適的心境? 趙高瞅著李斯就彆扭就像李斯瞅著他趙高就彆扭一樣。而且,已經彆扭到眼中釘肉中刺一樣。李斯腆著個大肚子彷彿裡邊全是安邦治國的經驗。 瘦高個子的趙高悄無聲息地出現和消失但你無時無刻不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陰毒。這是一個陰毒的聰明人。單靠你的正直即使是很值錢的正直在他面前也很蒼白。 二世皇帝心情挺好,所以趙高單獨見他的時候他一臉晴朗,而且這晴朗普照得趙高暖洋洋的。 “李斯等人分明想架空我皇,辱沒皇威,好行他們專權之實,老臣真是氣不過呀!”趙高說。 二世皇帝點了點頭。他沉思了會兒說:“你說他們還能怎辦呢?” “老臣也在想這個問題。” “你有什麼見解?” “如果他們沒在皇帝這兒討著便宜,便會有這樣的可能:表面上屈從。至於背後能做些什麼,那就很難說了。”趙高意味深長。 “難道說他們會打皇位的主意?”二世皇帝皺眉問道。 趙高沒有回答這問題。他想了會兒,說:“許多大臣是我大秦經歷幾代的有功的貴人,功勞巨大。至於我趙高,原本地位卑賤,僥倖得到陛下的抬舉,使我居處高位,掌管朝廷大事,這是他們很不高興的。他們表面服從我,內心則不然。”說到這兒,趙高住了口。意味深長地住了口。 趙高說他自己的情形一點兒不差那麼朕這個二世皇帝呢?君臣沉默了許久,二世皇帝沙啞的聲音問:“那麼你說怎麼辦?” 趙高等的就是這句話。 “皇上能下得了決心嗎?”趙高反問同時他臉上已經隱現出殺機這二世皇帝感覺得到。 “那看怎樣的事情!” “如果事關皇位?” 二世皇帝陰冷地答道:“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如果他們要動搖皇帝的位置,必然要在皇帝的兄弟之間尋找一個替代皇帝的人。” 骨肉殘殺?二世皇帝的身子更加探向趙高,滿臉的質疑。 趙高不再言語。 二世皇帝緩緩地縮回了身子,嘆了口氣,冷笑著說:“諸兄弟中不會缺乏敢於站起來覬覦皇位的人。這種事情,已經有太多的先例。……其實如果出現這種事情哪裡僅僅是朕一人之事,而是事關大秦興衰!” “不錯!”趙高立即接口。 “所以陛下當斷則斷否則將自食其果!” “那你就給我動手!”二世皇帝咬牙切齒地說。說這話時,他的眼前浮現舉摔皮囊的畫面那皮囊裡邊是始皇帝的兩個弟弟而一邊兒冷笑的便是——當時的秦王后來的始皇帝。呂不韋,弄進宮中個假太監,那個可以用陽具把車輪挑轉的傢伙,立即與贏政的母親發生了私情共同給贏政造了兩個弟弟!但不管怎麼說,他們是贏政的親骨肉!而且當時母后還健在著!就是這麼個殘酷! 趙高走出房間的時候,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手。又要殺人了而且殺的是皇帝的親兄弟!雖然用不著自己動手但跟自己動手有什麼兩樣!真沒有想到,這個狗操的皇帝竟然能夠下得了決心!其實當初始皇帝駕崩時有意矯詔立他時就沒見他對那個同父異母哥哥扶蘇有著太多的憐惜,而是生怕有什麼閃失同我老趙一樣就是想讓他死!死!外表文弱,內心狠毒!這難道和我老趙沒有關係?怎能沒關係!應該源自於我的調教!贏政把他交給我看來我沒辜負他的期望。只是他錯在臨死的時候挺意外地還是要傳位於那個曾觸怒他的扶蘇。結果反而害了扶蘇。也不對。就是真的傳位給胡亥,那個扶蘇也得收拾不收拾行嗎? 趙高走後,二世皇帝發了會兒呆。後來他攥緊了右拳,輕輕舉起重重地砸向案幾。往下,朕知道該怎辦。低賤的使他尊貴,困苦的使他富裕,疏遠的讓他親近,正可謂遠交近功!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呀!”大力士甦醒後便大叫便拼力爬向那半開的石門。在這墓穴之中已經沒有時間概念反正他昏迷了許久。蔫巴龜悉心地照料他,鐵鎚也曾從那棺槨之上下了來查看大力士的情況。蔫巴龜不太理解鐵鎚何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但他知道兩人的和解肯定是好事總比先前像兩隻猛虎相恃時好。那時氣氛多緊張。大力士甦醒第一個本能的反應是要找那個曾經屬於過他的女人一時叫蔫巴龜和鐵鎚都鼻子酸酸的蔫巴龜趕緊拉住了他鐵鎚從棺槨之上跳了下來走到大力士的身旁。 “我的女人呀……”大力士泣不成聲。 “你不能去你這樣去要被他們打死的呀!”蔫巴龜說。 大力士的淚眼望到了蔫巴龜殷切的臉,還有,鐵鎚正伏向他的身軀,不可思議,這一張的臉上居然有了關切。大力士就更加心酸他的命運居然連他的敵人都給予了關切說明了什麼?這時他的手就碰到了他的那柄劍。他擁有一把劍,那劍一直放在他棲身的角落,緊挨牆壁和地面的折角中加上他和那女人軀體的遮掩,很難被發現。他覺得他早晚要用上這柄劍,但他不能讓鐵鎚注意到他有劍,兩人敵對的那根弦可能要早一天繃斷那麼他大力士的平靜就要早一天結束的情形鬼知道怎樣!眾人最早來到這裡時擠壞的那些陶俑幾乎都有佩劍有的被帶走但是有一柄,遺落在地後來被大力士悄悄收起。在後來鐵鎚和他的敵對中他越來越感覺到這劍對他的重要越是重要的東西越不能輕易暴露。如果我戰勝了鐵鎚我會做這裡的國王嗎?不,是皇帝。去做,我就要隨時準備迎接別人的挑戰,我的神經每時每刻都要繃緊著而且我要有隨時可能被人撕碎的準備。這是一群狂徒,我有駕馭他們的本事嗎?還是讓鐵鎚在上邊頂著吧,只要他在那兒人們瞄著的就是他而不是我。沒有想到,他們最先動的是我!而且,搶走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 “我一定要搶回我的女人!”大力士舉劍喊道。 鐵鎚莊重地點了點頭,允諾:“我一定幫你搶回你的女人!” 大力士的目光直直地盯向鐵鎚,鐵鎚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再一次很有分量感地說:“我說話算數!” 大力士拼命地嚼咽著穀物讓自己康復。有一天他一手扶著石壁一手拄著寶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而後,他脫離石壁,他望向棺槨之上端坐的鐵鎚,鐵鎚也正望向他,他舉起寶劍喊道:“我要報仇!” 鐵鎚沒有動,目光直直地望向大力士。大力士知道那目光的含意,他穩穩噹噹地走了幾步,他也拿目光直直地望向鐵鎚,鐵鎚同樣也知道這目光的含意。鐵鎚跳下了棺槨,他矗立在大力士的面前,他把他手中的劍有力地擎到大力士的面前,他說我們除掉那個混蛋! 大力士感激地點了點頭。 兩人就走向那半開的石門。 蔫巴龜從女人們的石室中溜出攆了幾步,問:“要我去嗎?” 鐵鎚和大力士都回首望了他一眼都沒做任何言語,都一伏身從半開的石門下鑽了過去。 蔫巴龜愣了會兒,便跟了過去。 其實大力士並沒有康復好,頭有些暈,但是仇恨給予他力量,同時還有鐵鎚的原因他決不想讓鐵鎚看到他的軟弱他要讓鐵鎚看到他沉甸甸的分量,否則鐵鎚憑啥幫他憑啥? 一些人幽靈一樣在暗河中逮著魚。水銀仍就寫意著江河,寶珠寫意著星空但,這是一個殘破的星空,因為有的地方鑲嵌的寶珠已被摘走在這墓穴之中摘這寶珠真不知道還有什麼用!寶珠的光輝映進水銀的漾動之中。這裡除了暗河中的人別處再沒有人棲身。這裡沒有長明燈,這裡有水銀的蒸發,這是一種有毒的氣體。 大力士伏下身挨個辨認暗河中的人。 暗河中的人看到站在他們面前的大力士和鐵鎚都傻愣了。大力士沒死這他們已經知道,但鐵鎚居然和大力士站到了一起這就是這些普通的腦袋瓜兒一時捉摸不明白的事。暗河中沒有要找的人。但是,他們看到了老袁。老袁傻傻地望著他們,鐵鎚的目光在說你不是說出來給朕抓魚? “這魚……真不好抓。”老袁嘟囔了一句。 鐵鎚的目光就掠過老袁的臉,隨大力士向前而去。 又是一道半開的石門,也是用一個鼎將石門頂起一半。半開的門下,透進那一邊兒的光亮。由於經過的是一段兒昏暗,而在這一段兒的昏暗中費力地瞪視,所以伏身過去,頓覺眼前一片白。一堆一堆的人彷彿融化在了白色之中。鐵鎚和大力士就望著這一片白色站定。 蔫巴龜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人群出現騷動。 有一個人騰地站了起來,並且,又伏身從另一個坐著的人身邊拿起了什麼。 鐵鎚和大力士的目光就向著那個人聚焦。漸漸,清晰了那人的模樣,大力士毫不退縮地就奔了去。 蔫巴龜發現了小淫嘴,小淫嘴彷彿嘟囔了句什麼。 鐵鎚發現了啞巴儒者他很平靜地望著到來的鐵鎚和大力士。他搖了搖頭雖然令人難以察覺但鐵鎚察覺了。這個老混蛋說不清楚他跟我是一夥兒的還是不是。 大力士可誰也沒注意到,他注意到的只是那個大眼珠子其實這個對候他自己的眼珠子才瞪得嚇人呢,彷彿都要冒出火來。 大眼珠子握著一柄長劍擺出了決鬥的架勢,大力士走到了他的面前,也拿出了同樣的架勢,鐵鎚也把寶劍揮在了面前與大力士同仇敵愾地面對大眼珠子,大眼珠子心慌了,他聲嘶力竭地喊道:“快給我打死這兩個混蛋!” 眼前的人更遠地退去,沒有人響應。 大眼珠子更加恐慌就又高喊:“還不造反殺了他倆我們就可以吃到穀物還有那些女人你們不想換個乾嗎?你們不想嗎?” 蔫巴龜忽然鼓足了勇氣喊道:“造反沒有什麼好果子呀!” 人們抱著幾分驚恐幾分覺著挺好玩的心情看著大眼珠子恐懼。這個人顯然也有著鐵鎚和大力士的體魄,但絕沒有二人的膽量,而且,智商就更甭提了。 沒有人響應我沒有人響應我光是這念頭就幾乎擊垮了大眼珠子的精神防線。 大力士想起被他輪起來擋箭的馬屁精。和我做對,沒有好下場!他揮劍向大眼珠子的面門砍去大眼珠子舉劍來擋兩劍相碰火花迸射噹啷,大眼珠子手腕一酸,劍落到了地,同時腿一軟,一條腿跪了下來,他抬頭傻傻地望著大力士,他只望著大力士,因為鐵鎚看他不堪一擊持劍在一旁站立。大力士連想都沒想啊地大叫著揮劍砍掉了大眼珠子的人頭,那人頭骨碌碌滾了挺遠,最後滾了好多塵土停住了,兩隻大眼珠子仍然傻傻地瞪視著。 蔫巴龜走了過去,拿腳碰了一下那頭,嘟囔了一句:“要是不造反哪有這事呢!” “不錯,誰敢造反,這就是他的下場!”大力士指著大眼珠子的屍體喊道。 “從現在開始,誰再逮到了魚,必須割下一半獻給我們!”大力士的聲音在石室中迴盪在每一個人的心中迴盪。 “我是你們的皇帝,你們應該記住這一點!”鐵鎚當時就覺得腰桿更加硬實,很有勇氣地說道。 大力士望瞭望他,但目光中絕沒有較量,倒像是跟鐵鎚表示我忘記強調你是皇帝了。 人群靜悄悄的,該向人群表述的已經表述完鐵鎚想往回走大力士下意識地想跟著回去,但他搥胸頓足叫道我的女人哪裡去了?由於神經繃緊大力士和鐵鎚幾乎都忘記了他們出來的另外一個目的! 大力士炯炯的目光搜索著石室只有亂糟糟的人沒有那個女人沒有那個女人的影子! “你們把我的女人交出來!”大力士狂嗥。 沒有人敢應聲。 寂靜中,啞巴儒者站起來,走到大力士的面前。 “那女人已經不在了,她死了。他們把她的屍首扔進了河中。”啞巴儒者告訴大力士。 “我的女人……”大力士哀嚎著並猙獰地舉著長劍環視著人群。 “你們還我女人!”他大叫,他向人群逼去。除了這個啞巴儒者,他仇視這裡的每一個人!一個女人落進這麼多的男人手中還能有什麼結局!他恨不得把這些男人統統斬盡! 手中有劍的人就操起了,但是,他們驚恐地退縮著,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們就願意避免和大力士的決鬥,因為誰也沒有把握別人會不會站起來拼死相鬥。 往下情形肯定是,因為大力士瘋狂地要和這一個群體為敵那麼這一個群體唯一的選擇只能是共同對敵。但是只有在流血的情況下才能引發這一切只有流血才能使個體僥倖過關的念頭破滅。啞巴儒者出現在鐵鎚的面前他壓低了聲音說趕緊把大力士弄走。 鐵鎚就走向大力士,他一把攥住了大力士持劍的手腕,他把自己的劍撇給了蔫巴龜拿下了大力士手中的劍,蔫巴龜把鐵鎚扔給他拿的御劍抱得緊緊。大力士驚愕地望向鐵鎚,鐵鎚牙縫中擠出:“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我要和他們拼了!他們糟蹋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大力士號啕大哭。但是他復仇的防線已經崩潰他一灘爛泥似的癱倒在地。 鐵鎚忽然也挺替他難過的,大力士這個巨人此時此刻淋漓盡致地表現著他軟弱的一面。所以他對大力士的恨意已經全無而且他倒多出了幾分憐意。鐵鎚對緊隨他身邊的蔫巴龜說:“我們把他帶回去。”兩人就一邊一個架起了大力士往回拖。 大力士哀嚎不已。 望著他們的背影啞巴儒者苦笑了。 小淫嘴溜到了啞巴儒者的身旁,說出了一句:“他又揀了一條命。” 啞巴儒者知道他指的是大力士。 “但是他能叫皇上幫助他你能嗎?”說這話時啞巴儒者現出的笑意卻有了詭秘的色彩。 鐵鎚和蔫巴龜把大力士丟到大力士一直棲身的那個角落。大力士幾乎是打著滾兒失聲痛哭痛哭人們永遠奪走了那個給予他溫馨的女人。 蔫巴龜把手中的劍還給了鐵鎚。 “看好他。”鐵鎚對蔫巴龜說。 蔫巴龜莊重地點了點頭。雖然他知道他對於大力士來說什麼都不是,但鐵鎚讓他看他就得看。 鐵鎚回到了那高高的棺槨之上。他忽然高舉雙拳抻長聲音大叫:“啊——”他奮力地把聲音拖長拖長拖長。終止了之後又是一聲長長的啊之後又是。聲音中抒發的實在太多太多。因為要抒發的實在太多太多所以就用了這一聲啊。因為那太多太多是屬於皇帝的太多太多沒有人可以溝通,所以只能就用了這一聲啊,正如始皇帝在宮中發出的長嗥。呂不韋給他帶來的尷尬給他帶來的恥辱還有那鯨吞天下的野心等等等等,哪裡是可與人輕談的呢?後來那還沒真正在高處的人都弄出了一句高處不勝寒。高處不勝寒。然而一到了高處就寧願寒也在那高處呆著而且要誓死捍衛! 鐵鎚的長嗥終止了墓穴中的一片寂靜。大力士停止了嚎哭和蔫巴龜一同怔怔地望著鐵鎚。鐵鎚頹然地垂下了頭。 大力士扶著石壁站了起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鐵鎚的面前,沙啞地說:“往後,我拿你當皇帝。” 鐵鎚就抬起了頭,說:“你不能把他們全殺了。” 大力士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是一種承諾,是的,不能把他們全殺了。全殺了還做個鳥皇帝!也殺不了,如果我被殺了你這個皇帝就要直接面臨挑戰了! “這是你的劍。” 大力士鄭重接過鐵鎚遞過來的劍。 “我不會叫皇帝失望!”他說,皇上那兩個字咬得挺重。 鐵鎚微微點了點頭。 大力士就一個人鑽過了那半開的石門,隨即,傳來他的聲音:“你們聽著,誰若是抓了魚不向皇上進獻半條,我絕饒不了他!” 從這時起,才有了納貢。 大力士常去巡視,凌厲的目光挨個角落搜巡。沒有人敢迎接他的目光。 鐵鎚又有魚吃了,那些女人又有魚吃了,蔫巴龜又有魚刺嚼咽了。給蔫巴龜的魚他捨不得吃總要給了女人們而後他揀她們的魚刺吃。自然,大力士也有魚吃。納貢的魚或者已經烤好或者沒烤好由蔫巴龜在長明燈上重新烤。那股子香味兒不再散去。 鐵鎚對大力士很滿意。 有一次安睡的大力士越睡越溫暖終於醒來發現一個女人擁著他。他慌忙推開女人坐起來望向鐵鎚。棺槨之上的鐵鎚似乎望向他又似乎沒有。 鐵鎚很少倒著酣然入睡。先前只有驚天動地地干了一個女人之後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也許他已經習慣於用坐姿安睡。而且眼睛半睜半閉。後來由於對大力士的默契很滿意,鐵鎚有了幾次酣然入睡。這一次他看大力士睡得很酣,他才沒有倒下去睡,但大力士不斷地把睡意傳染給他。於是他就又那麼睡著了。但是,寶劍橫放在腿上,手抓著劍。 蔫巴龜幽靈一樣地出現在大力士的面前。 “這女人……是皇帝賞給你的。”蔫巴龜說。 大力士望向女人,女人幸福地依偎到他的懷裡。大力士想起他先前的那個女人,他推開懷中的女人,他騰地站了起來。 蔫巴龜有些驚愕:“咋,你嫌她不好?” 大力士搖了搖頭。他注意到這回鐵鎚的目光是真的望向他了。他和鐵鎚對視了會兒,他伏身抓起他的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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