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說春秋之二·秦晉恩怨

第19章 第五十七章公子重耳

狐偃是什麼人?是狐突的兒子。狐突是什麼人?是北翟大名鼎鼎的老狐狸。當初兩個女兒被搶,狐突就發現了問題,什麼問題?北翟都是一幫傻蛋,沒文化素質低,遲早會被晉國滅掉。怎麼辦?狐突的問題實際上跟舟之僑和宮之奇是一個問題,大家都是聰明人,當然就有同樣的選擇。於是狐突索性率領全家投奔女婿了。 晉國人也知道狐突的才能,再說還是獻公的老丈人,因此也混得不錯。後來有了兩個外孫重耳和夷吾。 人生就是這樣,總是遇上岔路口,總是要做出選擇。為了在晉國世世代代過好日子,狐突決定去輔佐申生,那是個好孩子。 “爹,申生不行,太弱,我覺得重耳不錯,大氣,你老人家為什麼不幫重耳?”狐偃那時候問老爹,他的性格像老爹,聰明也像老爹,當年在北翟,就是著名的神童。

“孩子,狡兔三窟知道不?”狐突說,這個成語不是他發明的,但是意思是這麼個意思,“我去幫申生,你跟你哥哥幫重耳,今後不論誰當國君,咱們不都還能過好日子嗎?” 基本上,狐突的法子跟管仲和鮑叔牙的法子是一樣的。 “那,夷吾呢?這小子夠狠,保不定他能當國君。”狐偃問。夷吾也是他的外甥,也是狐突的外孫。 “別管他,那兔崽子是個白眼狼,靠不住。”狐突說。 就這樣,父子分工,各守一邊。 現在,話題扯回來。 開完會,狐偃回到自己家中,就總覺得不妥,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左思右想,突然醒悟過來:對了,逃命沒有最快,只有盡快啊。殺手可不是上班族,每天準時上下班,他們是隨時會到的。 想到這裡,狐偃抓起劍來,叫上哥哥狐毛。兄弟倆不敢耽擱,急急忙忙來找重耳。

來到公子府,看門的說公子可能還在休息,這段時間沒有外人來過。狐偃稍微放心一點,照例,狐偃來是不用通報的,因此二狐直接進去,也不用人帶路,快到重耳臥房的時候,就听見重耳哈哈大笑。狐偃心中一個咯噔,他知道出事了,因為重耳的笑聲聽得出來十分勉強。 等到狐偃看見勃鞮,真是驚出一身的冷汗來:幸虧來得及時,晚來一步,重耳就“被自殺”了。那樣的話,十多年的辛苦耕耘就都泡湯了。 “勃鞮,不是說好了明天來嗎?你這麼早來幹什麼?啊?”狐偃說話了,聽那口氣,在斥責勃鞮。狐偃這樣做,第一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第二,要試探對方的反應,好制定下一步的策略。 “我,我,是驪姬夫人催我早出發的。”勃鞮果然被狐偃的氣勢鎮住了,儘管武功高強,但是身為太監,平時被使喚慣了,容易被嚇唬住,不過勃鞮立即覺得有點沒面子,提高了嗓音問:“你是什麼人?敢如此說話?”

就這兩句話,狐偃已經知道該怎樣對付他了。狐突曾經對他說過,對付聰明人,要利誘;對付缺心眼的,要欺騙。勃鞮顯然屬於缺心眼那一類,狐偃決定激怒他。 “我是誰,我兒子知道。”狐偃說。 “你,你是狐偃?”勃鞮猜測,狐偃的大名他自然知道,出門的時候,二五還叮囑他,一定要小心狐偃的詭計。到現在,他突然想起來了。可是這個時候說出來,就吃虧了。 狐偃一聽,自己沒看錯,這小子確實缺心眼。 “你說對了。不過,你是誰,你兒子就不知道。”狐偃接著說。 “為什麼?”勃鞮緊跟著問了一句,問完就發現上當了。為什麼?他是個太監,怎麼能有兒子?重耳忍不住笑了出來,舅舅也太壞了。 勃鞮看見重耳笑他,禁不住惱火起來,憋紅了臉。

“狐偃,我奉了國君的命令來讓公子自殺,你若是阻攔,連你也殺了。”勃鞮一邊說,一邊將左手中的藥瓶放回懷裡,似乎要動手。 狐偃不怕他動手,就怕他不動手。不過看這樣子,他還有些猶豫。既然如此,再激激他。 “你牛什麼?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崑崙大俠?說殺誰就殺誰?”狐偃作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順口編了一個崑崙大俠。 “崑崙大俠?崑崙大俠是誰?”果然,勃鞮對崑崙大俠產生了興趣,按照狐偃的說法,崑崙大俠不是比自己還要厲害? “誰?天下武功第一高手。不服啊?看見我身邊這個人了嗎?崑崙大俠的師弟,崑崙季子是也,天下第二高手。” “咦,那我呢?”勃鞮問。 “你?你要贏得了崑崙季子,就是天下第一,贏不了,就是天下第三。”

“那好,我們比劃比劃。”勃鞮蠢蠢欲動了,不過他看了看重耳,還有點猶豫。 “別看了,我給你保證,你要是贏了,公子就讓你殺了;你要是輸了,那就滾蛋。”狐偃趁熱打鐵,要讓勃鞮出手。 “你發誓。” “我發誓。” 古人發誓是很嚴肅的,所以,這一次勃鞮徹底放心了。 勃鞮的劍向狐毛刺來,劍勢之凌厲,狐家兄弟見所未見。狐毛使出全力接了第一招,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勃鞮手下走不了十招。 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一招之後,勃鞮就知道狐毛的功力了,他算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但是,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這個時候,勃鞮也就知道自己上當了。他回頭看重耳,重耳可不是傻瓜,已經邁開步子逃命了。 勃鞮正要去追,狐偃的劍已經過來,沒辦法,只好接招。

“狐偃,你說話不算數。”勃鞮質問狐偃。 “我說話算數,可是腿在他身上,他要跑,我有什麼辦法?”狐偃回答。他可以不回答,可是他想拖住勃鞮。 以二敵一,狐家兄弟還是攻少守多,更糟糕的是,勃鞮竟然能夠一邊與狐家兄弟鬥,一邊去追重耳。最糟糕的是,勃鞮竟然就追上了重耳。 別看重耳年輕,可是公子哥兒畢竟平時鍛煉少,他跑不快。跑出不到十步,被勃鞮從後面一把抓住了衣服,重耳急了,使勁去掙,無奈勃鞮抓得結實,就是不鬆手。重耳正在慌張,狐毛追了上來,劈頭一劍,勃鞮用劍去格,剛剛格開,狐偃的劍又到了,勃鞮急忙低頭,劍就從頭上擦過去。狐偃劍勢一變,順勢下壓,只聽“噗”一聲,恰好將重耳的衣服切開,勃鞮手中只剩下一塊布,重耳撒丫子就跑。

就這樣,重耳在前面跑,勃鞮在後面追,二狐左一劍右一劍,逼得勃鞮跑跑停停。重耳也是慌不擇路,一路跑,竟然跑到了死路。前面是院牆,後面是勃鞮追來,怎麼辦? 狗急了跳牆,人急了跟狗沒什麼兩樣。 牆有一人多高,重耳蹦了兩蹦,手抓不到牆簷。眼看勃鞮上來了,重耳真急了,拼盡全力向上一躥,竟然抓住了牆簷,可惜的是,重耳沒力氣了,怎麼也撐不上去。 這個時候,狐偃也急了,眼看著重耳在牆上乾掙,這要被勃鞮追上,一劍捅穿屁眼,那可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你咬住他。”狐偃對狐毛說了一句,然後什麼也不顧,直接向重耳奔去,腳下一用力,飛身上牆,手一撐,已經到了牆上,之後一把抓住重耳的領子,就拎了上去。不等重耳站穩,一把推到院牆外面。之後,自己也跳了下去,因為他不知道外面是否還有勃鞮的人,他要保護重耳。

說時遲,那時快,勃鞮被狐毛擋了一下,但還是衝到了牆邊,眼看狐偃把重耳拉上去,這回輪到勃鞮急了,也不管自己有沒有資格殺公子了,一劍劈了過去。 這一劍貼著重耳的屁股,重重劈在牆上,生生劈下來兩塊磚。勃鞮也要縱身上牆,可是身後狐毛的劍又上來了。 勃鞮很惱火,自己升官發財的機會生生被狐偃和這個崑崙季子給攪了,看來,只能先殺了這個崑崙季子,再去追重耳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勃鞮下手可就是十二分的功力了。連環三劍出去,狐毛就亂了手腳,沒辦法,也只能硬著頭皮扛著。十個回合,勃鞮判斷得不錯,狐毛也就只能抵擋十個回合。十個回合結束的時候,勃鞮一腳將狐毛踢翻在地,手腕一翻,就要結束狐毛的性命。 “去死吧!”就在這個時候,勃鞮聽到一聲暴喝,打雷一般從身後傳來,隨後就是風聲。勃鞮叫聲“不好”,急忙低頭,後腦一陣清風過去,還沒來得及抬頭,屁股上已經被踢了一腳,勃鞮一個滾翻出去,足有兩三丈之外才停住,然後跳將起來,回頭再看。

“唉。”勃鞮嘆了一口氣。 院子裡多了三個人,不用猜,都是重耳的兄弟,他們是魏犨、先軫和狐射姑,魏犨手持一條大鐵棍,另外兩人都是使劍。剛才就是魏犨橫掃了一棍,大棍走空之後,一腳把勃鞮踹出幾丈遠。 勃鞮認識魏犨,因為整個晉國,使棍的就是魏犨一個人。那年頭,有身份的人都用劍,只有魏犨覺得劍太輕,像玩具,因此用棍。魏犨的大棍在晉國一帶也是十分聞名的,單從力量來說,沒有人是魏犨的對手。 看見魏犨在這裡,勃鞮只能自認倒霉,一個魏犨就不好對付了,何況他還有兩個兄弟。 “你們對付他,我去看看公子。”狐毛從地上爬起來,魏犨幾個人來了,他放心了。說完,狐毛縱身也上了牆,追趕重耳去了。 現在,以三敵一。魏犨本來就不服氣勃鞮,現在自己人數佔優,更加底氣十足。

“臭太監!”魏犨在動手之前,先罵起來。 “你,你怎麼罵人?”勃鞮尖著嗓子回了一句。 “罵你,老子還打你呢。”魏犨說著,大棍就揮了上來。 勃鞮的臉色氣得鐵青,也不說話,也顧不上對方人多勢眾,揮劍而上。一時間,四個人戰在一起。 這一回勃鞮算是找了個苦差事,雖然自己武功高強,可是對面的三個也非善類,魏犨的大棍帶著呼呼的風聲,勃鞮的劍根本不敢碰,而先軫和狐射姑都是一流的高手,比狐毛只強不弱。三大高手圍攻,勃鞮被打得渾身流汗,險象環生。 可氣的是,這三位一邊打,還一邊損人。 “嘿,老兄,你叫什麼名字?”狐射姑問勃鞮。 勃鞮瞪他一眼,沒說話,他這時候哪裡還有精力說話。 “他姓勃,叫勃鞮。”魏犨說。他以為狐射姑真不知道,心說開會的時候你幹什麼去了? 要說,還是先軫和狐射姑是好朋友。 “對了,這人姓勃,名鞮,字不起,哈哈哈哈。”先軫說,還有工夫笑。 “那不是勃不起?哈哈哈哈。”狐射姑也發出坏笑。 重耳的這幫小弟中,黃段子一般都是狐射姑和先軫創造的,不過,一般都是先軫說出來,畢竟有父親在,狐射姑還要扮扮深沉。 勃鞮被狐射姑和先軫取笑,氣得直翻白眼。高手比武,最忌諱心浮氣躁,勃鞮無意之中上了哥三個的當,一時氣憤填胸,劍法散亂。三十多個回合過去,只聽得“嘡”的一聲,勃鞮的劍還是被魏犨的棍給找到了,當時握不住劍,那把劍直接飛上天去。勃鞮一愣,被先軫一腳踢翻在地。緊接著,被踏上了三隻腳。 “我數三二一,數到一,咱們一起剁了他。”狐射姑的主意多,能多壞有多壞。 “三,二……” 數到二的時候,勃鞮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狐射姑沒有數一,他故意在拖延時間。等到他準備數一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數不了了,狐偃來了。 “刀下留人。”狐偃的聲音,於是,三個人都不敢下手了。 “這個死太監太可惡,為什麼不殺了他?”魏犨問。 “此人雖然可惡,怎麼說也是晉侯派來的,如果殺了他,那就真是對抗國君了。算了,讓他走。”狐偃的大局觀那是沒得說,該殺的殺,不該殺的不能殺。 勃鞮戰戰兢兢爬起來,轉身要走,狐偃又說:“勃鞮,你把從公子身上割下來的那塊布帶走,就說公子逃命,追趕不及,只割下衣袂復命。” 勃鞮一聽,這個辦法挺好,也算是部分完成了任務,回去也有個台階可以下。別說,狐偃這人還不錯,我得罪他,他還幫我想辦法。於是,勃鞮撿起那塊布,急急忙忙回絳城去了。 勃鞮前腳走,狐偃隨後宣布:“立即動身,逃往北翟,魏犨、先軫等人保護公子,此地留下狐射姑和管家壺叔,收拾家當,隨後趕來。” 車輛早已經準備好,公子重耳、趙衰、狐毛、欒枝等人已經在城外等候,狐偃帶著魏犨和先軫前去會合,之後一同上路。第二天,狐射姑與壺叔押著車仗,隨後趕到。 《史記》記載:“獻公二十二年(前655年),獻公使宦者勃鞮促殺重耳。重耳踰垣,宦者逐斬其衣袂。重耳遂奔翟,翟,其母國也。” 勃鞮狼狽逃回,硬著頭皮去見獻公。就說重耳聞風逃走,差點追上,結果切了衣角回來。 “嗯,知道了。”獻公沒說啥,好像根本不關心這事。 獻公不關心,可是驪姬關心啊。 驪姬把勃鞮叫到自己房間裡,一頓臭罵。最後說了:“你這沒用的東西,暫時放過你,要是人家景連完成了任務回來,對不起,你自己把那毒藥喝了吧。” 勃鞮很鬱悶,他知道驪姬說話是算數的。怎麼辦?祈禱,祈禱景連殺不了夷吾。 祈禱有用嗎?祈禱沒用嗎? 兩天之後,有人來向獻公報告:“報告主公,景連死了。” “嗯,知道了。”獻公還是沒有說啥,好像根本不關心這事。其實,不是不關心,而是獻公早就預料到了所有的結果。 勃鞮很高興,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吃藥了。可是,他也很納悶,為什麼景連會死呢?夷吾的手下根本就沒有高手啊。 景連的身手與勃鞮相比,是差了一個檔次的。但是,他依然是天下一流的高手。景連知道,重耳手下太多武林高手,自己去了基本上就是白給。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自己被派去讓重耳“被自殺”,立馬捲鋪蓋就逃,有多遠逃多遠。可是,他的運氣不錯,因為他被派去殺夷吾,而夷吾的手下沒有高手。 景連高高興興上路了,一路上,他在替自己慶幸的同時,還在對勃鞮幸災樂禍。 “該死的勃鞮,能活著回來就算他運氣好。” 幸災樂禍是一件很爽的事情,但往往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幸災樂禍者最終往往是倒霉者。 來到屈城,景連大大咧咧就到了公子府,以他的身手,他認為自己可以橫趟公子府。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公子府守門的一聽是獻公派來的特使,連通報也不用,直接帶著景連就進去了。景連一看,挺順利。 後面一直都這麼順利,夷吾正在跟師父郤(音細)芮喝茶呢,看見景連來,一問,說是父親派來的,當時就看座。 “景大人,什麼事?”夷吾挺客氣,還一邊讓手下再上一個茶杯,倒滿了茶,“哎,大老遠的,辛苦了,喝杯茶,這是我專門派人從楚國買回來的,味道不錯。” 景連一看,人家這麼客氣,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下手了。茶接過來,聞了聞,長個心眼,沒喝。 “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了。不好意思了,我來就是奉了公子君父的命令,請您自殺的。”話說得客氣,好像請人吃飯一樣。 “噢?”夷吾吃了一驚,似乎沒有料到,然後嘆了一口氣,“唉,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只是想不到,來得這麼快。” 郤芮在一旁,也是乾瞪眼,半晌才說:“公子啊,你的性命都是君父給的,君父要你死,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呢?你等著,我給你找繩子去,早死早託生,你死了,我也跟著你死。” 說完,郤芮就要起身去找繩子。 景連一看,這師徒兩個爽啊,不僅深明大義,而且絕不拖泥帶水。真想不到,這一趟的功勞來得這麼容易。 “別介,用繩子多沒檔次啊,我隨身帶了劇毒來,也是楚國進口的,據說是十多種蛇毒合成的。化在水里喝,保證喝下去就死,一點不難受。”景連攔住郤芮,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來,遞給他。 在這裡,景連是長了個心眼的,他也擔心郤芮以找繩子為藉口,出去搬救兵。 郤芮接過瓷瓶,很高興,說:“這個好,這個好,這個夠兩個人用嗎?” “別說兩個人,全家用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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