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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亂世解碼:犀利說民國 王雷 3727 2018-03-13
孫中山曾指著一個人說,這就是打響第一槍的同志。 就是你了,熊一槍。 許多將軍和士兵一生髮射了無數顆子彈,都比不上你這顆子彈。在適合的時間、適合的地點,你讓子彈隻飛了一會兒,就改變了歷史。 熊秉坤也是個苦孩子,父親常年臥病在床,全家六口人的生計只靠母親針線活艱難維持。他十二歲外出為人放牛,挑水,後又當皮匠學徒,受苦受累不說,錢還掙不到多少。 十六歲那年臘月,父親病重,舉家無米下炊。大雪紛飛,熊秉坤仰天長嘆:老天不容我! 他做出了一個舉動,荒唐的舉動:投水自殺,幸虧被一個好心的過路人救起。 不知名的過路人,感謝你,你挽救的不僅是一條生命,更是一段歷史。沒有你的出手,就沒有那驚天動地的一槍。

熊秉坤後又到碼頭做苦力,工程營的士兵也在那兒挑砂,經人介紹入伍。 1905年當兵進入工程第八營,據他自己說,剛開始對革命沒有很大的熱情。一直到辛亥年三月,才經孫武介紹加入共進會,很快成為革命骨幹。 10月9日下午,孫武爆炸案發生後,熊秉坤決定提前暴動。 負責運送子彈的是楊宏勝,他以開雜貨店為掩護,雜貨店開在楚望台軍械庫旁邊,修理軍械的工人常常買東西,楊宏勝很熱情,買東西沒錢賒賬。關係熟了後,偷偷托工人們帶些子彈。 楊洪勝送來兩盒子彈,將蒐集到的僅有的一百五十粒子彈武裝骨幹,約定當晚9點以炮聲作為暴動信號。 熊秉坤自己留六粒,各隊總代表每人三粒,膽子大與長官關係不好的士兵每人兩粒。

楊宏勝攜帶酒瓶式炸彈,用提籃拎著,上面蓋著些雜物。但此時已經戒嚴,不准進軍營。楊洪勝只好返回家中。房東很奇怪,大老爺們儿,整天提著個籃子跑來跑去。 逛街? 男人逛街只有一個目的,陪女人。但楊洪勝是個單身漢,沒有女朋友的單身漢。非常時期,形跡可疑,馬上告密。 軍警聞風而來。 楊洪勝邊跑邊扔了第一顆炸彈,沒響。 接著扔第二顆炸彈,響了,沒炸著人。 第三顆炸彈,響了,炸著了自己。由於劇烈晃動,在手裡就爆炸了。 當夜,軍警突襲軍事總指揮部。蔣翊武、劉復基、彭楚藩等正在開會。劉復基從樓上扔炸彈。 第一顆,沒響。 第二顆炸彈,沒響。 第三顆炸彈,還是沒響。 不是質量不過關,是閂釘(炸彈底管)未裝上去。孫武制炸彈失手爆炸後,為防止意外發生,所有存放的炸彈都取下閂釘。現在情況這麼緊急,誰還記得把閂釘裝上?

清兵一擁而入,劉復基、彭楚藩被抓。 蔣翊武穿著長袍馬褂,留著長辮,鄉下先生打扮。他大聲叫嚷:“我是來看熱鬧的,你們抓我幹啥?” 看熱鬧也要分清場合,該干嗎幹嗎去。軍警不去理會他,蔣翊武趁亂逃走。 熊秉坤當晚約定的起義因楊宏勝等被抓而延誤。 第二天,10月10日,武昌四門緊閉,街上戒嚴,軍艦在江面游弋,四處搜捕革命黨人。 當時武昌城內新軍不多,步隊第十五協二十九標僅一、二兩營,三十標都是旗兵,步隊第十六協三十一標開往四川,三十二標只一營在城外,步隊四十一標僅第三營在城內,其餘均已開往他處。合計城內部隊共三營,工程一營,而旗兵三營,督署教練隊一營,及巡防數營。兩相比較,革命軍勝算可能不大。

不過現在群龍無首,生死關頭,計較不了這麼多,與其跪著求生,不如站著死去。熊秉坤決定動手了。 熊秉坤謊稱接到總機關命令(其實人都跑走了),今天下午三點晚操時發動。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沒子彈。 “昨天不是發了嗎。” “白色恐怖太厲害,沒敢放在身邊,昨晚都扔了。” 正巧熊秉坤今天輪班在門口守衛,好機會,但是沒子彈啊。三個士兵盜取了排長的三盒子彈。子彈啊子彈,你來得太及時了,到時讓子彈多飛會兒。 但下午的晚操又突然取消了。 只能推遲到晚上點第一道名到第二道名之間(七點到九點)。 熊秉坤輪班,有腰牌(通行證),可自由出入各兵營,趁機聯絡了附近的二十九、三十標革命黨人。 點完第一道名之後,四處巡邏,突然聽到二排有吆喝聲。

是時候了,槍在手,跟我走,熊秉坤準備開槍了。 二排排長陶啟勝看見班長金兆龍躺在床上擦槍,破口大罵:“想造反嗎?” 不適合的地點,不適合的時間,說了句不適合的話。旁邊的士兵程定國看到兄弟受辱,用槍托猛擊陶啟勝的頭部。陶啟勝奪門而逃。 想逃?沒那麼容易。 程定國舉起槍,一聲槍響,第一槍響了,子彈飛出去了,偉大的時刻到了。 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排長陶啟勝。歷史的,肉體的,腰部被子彈擊中。 熊秉坤來晚一步,沒關係。關鍵不在於誰打響第一槍,而是槍響了,有戲了,士兵心裡有底了。 反動陣營這邊,頭兒跑了,沒戲了,心裡沒底了,子彈不想飛了。 不是一顆子彈,所有的子彈都飛出去了,不是一會兒,飛了很久很久。

不論飛得多久多遠,都有飛完的時候。所以下一步就是要讓子彈不停地飛,一刻也不歇。那就必須要佔領軍火庫,在楚望台,由工程第八營守衛。 工程第八營歷史悠久,它的創立,要感謝一個人,已經無數次地提到過的香帥張之洞。 1893年,張之洞開始在湖北編練新軍。成立工程隊,完全德國化。從德國進口毛瑟雙筒步槍和小山炮,聘請德國人擔任訓練教官。後來又逐步擴編,全稱為陸軍第八鎮工程第八營。 負責看守楚望台軍械庫的軍官叫李克果,平時在軍中頗有威望,人緣不錯。那邊槍聲傳來,這邊的革命黨就準備動手了。 李克果將士兵們召集過來:“我和大家共事五年了,朝夕相處,親如兄弟,有幾句話在心裡,大家願不願意聽?” “長官,你是個好人,我們願聽。”

外面的槍聲聽見了嗎? 早就听見了,一直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聽槍聲。 如果是土匪黑社會來搶軍火,我們要誓死守衛軍火,堅決捍衛百姓財產安全,如果是軍人來了…… 李克果停頓下來望著士兵們:“我親愛的兄弟們,你們人少,還是不要抵抗,讓他們進來。” 說完話,底下鴉雀無聲。 李克果打開庫門,叫人搬來兩箱子彈分發給士兵。 突然,一個士兵向空中發了一排槍。開槍為他送行,李克果悄然從後院翻牆而走。李克果是個明白人,革命是不會為難明白人的。 槍響了,還不夠,炮還沒響。 南湖砲營早已蠢蠢欲動,徐萬年和他的兄弟們枕戈待旦,就等著這一天。 徐萬年讀過三年私塾,因家窮而輟學,在商店學徒,後經劉公介紹加入共進會,任砲隊第八標共進會總代表。他其貌不揚,口才也不出眾,卻有著特殊的魅力。到底魅力在哪兒,也說不清楚,反正士兵都聽他的。

徐萬年籌集八百兩白銀在營房附近開設酒館,擺開八仙桌,來的都是客。深夜向士兵宣傳革命。他性情耿直,關鍵是大方。好酒沒有,小酒天天咪,酒錢隨便給,沒有就賒賬。人緣極好。在砲隊七年,發展入會士兵近千名。 南湖砲營駐紮在武昌城外,一聽到槍響,徐萬年開始行動了。有好人緣的徐萬年原以為會一呼百應,可是士兵們還在那兒觀望。大家是感激徐萬年,平時好酒好肉的招待。可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現在情勢未明,如果妄動,弄不好誅九族。 看來不來點現的,大家是不願動啊,又一位革命黨人蔡漢卿出場了。 蔡漢卿,湖北沔陽人,挑夫出身,臂力過人。因常年挑擔,肩膀上隆出一大包,人稱“蔡一包”,他脫去上衣,赤膊拖著一尊大砲。 隊官上前阻擋,沒看見我脫衣服嗎?你不是找抽嗎?蔡漢卿一腳將隊官踢翻在地。在軍營門口,蔡漢卿點響了第一炮,辛亥年最有歷史意義的第一炮。

從此,“蔡一包”變成了“蔡一炮”。 大砲一響,黃金萬兩,震懾力比什麼都強。大夥兒有底氣了。徐萬年感慨不已,天天好酒好肉不抵關鍵時候的一聲炮響,幹革命以後真的不能再請客吃飯了。 槍響了、炮響了,軍火庫有了,現在就是穩定人心了。 穩定人心,就要讓對清朝仍心存幻想的人徹底死心。要想讓他們死心,就要將他們的頭兒徹底摧垮。下一步,攻占首腦機關——總督衙門。 革命黨兵分三路向總督衙門進攻。 守衛督署的兵力,有教練隊一營,機關槍一隊,消防隊一隊,騎兵一隊,還有旗兵巡防營。張彪親自督戰,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死守。 革命軍衝了三次,都被擊退。總督衙門若是攻不下,一切都玩兒完,情勢非常危急。 砲隊出馬,轟了幾炮,威力很大。可是深夜看不清目標,轟也是亂轟。

有人想了一個主意,找來十幾桶洋油,將總督衙門兩旁的房子點燃,火光沖天。 關鍵時刻,蔡一炮出手了,在火光的映照中,以督署旗桿為目標,第一炮一千八百米達,第二炮一千六百米達,第三砲射中督署簽押房。連發三砲,炮炮皆準。 炮越準、越精,瑞澂心裡就越慌、越怕。在近在咫尺轟隆隆的砲聲中,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張彪還在那兒苦撐著,瑞大人,我們共同經歷了炮火的洗禮、鐵血的考驗,情誼一定會更進一層。還在那感動呢,士兵來報瑞大人早溜了。 我怎麼沒看到? 要是讓你看到那還能跑得了嗎? 聽著革命黨越來越密集的砲火聲,張彪嘆了口氣,帶領幾個忠心的部下逃往漢口。 瑞澂溜了,張彪跑了,最兇惡的敵人消失了,武昌被完全佔領了。 其餘的國家工作人員呢? 湖北提法使馬吉樟整整齊齊穿戴好朝冠、朝服,手捧印信,獨自坐在衙門裡。他信誓旦旦地說:“我不走,等著革命黨來。引頸就戮,為皇上而死,痛快!” 左等右等,革命黨還是不來,旁邊的幾個僕人都跑了。有個丫環在後門喊:“馬大人,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 馬大人眼睛瞅了瞅,沒起身。 “馬大人,你夫人喊你回家吃飯!”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剛落,大廳早已看不見人影,一溜煙小跑,馬大人回家吃飯去了。 吃著香噴噴的飯菜,看著夫人嬌美的臉龐,馬吉樟感慨,人生真是太美好了。皇上,對不住了。 最不該發生革命的武漢卻一切都發生了。 瑞澂、洪哥、張彪,三個不好夜生活的男人,他們原本可以在大舞台上手拉手唱起悠揚的“同一首歌”,現在,卻即將要在“難忘今宵”聲中做出痛苦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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