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5

第44章 燕國的危機:禪讓豈能隨意

燕易王在位的時間並不長。 公元前323年,燕易王參加了魏國組織的五國相王。從此,燕君不稱侯爵,而稱為燕王。 公元前321年,燕易王去世,太子噲即位,也就是歷史上的燕王噲。 明眼人可能很快會發現問題——燕王噲不是一個諡號。一般而言,史書上都會用諡號來稱謂天子諸侯,如周顯王、秦惠王、燕文公等。一個諸侯,如果沒有諡號,那就意味著他連個蓋棺定論都沒有,這是相當不同尋常的。 燕王噲信任一個名叫子之的人,任命他當了相國。 子之辦事果斷,善於監督考核官吏,在民間具有很高的威信。但是,就像商鞅剛到秦國時的情況一樣,傳統貴族對於子之這種政治暴發戶十分反感,他們在太子平的領導下,處處掣肘,和子之對著幹。

薊城中兩股勢力鬥得不亦樂乎。太子黨佔據高位,把持了朝中所有重要的職務;相黨群眾基礎紮實,提拔了大量基層幹部。 然而,最重要的力量一直在搖擺不定——燕王噲本人對於應該支持兒子還是相國,或是和稀泥,或是各打五十大板,始終拿不定主意。 子之有他的秘密武器。 蘇秦在燕國的時候,和子之關係很好,兩個人結為了兒女親家。蘇秦的弟弟蘇代與子之的關係也不錯。公元前318年,蘇代作為齊國使者出訪燕國,燕王噲問了蘇代一個問題:“齊王為人如何?” 這裡的齊王已經是齊宣王,剛剛即位兩年,工作業績不明顯,是以燕王噲有此一問。 蘇代說:“不是霸主之才。” 燕王噲說:“為什麼?” 蘇代說:“因為他對有能力的大臣不夠信任。”

燕王噲聽了,若有所思。 就為了這幾句話,子之送給了蘇代黃金百兩,供他在燕國開銷。蘇代又找到一個名叫鹿毛壽的人幫忙。 鹿毛壽是位方士,以煉丹導引之術深得燕王噲信任,能夠隨意出入燕王宮中。他對燕王噲說:“天下人都說堯賢德,是因為他大公無私,能夠把天下讓給許由,而許由又沒有接受,堯因此有禪讓天下的名聲而實際上又沒有失去天下。如果大王提出要把國家禪讓給子之,子之一定不敢接受,這樣大王也就和堯齊名了。” 據記載,許由是古代的賢人。 堯曾經打算將天下讓給許由,說:“太陽出來了,燭火還有什麼意義?雨季來臨了,何必要澆水灌溉?有您這樣的聖人,我為什麼還要佔著君位?我越看越覺得自己比您差遠了,一定要把君位讓給您,由您來統治萬民。”許由聽了,趕緊跑到河邊去洗耳朵,說:“快別說這樣的話,把我的耳朵都弄髒了!”

許由說:“您治理天下,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如果我還要去取代您,是為了名聲嗎?所謂'名',不過是'實'的影子,您難道是要我去追求虛幻的影子嗎?鳥兒在林中築巢,也不過是要一根樹枝;鼴鼠在河裡喝水,最多也不過是填飽肚子。我一個人自由自在,要天下乾什麼呢?廚師即便不干活,也輪不到屍祝祭越過樽俎來替代他啊!”屍祝即祭祀官,成語“越俎代庖”,便是出於這個典故。 燕王噲聽了鹿毛壽的話,果然宣布將國家大事都託付給子之。 這樣的事情,在當時並不罕見。秦孝公就曾提出要讓商鞅即位,魏惠王也說過要惠施代他為王,但那就像是“找個時間請你吃飯”一樣的客套話,說的人裝作很認真,聽的人裝作很惶恐,拼命推辭,最後不了了之。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子之毫不客氣地接受了燕王噲的讓賢,還要求燕王噲將俸祿三百石以上的官吏的印信全部收回,由他重新任命。這樣一來,子之就真的成為了燕國的主人,連燕王噲在他面前都必須俯首稱臣。想必這也是自傳說中的堯舜禪讓以來,中國權力交接史上最戲劇性的一幕。 太子黨和相黨的鬥爭,至此勝負已定。但是下這個結論顯然為時過早——子之雖然在燕國南面稱王,卻不能得到諸侯的承認。連中山這樣的小國都對這件事表示極度憤怒,有當時文物“中山王方壺”銘文為證:“燕君子噲,不辨大義,不忌諸侯,而臣宗易位,以內絕召公之業,乏其先王之祭祀;外之則將使上覲於天子之廟,而退與諸侯齒長於會同,則上逆於天,下不順於人也,寡人非之!”

簡而言之,以臣代君,得不到週天子的承認,乃是大大的倒行逆施,寡人表示強烈的抗議! 中山的相國也趕緊站出來表態。作為臣子反而對君主發號施令,真是令人髮指。如果要我和敬愛的國君並立於世,與諸侯相會,這樣的事我連想都不敢想! 這一年,正是公孫衍組織五國伐秦的那年,燕國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沒有如約參加伐秦的軍事行動,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當時孟軻已經回到齊國,有人問及他對燕國發生的事情的看法,他的回答是:“假如你喜歡一個人,就私自把君主賜給你的官爵俸祿轉贈給他,而他也欣然接受,可以嗎?” 言下之意,燕國的爵位是周天子封的,沒有經過週天子同意,當然不能隨便送人。 孟軻的話說得有道理,但是不難看出,他耍了一個花招,避開了“以臣代君”這個敏感點。而且還有一句潛台詞:只要周天子同意了,以臣代君也未嘗不可。要知道,齊國現在的王室田氏,正是買通了周天子,“以臣代君”而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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