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5

第10章 戰神吳起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名叫吳起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吳起是衛國人。據《史記》記載,吳起年少的時候,家境還不錯。他如果安於現狀,也許可以在鄉下當一輩子養尊處優的土財主,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但是戰國亂世給了他一顆不安分的心,他開始負劍走天涯,遊歷各國,企圖混個一官半職,出人頭地。 現實是殘酷的,數年之後,千金散盡的吳起拖著疲憊的身軀又回到了衛國。同村的人對這位好高騖遠的青年充滿了幸災樂禍和不屑,在他們看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到國外去亂闖,無疑是一種自不量力的行為——這下好了,把祖上積累的一點家業全揮霍掉,連吃飯都有難了吧! 某一天,有人故意逗吳起:“哎,吳起,把你的劍賣給我吧,你都快餓死了,還要那破玩意兒乾啥?”

吳起勃然變色:“你再說一次!” “喲,叫花子還挺神氣嘛!” 話音剛落,血光飛濺,那人的人頭滾落地面,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他至死都不明白,開一句小小的玩笑,值得吳起大動殺機麼? 周圍的人嚇壞了,因為他們平時都嘲笑過吳起。等他們意識到情況不妙的時候,殺戮已經開始。只見吳起揮舞著帶血的寶劍,像一頭豹子般衝到人群中,所到之處,慘叫連連,不大一會兒工夫,地上已經躺了三十多具屍體。 士可殺,不可辱,尤其是當他腰里別著一把寶劍的時候。 當天夜裡,吳起收拾了幾件衣服,將家裡僅剩的一點錢裝在包袱裡,悄然離開。吳起的老母親已經七十多歲,拄著拐杖到村口送他。他在母親面前捋起袖子,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發誓說:“如果不能當上卿相,我就不回衛國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他也不想想,就算他運氣再好,當上卿相也至少要個十幾二十年,那時候再回衛國,老母親還在世嗎?何況他的運氣一直不怎麼好。 此去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但是吳起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多年來的挫敗以及由此帶來的恥辱,在他心裡燃起了一通熊熊的烈火。他要成功,他要成名,他要讓這個世界在他面前顫抖! 帶著這樣的目的,吳起來到了魯國,投奔到了曾申門下。 前面說過,曾申是卜商的弟子,李悝的老師。 曾申的父親則是卜商的同門師兄,大名鼎鼎的曾參,被後人尊稱為曾子。 冥冥之中,吳起已經和魏斯發生某種聯繫。但此時的他,並沒有想到順著曾申這條線去投奔魏斯,而是希望在魯國找到自己的市場。 不久之後,衛國傳來了消息,吳起的母親去世了。曾申聞知,馬上給吳起放假,還給了一筆盤纏,讓他回去奔喪。吳起卻拒絕了曾申的好意——臂上的齒印還在呢,他怎麼能夠忘記自己的誓言?曾申發火了,要知道儒家極其講究孝道,他的父親曾參還寫過一本《孝經》,是天下聞名的大孝子,對於吳起這種不孝的行為,曾申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就算是有一千種理由,你也必須回去為你母親送葬!”曾申對吳起說。 “不行。我發過誓,不功成名就,決不回衛國。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誓言。” 這段短暫的師徒之誼就此結束。 吳起說一不二,絕非託辭,而應該是偏執的性格使然。據《韓非子》記載:吳起還在衛國的時候,有天拿回來一條腰帶,要他老婆照著織一條。腰帶織成後,吳起問老婆:“我要你織一條一模一樣的,為什麼你織得這麼漂亮?”他老婆說:“我用的原料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因為是你要用的,所以特別花了心思才織成這個樣子。你係起來給我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再改。”滿以為吳起會感動,沒想到吳起冷冷地說了一句:“誰叫你自作主張,不按我的要求做?”接著就命她收拾衣服回娘家去——這都什麼人啊?他岳父前來求情,吳起說:“我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不開玩笑的。”硬是將那女人給休了。

如果那女人知道她的繼任者的命運,絕對不會因為被休而哭泣,反而應該感到慶幸。 吳起在魯國又娶了一個齊國女人為妻。 公元前412年,齊國進攻魯國,連拔兩城。有人向魯元公推薦吳起,說他善於用兵,可為大將。魯元公聽說吳起的老婆是齊國人,不免猶豫,害怕吳起胳膊向外拐。吳起聽說之後,回家就將老婆殺了,提著頭去見魯元公,以表忠心。這就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殺妻求將”。 吳起為所有急功近利而不擇手段的人樹立了一個典範。 吳起確實無恥,但備不住吳起用兵如神。魯元公拜吳起為將,命他帶兵進攻齊軍,結果吳起“大破之”,很快收復了失地,打得齊國人討饒,主動要求談判。 魯元公十分高興,想重用吳起。有人對魯元公說:“吳起這個人,多疑而殘忍,為了博取功名,連自己的老婆都能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一句話斷絕了吳起在魯國的仕途。

正在吳起心灰意懶的時候,李悝變法的消息傳到了魯國。魯國的遺老遺少們對此嗤之以鼻,多以為魏氏這是離經叛道,必致大亂。吳起卻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片光明。 走吧,反正魯國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吳起終於離開魯國,來到了熱火朝天的安邑,通過翟璜的引見,見到了魏斯。 魏斯對吳起沒有太多了解,但他知道吳起曾經是曾申的學生,和李悝算是同門。於是問李悝:“你對吳起這個人有沒有了解?” 李悝說:“我對他早有耳聞,是個貪財好色之徒。但是如果讓他帶兵打仗,只怕連司馬穰苴也比不上他。” 司馬穰苴就是田穰苴,是春秋末年齊國著名的兵法家。拿司馬穰苴作對比,等於告訴魏斯,吳起是當世第一兵法家。 魏斯聽了大喜:“那我就用他為將。”這位勇於變革的英主,深受卜商經世致用思想的影響,決不拘泥於以德取才的舊觀念。這倒不是說他不愛德,安邑城中的有德之士已經夠多了,卜商、田子方、段干木都是德才兼備的博學鴻儒。現在他需要的是能征善戰的將軍,是能夠將秦國人趕回西方、讓齊國和楚國不敢輕舉妄動的軍事家,至於這個人的品行如何,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換而言之,當他需要一條狗的時候,他只管這條狗會不會看家防賊,才不理會它是白狗還是黑狗,是黑背還是哈士奇。

如果說,李悝是讓秦國有所忌憚的人,那麼現在,讓秦國顫抖的人粉墨登場了。 吳起的軍事主張,集中體現在《吳子兵法》裡。簡明扼要地說—— 第一,吳起主張把政治和軍事結合起來,對內修明文德,對外積極備戰,兩者必須並重,不可偏廢。換而言之,他認為軍事強大的基礎是政通人和。 第二,在治軍方面,他也強調政治優先,用道、義、禮、仁等儒家思想教育將士為統治者賣命。 第三,他主張兵不在多而在於精,要建立一支“居則有禮,動則有威,進不可擋,退不可追”的精銳部隊。為此,必須要選募良材,加強訓練,重用勇士,賞罰分明。 根據上述指導思想,吳起上任後,立馬對魏軍進行改革,建立了所謂的“武卒”制度。 武卒即職業軍人。春秋時期,職業軍人基本由士以上的貴族階層充任;平民和奴隸則充當義務兵,平時從事生產,打仗的時候則自備武器跟在貴族的戰車後面作戰。

到了戰國時期,隨著土地制度改革,各國紛紛由封建社會向專制社會進化,原來的貴族特權被打破,平民通往權貴的道路被打開。吳起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變化,他的武卒制度實際上就是軍隊的科舉制——不分貴賤,不問出身,通過考試擇優錄取戰士。 入選武卒的基本條件堪稱苛刻,據《荀子》記載,武卒必須能夠披三屬之甲(三層鐵片編綴而成的鎧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支,荷戈帶劍,背三天的口糧,用半天時間奔跑百里,而且立即投入戰鬥。 一旦入選武卒,待遇相當優厚——免除全家的徭役和田宅租稅。可謂一人賣命,全家輕鬆。吳起以這種方式迅速組建了一支戰鬥力超強的精銳部隊。 魏軍士兵很快發現,這位新來的將軍除了敢作敢為,還有一點與其他將領截然不同。他從來不回家睡覺(估計沒人敢做他老婆),吃住都在軍營,下到最基層,和地位最低下的士兵同甘共苦。士兵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士兵席地而臥,他就絕不鋪席子;行軍打仗的時候,他不乘車騎馬,而是和士兵一起步行,還背著自己的口糧和被子。

有一次,吳起發現一名士兵背上生了膿瘡。這種病可大可小,如果不治的話,很可能致命;但是治的話,以當時的醫療知識,只能請人用嘴把膿吸出來。可是谁愿意做這樣的事呢,連隨軍的醫士都不願意。吳起二話沒說,掀起那名士兵的衣服,親自替他把膿吸了出來。 數年之後,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一次,這次被吳起救治的士兵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小伙子。他的母親在家裡聽到消息,號啕大哭。鄰居覺得很奇怪:“你兒子不過是個普通士兵,有幸得到將軍親自為他吮吸膿瘡,你高興還來不及,哭個啥?”老太太一邊哭一邊說:“當年他父親就是因為將軍為其吮膿,打仗的時候奮不顧身,戰死疆場。現在將軍又為這個傻小子吮膿,我不知道他會死在哪裡啊!”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公元前409年,魏斯派吳起率領大軍進攻秦國。經過吳起整訓的魏軍銳不可當,勢如破竹,先後攻取了秦國的臨晉、元里、洛陰、邰陽等五城,並於第二年將秦國的河西地區(今天的陝西省華陰以北,黃龍以南,洛河以東,黃河以西)全部佔領。秦軍趕緊退守洛水,沿洛水一帶緊急構築防禦工事,並且修築重泉城(今陝西省蒲城)以加強防守。長期以來讓魏氏如鯁在喉的秦國威脅,被吳起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一掃而空。

魏斯於是設立河西郡,任命吳起為郡守。對於魏氏政權來說,這一戰的意義重大,河西大片肥沃土地的併入,使得魏氏經濟實力進一步增強,同時具有了廣闊的戰略縱深,原來那種四面進風、八方受雨的窘境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這一戰還帶來另外一個後果:秦國受到戰敗的刺激,深感變革的必要性,於公元前408年火速推行了“初租禾”制度,也就是按照田地的面積徵收糧食稅。這一改革,相比於東方各國來說已經嚴重滯後(魯國推行類似的“初稅畝”是一百八十六年前),卻悄然拉開了秦國變法運動的序幕。 拿下河西之後,魏斯緊接著發動了對中山的大規模進攻。 魏氏的領地和中山其實不搭界,中間還隔著趙氏的地盤。當時晉國名義上還是一個國家,魏斯以晉國亞卿的身份征討中山,要求趙氏讓魏軍通過,也在情理之中。

此時趙氏宗主名叫趙籍。 前面提到,趙無恤攻取代地後,將長兄伯魯的兒子趙週封為代君,以回報伯魯讓位之情。三家分晉後,趙氏政權得到鞏固,無恤不肯立自己的兒子為儲君,堅持要把家業傳給趙週。但是趙周福薄,竟然先無恤而去。無恤真是厚道,又立了趙週的兒子趙浣為太子。公元前424年,趙無恤去世,趙浣即位,將趙氏居城從晉陽遷到中牟(今河南省鶴壁)。公元前408年,趙浣去世,其子趙籍即位。 當魏斯的使者來到中牟請求借道的時候,趙籍一開始不想答應。大臣趙利勸他:“讓他們過去唄!他們要是攻而不克,等於削弱自己的力量,對我們趙氏有利;要是攻克了,中間也還隔著我們趙氏,肯定不能長久佔領。無論如何,用兵的是他們,得利的是我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趙籍聽從了趙利的建議,允許魏軍過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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