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其實我們一直活在春秋戰國6·大結局

第18章 魏國頂級人才流失榜

范雎是魏國人,字叔,學的也是縱橫之術。據《史記》記載,范雎曾經遊說諸侯,想要侍奉魏王,卻因為時運不濟,一直沒有受到重用,只能投靠魏國中大夫須賈,當了一名門客。 魏昭王年間,須賈奉命出使齊國,范雎作為隨從跟隨左右。這次出使很不順利,他們在臨淄住了幾個月,都沒有獲得齊襄王接見。倒是齊襄王聽說范雎能說會道,是個有識之士,有心結交他,便派人送來十斤黃金和酒肉。 范雎當然不敢接受。 須賈知道這件事後,心裡很不是滋味。想想看,他作為正使在齊國坐了幾個月的冷板凳,連齊襄王的面都沒見著,不知如何回去交差;范雎一介門客,至多算是他的僕從,卻受到齊襄王如此厚待,叫他如何能夠不嫉妒? 嫉妒是人之常情,然而像須賈那樣由妒生恨,甚至產生陷害之心的,卻不多見。當時,須賈命范雎接受了齊襄王送來的酒肉,退還了黃金。回到魏國後,須賈向相國魏齊匯報工作,便將不能完成使命歸咎於范雎。

“我的門客范雎將國家機密私下泄露給齊人,造成我工作上極大的被動。否則的話,齊王與他素不相識,為什麼會無緣無故送他黃金呢?” “竟然有這樣的事!”魏齊是魏國公室子弟,又居高位,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第二天,魏齊大宴賓客,特別交代須賈將范雎也帶上。酒喝到一半的時候,魏齊命門客將范雎拿下,不由分說,痛打了一頓,將他的肋骨打斷數根,牙齒也打脫好幾顆。 范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打得幾次暈厥過去,恍恍惚惚聽見魏齊在說:“這就是賣國賊的下場!”還聽見賓客們一致叫好的聲音,這才猛然想起在齊國發生的事。 可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范雎這樣想著,乾脆將眼睛一閉,屏住呼吸,裝死。 魏齊的門客不是專業的劊子手,草率地查看了一下之後,便向魏齊匯報,這個人已經沒氣了!

“沒氣了?那就拿一張席子包起來,扔到野外去餵狗!”魏齊頗為遺憾地說道。他想了想,覺得仍然不過癮,又將門客叫住,“還是先把他扔廁所裡吧,我要讓後人都記得這件事,知道出賣國家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 酒宴繼續進行。賓客們喝得酩酊大醉,輪流到范雎身上撒尿,一邊撒還一邊辱罵。這其中,也包括范雎的主人須賈。 當須賈的尿液零零碎碎撒在范雎臉上的時候,范雎心裡明白,自己和魏國從此沒有任何關係了。如果有,那就只有仇恨。想到這一層,他鼻子一酸,眼淚和著尿液悄然滑下。 過了一陣子,酒宴接近尾聲。賓客們東倒西歪,魏齊也喝高了,摟著兩個舞女,搖頭晃腦地哼著一首古老的魏歌。 這是一首讚美婦人體態豐腴、多子多福的歌謠。

負責廁所衛生的僕人遠遠地看著大堂上的燈火,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突然間,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裡。 “兄長,兄長,請過來一下。” 僕人定睛一看,差點叫出聲來。只見微弱的燭光下,原以為已經是死人的范雎掙扎著在向他招手。 “原來你還沒死!”僕人捏著鼻子說道。 “噓……”范雎示意他不要高聲,“兄長救我一命。我雖然貧寒,家中還藏有十餘兩黃金,只要兄長能把我背出去,全送給兄長。” 聽到“黃金”二字,僕人兩眼立馬放出光芒。他想了想,很快有了一個主意,說道:“你再委屈一下,別讓人發現。” 僕人跑到大堂,將在門口候命的管家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管家點點頭,要僕人退下,然後進去向魏齊請示,準備將廁中犯人的屍體搬出去。

魏齊醉眼惺忪,含含糊糊地答道:“好吧。” 就這樣,范雎被當作死人運到城外,撿回了一條命。 然而魏齊也不是傻瓜。第二天酒醒之後,他左想右想,硬是覺得不對勁,把管家叫來一問,立馬明白了個三五分。於是又傳喚僕人,結果可想而知——僕人已經拿著范雎的十幾兩黃金,遠走高飛了。 魏齊懊悔不已,下令在全國范圍內搜捕范雎,然而幾個月過去,范雎還是杳無音訊。久而久之,魏齊也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魏齊不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當全魏國都在找范雎的時候,范雎就藏匿在大樑城內,他的眼皮底下。 范雎有位發小,名叫鄭安平,長大後來往不多,感情卻一直篤深。鄭安平在大樑城內做著一點小生意,有幾間鋪面和一處房宅。范雎逃得性命之後,就住在鄭安平家中養傷。為了遮人耳目,他還改了一個名字,叫作張祿。

又過了幾個月,秦昭王派了一個名叫王稽的人為使者,出訪魏國。鄭安平打聽到消息,想辦法混到接待各國使節的賓館中當了一名僕從,負責王稽使團的後勤保障。王稽見鄭安平談吐不凡,不像是個下人,便也十分尊重,時常找他來聊聊天,問問魏國的風土人情。 有一天王稽對鄭安平說:“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很快就要離開魏國了。臨走的時候,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什麼賢人可以推薦給我帶回秦國去?” 王稽的意思,是試探鄭安平本人願不願意為秦國服務。鄭安平早就等著這一句了,馬上說:“有,我的鄉黨中有一位張祿先生,有定國安邦之才,可以和您談談天下之事。不過,他在大樑有很厲害的仇人,平時不敢出門,只能晚上來見您。” 王稽喜出望外,說:“那就快請他來見啊!”

當天夜裡,范雎和鄭安平來到賓館,和王稽關起門來見了一面。三個人聊了不到半個時辰,王稽便意識到,自己逮著了一條大魚!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的使臣出使各國,除了正常的外交活動之外,都負有一項秘密使命——尋找埋沒的人才,不分國籍,無論貴賤,只要他有本事而且願意為秦國所用,就帶回咸陽去給予一定的職位。 “以先生的才能,只要到了咸陽,見到秦王,必定可以獲封客卿。”王稽這樣說道。所謂客卿,地位相當於卿,是外國人到了秦國之後,尚未立功的情況下,能夠獲得的最高官位。 張祿搖搖頭,說:“我這半條命的人,能夠在秦國找一個看門掃地的工作,就是萬幸啦!” 王稽緊緊握著范雎的手說:“秦國不可能這樣對待先生。”

范雎長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數天之後,王稽啟程回國。范雎和鄭安平喬裝改扮,躲藏在使團的車隊中,晃晃蕩盪穿過大樑的街道,開始了向西之旅。 這一天的陽光很好,曬在范雎身上,讓他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九十年前,公叔痤的中庶子衛鞅就是穿過同一條街道、同一座城門,悄然離開魏國前往秦國。 衛鞅離開之後不到十年,鬼穀子的門徒孫臏,也是沐浴著同樣的陽光,坐在齊國使臣的車中離開大樑前往臨淄。 此後,鬼穀子的另一位門徒張儀,也是從大樑出發,先到楚國,後到趙國,最終落入秦惠王彀中。 現在,歷史彷彿再一次重演。范雎的離去,在魏國的人才流失榜上,又增加了一個重量級的名字。這個名字給天下諸侯帶來的強烈震撼,將不亞於上述任何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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