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那時漢朝7 妖孽亂政·帝國瓦解

第49章 三、皇甫嵩重出江湖

王芬死了,我想他在地下肯定痛罵華歆這個烏鴉嘴。可對劉宏來說,他肯定喜歡華歆這樣的烏鴉。儘管有烏邪嘴幫助,可漢朝的根本性問題還沒辦法解決。 主要是,鬧事的人不見減少,反見增多,範圍波及的地方也越來越廣。面對整體失控的態勢,法術大師告訴劉宏:據天象顯示,洛陽城可能危在旦夕,南北兩宮,要發生流血事件,陛下必須作好準備。 洛陽城危險,這種事情都不必看天象。看看路邊的死人和每天的軍事情報,劉宏大都知道,亂民攻進他的首府,那是遲早的事。 為什麼會這樣?其實不是敵人猛烈,只怪自己無能。 的確無能,連換三個太尉,都沒人整出一個辦法。但是法術師醜話說在前頭了,別人都想不出辦法,只能靠自己了。 於是,劉宏徵召天下部隊,聚集洛陽城,進行浩大的閱兵儀式。他披甲戴盔,騎著戰馬,自稱無上將軍,雄赳赳、氣昂昂地從部隊面前走過,口號排山倒海,響徹雲霄,好不壯觀。

場面看似很強大,其實劉宏心裡虛得很,但又不得不裝。可裝了今天,能裝得了明天嗎?到時亂軍殺進洛陽城,想再裝就是死路一條了。 於是,劉宏就拍拍腦袋想,看來要搞定天下亂民,不請那傢伙出山是不行的了。 劉宏心裡想的那傢伙,就是皇甫嵩了。 公元一八八年,十一月。劉宏親自出馬,請皇甫嵩出山,拜他為左將軍,並統領前將軍董卓部隊,兩人各率兩萬人,總共有四萬人。 皇甫嵩出山的第一戰,就是剿滅圍攻陳倉的造反部隊。這支造反部隊,是漢朝的老相識了,那就是韓遂和馬騰的造反兵,他們共同推出的頭目,名叫王國。 我們知道,皇甫嵩和董卓,都是涼州人。出門在外,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何況兩人還是共同效忠一個皇帝,應該是好說話的。這話如果放在誰身上,都是成立的。但是董卓會告訴你,他不信這一套。如果說淚汪汪,那也是被逼急流的眼淚。

比如現在,他就被皇甫嵩逼急了。 董卓和皇甫嵩碰面,他提議,立即趕往陳倉,救援被困之城。皇甫嵩大手一揮,說了一個字:不! 董卓很不屑,皇甫嵩就慢悠悠地給他上課。 他是這樣告訴姓董的:兵法說,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以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我,可勝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餘。有餘者動之於九天之下,不足者陷之於九地之下。 董卓聽出來了,皇甫嵩給他講的是孫子兵法。都是同行人,都是江湖老手,這一套他早爛熟於胸中,還好意思拿出來講? 皇甫嵩似乎看出董卓心中有氣,裝作看不見,仍慢慢道出他不急於出兵的緣由:陳倉城雖小,但牢固得很。王國的部隊,看上去很強大,他就料到沒有個一年半載,是拿不下陳倉的。我們就先等他們打累了,玩膩了,然後再出動,以逸攻勞,他們想不被收拾都難。

皇甫嵩否決了董卓的作戰方案,他無話可說,只好搬出板凳,陪著皇甫嵩坐著看戲。 殊不知,這場戲看得董卓心裡甚是壓抑。他一坐就是冬去春來,前後總共有八十天。 這八十余天的時間,神奇的陳倉城,果然被皇甫崧說中了,那裡猶如銅牆鐵壁,而王國的部隊像一群熱鍋上的螞蟻,在城外轉來跑去,就是找不到進城的突破口。 這時,只見皇甫嵩慢悠悠地站起身來,對董卓說道:“董將軍,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 皇甫崧說出發,就出發了? 董卓心裡很不舒服。你叫我坐,俺坐了,你叫我出發,俺沒那麼隨便出發。好吧,你之前不是給我上孫子兵法嗎,現在我也可以給你上上課。 於是,只見董卓突地站起來,對皇甫崧說道:“我認為,現在不是追擊他們的時候。”

皇甫嵩很嚴肅地問道:“為什麼?” 董卓裝出一副胸有兵略的樣子,慢悠悠地說道:“兵法曰,窮寇勿追,歸眾勿迫。今我追敵,是追歸眾,追窮寇也。困獸猶鬥,況大眾乎。” 沒錯,孫子兵法是有這麼一段話,大約意思就是,不要亂追敵人。野獸急了都要跟人拼命,何況現在政府軍追殺的,是一幫亡命之徒。 皇甫嵩一聽,笑了。 董卓話語剛落,只見他說道:“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之師,非歸從也。敵眾且走,莫有鬥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 末了,他又告訴董卓:如果董將軍害怕了,就在後面給我打後援,我自己去追他們就是了。 皇甫崧說完,就率兵走了。 然而皇甫嵩一走,董卓就後悔了。 皇甫嵩出兵後,勢如破竹,一路追殺,斬首敵人萬餘,造反兵頭目王國,也不幸被他幹掉。

看著眼前這一切,董卓顏面掃地,想拿刀殺人的心都有了。皇甫嵩,算你狠!他在心裡默默地念著這句沒有品位的話。 在造反兵方面,王國死了,韓遂和馬騰還在。接著,韓遂等人又推出新的首領,繼續造反。但是,造反兵被皇甫嵩這麼一掃,像茄子被秋霜打過一般,全沒了生氣。面對萎廢之勢,韓遂無可奈何,不久,他們再起內訌,彼此殺得熱火朝天。 一句話,他們遇上皇甫嵩,算是完了。 造反兵完了,董卓也要跟著滾蛋。接下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讓他對皇甫嵩,簡直都要恨到骨子裡去了。 先是劉宏來了一道奏書,說要封董卓為少府。董卓一聽,心都涼了。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拜官是假,奪權是真。如果真的接受劉宏的任命,去洛陽城當官,等於是老虎進了籠子,那真的是玩完了。

董卓是一千萬個理由,不想走。亂世當前,手握重兵,就好像家裡的鍋裡有米,箱底里壓著大把的銀子,這種感覺要多踏實就有多踏實,他怎麼會願意走呢? 可是皇帝的任命書都來了,怎麼辦? 最簡單的辦法,當然就是抗命不從。當然,翻臉也是一項技術,董卓深諳其道,寫了一道奏書,送到了洛陽城。 他這樣告訴劉宏:感謝陛下皇恩浩蕩,拜我為少府。可現在的問題是,我想走,又走不了。您也知道,我的屬下都是來湟中的志願軍和羌胡等少數民族,他們知道我要離開他們,拖住我的大腿說,政府不發給他們糧食,也不發給他們俸祿,妻子兒女,還等著米下鍋呢。 這幫人,好的時候特別好,爛的時候也特別爛。如果我冒失就走了,擔心他們鬧事,給政府軍帶來麻煩,那我就不好交代了。

既然我無法使他們接受命令,那就只好留下來,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從以上一番話,我們可以看出,董卓敢於抗命,估計就是他們的兵是自己養活自己的。劉宏一個子兒都捨不得出,連糧食都不發給他們,讓他把自家的部隊,交給政府,這等損私肥公的事,他怎麼會答應? 董卓抗命,劉宏卻也無可奈何。 劉宏當皇帝這些年來,碰到董卓這種人,還是頭一回。可鞭長莫及啊,招之不來,打之不得,只能順之哄之了,於是董卓就成了劉宏心裡的一塊心病。 董卓當然也知道,劉宏這個人壞事做了不少,但也不是傻瓜一個。他能下一次詔書,就能來第二次。只要部隊還在他的手裡,無論怎麼睡,都不是很踏實。 說對了。 劉宏的確是睡不踏實,不久,他又下了一道詔書,拜董卓為并州牧。並且很明白地告訴董卓,你人可以走,但是你屬下的兵,必須全部留下,讓皇甫嵩來統領。

董卓一看,心裡冷笑。什麼狗東西,老調重彈,想在虎口奪食,門兒都沒有。 於是,他再上一書,說感謝陛下這些年的賞識,讓我掌兵十年有餘。然而我的兵眷戀我,離不開我,還是請陛下允許我帶他們回冀州,替漢朝效命守邊。 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 董卓的奏書一到洛陽,有人就跳起來要罵人。這跳起來跟董卓紅眼的人,不是劉宏,也不是皇甫嵩,而是皇甫嵩的侄兒皇甫酈。 皇甫酈正在皇甫嵩身邊跟班,他這樣告訴皇甫嵩:本朝失政,天下倒懸,能安危定傾者,唯大人與董卓耳。今怨隙已結,勢不俱存。卓被詔委兵,布上書自請,此逆命也。又以京師昏,躊躇不進,此懷姦也。大人今為元帥,杖國威以討之,上顯忠義,下除兇害,為何觀望不前呢?

皇甫酈不愧為皇甫氏後裔,長著一雙火眼金睛。此時,董卓的確有不祥之舉。他口口聲聲說,要回冀州守邊,可結果他去了哪裡?卻移兵河東,以待時變。 董卓想幹什麼?沒人知道。但是大家都能看出,這傢伙心裡裝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今皇甫嵩跟董卓已經結仇,如果不除,於國於己,都是遺患無窮。 但是,皇甫嵩卻這樣回答皇甫酈:董卓儘管有罪,然而我們擅自殺將,亦有罪矣。不如奏之陛下,請之自裁。 或許,皇甫嵩是想通過劉宏,警告董卓好自為之,不要亂來。如果這樣,皇甫嵩就太仁慈了。農夫救了蛇,蛇不會感恩,何況,董卓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一匹惡狼。 果然,皇甫嵩給劉宏上書,說了董卓抗命不從問題的嚴重性。劉宏即刻下詔,責罵董卓,很自然地,董卓把這筆賬記在了皇甫嵩身上了。

前仇未解,又增新怨,姓董的和皇甫嵩的梁子,幾輩子都解不開了。 如果讓董卓選擇,當前最想做的是什麼,他會立即回答:殺了皇甫嵩。 如果沒有皇甫嵩,漢朝誰也搶不了他的飯碗;如果不是皇甫嵩,他那顆驕傲的心,怎麼會被挫敗得如此悲傷;如果不是皇甫嵩,他怎麼像一隻困獸一般,被劉宏看不順眼,欲除之而後快…… 皇甫嵩,老子跟你沒完。 報復皇甫嵩,對董卓來說,那是遲早的事。遲早是多久?一年,三年,還是十年? 對董卓這種賭輸了急紅了眼的賭徒來說,如果沒有報仇的機會,就算是一百年,他也得耐心等待。 誰也沒料到,就在這時,一個天賜的良機,讓他找到了動刀的機會。 連蒼天也沒想到,包括皇甫嵩在內,整個漢朝的命運,都被董卓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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