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那時漢朝7 妖孽亂政·帝國瓦解

第46章 四、鴨子是這樣上架的

劉宏選中的人,是司空張溫。 張溫這人如何,我們多少是知道點的。儘管他的司空職位是花錢買來的,但說話辦事,還是踏實的。問題是,天生萬物,寸有所長,尺有所短,派這麼一個長期浸泡於官場的老油條去打仗,靠譜嗎? 靠不靠譜,劉宏心裡也是沒底的。可他天生是個賭徒式的皇帝,玩的就是心跳,之前皇甫嵩不也沒打過仗嗎,結果出去怎麼樣,不照打照贏,贏得一點也不含糊。 皇甫嵩行,相信張溫也一定行。劉宏是這樣想的,為了增加成功的籌碼,他特別為張溫配了一個副手,兩個將軍。副手即執金吾袁滂,兩個將軍一個是破虜將軍董卓,一個是蕩寇將軍周慎。 但是,誰也想沒到,部隊還沒出發時,中央有人就跳出來攪了劉宏的局。 這個人,之前跟楊賜一起亮過一次相。他就是楊賜曾經的部下,如今的光祿大夫劉陶。

當初張角在全國招兵買馬時,楊賜給劉宏上奏,就是劉陶支持的。只可惜,老領導楊賜剛剛蹬腿走人了,只留下他一個人繼續戰鬥。 劉陶是一個有實力的人,也是一個有背景的人。他的背景,全都在他的姓氏上了。沒錯,他就是劉氏皇族的人。 劉陶認為,當初,劉宏沒有聽他和楊賜的話,才吃了一次虧,讓張角發動全國起義,鬧得天下不寧。現在,他必須在軍隊開拔之前,把醜話說在前面。 他的醜話是:前有張角之變,後有涼州之亂,造反兵已成燎原之勢,張溫孤軍深入,肯定失敗。為什麼失敗,主要表現在八個大方面。 這八個大方面,我就不仔細說了。劉陶接著說道,不過要想張溫不失敗,有一招可以化解。如果陛下肯聽,此招一出,絕對保證藥到病除,亂民想不投降都不行。

什麼招儿,搞得這麼神秘? 劉陶接著說,其實這招並不神秘。當初竇武就實施過,只不過失敗了。今天我老調重彈。 這招就是,誅殺宦官。 因為天下所有的災難,包括我陳述的八大條,都是由宦官引起的。宦官為亂漢之源,宦官一除,天下自然安寧。 簡直是活膩了! 眾所周知,東漢自宦官興起以來,士大夫先是跟宦官單挑,輸得很慘,後來聯合外戚,照樣也輸得很慘。也就是說,宦官自從在東漢江湖露過臉,就不知道什麼叫輸。 今天,劉陶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跳出來,以一己之力要單挑諸多宦官,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他是瘋了,要么他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劉陶當然沒有發瘋,也沒有活得不耐煩的意思。 最後,他是這樣告訴劉宏的:我上過很多次奏書,你都不睬我,我早就知道你嫌我煩了,但是呢,我今天這番話是為國家而說的,不說壓在我心裡難受啊。

劉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劉家天下時代,為國家,也是為這個家呀,劉陶還是劉家兄弟,這話說得太漂亮了,漂亮而又沉重地把劉宏的嘴密密地堵住了。 然而張讓、趙忠看著劉宏半天沒表態,他們立刻都急了。 倆人糾集了一群宦官,跑到劉宏那裡告狀,說:“陛下,劉陶心懷不軌,你要替我們說句話哪。” 換句話來說,就是:龜兒子,你乾爹乾娘及你幹兄弟們被欺負了,趕快出手吧。 要出手很容易,得先給個理由吧? 理由嘛,就長在嘴上,好找得很。接著,張讓、趙忠等一行人是這樣把劉陶黑到底的:前些時候,張角亂天下,陛下恩威並用,將之消滅,叛亂分子早改邪歸正,天下清靜。依我們看,劉陶是不想看到太平盛世,故意揭露製造黑暗。如果真有叛亂不安的事,各州郡政府早就上報,現在我們卻沒收到這方面的情報,劉陶的情報是從哪裡來的呢?

這樣推理下去,如果猜得不錯的話,劉陶的情報肯定是從盜匪那裡搞到的。這就說明,他跟那些所謂的亂世分子,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世上很多罪,最狠的就是這條:叛變。劉宏一聽,大腦還沒過濾信息真假,馬上就跳起來了,派人去逮捕劉陶。 張讓和趙忠認為,在這個時候,劉陶一個人出來單挑宦官,相信不是吃飽了撐著,其背後肯定隱藏著一夥神秘推手。既然這樣,那就有必要從劉陶嘴裡,把這幫人通通撬出來。 於是,劉陶被關到監獄後,天天被拷打,逼供同夥。劉陶說,事是我一個人挑起來的,哪有同夥呀。宦官們當然不信,接著打。劉陶實在吃不消了,絕食而死。 劉陶死後,宦官們的耳根總算清靜了。 這時,車騎將軍張溫率各郡部隊,總共十餘萬人,也出發了,他把部隊開進美陽(今陝西省武功縣西北),準備剿匪。涼州亂民首領,主要是兩個人。一個叫邊章,一個叫韓遂。這倆傢伙,前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後者。

韓遂,字文約,金城(今甘肅省永靖西北)人。這傢伙的造反生涯,很富有戲劇性。先是北地郡等羌胡少數民族造反,不幸的他被劫持了,人家告訴他說不管你願不願意,必須當他們的首領。於是,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他走到歷史前台來了。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做人家一天首領,就得賣一天命,這應該是韓遂目前的人生理念。基於以上想法,張溫的部隊一開到美陽,他就準備收拾行李,出去賣命了。 韓遂首先向張溫發起進攻,兩軍狠狠地打了一架,誰也沒占到便宜。直到有一個人跑來參戰,一下子打破了戰場平衡。 前來參戰的,是張溫的屬將董卓。 董卓的人生經歷,我們前面已經介紹過,儘管之前他跟黃巾軍玩過命,被打敗了,但用他來對付羌胡叛軍,那應該是沒問題的。因為這傢伙早年混跡於羌胡之地,少數民族兄弟相當敬重他。如果兩軍對弈,董卓就彷佛魚見到了水,狼見到了羊。

總之,他遇到的不是敵人,而是待宰的雞。 十一月,董卓聯合右扶風郡長,共同對韓遂等發起了進攻,大破叛軍,韓遂敗退榆中(今甘肅省蘭州市東)。韓遂一跑,張溫就叫上蕩寇將軍周慎,率兵追擊。 韓遂真是有苦說不出。人家打累的退下,歇著的上去,幾撥人這樣輪流打,他縱有一身肌肉,也要被打成肉餅。當然,韓遂是不願被打成肉餅的。 陷於死地,唯一的出路,就是死戰,見招拆招。 而面對著狼狽不堪的叛軍,周慎很不在意,又很得意。他把部隊開到榆中城下,包圍全城。他認為,就算叛軍插翅,也逃不出這塊死地了。 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己,亦不知彼,那就輸定了。周慎以上佈局,貌似很強大,事實上問題很多,犯了一個不知己,亦不知彼的大錯。

有人眼尖一下子發現了問題。這個人,只要報上名號,肯定就是如雷貫耳的了。他,就是未來三國江東基業的奠定者——孫堅。 孫堅,字文台,吳郡富春(今浙江省杭州富陽)人。據說,這傢伙是孫武后裔。 孫堅出道極早,不到二十歲,就已經聞名於當地。後來,張角兵起,全國雲集響應。孫堅趁機而起,招兵買馬,得精勇千餘人。這千餘人,不是參加造反的,而是專門砍殺造反兵的。 孫堅帶著這千餘人,投奔到朱俊旗下,與之並戰。都說男兒怕入錯行,孫堅投入戰爭這行業,實在是走對了路。他天生是打仗的料,每有衝鋒,像一頭公牛一樣,衝進敵陣,敵人見狀,無不被嚇破膽的。 孫堅因為屢屢建功,被朱俊拜為別部司馬。當張溫出征韓遂時,突然向劉宏要求,借用孫堅隨軍出征,替他出謀劃策。

找一個孫武后裔當戰爭參謀顧問,張溫這頭腦還真夠用的。 當然,孫堅被借調到張溫這裡,也是不甘心當一個軍師。 他告訴所謂的蕩寇將軍周慎,韓遂活不了多久了。他躲在城裡,城裡缺吃少糧,撐不了多久。所以我料定,他肯定得從外面運糧,不如你借我一萬兵,把他的糧道斬斷,他撐不下去,自然跑回羌中之地。那時候,我們各路兵馬,再集體推進,涼州自然平定。 周慎聽之,掃了孫堅一眼,搖搖頭,不同意。 為什麼不同意,他沒有說。但是,孫堅已經猜出幾成,週將軍是怕孫堅跟他平分韓遂那塊肥肉。平分能撈多少呢,不如獨吞。 想獨吞的周慎想得真是太美了。 這時,韓遂和邊章,分兵兩處據守葵園峽(榆中東北)。等周慎大軍一包圍榆中市,韓遂等人的部隊,就在外圍把政府軍的糧道給斷了。

攻城是要靠力氣的,力氣是要吃飯才有的。現在叛軍都把糧道斷了,周慎還攻個啥城?周慎回頭一看,暗自後悔,大為慌張,趁韓遂的反包圍還沒有形成之時,拋下輜重衝出去了。 不聽孫堅話,吃虧在眼前。周慎吃不了,就這樣狼狽地兜著走了。 戰爭敗績,就像流行感冒病毒,在極短時間內,是可以迅速傳染的。此時,董卓的處境也很尷尬。張溫命他率三萬人去攻擊羌人先零部落,結果行軍到半路,就被對方團團圍住。他費了一番心思,才終於逃了出來,撤退到扶風(今陝西省興平市)。 看著兩個大將軍都吃了敗仗,張溫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時,張溫以皇帝名義,徵召董卓,前來議事。 張溫的詔書,很不好使,過了好久,董卓才很不情願地前來拜見張溫。

董卓為什麼如此驕傲?估計有三,一是董卓天生桀驁不馴,是個不喜歡聽話的孩子;二是董卓瞧不上張溫這半路出家打仗的文官;三則是居功自傲。 別以為董卓撤退了,就沒有功勞。相對別的軍隊來說,他的功勞是很大的。因為別的軍隊,都是被叛軍打得四腳無力,唯有董卓全軍而退。正因為如此,還被劉宏封為千戶侯。 怪事年年有,碰到董卓就特別多。張溫見到董卓,罵他沒有時間觀念,都喊你大半天了,怎麼現在姍姍來遲? 張溫罵完,以為董卓會面有愧色,低頭認錯。可是抬頭一看,發現這廝態度特傲,像只驕傲的公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張溫被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這時,軍事參謀顧問孫堅走到張溫身邊,悄悄地說了一席話,這些話把本來正在生悶氣的張溫嚇住了。 孫堅這樣告訴張溫:董卓太囂張了,我強烈建議你,現在就把他做了。他要告狀,讓他到閻羅那裡告個夠。 張溫看著孫堅,愣住了。 孫堅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殺人是要找理由的。我這裡已經給他羅列了三大罪狀,任何一條,都足以捏死他。比如其中一條,就是蔑視領導,目中無人。” 張溫還是一愣一愣地,不說話。 孫堅再接著說:“千古以來,身為大將,從來都是靠決斷的誅殺而得名的。你身為三軍統帥,如果今天不殺董卓,你的威嚴就會一掃而光,貽害無窮。到時,不要說董卓,就是別的將領,都可以隨便欺負你了。” 孫堅終於說完了。 張溫也彷彿回過神來了,他搖搖頭,說:“你先出去,別停留太久,要不然董卓會起疑心。” 孫堅的一顆心彷彿被一盆冷水澆遍了,冰涼冰涼的。他再看看張溫,不禁悲哀地抬起頭,走出去了。 只能說,旱鴨子永遠都是旱鴨子,張溫根本就不是治軍的料,只一念之間,千古名將就與他擦肩而過了。 第二年,公元一八六年,二月。 劉宏派人到長安城,拜車騎大將軍張溫為太尉。太尉,位於三公之首,張溫出來跑了一趟真值了,漢朝於首都以外任命三公,他可是第一個。 十二月,張溫頂著太尉的帽子,回到京城。 然而,張溫這只軍事旱鴨子怎麼也沒想到,他前腿才邁進洛陽,涼州就發生了一場讓人意想不到的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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