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那時漢朝7 妖孽亂政·帝國瓦解

第35章 二、劉宏的下半生生活

縱觀劉宏的一生,他那猶如神靈附體,力頂竇太后,讓她老人家順利入陵墓這件事,是他不光輝的一生中,經得住陽光考驗的可圈可點之事了。然而那事以後,魔鬼再次入侵,趕走了天使,牢牢地控制了他的魂靈。 只要人在,就與鬼同在。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命運,然而劉宏卻樂在其中。他從不認為,與魔共舞會是一件很不幸運的事。 怎麼會這樣呢?沒有人理解。但是我想,只有一個人可以深切理解他。而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認識一個人,首先必須認識他的童年。一個人,無論他飛多遠,爬多高,童年的記憶,幾乎可以決定他將來的人生走向。所以,要想了解劉宏的命運,必須從他的童年開始。 劉宏並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如果一定要說他嘴裡有湯匙,只能說那是一把生鏽的鐵湯匙。因為他出生時,儘管掛著帝皇后裔的名稱,有爵位等王子稱號,卻沒有理想中的白馬。

沒有白馬的王子,當然不能叫白馬王子,充其量只能叫他光桿王子。事實上,要這樣稱呼劉宏的話,一點也不過分的。他早年窮得叮噹響,生活相當難過。他估計都想好了,不要說給他白馬,只要給他一頭豬,能吃上幾頓好豬肉,他就已經燦爛到天上去了。 造化弄人,命運卻安排了這樣的一個結局:他沒有變成白馬王子,卻讓他成了一個真正的黑馬王子。前面大家都看到了,是竇太后讓這個貧窮得沒有一點支持率的皇族後裔,一步登天,恍若置身夢境。 這世界,有人儘管窮,但不愛財,多少錢來多少出去,從不可惜。在這些不愛錢的人眼裡,錢就是身外之物,不隨生來,不隨死去,幹嗎被它累著那麼辛苦。然而有些人不一樣,因為窮,養成了光榮的節儉風格,又因為窮,練就了愛財如命的風格。

很不幸,劉宏就屬於後者。 所以劉宏當了皇帝后,心裡常常竊笑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他的前任——桓帝劉志。為什麼要偷笑他呢?理由是笨唄。笨在哪裡?那就是身為皇帝,竟然不會撈錢,傻瓜一個。 罵人家傻瓜的,自己肯定就自認為聰明了。於是聰明萬分的劉宏,不准備當一個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的皇帝,而是要當一個把天下當成是可以買,又可以賣的私有財產。 天下數什麼最值錢?獵頭會說,是人才;房地產商會說,是土地。但是劉宏卻說,你們答的都不對,天下最值錢的,不是人才,不是土地,而是控制人才與土地市場流通的官爵。 沒想到吧,劉宏準備要把這漢朝最值錢的官位公開出售。為此,他還特別成立了一個賣官機構,掛出官職價格。

兩千石郡長,二千萬錢;四百石,四百萬錢。 部長級別,五百萬錢;三公定價千萬。 更雷人的還在後面,如果你有錢,馬上一手交錢一手交官,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如果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的,可以採取分期付款的方式。就是先搞個首付,剩下的錢,等你上任去撈錢了,再慢慢還。 看到這一切,上帝想不抓狂都難哪。 事實上,在漢朝歷史上,劉宏並不是第一個公開賣官的。首開此例的,是西漢被稱為鐵腕皇帝的劉徹。不過話說回來,兩人賣官本質有所不同。當初劉徹賣官,只是騰出一小部分官爵賣,以補充軍需,沒辦法,他長期與匈奴作戰,燒錢多啊,如果再從老百姓身上敲詐,他這個皇帝肯定是當不久了。 劉宏賣官呢,他賣的不是一小部分,而是整個編制的三分之二。賣官得到的錢,不是納入國庫,當救命糧發給老百姓,或者供應邊境軍需。他得到的錢,全部納入自己的私人金庫。

當皇帝當到這個份上了,還真不容易呢。 劉宏這個皇帝,的確當得不容易。他貴為皇帝,可是滿朝拍馬屁的人,全跑宦官那裡去了。有拍馬的地方,自然就有錢財,所以錢財都滾滾而入宦官們的腰包,他看著都眼紅哪。人生在世,只要我過得好,哪管洪水滔天。 於是,他一隻眼睜著撈錢,一隻眼對撈得很猛的宦官閉著,那是理所當然的啦。 然而當面對一種人時,劉宏的眼睛絕對是全開的,而且是兩眼全露凶光。這些讓劉宏猶如眼睛容不進沙子的人,就是所謂的士大夫朋黨。 事情發生在竇太后安葬入陵不久,不知道是誰,竟然在北宮宮門外,貼起了一張大字報。上面是這樣寫的: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后,公卿皆屍祿,無忠言者。 大字報一貼出,宦官們就群起而動了,報告劉宏。劉宏一聽,不得了,這話怎麼都不像是罵宦官,也不像是罵公卿,反而是像罵皇帝的呢。想想都知道,宦官囂張,公卿無忠,說明皇帝不行了嘛。

憤怒的劉宏,馬上給司隸校尉下了一個命令,必須把貼大字報的全揪出來。 一個月後,宦官來詢問,問有結果沒,沒想到他們聽到了一個頗受打擊性的回答:沒結果。為什麼沒結果,司隸校尉說,我還沒有怎麼去查,怎麼會有結果呢? 司隸校尉,性別:男;姓名:劉猛。 為什麼沒用心調查?理由,這大字報字字說的都是大實話,有什麼好調查的? 麻煩大了。搞了半天,竟然發現司隸校尉是個局外人,跟李膺等朋黨是一伙的,真是個意外發現。 事實上,王甫等人即使不知道大字報是哪個貼的,但猜也猜出個八九成了。舉目天下,誰會有這樣的膽子跟他們唱對台戲?除了反對派以及反對派領導的太學生,還有誰會站出來,以正義的名字來罵大街呢?

劉宏下詔,把失職的劉猛貶為諫議大夫。很快地,他又從別的地方調進一個,填了司隸校尉這個空缺。然後再下詔,務必查出貼大字報的人。 劉宏新調進的這傢伙,果然很猛,雷厲風行,到處抓人,把太學生等一千餘人,全都扔到監獄裡審問去了。 太學生們,你們都不要怪人家下手太狠,人家天生就是吃狠這碗飯的。因為你們碰上的,不是劉猛,他的名字叫——段颎。 段颎,字紀明,涼州人。涼州這地方,就是傳說的山西,也就是崤山之西了,這是出猛將的地方。這姓段的,就是猛將之一,而且不是一般的猛。 在東漢,涼州誕生了三位平羌猛人,兩個之前都是見過的,一個是皇甫規,一個是張奐,剩下的另外一個,就是眼前這個姓段的了。此三人,世稱涼州三明,段颎就是三明之一了。

羌人等少數民族造反,自東漢開國以來,就是個大問題。基本的解決辦法就是:惹事討打,打了就降,久了再惹事,惹事就再打。當然,只打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一手拿利箭,一手搖橄欖枝,這才是正道。當年平羌大英雄鄧訓,採用的就是這招,可惜老鄧死後,羌人又沒法過上人的日子了。 皇甫規和張奐在平反羌人策略方面,基本上和當年的鄧訓思想一致,也就是打是策略,不是目的。張奐調回中央當部長後,平羌將領就換成了段颎,他一反前兩任長官的理念,就是鐵拳出擊,打到你服。 這些年,段颎就是靠著一副鐵拳,在涼州打怕了羌人,打出了名聲。 從國家角度來說,姓段的是個功臣,為了邊境,他可是十年如一日,刀裡來,劍裡去,從來就沒睡個安穩覺。但劉宏為什麼突然把他從邊境拉回來,用他來調查這大字報事件呢?理由很簡單,段颎與前兩任同僚都不一樣,張奐是鐵桿士大夫集團的,皇甫規也自以為跟他們是一伙的,跟宦官也說不到一塊兒。

唯有段颎,他很例外。 他的例外之處,不是無黨無派,而是很聽宦官使喚。 王甫等人認為,太學生不過是檯面跳舞的木偶,必須把他們的幕後老闆一一揪出來,那才叫真打。王甫下達了任務以後,段颎就忙開了。 他第一個就瞄準了前任司隸校尉劉猛,先是彈劾,接著抓人,罷免職務,丟到勞改營裡服役。 整完了劉猛,下一個就是張奐了。 無論是王甫,還是段颎,都有一萬個理由要把這張奐辦了。 先從頭說起吧,張奐滅竇武有功,王甫等宦官替他邀功,封他為侯,但張奐堅決不受。為什麼不受,不說都知道了,張奐本來一直跟陳蕃等士大夫都是一伙的,突然被利用了,還要以此為利誘加入宦官隊伍,那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所以,他堅決不接受封爵。

這也就罷了。竇武和陳蕃死後不久,張奐又主動上奏,說他們對國家忠誠,死得很冤枉,國家現在很有必要替他們平反。 這封奏書送上去後,宦官們終於看清張奐的真面目了。這種人,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於是他們以劉宏的名義下詔,把張奐痛罵了一頓。 只是痛罵,張奐卻已聞出了不祥的味道,只好自投監獄。數日後,才被釋放,扣發三個月的薪水。 張奐除了與宦官不和,跟他的平羌接班人段颎也很不合拍,兩人在怎麼平羌這個問題上,有過針鋒相對,甚至還鬧到了皇帝這裡。就是因為這件事,段颎一直記在心裡。 此時此刻,他認為,修理張奐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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