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嗜血的皇冠·大結局

第48章 第六節兩處閒愁

嗜血的皇冠·大結局 曹昇 1760 2018-03-13
且說鄧奉與眾人辭別,打馬前行。回首望去,劉秀、陰麗華等人仍然在向他揮手。鄧奉狠狠抽打著坐騎,馬兒吃痛,奮力狂奔,很快便將劉秀等人遠遠拋開。再回首時,已是天地一色,極盡蒼茫。 鄧奉這才慢下來,任由馬兒帶著他,走向歸家之路。就這樣,他將陰麗華留在了洛陽,而他將返回他們的故鄉。 他的要求並不多,但求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駿馬、雄鷹、野草、愛人,這便是足以自慰的一生。 然而,美夢已然破碎,在現實中化為泡影。 小時候,他和陰麗華可以睡在同一張床上。再大些,至少還可以肆無忌憚地牽手。再到後來,就開始被禁止有任何肉體上的接觸。如今,他們的距離越發遙遠,遙遠得以光年計算。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一切已成定局,無可更改。正如古波斯詩人卡雅姆在詩中所感嘆的那樣:

我們又有誰能和時光作對?我們只是在時光中游泳的魚,時光乾涸之後,一切烏有,既無相忘於江湖,也無相濡以沫。我們終將化為屍骨,在不同的墳墓。或許有人前來踏青攜酒,而那又如何?誰能還給我們那些曾經的幸福?誰能證明我們曾經愛過? 而愛又是什麼?是柏拉圖的純精神,還是西門慶的純肉體?兩者之間,又是誰高誰低? 整個宇宙都在膨脹,一切都在離我們遠去。而誰在遠方的唇,呢喃出這樣一句“歸來兮,我等著你”? 何謂寂寞?你是一盆火,無人來烤;你是一碗湯,無人來舀;你是一扇門,無人來敲;你是一間屋,無人來掃。 雪花飛舞,徒亂人意。此時的鄧奉,唯寂寞而已。 蔡少公說他活不過二十二歲,他偏要長命百歲。然而沒有陰麗華的陪伴,長命百歲又有什麼意義?

馬蹄敲擊著地面,帶著他向終點走去。他多想再度將她抱緊,如一滴清淚落於掌心,唯心或者辯證。然而已無可能。 他穿過夸克電子,穿過分子和化合物,穿過山川河流,穿過道路橋樑,穿過冬之寒冷,穿過人之目光,穿過金木水火土,穿過這世間的所有,而他的心境卻是一片亙古的荒涼,彷彿下光了所有的雨,燒盡了所有的火,只剩下無盡的空虛寂寞。 人間最易是離別,人間最難是相忘。 心空萬古,念茲一人! 哀哉!尚饗! 再說陰麗華。劉秀稱帝之後,大封百官,唯獨一直不肯封皇后,儘管此時郭聖通已經懷有他劉秀的骨肉。大家都知道,劉秀不封皇后,是有意在虛位以待陰麗華。 陰麗華到了洛陽,到底立誰為皇后,已經不能再拖。 很容易想像,立皇后一事,儘管要看皇帝本人的感情喜好,但卻絕對不是全部。陰麗華是南陽人,郭聖通是河北人,兩個人背後,都有各自的支持勢力,而這些支持勢力,都希望自己的支持者成為皇后,從而讓本方勢力的地位更加穩固,在權力蛋糕上分到更多。

一個是髮妻元配,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與他共經患難。一個是政治聯姻,讓他的事業起死回生,而且肚子裡還懷著他的骨肉。左右掂量,陰麗華和郭聖通可謂是難分高下,旗鼓相當。 陰麗華剛到洛陽,郭聖通似乎是存心要給陰麗華一個下馬威似的,沒過幾天就把孩子生了下來,而且肚皮相當爭氣,一生就是男孩,取名劉彊。 這下,天平忽然開始向郭聖通急劇傾斜。 然而陰母依然篤定,她堅信蔡少公不會算錯,她的女兒一定會成為皇后,況且,除了南陽的勢力之外,就連劉秀的家人也都站在陰麗華這一邊。郭聖通不就是生了一個男孩嗎,只要是女人,生孩子誰不會呀! 就劉秀本人的意願而言,儘管郭聖通剛為他生了一位繼承人,他依然還是更傾向於立陰麗華為皇后。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陰麗華卻自願選擇了放棄,對劉秀說道:“郭氏有子,陛下有後,此非妾身能比也。皇后當歸郭氏,妾實不敢當。”劉秀一再相勸,陰麗華其意不改。

聽說陰麗華將皇后之位拱手相讓,陰母惱羞成怒,質問陰麗華道:“你傻啊,好好的皇后你不肯當,讓郭氏騎到你的頭上?以後有你失悔的時候!” 一向對母親百依百順的陰麗華,忽然怒容滿面,頂撞陰母道:“我不是為了當皇后才來洛陽的!” 陰母就不明白了,來洛陽不是為了當皇后,那還能為了什麼?然而此時的陰麗華已經今非昔比,她已經成為陰家的頂樑柱,陰家日後的富貴榮華,全都得指著她。陰母再也不敢像從前那樣,衝陰麗華隨便發火,她是知道規矩的,以後她甚至都不能再稱陰麗華為女兒,陰麗華成了皇后,她就得管陰麗華叫皇后,陰麗華成了貴人,她就得管陰麗華叫貴人,母女之間,也得合乎朝儀,畢恭畢敬。因此,陰麗華一怒之下,陰母再也不敢多言,只得怏怏而退。

陰麗華來到洛陽半年之後,皇后之爭塵埃落定。劉秀立郭聖通為皇后,劉彊為皇太子,而立陰麗華為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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