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春秋那些事兒·春秋五霸卷

第66章 8、大陰謀家

按照百里奚和蹇叔給秦穆公定下的大政方針,秦國本應該是先發展經濟,待到獨霸西陲之後再去考慮稱霸之事的。可是接下來晉國發生了一件大事,改變了秦穆公的想法,讓秦國的歷史驀然轉彎。 公元前651年,是歷史的轉角。 這一年夏天,齊桓公在葵丘與各地諸侯會盟,達到了他霸業的頂點,也達到了他霸業的終點。 可以想見,這場規模盛大的葵丘大會,一定大大刺激了秦穆公的求霸之心。 另外,在這次大會上,重要人物晉獻公並沒有參加,因為這個以鐵血無情著稱的梟雄,其生命已經走到了最後一刻。 九月,晉獻公病重將亡。沒了主心骨,晉國亂了,秦穆公的心也開始躁動了。 按照晉獻公的遺囑,繼承君位的是他最寵愛的美人驪姬的兒子,奚齊。不過他深知,國內有很多人,特別是三公子的餘黨,都十分反對驪姬母子。所以,他臨死之前將奚齊託付給了自己最信任的大臣荀息,對他說:“寡人想讓奚齊繼承君位,可是他還年幼,大臣們都不服,恐怕要起亂子,你能幫寡人保住這個弱小的孤兒嗎?”

荀息說:“臣一定竭盡全力,不成功,便成仁。” 唉,傻荀息啊,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的,承諾了就得兌現,一不小心當真要丟了性命的,不過此時的荀息,應該早就有了殺身成仁的覺悟,這就是中國士大夫獨有的“忠貞”,或者說“愚忠”。 獻公聞聽此言,知道荀息已將生命託付給了這個承諾,不覺淒然落淚。 數日後,獻公含淚而終。 獻公想得太美了,他以為重臣荀息能憑自己的威望壓住亂子,可是他錯了,大錯特錯,他剛死,未及下葬,連屍骨都還沒涼透,禍亂就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重臣沒有國君做靠山,重臣也是個空架子,獻公英雄一世,怎麼會想不明白呢? 發動禍亂的是前太子申生的餘黨里克和邳鄭,不過他們還算厚道,在造反之前警告了荀息一次:“主公去世,重耳、夷吾都逃亡在外,你身為國家重臣,應該把長公子重耳迎回來做國君才對,怎麼能立奚齊這個庶子做國君呢?如今三公子的餘黨想要做亂,他們外有秦齊鄰邦支持,內有晉國百姓幫助,你孤身一人,能怎麼辦呢?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放棄奚齊吧,他當真有那麼稀奇嗎?”瞧奚齊取的這名字!

荀息說:“我還能怎麼辦呢?一死而已。” 邳鄭生氣地說:“你怎麼這麼固執啊,你死了有什麼用,你以為你這樣要死要活的我們就會怕了你嗎?” 荀息說:“我知道這樣沒用,可是我不能違背對先君的承諾。” 二人見荀息這麼不識相,氣得拂袖而去:“那你去死好了!” 里克警告完荀息,就動手了,一個月後,他派人在守喪的地方殺死了小朋友奚齊。唉,這倒霉孩子。 荀息聽說了這件事,便想兌現承諾自殺,驪姬趕忙派人阻止了他,說:“奚齊雖死,我們不是還有個卓子嗎,你再立他為君吧!” 荀息只好再把年方九歲的卓子立為國君,總算是順利安葬了獻公。 里克心想,我管你桌子還是板凳,照殺! 又一個月後,里克在朝堂上當著群臣的面悍然殺掉卓子。又一個倒霉孩子!

荀息再沒有倒霉孩子可立了,只好兌現了自己先前的諾言,自殺了。 白珪有了斑點,還可以磨亮,這話要是說錯,就不能挽救了。荀息遵守了自己的諾言,貌似一個君子,但他的諾言卻傷害了整個國家,那也只是一個迂腐的君子而已。 美人兒驪姬沒了靠山,也只好投水而死,至此,晉國群龍無首,誰來當國君收拾這個爛攤子,這是一個大問題。 按照政變首領里克的意思,他想讓重耳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因為重耳是長子,可惜重耳不肯蹚這個渾水,何況這個里克心狠手辣,不像是個靠得住的人。 重耳不肯蹚渾水,他弟弟夷吾想,不過他也怕權臣里克加害於他,於是他想在國外找一個靠山來幫忙,夷吾和他的首席謀臣呂甥商量了半天,決定找他大姐夫秦穆公幫忙。

要別人幫忙就得送禮,這個社會沒有好處,誰也不會去做活雷鋒。天生的大陰謀家夷吾深深明白這個道理,便派他的第二號謀臣郤芮帶了厚禮去賄賂秦穆公,並跟穆公約定:“我如果真能順利登位,願意割讓晉國的河西五座城池給秦國。”另外夷吾還給里克和邳鄭各寫了一封信,答應事成之後給里克汾陽之地,給邳鄭負葵之地。 秦穆公早就有幫晉國平定內亂的心思了。 一直以來,秦穆公的理想就是稱霸中原。但是東鄰晉國卻如一塊巨大的屏障擋在東方,繞不開,吃不掉,穿不透,嚴重阻礙著秦國的東向發展。如果能得到河西五城,就可將秦國的勢力擴展到黃河沿岸,並能藉助夷吾參與中原事務,最終打開扼住秦國咽喉的這隻巨手,東進爭霸,指日可待。不過秦穆公這麼做不光是為了得到這五座城池,也是為了完成上天交給他的使命,原來,秦穆公即位後,曾經病臥五日不醒;而當他醒後,就說夢見了上帝,上帝命他平晉亂(《史記·封禪書》)。

於是,秦穆公爽快地答應了夷吾,不久就命令公孫枝帶領戰車三百乘,護送他回國繼位,這就是晉惠公了。 大功告成,公孫枝便依約向晉惠公索要河西五城。 沒想到惠公這個當口卻想反悔了,他找來了自己的幾個謀臣前來商量此事:“秦國的使臣找我們要地了,我想給卻又實在捨不得,你們怎麼看。” 頭號謀臣呂甥說:“捨不得就不給了,怕他怎的,主公你現在已經是晉國的老大了,秦國又能拿你怎樣?” 二號謀臣郤芮也說:“沒錯,河西之地乃是先君一槍一炮辛辛苦苦打來的,就這麼便宜了秦國,我們怎麼對得起他老人家。” 這倆小子翻臉真比翻書還快,一旁的里克打心裡鄙視他們,說:“既然如此,你們先前幹嗎答應人家,現在答應了又不給,這不是言而無信嗎?”

郤芮大聲說:“主公你不要聽這傢伙的,此人陰險至極,他是怕主公不給他汾陽之地,所以才這麼幫秦國講話,哼,我還不知道你!” 里克真是有理難言,當場被擠兌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晉惠公找大家來商議,並不是討論給不給的問題,而是討論用什麼托詞來回复穆公,因為,他壓根兒一個城池都不想給秦國,於是他說:“既然大家都同意不給,那麼呂甥,你為寡人想些詞句寫封信來推託秦國吧,要好好注意用詞,千萬不可惹惱了秦君。” 呂甥身為惠公的首席謀臣,筆桿子當然有一套,他的信是這麼寫的:“當初我是把河西地許給您,才有幸回國立為國君的,不過大臣們都說:'土地是先君留下來的,你逃亡在外,憑什麼擅自許給秦國呢?'我力爭也無用,所以向您道歉,請您一定要原諒我,我也是被逼無奈的啊。”好一個外交辭令,呂甥確實有些歪才,可惜用錯了地方。

信寫好了,誰去送呢,這時當初政變的二號人物邳鄭急急忙忙跳了出來:“我去我去!” 邳鄭的心裡很清楚,惠公既然不給秦國城池,又怎麼會肯給他和里克封地,到時一口氣把他倆都給幹掉,就什麼都不用給了,所以他想還是趕快藉機跑了吧,也好趁此機會向秦國投訴一下,讓秦國老大給他們主持主持公道。 於是邳鄭跟著公孫枝離開了晉國,臨走之前,他看了里克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朝議散了,里克悶悶不樂地往家裡走,他心裡想,我當初應該堅持讓公子重耳來當國君才對啊,這個夷吾,出爾反爾,不但所許之田分毫不給,還任用呂甥、郤芮等一班私人,把我們這些舊臣一概疏遠,端的是可恨(誰叫你是申生黨人,不防你防誰)。朝議的時候我勸他要守信把城給人家秦國,分明是公道話,郤芮這小子卻硬說我這是在為自己說話,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不行,夷吾這個人太危險了,我得學邳鄭趕快跑路才對。這樣想著,他加快了腳步,準備趕快回家收拾行李逃跑。

他到了家裡,馬上叫一家老小開始收拾行裝,準備一吃完晚飯,就立刻走人。 一家人正在吃飯,突然門外一陣亂響,接著只聽得哐的一聲,大門被人撞開,郤芮帶著幾十個如狼似虎的甲兵衝了進來,一時間雞飛狗跳,大院裡亂作一團。 里克的小兒子害怕地跑到他的身旁,嗚嗚地哭了起來。 里克摸了摸兒子的頭,說:“不要怕,沒事的。”然後強作鎮靜,對郤芮說,“郤大夫來我家做客,也不用帶這麼多人吧!不好意思啊,我家沒做那麼多飯菜,只好請您一個人吃了。” 郤芮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里克的對面,嘿嘿一笑:“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慢慢用吧,放心,我會讓你吃完這最後的晚餐的。” 里克便不再理他,默默地在眾人的注視下將碗裡的飯扒了個底朝天,然後將碗一扔,盯著郤芮道:“哼,編我的罪名浪費了你們不少腦細胞吧!說吧,我倒要聽聽看,你們是怎麼胡謅的。”

郤芮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又馬上恢復了平靜,他說:“里克大夫,你聽好了,主公有句話要我問你。” “不要拐彎抹角了,什麼問題,說吧!” “主公要我跟你說:'如果沒有您,寡人就做不了晉君。儘管如此,可您殺了兩個國君一個大夫,做您國君的人,豈不也太難了嗎?'” 里克一聲冷笑:“果然是胡謅,我不殺他們,他夷吾能當上國君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夷吾小人,我總算看明白你了。”(成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典出此處。) 郤芮當然明白里克說得沒錯,換做是惠公和他們在國內的話,當時也會殺掉稀奇和桌子這兩個倒霉孩子。可是里克必須死,這就是政治,沒有什麼大道理可以講的。於是郤芮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既然什麼都明白,我也就不用廢話了吧,你是要這麼死呢還是這麼死呢還是這麼死呢?”

里克也是條硬漢子,只見他刷地一聲拔出佩劍,跳在院中,仰天長嘯:“老天,你看好了,這就是忠臣的下場,嗚嗚嗚,死若有知,我還有什麼面目去見荀息啊!” 郤芮不耐煩地說道:“自殺就自殺,表演那麼多幹什麼,這又不是連續劇,快點死吧,麻利一點兒!” 里克氣得全身發抖,他用劍指著郤芮說:“不要高興得太早了,你們這些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在黃泉底下等你們來報導!” 郤芮揮了揮手:“這就不勞您老費心了,您還是早死早超生吧!” 里克又看了自己的家人最後一眼,然後大哭三聲,自刎而亡。 郤芮冷笑一聲,走上前撿起里克的頭顱,轉身對隨從們說:“我去跟主公復命了,你們把這里處理乾淨,記住,一個都不准留。”說著頭也不回地登車而去,在他的身後,傳來了淒厲的哭喊聲和怒罵聲,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但見火光沖天,映紅了天邊的晚霞,景色美極了。 那邊身在秦國的邳鄭很快得知了里克的死訊,心中害怕極了:夷吾果然心狠手辣,怎麼這麼快就動手了,可惡,我還沒來得及安排我的家人逃走呢! 於是他趕緊找到秦穆公,把惠公的信交給他,說:“河西五城吾主不打算給君王您了,所以特派我來給您道歉。” 秦穆公飛快地看完了信,氣得拍案大罵:“寡人早就知道夷吾不是個好人了,但沒想到他這麼耍賴,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邳鄭說:“吾主不但賴掉了您的城池,還賴掉了我和里克的封地,不僅如此,他還殺了里克,因為只有死人,才不會找他要土地。而這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呂甥和郤芮這兩個小人給他出的鬼主意。君王您不如派我用金錢和謊言把他們兩個給騙到秦國來宰了他們,然後我們裡應外合,君王派兵送重耳來晉國,我自率領國內的反對勢力趕走夷吾,這樣我們就大功告成了。” 秦穆公心想,還是你們晉國人懂得怎麼搞陰謀詭計啊,寡人自愧不如,於是他說:“好主意,就這麼幹!” 於是,邳鄭領著秦國使者大夫冷至一起回到了晉國,見了晉惠公,送上了國書和重禮。 惠公展開國書,只見上面寫著:“咱們兩國是老交情了,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你的東西也就是我的東西,所以河西之地給不給其實也無所謂。你的大臣們如此忠心耿耿,寡人真是為你高興啊,所以想請呂甥、郤芮兩位大夫來我們秦國進行國事訪問,以促進兩國睦鄰友好關係。”另外,在書尾還附了一行小字:“原地券奉還。” 惠公面帶喜色地對秦國使者冷至說:“秦主真是大方之人啊,不但歸還了地券,還送了這麼多禮給寡人,這叫寡人怎麼好意思啊!寡人即刻就派呂、郤二位大夫準備重禮回訪貴國,具體事宜,待我們君臣商議一下再定,邳大夫,你先帶冷大夫去使館休息吧!” 邳鄭見自己得計,便開開心心地領著秦使冷至下朝去了。 待到邳鄭和冷至都走了,惠公突然沉下臉來,冷笑一聲說:“哼,秦君和邳鄭當寡人是三歲小孩嗎,這樣子就想騙得了我,真是太天真了!”論玩陰謀詭計,大陰謀家夷吾可當得上是天下第一了,邳鄭也是個精明之人,不過和夷吾比起來就差得太多了,簡直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郤芮說:“主公說得沒錯,秦國沒得到城池,不但不生氣,反而又是送禮又是說好話,其中一定有詐。” 呂甥附和說:“哼,不錯,我看一定是邳鄭向秦國出賣了我們。我們如果傻乎乎地去了,那就死定了。” 惠公冷笑著說:“好,邳鄭,你要玩,那麼寡人就陪你好好地玩上一玩,郤大夫,你派人去監視邳鄭,而呂大夫你,就去找屠岸夷談談吧!” 惠公的這些權謀之術都是呂甥從小教大的,身為師傅的他怎會不明白其中的深意,當即心領神會,跑去找屠岸夷談話了。 這裡要插播一下屠岸夷此人的背景資料了。 屠岸夷,是個據說能夠背負三千鈞絕地狂奔的牛人,也是驪姬黨手下的第一武林高手,此人對“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理解得十分透徹,所以在驪姬黨失勢的時候,毅然決然地反水投靠了申生黨首領里克,為幫助里克剪除驪姬黨黨羽,發動政變立下了汗馬功勞。 惠公最清楚這種人了,因為他和自己都是一類人,都是可以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人,在這種人的眼裡,沒有真正的敵人,也沒有真正的朋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服務,忠貞和情義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堆狗屎罷了。所以他很有信心,屠岸夷一定會投身到自己這邊來,因為也只有他這種冷血無情的主子,才能真正控制屠岸夷這種無情冷血的奴才。 呂甥於是找到屠岸夷,沉著臉對他說:“組織派我來跟你談話,要你交代清楚你的歷史問題!” 屠岸夷一聽事情如此嚴重,嚇得臉色蒼白,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我從前確實是驪姬黨人,不過我早已棄暗投明,把問題交代清楚了啊,我現在只忠於主公一人。” 呂甥一聲冷哼,面沉似水地說:“哼,你忠於的人恐怕另有其人吧,可惜你的老主子里克已經因罪伏誅了,主公怕你心裡不好受,所以特意叫我來慰問一下你。” 屠岸夷一聽此話,連忙抱住呂甥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呂大夫,你一定要救一救小人啊,小人就是一把刀子,刀柄握在誰手裡就幫誰殺人,其實老實得跟塊石頭一樣,心裡啥都不懂的啊!” 呂甥心中一聲冷笑:“別裝了,你心裡其實比誰都懂得,不然也不會一叛再叛!”不過他當然不會說破,而是一變臉露出了個溫暖的笑容:“屠壯士是什麼樣的人我當然最清楚啦,不然也不會跑來跟你說這麼一大堆,只要你從此以後保證對主公忠心耿耿,不但從前的事既往不咎,而且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屠岸夷一聽大喜,當下也不廢話,乾脆地說:“說吧,你們要我殺誰就殺誰!” 呂甥一笑:“屠壯士還真是個明白人啊!”說著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後悄然離去了。 與此同時,邳鄭也找來了申生黨的重要骨幹“七輿大夫”(申生曾做過晉下軍統帥,手下有副車七輛,每車一大夫主之,謂之七輿大夫),每夜密謀驅趕夷吾迎回重耳的造反大計。 這天晚上,邳鄭和七輿大夫商議剛散,正要睡覺,僕人突然來報說有個叫屠岸夷的人來訪,說有要事相見,邳鄭害怕在這個關鍵時刻橫生枝節,便傳話說自己喝醉了不能相見,但屠岸夷等在門外一直到半夜還賴著不肯走,邳鄭無法,只好放他進來。 屠岸夷一進門就跪拜在地,痛哭流涕地說:“大夫救我一命!”(好演技!) 邳鄭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問原因。 屠岸夷說:“主公懷疑我是里克一黨,說要殺了我,嗚嗚嗚,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周歲小兒,邳大夫,你要救救我啊!” 邳鄭聽了不動聲色,在這種關鍵時刻,他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便說:“唉,我現在自身難保,怎麼救得了你啊,現在呂甥和郤芮當權,你應該去找他們幫忙才對。” 屠岸夷說:“里克全家就是被他們給殺的,我和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吃了他們的肉,喝了他們的血,現在又跑去找他們求饒,豈不是自尋死路?” 邳鄭還是不肯相信,便裝模作樣地問:“話雖如此,可是我也幫不了你啊,你說是不是?” 屠岸夷說:“大夫您當然能幫我,現在秦國看重公子重耳,請你寫一封信給公子重耳,我逃出去親自交給重耳,讓他會合秦國和翟國一同打進來,大夫您則召集故太子之黨,咱們裡應外合,殺死呂、甥二人,趕走夷吾,讓重耳回來當國君。” 邳鄭心想,如今正缺一個給重耳送信的人,屠岸夷武藝高強,正是上佳人選,可是屠岸夷這個人能信得過嗎,現在這個當口還是要小心為上啊,於是他又試探地說道:“你在說些什麼啊,我們怎麼能這麼做呢?” 屠岸夷心中暗罵了一聲:老滑頭!你還非逼我出絕招不可嗎? 念頭一轉而過,屠岸夷刷地站了起來,用力咬破手指,舉起手對天發誓說:“我所說的都是真的,若有二心,當使合族受誅!”(後來其子屠岸賈被“趙氏孤兒”趙武滅族,果應其誓,只是報得晚了些。) 邳鄭見他立下如此毒誓,不信也不行了,於是和屠岸夷約定明日三更再來這里和大家一起共商造反大計。第二天,造反派果然群賢畢至,大家先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迎新儀式,接著由邳鄭手書給重耳的信(催命信也),大家依次簽下自己的大名,最後再鄭重其事地交給新夥伴屠岸夷,讓他逃出城去交給重耳。屠岸夷小心翼翼地將這個寶貝放在內衣袋裡,向大家拱拱手,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次日早朝,百官行禮已畢,惠公突然問邳鄭道:“你為什麼要把寡人趕走讓重耳來當國君,請問寡人到底是犯了什麼罪啊?” 邳鄭一下子懵了:糟糕,事情敗露!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紕漏呢,或者是我們中間出了叛徒?不管,來個抵死不認,沒有證據,諒他們也不敢當朝殺了我。 “主公你說些什麼呢,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啊!”邳鄭裝傻說。 “裝,你就裝吧!”惠公冷笑,“郤芮,說給他們聽!讓他們死個明白!” 郤芮大聲喝道:“你派屠岸夷給重耳送信,算盤打得不錯,可惜吾君洪福齊天,那屠岸夷昨晚已經被我們在城外擒獲,現如今屠岸夷全都招了,你還裝什麼傻,不覺得可笑嗎?” 邳鄭面如死灰地軟倒在地,心裡那個恨哪:屠岸夷這個沒用的傢伙,還以為他多厲害,這麼容易就被人抓了,可惡! (不是屠岸夷沒用,而是壓根兒就沒給你用過。) 郤芮鄙視地看了地上的邳鄭一眼,接著開始念信上的簽名,並命武士抓人。那一個個名字,就像死亡喪鐘一樣敲打在眾人的心頭,造反派們面面相覷,有口難開,只好一個個乖乖地跪到惠公面前,耷拉著頭,唉聲嘆氣。 惠公喝道:“全都給我押出去砍了,一個不留。” 這時裡面突然有人大叫:“我對國家有過大功,我對主公有過大恩,你們不能殺了我!” 惠公抬頭一看,只見那人正是賈華,不由一愣,想起了舊事。 原來當年晉獻公聽了驪姬的讒言,認為惠公想造反,於是派了賈華去殺他,賈華當時好心放了惠公一馬,算得上對惠公有活命之恩。 呂甥大聲道:“先君叫你殺主公,你幹嗎不殺,真是大逆不道,現在你又私通重耳,罪加一等,如此反复小人,不但不應該免死,還應該雙罪併罰,死兩次!” 大家忍不住小聲笑起來了,死兩次,虧你講得出來,你死兩次給我看看。賈華卻沒心思笑,他心裡鬱悶極了,他媽的,我放了你還有罪,早知道不放你了! 惠公白了呂甥一眼,大聲道:“好了,不要笑了,這是在殺人呢!賈華,你放心地死吧,我會懷念你的,你將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賈華心裡罵遍了惠公祖宗十八代,誰要你這傢伙懷念了,還要活在你心中,我還不如趕快死了算了,省得被你噁心,到黃泉路上還要吐個不停。 “列位大夫,我可是真心的啊,你們咋就不相信呢?”惠公接著噁心大家。 “啊……求求你不要再噁心啦,我們不想活了!”造反派眾大夫們瘋了般大叫著爬起來,撞牆的撞牆,自刎的自刎,上吊的上吊,朝堂上一塌糊塗。 惠公一聲冷笑:“哼,跟我鬥,你們還嫩了點兒。”說著起身向外邊走邊對呂甥說道,“等他們都死乾淨了,你把這裡收拾一下,然後派人去到他們家裡把他們一家老小全都給幹掉,一個不留!另外,屠岸夷這個人心狠手辣,很對我的胃口,你把他叫來見我,我要封他做中大夫,並把原先答應要給邳鄭的負葵之田賞給他。” 呂甥心裡也暗自抖了一下,趕緊躬身道:“是!” 這時候,晉都全城都陷入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原先跟三公子有關係的那些大臣紛紛逃到翟國去投靠重耳,只有一個人,他獨自跑到了秦國去找秦穆公,因為他認為,只有秦穆公才能幫他殺了惠公夷吾,為自己的父親報仇。 這個人,就是造反派首領邳鄭的兒子,繼公孫枝、百里奚、蹇叔之後秦穆公的第四位人才:邳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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