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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戰蔚山

努爾哈赤3·蒼鷹之翔 林佩芬 3494 2018-03-13
酷烈的戰爭再一次的在朝鮮的國土上展開,三國的人馬廝殺得山河變色—— 楊鎬卻早在到達朝鮮之前就引起了眾怒——他上奏疏陳請了十件大事,既要朝鮮官民多增支付、捐納糧栗,還大剌剌的指出朝鮮的君臣屯積著自己的私蓄不拿出來充做軍餉,應由“大明天子”降旨問罪;弄得朝鮮人在得到援助前就把他恨了個入骨。 而朝鮮本身的政治鬥爭也沒有因為遭遇了強烈的外力入侵而停止,兩方對峙的政治集團將抹著“勇於博日”的精神,一有機會就全力打擊對方——名將李舜臣就因此而險些枉送了性命。 那是因李舜臣率水軍抗日,衛國的功勞和名聲都太大了,引起了政敵們的妒恨,而且,李舜臣本人雖然沒有介入政治上的黨爭,但是他的出任全羅、忠清、慶尚三道的水軍統率卻是出自於“南人”的推舉,因此,屬於“西人”的都元師權栗、慶尚右道水軍節度使元均便視他為眼中釘,極盡一切努力的要置他於死地;機會終於來了,這一次日軍再度發動攻勢的時候,幾個人便聯合上疏,向朝鮮國王進讒,說李舜臣未能率水軍制日軍之死,貽誤了軍機,有通敵賣國之嫌;糊塗的朝鮮國王竟相信了這話,將李舜臣革職下獄,甚至要將他處死;賴了南非鄭琢的力救才免了李舜臣死罪,准他以白衣從軍;但是,這件事所造成的後遺症卻無可彌補了——非但朝鮮水軍士氣大受影響,權栗、元均等人更是無能之輩,排擠了李舜臣,固然搶奪了權與位,卻是一遇上來侵的日軍就吃了大敗仗,元均在戰役中敗死,權栗則敗於陸戰後竄逃回王京——

朝鮮國王這才如大夢初醒的重新起用李舜臣,命他重整水軍殘部,對抗入侵的日軍。 而日軍方面固然在戰爭一開始的時候再度發出凌厲的攻勢,卻也一樣沒忘了私鬥,各軍之間既各別苗頭、互不相讓,競相爭功,且各自為政、互不協調,打起仗裡仗,力量當然也就分散了。 正月十四日,加藤清正從日本出發,一舉攻下了朝鮮的西生蒲城;接著,小西行長也不甘示弱的奪下了釜山——總數共十四萬多的大軍分別大舉出動,到了八月間,三方會兵,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戰爭。 明廷派遣的援朝的最高統帥邢玠固非尋常庸才,以往他雖未直接負責過朝鮮的戰務,但是,自受命以來,他就盡力的多方了解朝鮮的問題,從北京出發,一路東行的路上,他已經把朝鮮的現況大致都摸熟了,該怎麼處理也都有了腹案,一到朝鮮境內便立刻採取具體的行動。

首先,他逮捕了招搖撞騙、貽誤大事的沈惟敬,連同他所蒐集到的罪狀一併送到北京去議處,大快人心之後,接著他便召集主要將領舉行軍事會議。 他是個有主見的人,更兼事做前了周密的準備,會議便進行得非常順利,作戰的策略也就很快的擬定了出來——他很明確的做了結論,指示著部屬們說:“我軍以'攻堅'為要,擇倭之最強者破之,其他諸路倭軍自然聞風瓦解!” 他取出一份文書,上面詳列著各路“倭軍”的主將,總人數及目前所據之地,然後,他仔細的分析著:“目下,倭軍以加藤清正所領之軍為最強,現據蔚山之地——” 蔚山濱海,距離釜山約一百里,位在釜山東面,與西面的順天形成釜山的兩個拱衛港,而目住順天的日軍是小西行長的部隊,也是支不容忽視的實力。

邢玠定出了全盤的戰略:“先遣一軍佯攻順天,使順天倭軍無法他顧,再以精銳全力攻蔚山!” 接著,他分配任務——全軍分為三,由李如梅將左軍,李芳春將右軍,高策將中軍,而以楊鎬、麻貴任統帥,隨即發動了攻勢。 由於占得了先機,一開戰,明軍以輕騎誘敵入伏,立刻大有所獲,得了四百多首功;可是,再接下的來仗就打得沒這麼順利了——加藤清正學乖了,立刻把人馬集中起來,並且連夜趕築了三項木柵做為屏障,改採堅守不出的戰略。 第二天,明軍再度發動攻擊,由游擊茅國器率軍打前鋒,全力搶攻加藤清正的柵營;一時間,殺聲震天,人馬如排山倒海般的前撲後擁;據守的日軍則連發彈矢,把個蔚山的天空都遮蔽成了一片昏黑。 將近兩個時辰的攻守戰打下來,明軍再次先馳獲勝,斬獲了六百多首級,日軍只得退守柵圍,全力堅守;打前鋒的茅國器一看這情形,心中大喜,連忙命士卒們重新整隊,準備第二波的攻擊,自己更是親去向主將楊鎬報功:“倭軍已居下風,我軍只須一鼓作氣便可將蔚山攻下了!”

楊鎬也就笑著嘉勉了他幾句,一面披甲上馬,準備親自督戰。 一個時辰後,明軍再次發動了猛烈的攻勢;個中一名裨將陳宗更是驍勇無比的身先士卒,冒著彈矢奮勇向前;他一面大聲呼喊著“衝”、“殺”,一面滾地前進,衝到柵前揮刀砍柵,而當第一根柵木被他砍倒的時候,明軍營中的許多士卒也群起效尤,跟隨著他不顧生死的奮勇前進砍去木柵,不多時,第一重柵圍被整個砍倒了,看得明軍一起發出了歡呼,於是,更多的人加入了奮勇砍柵的行列。 整個情勢當然是日方居於下風了,看得加藤清正心裡發急,他焦慮得親自著了一件白色戰袍躍馬督守,嘴裡不時的發出大喝,不時的指揮、下令,更不時的叫罵著——然而,一切都於事無補,眼看著第二道柵圍也逐一的被砍倒了。

明方的楊鎬也騎在高大的駿馬上遙遙的觀戰,眼看著勝券在握了,他不由自主的從唇角牽出一線笑意來,並且連連的點著頭,向著左右們得意洋洋的說著:“拔了蔚山,一封朝奏回京,聖天子龍顏定然大悅!” 左右湊趣,立刻恭維他道:“大人立下這等彪炳的戰功,回京之後,定然連升三級,官居一品了!” 一頓馬屁,越發把楊鎬拍得志得意滿了起來;卻不料,就在這一剎那間,他的眼睛往前方的戰場上一望,嘴裡發起問來:“咦?怎麼不見李如梅李將軍人呢?” 左右回答他:“李將軍一軍尚未到達——許或明日才到呢!” “明日?等明日,還有仗打嗎?” 蔚山已經唾手可得了,這次的戰功竟記不到李如梅頭上了——他與李如梅私交甚篤,在偷襲蒙古炒花營之役時更是結下了生死交情,這麼一想,心中便不免有憾;可是,隨之而起的卻是另一個想頭:“也罷,橫豎這批倭軍已經不成氣候了,等明日如梅到時再收拾起來也不遲,這樣,如梅也記得上軍功了!”

於是,他拿定主意後採取了兩個步驟,先是命茅國器指揮士卒去害倭軍死傷的首級,這麼一來,部眾們分了心,攻勢也就稍緩了下來,接著,他便下令鳴金收兵了;理由是:“久攻不下,人馬俱疲,天色將黑,不如等到明日再攻!” 他卻完全沒有想到,就這麼一夜的時間,情勢又改觀了——加藤清正趁著這個“喘口氣”的時機,命令士卒連夜修了柵圍,加強了守備;而明軍原本高張的士氣卻因為這一泄而疲軟了,無法重振了。 第二天,李如梅率軍趕到戰場的時候,一遲衝刺了好幾個回合都無法再砍倒加藤清正所設的柵圍了。 楊鎬不得不改變戰略:“倭軍隔海遠律,糧秣必然不濟,我軍採包圍之策,斷其糧援,倭軍就不戰自敗了!” 於是改攻為圍,分派兵將圍了個風雨不透,一連十天,把加藤清正圍得困窘極了。

可是,十天一過,情勢又改變了——日軍不只加藤清正一路,楊鎬既把主要的兵力用來包圍蔚山,按兵不動的呆圍了十天,無異是給其他路的日軍一個天賜良機—— 屯聚在釜山一帶的日軍首先就把握了這個良機,悄悄殺了過來,連同水師,竟成三面的反包圍,把明軍反圍了起來。 一夜之間情勢大變,四面盡是日軍的旗幟—— 楊鎬本身無真才實能,更不曾經歷過什麼大事,接到左右報告後登時吃了一驚,腦海中一片大亂,什麼主意都沒有了,慌慌張張的要左右們扶他上馬,根本不及下令就要左右們護衛著他狂奔竄逃而去了。 這麼一來,明軍頓失主帥,在敵方的夾攻下當然登時大亂,全軍潰散,四下逃逸,再一次的得了個先勝後敗的下場—— 幾天后,殘兵敗將們才勉強的重新整隊,清點人數時,折損的人馬赫然高達兩萬。

楊鎬當然灰頭土臉,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見邢玠;可是,一回到王京,他的心中又有了另一種主意:“死傷如此之眾,聖天子得知定然龍顏大怒——也罷,橫豎是'天高皇帝遠',天子聖目,又不曾見得這真刀實戰的戰場——” 他起了掩敗為勝之心,索性到了邢玠跟前也扯起謊來,連傷亡人數也說成了“百餘”而已;甚至,他大言不慚的向邢玠說:“殲倭已指日可待了——此番倭軍已受重創,我軍只須小息數日後,再重發攻擊,必能一鼓將倭軍全數掃滅!” 同時,他向邢玠報告了一連串的經過他竄改後的戰況與數字,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偏偏,他麾下的部屬第一個就不肯與他合作——軍中的文書官首先就老老實實把他口中的“蔚山大捷”記下了“士卒陣亡兩萬餘名”。

“大敗”的真相當然就掩蓋不下去了,但是,楊鎬卻偏不肯“認罪就範”,還要極力掙扎一番——他仗著“朝中有人”,一面出示著內閣大學士張位、沈一貫兩人寫給他寫的手書,一面大言不慚的放話:“本部院乃是張閣老力保,更是金殿面聖,也得幾分擔待!” 這話傳到邢玠耳裡,氣得他全身發抖:“若不秉公論罪,將可以治軍?何以服眾?” 他索性在奏疏中把楊鎬的這些惡形惡狀全部舉陳了出來,乃至於連同楊鎬仗恃張位的保舉,出視手書的囂張狂態也寫了個明白,連同“蔚山大敗”的戰報一起以八百里快傳飛報回北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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