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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皇太極

努爾哈赤3·蒼鷹之翔 林佩芬 3070 2018-03-13
遼東的十二月,氣候非常惡劣,風雪交加,冷得要把人凍僵;滿地積雪雜泥濘,行軍非常困難。 但是,困難歸困難,李如鬆的行程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他的排場一向不亞于乃父,出征的時候,個人的威風先要擺得十足,浩浩蕩蕩的馬隊、幾十尊大砲、鮮明的旗幟、整齊一致的兵卒——在在都要展現出“軍容壯盛”的氣勢來;苦的是士卒,他絲毫沒有感覺。 由於朝廷對他的器重,大軍開拔的同時,先發下十萬兩銀子犒軍,另外又加派了他的弟弟李如柏和李如梅率兵三萬援剿,因此,這支援朝鮮的大軍越發士氣高昂,志在必勝。 李如松本人當然更是志得意滿,而且內心中充滿了一股迥異於其他人的感受——他祖上本是朝鮮人,雖然內附中國已有好幾代,各方面都已漢化;但是,一提起“朝鮮”這兩個字來,依然會牽動他內心深處的璜弦,發出一個特別的聲音來;他也不止一次的對弟弟們說:“這一次,我們要特別賣力,好好的幫朝鮮把日倭趕回去——不管怎麼說,朝鮮總是我們的故國!”

李如柏等幾個弟弟們當然也有同感,異口同聲的說:“是啊,這次,我們既是奉旨救援,也是為故國效力,當然要克盡全力——” 而也因為弟兄們都存在著這樣的“故國之思”,當大軍到達遼東的時候,心情便特別的激動;尤其是在度鳳凰山的時候,遠眺鴨綠江,茫茫的白雪中,江天一色,朝鮮本土則萬峰出沒於雲海間,看得幾個人更加的熱血澎湃,鬥志也就更加的高昂了。 偏偏沈惟敬不知趣,又自以為已經完成了談和的任務,李如鬆一到,他大馬金刀的去參見了,接著便向李如松得意洋洋的禀報了起來:“下職已與日倭議定——其酋小西行長已簽下文書交與下職,日方願意受封退兵,並以大同江為界、平壤以西歸朝鮮!” 他言下之意當然是無須用兵了,他個人已經立下大功,與日軍完成協議了。

哪裡知道,李如鬆的反應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李如松非但不稱許、讚美他完成了談和的任務,反而冷哼一聲,簡短的下令:“推出去,斬了——” 這下突如其來,沈惟敬嚇得膽喪魂驚,一個腿軟就跪倒在地,結結巴巴的掙扎出聲音:“下職——無罪——” 但是,李如松帳下的校尉哪裡容他分說,幾個人一上來,一出手就拎小雞似的把他架了起來,登時就要推出帳外去斬;沈惟敬越發嚇得全身都軟了,但是,死字當頭,情急之下還是逼出了聲音大喊大叫:“下職奉旨與日倭談和,有功無過——提督怎可擅殺下職?” 這聲喊叫,李如松倒是聽見了,於是,他做了個手勢,讓校尉們的動作暫時停了下來;然後,他又是一聲冷哼,兩眼直直的盯著沈惟敬說:“你這賊子,分明是受了小西行長的賄,拿談和的幌子來出賣朝鮮——依你談和的結果,以大同江為界,平壤以西歸朝鮮,那麼朝鮮還剩下多少國土?”

他對朝鮮的地理知識當然要比沈惟敬高得多了,幾句話一說就听得沈惟敬面如死灰,跪地認錯、求饒:“下職絕對沒有受小西行長的賄,錯是錯在下職無知、淺薄,對朝鮮的國土了解不夠——求提督饒恕下職的無心之失!” 看了他這副可憐相,又念在他也是朝廷的命官,不免就有人出面替他求情了——參軍李應試就提出了個建議,既保住了沈惟敬的小命,也充分的發揮了他的利用價值:“沈游擊既與日倭照過面,不如就用他來誑騙日倭——命他去對小西行長說,提督此來是奉朝廷之命,來給日軍頒封的;讓日方疏於防範,我軍便好趁機進攻!” 這個建議李如松接受了,於是如法炮製。 小西行長果然上當了,當李如鬆的大軍到了肅寧館的時候,他還真的以為是明朝的封貢使到了,派了二十名牙將去迎接;李如松立刻就命副將李寧把這二十個人捉了起來,以便拷問日方的軍情;誰知道,這二十個人都有一身的武藝,情勢一個不對就起身格鬥反抗,結果只捉到了三個人,而且什麼軍情也沒問出來。

這下,李如松登時就覺得失了面子,在營帳裡跳腳罵人;而小西行長聽了逃回住的這十七個人的報告,心中也起了疑;沈惟敬的“誑騙”起來就困難了,他費盡了唇舌才敷衍住了小西行長,相信這只是因為雙方因語言不通所產生的誤會。 但是,小西行長畢竟是個身經百戰的大將,表面上雖然相信了沈惟敬的話,內心卻是半信半疑的,行事也就更加的小心謹慎,一面派出了親信去與李如松再度的會面,一面卻暗自做了萬全的準備…… 雙方這樣的“你虞我詐”了一番,各懷鬼胎,而表面上卻約定了在新年過後的正月初六,由李如松親自到平壤舉行議和、頒封的大典。 因此,一個原本充滿了歡慶氣氛的新年,因為雙方處在這樣曖昧不明的狀況下而人人無心過年——雙方都在暗暗的部署、準備開戰。

當然,身為“當事國”的全體朝鮮人更無心過年,也更積極的暗中部署——雖然朝鮮本土大半已經淪陷,分別負責號召、籌組義軍的兩位世子也已被日軍俘虜,但是,由全國覺醒的民眾在學者、僧侶的領導、組織下的朝鮮義軍卻已經逐漸形成了具體的力量;這些義軍雖然無法與日軍正面交鋒取勝,卻能發揮極大的牽製作用;而當明朝派出大軍來援的消息透過秘密的管道傳到義軍們的耳中時,散伏在全國各地的義軍當然不會白白的放掉這復國的機會,暗自摩拳擦掌的準備隨時出擊日軍——這麼一來,當然就不會有人還有心情享受新年的節慶了。 而努爾哈赤也一樣的沒有心情享受新年的節慶——雖然家裡面喜事不斷,蒙古姐姐生產完不到一個月,他的另一名侍妾嘉木瑚覺羅·真哥又給他添了一個兒子,使他再一次的雀躍不已;畢竟不遠的鄰境正在進行著戰爭,他再怎麼高興也不敢鬆懈下注意力來,對日軍的動態掉以輕心。

更何況,多一個兒子就多一份責任——他是要求自己帶領每一個子孫走向康莊大道的;兒子的誕生,使他的精神的力量更加緊定,奮鬥的勇氣、信念更強,而賦予自己的責任也更大。 因此,他沒有心情過年,除了為兩個新生的兒子取名之外,他幾乎所把有的心思都用在註意朝鮮戰事和思考建州的安危與發展上,只有一次例外——那是蒙古姐姐所帶給他的心靈中的震撼與感動。 那一天,他興沖衝的去到蒙古姐姐的房裡。 剛做了母親的蒙古姐姐由於產後調養得好,身體復原得快,看起來便更加的豐艷明麗、容光煥發;小嬰兒則肥胖可愛,招人歡喜;母子兩人在在都看得他心花怒放,不由自主的堆滿了一臉的笑。 他一邊抱起孩子,一邊用一種明顯的流露著歡愉的口氣對蒙古姐姐說:“我已經想好了,真哥生的孩子叫巴布泰;這個心肝寶貝嘛,就叫黃台吉——”

“黃台吉”是個“蒙古名字”,原先是由漢子的皇太子轉音而來;衍生下來,許多部長的長子都被取名為黃台吉,也像漢字的皇太子的涵義一樣,隱隱的代表了繼承人的意思。 他選了這個名字的用意當然既因為蒙古姐姐祖籍蒙古,也包含了他對這個孩子的重視,高到以繼承人的涵義來命名——他認為,蒙古姐姐會因此而了解到他對她的愛,因此而高興…… 卻不料,蒙古姐姐竟給了他一個非常意外的反應…… 聽完努爾哈赤的話,她既沒有表現得非常高興,也沒有替孩子向他道謝,而是以她一貫的微帶笑容的表情,淡淡的向努爾哈赤問了一句:“他明明是女真人,你怎麼給他取了個蒙古名字呢?” 這一問,努爾哈赤登時就傻了,根本沒有想到蒙古姐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他,既無法回答她的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才好,心裡卻感動得如一圈圈的漣漪散開。

孩子在他的懷裡發著咿咿呀呀的呢噥聲,他的心中流動著一陣陣的暖流。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看著蒙古姐姐,笑著訥訥的說:“那就改成女真發音——叫成皇太極吧!” 其實女真人因為沒有文字,以蒙古字為名的很多,但是,他還是按照蒙古姐姐的意思改了。 這麼一改,蒙古姐姐倒是同意了,偎著他,伸過手來被逗弄得發出了格格的笑聲,紅嫩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與滿足…… 過了好一會兒,蒙古姐姐才把目光從孩子移向努爾哈赤,輕聲細語的對他說:“貝勒爺,您愛孩子的心,我很了解——” 努爾哈赤沒有說話,只分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她的手,周遭的氣氛好得如浸在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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