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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人才

努爾哈赤6·氣吞萬里 林佩芬 2937 2018-03-13
大明朝廷再一次的如被置入蒸籠裡,位列其中的人莫不骨肉糜爛,心肺碎解,痛苦難當——除了以做木工而自得其樂的天啟皇帝之外,人人都陷落在深淵裡。 從遼東回到京師的熊廷弼和王化貞,立即進了監獄,罪刑雖未定,但,刑部尚書王紀、左都御史鄒元標、大理寺卿週應秋等人都已主張論死;兵部尚書張鶴鳴則是惶恐得自請到前線視師——而這些都只不過是懲處過失,僅是枝節而已,真正的問題重心——遼東的國防——就沒有人提得出具體的主張來了。 內閣與兵部的官員們愁眉苦臉的商議了好幾天,唯一決定下來的事是京師再次戒嚴,以防後金軍越山海關而來;但,這只是個最最消極的作為,不但於遼東問題的改善毫無幫助,反而導致人心惶惶的壞影響。

遼陽、渖陽失陷時的“遼東失地,京師戒嚴”消極做法,已經使得許多人對朝廷及國防失去了信心,早有不少民間富家在悄悄的往南方遷移;這一次,不到一年的時間再失廣寧,而朝廷依然毫無對策,不但百姓們南遷的數量立刻暴增,便連不少朝廷官員也開始盤算起來:“從山海關到京師,只有兩天的路程——實在太危險了!” 心思還有些兒放在國家、社稷上的,便打著主意想要上疏,建議遷都南京,以避後金鐵騎長驅直入;自私一點兒的人,索性辭官——甚至有人打算“不告而別”的棄官南遷避禍。 主持會議的是二度入主內閣的葉向高,他和諸多位居要職的東林君子一樣,有著聲名、道德與學問,也比其他的人多懂了些人情世故與為官學,但奈何,這些本領遇到遼東問題就施展不開;他急得鬚眉俱白,立時和因“移宮”案而急白了頭的楊漣相輝映;但還是於事無補,一大群人商議了好幾天以後,只勉強解決了人事的問題。

遼東雖已成“危地”、“絕地”,但畢竟還有部分“國土”未為敵下,守得住這些殘山剩水,京師才能安枕,因此,經略等官更急須派人擔任,而兵部尚書張鶴鳴既去,遺缺須補——這幾個職位都是眼前最重要、最十萬火急、最需要能人來擔當的重任。 但,朝廷裡還有什麼“能人”呢? 總算想到了一個人——孫承宗。 但,舉薦孫承宗的話,還須費上另一種力氣:說服天啟皇帝。 因為,早在遼陽、渖陽失陷時,就有御史方震孺請罷當時的兵部尚書崔景榮,放任“知兵”的孫承宗,大臣們則推舉孫承宗任兵部添設侍郎,專門負責遼東的國防;但是天啟皇帝卻不同意,事情只好作罷;而天啟皇帝反對的原因卻不是因為討厭孫承宗,而是特別喜歡孫承宗——孫承宗是萬曆三十二年的榜眼,歷任編修等職;天啟皇帝即位以後,以左庶子充日講官,而後進少詹事;他的容貌奇偉,聲音宏亮,講論經史,口才好得有如句句珠璣,深得帝心,因此,天啟皇帝不欲他離開講筵赴遼東;不久前,他被擢升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顯見得,他所受到的重視又上了一層樓。

但,事情並非沒有希望;因為,天啟皇帝自沉迷於做木工以後,早已不上經筵、日講了;孫承宗所受到的加倍重視,其實已是“有名無實”——在這種情況下,天啟皇帝極有可能同意孫承宗出掌兵部。 而真正點頭同意的人是魏忠賢…… 這一天,魏忠賢掐準了時間,拿著大臣們的奏疏,到乾清宮來見駕。 天啟皇帝正在全神貫注的將量好尺寸的木塊鋸開——他作了精巧的設計,要做一隻頭會轉動、嘴會打開、尾巴能搖擺的木老虎,而虎腹中又挖空,裝上許多小抽屜,用來放置胭脂花粉。 木虎的設計,他已經構想了整整兩天,草圖已畫出來,材料也都已準備好;他預定在十天內完成這件作品,以便在三月初一當天送給客青鳳——客青鳳的生肖屬虎,生在三月,他要給她一件世上最特別的生日禮物:“這只木虎,會是世上最精巧的木器——是天下第一的器物——朕親手來做,管教古今無人能及!”

他專注的進行這件工作,整個過程中,他廢寢忘食,樂在其中——而事情既然在乾清宮中發生,魏忠賢當然了若指掌——要掐準時間,實在是太容易了。 身後只隨侍著幾名小太監,別無排場;他快步走進乾清宮,畢恭畢敬的在天啟皇帝面前跪下,咚咚咚的連叩三個響頭,然後朗聲的說:“奴婢禀奏萬歲,內閣的大人們送來緊急奏疏,請萬歲裁示!” 正在專心工作的天啟皇帝被打斷了興頭,只得停下了鋸子,抬起頭來看看魏忠賢,然後皺起眉頭,以責怪的口氣發話:“朕不是告訴過你,有事兒,你就替朕辦妥當,別來煩朕!” 說著,他不由自主的將心裡的不高興發洩了出來,因而加重了語氣:“你沒瞧見,朕正忙著呢!這事打岔不得的,只要尺寸有半分半毫失誤,這只木虎就不對勁了!不是肚子闔不上抽屜,就是兩排牙齒合不上呢!”

魏忠賢一聽,立刻惶恐萬分的伏在地上,口裡連聲的說:“奴婢知罪——奴婢該死——奴婢祁請萬歲爺寬恕,奴婢盡力去辦事,將功來折罪!” 天啟皇帝揮了揮手道:“你快去吧!以後,朕沒喊你的時候,你別隨便跑進來打岔就行了!” 一面且吩咐趙明:“咱們繼續動手吧!” 魏忠賢卻兀自又連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起身,低著頭,徐徐的踏著後退步,悄然無聲的退出了乾清宮。出了門,走到長廊上,他才慢慢的露出得意的笑容來;然後,一路細思,回到司禮監的時候,他已經拿好了主意。 自己中年入宮,多年來所擔任的都是卑下之役,以因緣際會而掌了權,其實基礎未穩,聲望不足,在宮中沒有堅實的班底,在朝中也無太親近的大臣,更不熟悉政事——自己的處境都冷靜的想清楚,他便知道自己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是什麼。

“結交大臣——”他很明確的對自己說:“以往,王安的權勢和他聯結朝臣是大有關係的,如今,我取代了他的位子,要想坐穩,就要連他的這層關係也接過來!” 而這一次——他第一次直接替天啟皇帝料理朝政——正是他討好、巴結大臣們的機會。 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甚至,連下一步都想好了。 “索性,安排楊漣、左光斗這班子人,一起升了官吧!” 楊漣升官都給事中,左光斗升官左僉都御史;至於孫承宗的事,那就更好說了——他決定給予比大臣們所要求的還要再高些的官位! 第二天,這個“皆大歡喜”的聖旨就發下去了: 孫承宗以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直辦事。 幾天后,孫承宗再被任命以閣臣掌部務;而熊廷弼的經略遺缺由原任添設兵部左侍郎的王在晉加銜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經略遼東、薊鎮、天津、登萊。

新的氣象又降臨了,大家一致把希望寄託在孫承宗身上,更彷彿是蓄意要誇大這個新希望,以便掃去心中的陰影似的,大家為這道新的人事命令所舉行的歡慶的宴會竟數倍於往昔…… 而就在這樣特殊的氣氛中,朝廷中又升起了另外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不若慶賀孫承宗受到重用的那般響亮,發出的光芒也不甚燦爛奪目,但卻挾帶著超強的力量。 緣起於御史侯恂上疏,請求:“見在朝覲邵武縣知縣袁崇煥,英風偉略,不妨破格留用——” 侯恂是名父之子——父親侯執蒲亦名列東林,望重一方——弟弟侯恪亦已中試,父子三人同在朝為官,且為執政的主流中人,說起話來的份量當然不同於一般人;而且,他的保薦袁崇煥,也不是隨興的戲言,或是礙於人情;而是衷心的認為,遼事緊急,朝廷正在用人之際,而袁崇煥是真正的人才。

除了上疏以外他還很鄭重的當面向葉向高、孫承宗等人推薦:“袁崇煥若受重用,必然成為國之棟樑——” 他自許出身名門,閱人無數,絕不會看錯人;他再三陳說,雖然,袁崇煥中試任官才只三年,資歷不深,但他曾和袁崇煥談論邊事,很佩服袁崇煥的見識,因而大力推薦。 而這個請求被同意了。 於是,萬曆四十七年中進士,任邵武知縣的袁崇煥被破格任用,擢升兵部職方主事。 天啟皇帝的木虎完工以前,朝廷中的氣氛已經變得虎虎生風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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