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賭徒陳湯

第67章 第二十三節

賭徒陳湯 史杰鹏 2885 2018-03-13
我正準備審問王黑狗的時候,陳湯來了。 “我剛從西域回來,一下車就往這裡趕。”他見我和甘延壽都在,非常高興,繼而又掃了一眼我們面前跪著的王黑狗,有些奇怪地說,“這個人我認識,好像是王翁季的貼身家僕,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他對王黑狗叫道,“餵,黑狗,還認識我嗎?” 王黑狗翻翻眼皮看了看他:“你是誰?” “連我陳湯都不認識了?” “陳湯那個小無賴,我當然認識。”王黑狗道。 陳湯臉紅了:“你他媽的說什麼,想找打。”我很少聽他說粗話,現在被人揭了老底,惱羞成怒了。 甘延壽倒是哈哈笑道:“子公是很會寫文章的,怎麼也像我們這些不識字的人一樣開罵?” “這種畜生,狗眼看人低。當年在瑕丘縣的時候,他就住在我家附近,這豎子本來是個流民,又算什麼好貨了。自從投靠了王翁季,就他媽的不知道自己是老幾了。”陳湯還有些憤然,“咦,這豎子好像喝醉了。”

“不是喝醉了,而是吃錯了。”甘延壽笑著糾正他。 我也笑道:“子公,你來得正好,這豎子是君況抓來的,君況給他灌了胡巫的幻藥,現在我們想問什麼,他就會回答什麼。你有什麼想問的沒有?” 一聽見王黑狗被灌了幻藥,陳湯的神情似乎變得有些緊張。 “哦,原來這樣。”他不自然地說,“西域的幻藥果然厲害,果然厲害。”他又瞇起眼睛,好像在回憶著什麼,繼而又看著我們,補充道,“沒什麼好問的,府君你先問,你問完了正事再說。” 我對甘延壽道:“君況你說說看,什麼叫正事?難道男女情愛就不叫正事?” 甘延壽道:“男女情愛——當然不算,比不上兩個男子……”他看看陳湯,又趕忙剎住,“難道子公也懂得情愛嗎?我看這豎子倒更像個做官狂。”

陳湯對著甘延壽笑笑:“彼此彼此。” “好了,不廢話了。我們開始罷,等會藥性過了又要重新一番折騰。”我道。 我們三個人坐到王黑狗面前。我開始發問:“王黑狗,你們家主人認不認識一個叫萬章的人?” “當然認識,那是陳長年介紹給我們主人的。” 第一個回答就這麼可怕,我氣得罵道:“難道是陳長年叫萬章來殺我?” “你,你是誰?”他迷茫地看著我。 甘延壽插話道:“府君,你得告訴他你的名字,否則他不知道。” “我可不想讓王翁季知道我在查他。”我有些遲疑。 “不要緊。等藥效一過,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得,比他媽的做夢還糊塗。這是確定無疑的。”甘延壽道。 我點點頭:“我叫陳遂,當今大漢朝廷的廷尉。”

“嗯,陳遂我知道,陳長年說了,陳遂那豎子是個偽君子,一天到晚就謀劃著要殺死弟弟,謀奪弟弟的家產。陳長年還說,他自小受到節侯的厚恩,一定要保護節侯的幼子平安。”他回答得出奇流利。 我忍住憤怒:“難道陳遂就不是節侯的兒子?” 他道:“陳遂是不孝子,節侯不想讓他繼承爵位。子不孝,父就可以不慈。孝武帝當年殺衛太子也是這樣。” 這豎子懂得還不少,看來在官宦人家做下人,也會長很多見識。 “陳長年怎麼能這麼說?憑什麼說陳遂不孝?”我的肺都要氣炸了。 他道:“那是陳遂的父親歷陵節侯生前的評價,父親說兒子不孝,那兒子就是不孝,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好,上次刺殺陳遂沒有成功是罷?”

“沒有,不過還有下次。” “下次在什麼時候?”我追問。 他很乾脆:“不知道。” “你是王翁季的貼身家僕,怎麼會不知道?” “他沒告訴我,不過曾經提到,按照現在的進度,應該快了。”他竟然顯得有點委屈。 “進度?”我有些狐疑,“什麼意思?” “不知道。” 這豎子兩眼目光呆滯,看來也有可能前言不搭後語。我繼續問:“王翁季為什麼又要幫萬章殺我?我跟他可無冤無仇。” “你是誰?”他的兩眼又翻白,像奄奄一息的樣子,可是說來奇怪,跪坐得卻很穩當。 我糾正道:“王翁季為什麼要殺陳遂,他們之間有仇嗎?” 他道:“當然,我家主君一直很恨陳遂,因為陳遂竟然庇護陳湯那個無賴子,使得我家主君殺死陳湯的願望落空。而且陳遂最近很得車騎將軍寵幸,非常囂張,我家主君才華遠過陳遂,當然也不服氣。”

原來如此,我看了一眼陳湯:“子公,看來我為你負累不少啊。” 陳湯拱手道:“深知連累了府君,非常慚愧。乾脆我也問一問罷。” “請便。”我朝王黑狗一伸手。 陳湯對王黑狗說:“為什麼王翁季一定要殺我?” “你是誰?” “為什麼王翁季一定要殺陳湯?”陳湯重複道。 王黑狗回答很爽快:“因為陳湯那小豎子大膽,竟敢勾引我家的小主母,罪不容誅。” “王翁季官為京兆尹,想陳湯一個小小的人物,怎麼敢勾引京兆尹家的小主母,是不是弄錯了?”陳湯道。 “沒錯,當然那是在瑕丘縣的事了,那時我家主君還不是京兆尹,僅僅是瑕丘縣長。” 陳湯道:“既然如此,王翁季完全可以去官府告發陳湯,以取公道,為什麼要暗害?難道不知道漢法規定報私仇是不允許的嗎?”

王黑狗道:“因為王家是官宦人家,怕傷了臉面,只能背地裡想辦法。” “王翁季想過什麼辦法?”陳湯道。 王黑狗道:“我家主人派人殺死了陳湯的父親陳黑,陳湯必然回鄉奔喪,主人準備在陳湯奔喪的途中截殺他。陳湯竟然不肯辭官,我家主人於是派人告發陳湯父死不奔喪,並勾結群盜,傷風敗俗,大逆不道,陳湯由此下獄論死,可惜功虧一簣,最後被陳遂那豎子救了,真是遺憾。” 陳湯頓時呆了,渾身顫抖:“原來我的父親竟是王翁季派人殺死的。”他突然一把揪住王黑狗,作勢欲打,甘延壽趕忙攔住他:“子公,打他沒有什麼用,打死了反而沒法問話了。”陳湯緩緩點頭,怒聲問道: “下一步他們準備怎麼做?” “不知道。” 陳湯道:“王家的小主母過得怎麼樣?據說自從她生子後不久,三輔的大族就很少有人見她露過面。”

王黑狗突然“嘿嘿”笑了一聲,表情顯得非常恐怖:“早死了,當然見不到。” 陳湯又失聲道:“什麼?你說她死了?” “她是誰?” 陳湯重複:“王家的小主母是不是叫樂縈?” 王黑狗道:“對,那是她的閨名。” “你說樂縈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很多年了。” “到底什麼時候?” “她在小主人過完週歲不久,突然自殺了,死之後據說還曾鬧鬼作祟呢。” “一般有冤屈的鬼才會作祟,為什麼樂縈會作祟?肯定是有冤屈,樂縈是不是王翁季害死的?”陳湯還想套問。 王黑狗不屑地說:“樂縈會有什麼冤屈?我家主人說樂縈因為和陳湯那豎子通姦的事實被發覺,才畏罪自殺的。” “既然樂縈死了,為什麼我沒聽說王君房再娶妻子?”我看見陳湯的眼睛濕潤了。

“因為我家少主對樂縈念念不忘。對了,你又是誰?”王黑狗反問。 陳湯一拳砸在案几上:“王翁季這個禽獸,樂縈很可能是被他害死的。我很瞭解她,她不是那麼輕易想不開的人,尤其她的兒子還那麼小的時候。” 我本來想說:其實她是被你害死的,如果當時你能勇敢點,帶了她私奔,又何至於落得這種下場,當然你不會那麼做,因為做官才是你的第一渴望。但是覺得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沒必要再責備。於是我又問王黑狗:“萬章什麼時候還會再來殺陳遂?” 王黑狗仍是響亮地回答:“不知道。” 這時甘延壽道:“府君,以我的經驗,再也問不出什麼了,他的確是不知道。不如現在我把他弄回原處,免得王翁季發現他丟失了會起疑心。”我說:“那好吧。有煩君況了。”

甘延壽站起來,走到王黑狗身後,豎起手掌“啪”的一聲向王黑狗頸項上剁去,王黑狗立刻往前一撲,像條死狗一樣暈倒在地。甘延壽手臂一伸,抓起他往腋下一挾,說:“我過會再來。”說著他大踏步往堂外奔去,轉瞬不見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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