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殉罪者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臨終關懷

殉罪者 雷米 6398 2018-03-03
杜成穿過一片潮濕的空地,在一個身材粗壯的女護士的引導下,向住院部大樓走去。 春季到來,腳下的土地不再堅硬,踩上去有深陷的感覺。可以想像,初生的綠草正在泥土下頑強地生長。空地上有一些病人在散步,把厚重的棉毛衣褲穿在病號服下面,個個顯得臃腫不堪。杜成看著一個正對著牆壁自言自語的病人,險些撞到一個拿著枯枝在地上戳來點去的中年男子。 “幹什麼?”中年男子顯得非常不滿,“別碰壞我的作戰沙盤!” “哦。”杜成小心翼翼地繞開他,“首長,您繼續。” 走進住院部大樓,杜成和女護士乘坐電梯直達頂層。穿過一條走廊的時候,杜成才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正身處一家精神病院中。左側是病房,他盡量不去看房門中那一張張驟然出現的臉,想來那些扭曲、失常的面孔不會讓人感到太愉快。

走廊的盡頭就是會客室。室內陳設簡單,除了一張長桌及幾把椅子之外,再無他物。女護士安排他坐在桌旁,又給他拿了一杯熱水就關門離開了。 杜成一個人坐在會客室裡,最初,覺得四周一片寂靜。又坐了一會兒,他意識到耳邊其實有隱約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叫嚷、掙扎、廝打,另外幾個男人在呵斥,還夾雜著女性的尖叫。漸漸地,混亂的聲音歸於平息,最終徹底安靜下來。 杜成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監獄和紀乾坤所在的養老院。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白色衣褲的男子走進會客室。他邊走邊放下挽起的袖子,不停地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亮晶晶的汗水。 “杜警官是吧?”他走到桌旁,向杜成伸出一隻手,“我姓曹,是這裡的主治醫生。”

杜成站起來,隔著桌子和他握握手。 “抱歉讓您久等,有個病人發病了。”曹醫生擦擦汗,坐在杜成的對面,視線落在那杯熱水上。 杜成立刻把水杯向他推過去:“你喝吧,我沒動。” 曹醫生也不客氣,拿起水杯一飲而盡。 “您找我有什麼事?” “關於一個患者。”杜成取出記事本,“他叫林國棟,聽說您是他的主治醫生。” “林國棟?”曹醫生抬手擦嘴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已經出院了。” “我知道——剛才我看到他的出院證明了。”杜成點點頭,“是最近的事兒?” “嗯,春節前。” “也就是說,他在精神病院裡住了……”杜成在心裡計算了一下,“二十二年?” “對。算起來,我是他的第二個主治醫生了。”曹醫生苦笑了一下,“之前是朱惠金醫生。”

“他的病很嚴重嗎,需要這麼久的時間治療?” “從他的病歷上來看,是心因性精神障礙。”曹醫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精神病和其他疾病不同,它沒有太多可靠儀器設備檢驗的指標和參數,而且病情往往纏綿,復發率也高。” “那麼,既然允許他出院,就說明他已經痊癒了?” “嗐,怎麼說呢?”曹醫生撇撇嘴,“您是體制內的人,您一定知道,在咱們國家,有些事不能較真。” “哦?”杜成揚起眉毛,“您的意思是?” “對林國棟的情況,很難評估,不能完全肯定已經治愈,也不能完全否定。”曹醫生盯著桌面,語氣淡然,“他的治療費用一直都是家裡負責。後來,他媽媽去世了,所以,只能提供最基本的治療費用。市裡只有一家安康醫院,床位非常緊張。所以,今年初,院裡集中清退了一批患者,凡是沒什麼大危害的,都辦理出院了——你也知道,醫院也得創收嘛。”

杜成在心裡“哼”了一聲。的確如曹醫生所說,目前在全國范圍內,安康醫院不過只有區區二十幾家。收治精神病人,對地方政府來講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情。特別是那些無力負擔治療費用的家庭,只能由政府從財政預算中給予撥款。倘若是需要長期治療的病人,如果政府撥款不及時,醫院就將病人“被出院”的情形並不鮮見。 “林國棟在醫院裡的表現怎麼樣?” “還行吧。”曹醫生想了想,“他算比較聽話的病人,有過幾次情緒和行為異常,被管束後就好多了。” “管束?” “電擊器、約束衣什麼的。”曹醫生的回答輕描淡寫,“沒辦法,怕他傷人嘛。” 杜成盯著他看了幾秒鐘,慢慢說道:“曹醫生,從你的專業角度來看,他到底有沒有病?”

曹醫生回望著杜成,看不出太多的表情變化,似乎對這個問題並不感到意外。 “杜警官,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曹醫生頓了頓,“你是不是警方督察部門的?” “不是。”杜成一愣,“我和你之間的談話完全是私人性質的。不是調查取證,否則我不會一個人來——你甚至可以忽略我的警察身份。” “我明白了。”曹醫生稍稍放鬆了一些,但仍然言辭謹慎,“那我對您的答复,也僅代表個人意見,而不能視為是醫院對林國棟的結論——我說清楚了嗎?” “清楚,您說。” “幾年前,朱醫生退休之後,我才接手對林國棟的治療。”曹醫生的語速很慢,似乎在斟酌著詞句,“我看過他的病歷,心因性精神障礙。這是個很廣泛的概念,好多精神疾病都可以用這個詞來涵蓋。”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杜成,又繼續說下去:“既然是心因性精神障礙,那就應該受到了相當程度的精神打擊或者精神刺激。可是,我在他的診療記錄裡,沒看到任何陳述。而且,根據我對他的觀察,林國棟的表現和其他的精神病患者相比,有很大的區別。” “你不是說他有過情緒和行為異常嗎?” “呵呵。”曹醫生笑了一下,“換作你,被關在這裡幾十年,每天和精神病人朝夕相處,你會不會安之若素?” “你的意思是?”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曹醫生立刻答道,“你自己來判斷。” 杜成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您剛才問我是不是督察部門的。”杜成留意觀察著曹醫生的神色,“和這件事有關係嗎?” 曹醫生猶豫了一下:“這同樣是我的猜測。首先我需要聲明的是,我並不否定林國棟是精神病人。但是,他入院治療了二十二年,是不是因為他曾犯過什麼事,把這個當作一種替代的懲罰措施?”

“哦?” “我給您舉個例子吧。”曹醫生湊過來,壓低聲音,“'被精神病'這個詞,你應該聽過吧?” 杜成當然聽過。它是指一些正常人被送進精神病院進行隔離治療,進而變相剝奪人身自由的情形。醫院往往只對送治人或者提供醫療費用的人負責,而不對所謂的“患者”採取任何治療措施。不過,隨著相關法律法規的完善,近年來,這種“被精神病”的情況已經很少見了。曹醫生很清楚這是違法行為,所以謹慎答复。不過,他詢問杜成是否是警務督察部門的人,讓杜成產生了新的疑問。 “他是誰送來的?” “公安機關。”曹醫生坐直身體,“強制醫療。” “市局?還是哪個分局?”杜成立刻追問道。 “某個分局吧。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曹醫生聳聳肩膀,“回頭可以查查。不過,送治部門還算負責,有個警察每個月都會來,查看林國棟的情況。二十多年了,沒間斷過。”

“他叫什麼?” “姓駱,叫駱少華。”曹醫生笑笑,“挺罕見的姓,所以很容易記住。” 杜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隨即,他的大腦就飛速運轉起來,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將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連接在一起,最終形成一塊完整的拼圖。 然而,還沒容他看清這塊拼圖的全貌,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杜成掏出手機一看,是高亮。 “餵?” “老杜,亮子。”高亮的聲音很低,還帶著回音,似乎是躲到了消防通道裡,“馬健委託我們部門查一個人的資料,他叫……” “林國棟。”杜成脫口而出,“是吧?” “我靠,你怎麼知道?”高亮顯得非常驚訝,“馬健要來局裡拿資料,已經在路上了。” 馬健獨自坐在鐵東分局的會議室裡,喝著紙杯裡的熱茶。會議室呈長方形,靠北側的牆壁上是一排展示櫃。分局在歷年來獲得的各種獎杯、獎狀、嘉獎證書都擺放其中。即使相隔數米遠,馬健仍然知道第二排展示櫃上左起第四個是一張集體二等功的獎狀。

那是破獲“11.9”系列強姦殺人碎屍案之後,省公安廳對專案組給予的集體獎勵。以往在這個會議室開會的時候,馬健總會對這張獎狀多看幾眼。然而,今天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卻讓他覺得無比刺目。 馬健扭過頭去,情緒開始慢慢低落。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高亮快步走進來。 “馬局,您再稍等會兒。”高亮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馬健身邊,“資料都打印好了,我讓他們裝訂一下,馬上就給您送來。” “不用那麼麻煩吧。”馬健擺擺手,“謝謝你了,小高。” “您千萬別客氣。您是老領導了,我們應該給您送到家裡的。”高亮看看手錶,“段局在開會,他知道您來了,一會兒就過來。” “別打擾小段了。你們工作忙,我知道。”馬健忽然顯得很著急,“要不這樣,小高,你去催催,我拿了資料之後還有事。”

“行,那您先坐會兒。”高亮起身離座,回到走廊裡。他掏出手機看了看,又湊到窗口,向樓下的停車場張望著。這時,一輛老式帕拉丁SUV剛好開進分局大院。高亮的表情一鬆,嘴裡自語道:“老東西,你可算來了。” 他撩起外套,從后腰處抽出一個透明文件夾,又在會議室門口站了一會兒,推門進去。 馬健見他進來,視線首先落在他手裡的文件夾上。高亮卻沒有立刻交給他,而是把文件夾打開,將裡面的資料攤開在桌面上。 “馬局久等了。”他指著那些紙張,“這是林國棟的戶籍證明,這是他的出院證明……” 馬健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嘴裡嗯啊地敷衍著。好不容易等他說完,馬健飛快地將資料收攏起來,塞進文件夾裡。 “謝了小高,你跟小段說一聲,我先走了。”馬健把文件夾塞進腋下,想了想,又囑咐道,“這件事別讓其他人知道,畢竟是私人事務,好吧?” 高亮連連答應,眼角不停地瞄向會議室的門口。 馬健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向門口走去。剛拉開門,就和一個急匆匆進來的人撞了個面對面。 來人喘著粗氣,似乎是一路小跑著過來。馬健看著那張蒼白、浮腫、滿是汗水的臉,頓時愣住了。 “成子?” 杜成抬起袖子擦汗,疲態盡顯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馬局,好久不見。” “是啊。今天路過局裡,就上來看看。”馬健迅速恢復了常態,“聽說你病了,嚴重嗎?” “肝癌,晚期。”杜成只是簡短作答,沒有去看馬健驟然訝異的表情,“難得來一趟,坐下聊聊吧。” 他拉過一把椅子,自顧自坐下,拿出煙盒放在桌面上。 馬健沒動,而是皺起眉頭看著他,輕聲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做手術了沒有?” 在那一瞬間,杜成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發自內心的關切。這種眼神,已經二十三年不曾有過。那些勢如水火的日子,彷彿被一個噩耗輕易原諒了。 你們可以同情我的人之將死,我不能無視當年的蔽日遮天。 杜成垂下眼皮,指指面前的椅子:“坐啊,馬局。” “不了,我還有事。”馬健勉強笑了一下,“成子,你多保重身體。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儘管開口。” 為什麼這聲問候不能來自從始至終的兄弟,為什麼我們要在彼此仇視中度過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杜成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旋即睜開。 “還是聊聊吧——馬局,我們談談。” 馬健沉默了幾秒鐘,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變得硬冷。 “談什麼?” 這種語氣讓杜成的心里莫名地放鬆下來。他指指馬健腋下的文件夾:“談談他。” “哦?” “你今天不是路過。”杜成抽出一支煙點燃,“你是來找一個叫林國棟的人的資料。” 馬健立刻轉身望向高亮。後者面色尷尬,說了句“你們聊”就拉開門溜走了。 會議室裡只剩下杜成和馬健兩人。馬健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私事。這個林國棟欠了我一個親戚十幾萬塊錢,現在人找不到了……” “馬健!”杜成打斷他的話,“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老實告訴我,駱少華對你說了什麼?” 聽到駱少華的名字,馬健的身體一晃。隨即,他的五官就扭曲在一起。 “你他媽的跟踪我?!” “我是跟踪了,但我不是跟踪你,而是駱少華。”杜成站起身,直視著馬健的眼睛,“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對不對?他知道林國棟就是兇手,對不對?” “你他媽是狗嗎?”馬健咆哮起來,“這麼多年還咬住我不放!”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段洪慶走了進來,看見對峙的兩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馬局……老杜,”他看看馬健,又看看杜成,“你們這是……” “你們怎麼查出來的?1992年的時候,你們就知道許明良是被冤枉的,對吧?”杜成看也不看段洪慶,向馬健一步步逼近,“誰決定把林國棟送進精神病院的,是你還是駱少華?” “我什麼都不知道!”馬健咬著牙,臉頰的肌肉凸起來,他瞪了段洪慶一眼,轉身欲走,“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 杜成一把拽住馬健的衣袖:“你們當時為什麼不說出來?怕擔責任,還是怕你他媽的當不了副局長?” 段洪慶上前拉住杜成:“老杜,你冷靜點兒……” 杜成用力甩開段洪慶,後者趔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 “林國棟對駱瑩做了什麼?”杜成死死地揪住馬健,鼻子幾乎碰到了他的臉,“駱少華在監視林國棟,對不對?”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馬健反手抓住杜成的衣領,“你別他媽把少華扯進來!” “你們他媽的是警察!”杜成已經目眥欲裂,聲音嘶啞,“你們他媽的這是徇私枉法!你去看看許明良媽媽的樣子!” “夠了!”段洪慶突然暴喝一聲,上前用力把杜成和馬健分開。兩個人隔著段洪慶,不停地喘著粗氣,狠狠地盯著對方。 不知何時,會議室門口擠滿了警察,大家看到病休的杜成和前分局副局長馬健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驚訝者有之,小聲議論者有之。 “看什麼看?”段洪慶抬腳踹翻了一把椅子,“都回去幹活!” 暴怒的副局長下令,圍觀的警察紛紛散去。最後,門口只剩下張震梁,默默地註視著會議室裡的三個人。 段洪慶雙手叉腰,站在原地喘息了一陣,抬頭面向杜成。 “老杜,你要幹什麼?”段洪慶的語氣充滿惱怒,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無奈,“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 “段局,我什麼都不想要,”杜成把視線從馬健身上轉向段洪慶,“我只想知道真相。” “真相有那麼重要嗎?”段洪慶彷彿在面對一個不可理喻的偏執狂,“那件事都過去二十多年了,誰還記得?你還要苦苦追究,有意義嗎?” “有意義。”杜成的嘴唇顫抖起來,“我記得。” “你他媽是個快死的人了!”段洪慶再也按捺不住,“你還有幾個月?幾天?幾小時?你為什麼還要逼自己?” “我跟你說過,”杜成看看段洪慶,又看看馬健,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剩下的每個月、每一天、每小時、每分鐘,都是為了查出真相。” “屁!”段洪慶大罵一聲,揮手把桌上的紙杯打飛。 他弓著腰,雙手按住桌面,頭垂在胸前,渾身顫抖著。 良久,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杜成:“好,老杜,你不在乎自己,行。” 段洪慶一把拽住杜成的衣領,把他拖到展示櫃前。 “你看看這些。這是什麼?”段洪慶指指那些獎杯和獎狀,“這是兄弟們用血汗拼回來的,用命換來的!” 突然,他操起一隻獎杯,重重地摔在地上,金光燦燦的盃體頓時四分五裂。 “現在不要了,是吧?”段洪慶衝杜成吼道,“所有的榮譽,都不要了,是吧?” 隨即,他又拽下一張獎狀,抬手欲撕。張震梁見狀,急忙衝上去攔住他,把那張已經撕掉了一個角的獎狀搶了下來。 段洪慶餘怒未消,一把推開張震梁,舉起一根手指指著杜成,指尖顫抖,卻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才咬著牙開口,語氣中已經帶有一絲懇求。 “大家當了這麼多年警察,槍林彈雨闖過,血裡泥裡滾過,好不容易平安落地了……”段洪慶回頭看看馬健。前任副局長神色黯然,扭過頭去。 “老杜,算我求你。”段洪慶重新面對杜成,“這件事,能不能就這樣算了?” “不能!”杜成突然抬起頭,雙目圓睜,“當年為了查這件案子,我死了全家!全家!” 段洪慶愣住了:“你……” “這二十多年,它就堵在這裡!”杜成扯開衣領,指著自己的喉嚨,聲音彷彿從胸腔中噴薄而出,“我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每天晚上,我老婆和孩子都在看著我。他們對我說,老公,爸爸,你要抓住他,你一定要抓住他!” 越來越濃重的腥甜味湧入口腔,杜成卻渾然不覺,依舊像一個野獸般嘶吼著。 “我不是為了什麼職責,我就是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老婆和孩子!”杜成湊近段洪慶,看著他的瞳孔裡倒映出自己扭曲的五官,“我不能讓他們死得窩窩囊囊。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沒有白白死去,當年的案子,我查清了!” 杜成看看段洪慶身後的馬健,雙拳緊握,眼前漸漸漫起一層水霧。 “我是快死的人了,你們就讓我查下去行不行?你們就當是臨終關懷,行不行,啊?!” 振聾發聵的怒吼之後,一陣密集的血點噴射在段洪慶的臉上。段洪慶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滿口鮮血的杜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任由那些血點在臉上緩緩滴落。 “師父!”張震梁大驚,急忙衝過去扶住杜成。 杜成也愣住了。他抬手擦擦嘴角,發現已是滿掌血紅。 “啊,這他媽是怎麼了?”杜成晃了晃,喃喃自語道。他抬頭看看一臉血蹟的段洪慶,嘴角擠出一個無奈的微笑。 “抱歉了,段局。”杜成掙脫張震樑的攙扶,想要上前擦掉段洪慶臉上的血。剛一邁步,他就一頭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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