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掛掉電話,無奈地聳聳肩,朝停車場走去。原本今天是要接同事的機,誰知道被苦苦追求她的男朋友捷足先登,自己只能無功而返了。走在機場大廳,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玻璃射進來,輕輕抹走冬末春初的那一點寒意,這種暖暖的感覺絕不是中央空調能給予的,有一點小郁悶的安然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突然,她感覺有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她猛地轉身,把包一甩,直接聽見一聲慘叫。一個陌生的男人捂著臉,正用擔憂卻驚喜的目光看著她,嘴張得大大正要喊什麼,卻沒有喊出來。那個男人看著她,接著,眼中的擔憂慢慢流走,那種驚喜也被平淡覆蓋。那男人合上嘴,輕揉著被打腫的半邊臉,“對不起,認錯人了。”
安然有些難過,把人打成這樣還要人家向自己道歉。她笑笑,“沒什麼,其實該我說對不起的。”
那男人眼中沒來由地一亮,又隨即暗淡,“再見。”他轉身,離開。
安然覺得這一幕有些戲劇化,卻沒有時間思考太多,匆匆離開。她沒有看見,那男人又一次轉身,遙望她漸漸淹沒在人群中的身影。
莫非等在車裡,透過車窗觀察孟蝶。她的身影很恬靜,卻靜得有些憂鬱。突然,她的身影動起來。莫非打開車門,看見她朝一個男人走去。他看到他們擁抱,他感覺到一種失落。她不是孟蝶。
“你的臉怎麼了?”孟蝶摸摸他的臉,莫非看在眼裡,微微皺了下眉頭。
“沒事,意外。”那人似乎不願意多說什麼。大概,是因為莫非在場吧。
“介紹一下,莫非,莫律師。”孟蝶的憂鬱忽然消失了。
“又惹官司了?”那男人笑著看看孟蝶,“你好,我叫孟子。”那男人主動伸出手去。
孟子?孟蝶?莫非看著他們,不自覺地也伸過手去,嘴裡說著:“你們……”
“兄妹嘍,不像嗎?”
莫非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他認真地看著孟子,覺得這個人眼毒。但,孟子的總印象分,隨著哥哥這個身份的曝光,還是上升的。 “的確不太像。”莫非說實話,“不過……你們的著裝倒是挺一致的。”莫非注意到,他們都喜歡白色。白裙子、白襯衫、白褲子。白色,令人頭疼的顏色。莫非不禁聯想到另一件事。
“也許跟職業有關吧。”孟子拉開車門。
“難道,你也是醫生?”莫非驚訝。
“我們是醫生世家。”孟子說。
“哦。”莫非啞然。他已經確定了,這不是孟蝶。
孟蝶先把莫非送回醫院取車,然後載孟子回家。
“我不在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吧?”
“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麼啊?”孟蝶笑笑,“顧著你自己吧,被人打成這樣。”
“你怎麼知道是被人打的?”
“你妹妹我可是外科醫生耶,”孟蝶嘟起嘴,“你以為只有你行啊。”
“我可是你的上司啊,你升職加薪可全靠我。”
“好啊,開除我啊,我失業了還不是靠你養。”孟蝶不怕他。
孟子笑笑,聲音突然嚴肅起來,“她怎麼樣?”
孟蝶也不笑了,“還是一樣。”
“辛苦你了。”孟子感激地說。
“你說什麼啊?”孟蝶捶他,“我是醫生呢,醫生對病人,還能計較什麼?何況,這麼多年過來,我已經把她當成妹妹了。”
“這次我找了幾個眼科和神經科的專家,拿到了點資料,希望有幫助。”
“你還是不放棄?”
“醫生對病人,是不會放棄的。”
“可是,她是個特殊的病人。”
“我知道。”孟子看看她,“但我還是不想放棄。”
安然開著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剛才那個男人,雖然很陌生,但好像在哪裡見過。在哪兒呢?啊!安然想起什麼,立刻調轉車頭,去了監獄。
安然又見到司徒樂了,雖然她謀殺了那麼多生命,但一切的起因,是因為君澤,也是因為自己的病,才讓司徒樂知道了君澤力圖隱瞞的過去。然而,作為愛君澤至瘋狂的女人,居然沒有在催眠中殺了安然,這讓安然一輩子都無法計較司徒樂的錯。而今天安然去找她,只是為了求證一個人的身份。
“瘦瘦的男人?”司徒樂被安然的問題弄得一頭霧水,“哪個啊?”
“就是你office牆上掛的那幅照片裡的,站你右邊,那個瘦瘦的。”安然有點急。
“牆上?大學畢業照?”司徒樂想了起來。
“大學畢業照?”這下輪到安然犯糊塗了,那個男人,怎麼看都不像研究心理學的。
“是不是掛窗口的那幅?”
“對。”
“那沒錯了,是我大學畢業那年,跟幾個學長一起照的。”
“那個男人是你學長?”安然有些受不了。
“如果你說的是站我右邊,瘦瘦的那個,那就是我學長沒錯了,不過我們不是同一個專業的。”
“哦。”安然說。
“怎麼了,突然跑來問我這個?”
“我今天把包甩他臉上,把他的臉弄腫了。”安然鬱悶地。
“你怎麼認識他的?”
“我不認識啊,意外而已,他可能認錯人了吧。”
“認錯人,不會吧?他的眼力可是我們系最棒的。”
“是嗎?”安然不相信。
“他可是腦外科的專家哦,而且還是哈佛的博士。”司徒樂說。
“不是吧?他?”
“不光是他,他父親也是,就連他妹妹,都是從劍橋出來的。”
“他還有個妹妹嗎?”
“對啊,不過一直沒機會見。”司徒樂看看安然,“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哦,怎麼對一個偶遇的男人,這麼在意啊?”
“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安然說。
“也許他看上你了。”司徒樂開玩笑。
“不是,”安然皺起眉頭,“他說他認錯人,我覺得是真的。”
“認錯人很平常呀,長得像的人到處都……”司徒樂說著說著,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餵,你不會想說……”
“如果是別人,長得像可能是個意外,但如果是對我來說……”安然不敢說下去。
“他知道嗎?”司徒樂問。
“知道什麼呀?我都不敢肯定什麼。”安然有些不知所措,“你覺得,我應不應該說啊?”
“這件事,我不能幫你拿主意。事情太大了,你必須自己決定。”
孟子和孟蝶走進家門,聽到里間咣當一聲響。兩人立刻衝進去,只見一個女人跪在地上,雙手在滿是殘茶碎瓷的地板上摸索。瓷片無意間劃過指尖,血無聲地滲出來。
“別摸了!”孟子大喊著,顧不上嚇到人,跑過去一把把她拽起來。孟蝶跟過去,趕快從抽屜裡拿出止血帶給她包上,然後蹲下收拾殘局。
“你們回來了。”受傷的女人輕聲說。
“還好我們回來了,不然你要流多少血。”孟子竟有些自責。
“不是讓你有事就打鈴叫菊姐的嗎?”孟蝶心疼地過來,揉她的手指。
“菊姐兒子來找她,我讓她先回去了。”女人說。
“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孟蝶,把這個月的工錢給她,叫她不用再來了。”孟子毫不心軟。
“沒問題。”孟蝶似乎也是這個意思。
女人不再說什麼。如果一件事,他們兄妹倆做出了一致的決定,那麼任誰都改變不了。
很晚,女人已經睡了,孟子輕輕拉開窗簾,看天上的星星。只有當她睡著了,他才敢這麼做。他真想叫起她,一起看天上的星星,但他知道,她是看不到的。
走出房間,孟子看見孟蝶坐在沙發上等他。孟子笑笑,感覺到臉上的疼痛,立刻拿手去揉。
“你呀,”孟蝶拿掉他的手,輕輕替他揉著,“要是讓你的病人看見你這副德行,這個家就要靠我養了。”
“口氣不小啊你。”孟子疼得齜牙咧嘴。
“餵,你到底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啊?”孟蝶忍不住笑。
“被女人打的。”孟子想起白天在機場看到的那個女人。
“女人?”孟蝶不相信,“你對女人不是最有辦法了嗎?”
“這個女人,”孟子猶豫著要不要說,“長得太好了。”
“啊?”孟蝶一愣。
孟子呼一口氣,“其實她打我,是因為我把她錯認成了其他人,可能在行為上有些唐突。”
“認錯人很平常啊,”孟蝶睜大眼,“怎麼你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
“因為她長得太像一個人。”
孟蝶看著他,他眼中的凝重讓她不安。 “你不會是想說……”孟蝶的眼神飄向孟子身後緊閉的門。
孟子合眼,默認。
孟蝶傻在那裡。
“當時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奇蹟出現了,不過,看到她的眼睛,我就知道,我認錯人了。”
“是嗎?”孟蝶有些恍惚。
“她太年輕了,眼中的美麗,如同清晨的太陽,而不是黃昏的日落。”孟子伸伸懶腰,“看來,還是要等我來創造這個奇蹟。”他起身,“不早了,睡吧。”
孟子走了,孟蝶孤身坐在偌大的客廳裡,背後陣陣地發冷。長得像?太年輕?孟蝶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