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丈夫和三個兒子都慘死了,佘夫人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她默默地站著,欲哭無淚……
大郎楊延昭和四個兵士戰袍上染滿了血,一路飛奔,終於來到了汴京。他們從馬上滾落下來,跌跌撞撞來到家門口,只見大門外掛著白燈籠。進到堂廳,他們全都驚呆了……
堂廳內正中擺著父親的棺木,母親及幾個弟媳、八妹都披麻戴孝地在哭泣。
正是:
“爹……”延昭哭喊著撲到父親的棺木上大哭。
佘夫人止住哭,走過來問道:“延昭,只有你一人回來,你的兄弟們呢?”
延昭泣道:“母親,二郎、三郎已慘死陳家谷前,四郎、五郎未見,不知是被俘還是衝出去了,七弟被潘仁美萬箭穿心已慘死……母親啊……我們是被潘仁美、王侁陷害的啊!”
“昭兒,別哭,你跟母親細細說來。”
延昭便把潘仁美、王侁怎樣威逼楊家將去正面迎戰遼軍二十萬大軍,他們怎樣陷入重重包圍,又怎樣退到陳家谷,潘仁美、王侁又怎樣背約不去救急,以及七郎去求救兵被潘仁美所殺的經過一一給母親講了。
佘夫人及眾弟媳聽了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紛紛要求母親去金鑾殿論理。
延昭問:“父親是怎麼死的?”
“你的父親是苦戰到最後終因受傷被俘,之後絕食而亡。”佘夫人說,“你父親死得很英勇,他的頭被敵人砍下,至今下落不明,這棺內只有他的軀體。”
“啊,爹爹,你死得好慘,昭兒一定要為你報仇。”
楊延昭撲到父親的棺木上大哭不止……
哭了一陣,楊延昭站了起來,說:“娘,我要去面君奏告,一定要把潘仁美、王侁繩之以法。”
“去吧,娘支持你,要向朝廷揭示真相,不僅要為你的父兄伸冤,更要為壯烈捐軀的王貴老將軍和幾千將士們昭雪。這有兩份寫好的狀紙,你拿去一份給八賢王,一份呈上朝廷。”
“娘,昭兒這就去。”
楊延昭和四個兵士匆匆出了府,先奔八賢王府而去。
途中,正好遇見一乘王轎及衛隊過來,楊延昭打聽到是八賢王路過,便撲通跪了下去,口裡喊冤。
八賢王忙問侍從:“什麼人攔轎喊冤?”
侍者說:“禀王爺,是楊業的兒子楊延昭。”
八賢王忙掀開轎帘說:“延兒快起來說話。”
楊延昭便把狀紙呈了過去。
八賢王展開看了說:“豈有此理,老夫已有耳聞,老夫定要為楊老軍伸冤。”
楊延昭忙拱手遒:“延昭謝八王明鏡高懸。”
楊延昭別了八賢王后又直奔金鑾殿而去……
延昭氣沖沖地奔到皇宮,拿起鼓槌猛擊門外大鼓。
宋太宗正在金鑾殿與朝臣議事。
宋太宗聽到擂鼓聲,問道:“什麼人擂鼓?”
守門軍校進來報導:“聖上,是楊家軍的人。”
“楊家軍?不是全部陣亡了嗎?莫非還有倖存者,帶上來。”
楊延昭和四個兵士被帶上殿,他們一起跪泣道:“皇上,請嚴懲潘仁美,為陣亡的楊家將雪冤,潘仁美身為主帥,卻陷害楊家軍,置楊家軍於死地而不顧。”
潘仁美辯道:“楊業貪功自負,勸他不住,陷入敵圍而全軍覆沒。這本是他咎由自取。敗將之子反來誣告,是何道理?”
王侁也說:“潘帥所言甚是,楊業一向居功傲視,根本不把潘帥看在眼裡。他邀功貪戰,導致全軍覆沒,應該治罪的是他本人才是。”
楊延昭急了,說:“皇上,這不是事實,我父已提出避敵鋒芒,卻遭他們譏笑。約定他們在陳家谷接應,他們卻見死不救!”
潘仁美說:“皇上,這種敗兵之將非但不引咎自責,反倒口出狂言,誣告別人,皇上如若不給予嚴懲,今後誰還敢掛帥?”
王侁也說:“請聖上為我們做主,一個逃回來的敗兵竟敢指責主帥,此風一開,如何了得?”
王侁的內弟王欽若也出列道:“潘、王二位說得足,明明是楊業貪功圖利,導致兵敗,現在反而來誣陷我們。不剎此風,今後打了敗仗的都去責怪主帥,那誰還敢領兵打仗?”
太宗一聽,三個大將都抗議,便說:“把楊延昭和他們四個兵士我下,打入死牢。”
於是,楊延昭五人被關到死牢內。
家人奔到靈堂,說道:“老夫人,不好啦,大郎被打人死牢啦!”
“啊,這是怎麼回事!”
“潘仁美、王侁勾結起來反咬楊延昭一口,說楊老將軍貪功戀戰,專行獨斷,導致全軍覆沒。楊大郎擅闖金鑾殿,誣衊主帥,罪不可赦。”
佘夫人氣憤至極,說道:“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難道蒼天沒了公道,我要去找皇上,問個天理。”
大媳婦柴郡主說:“母親,那金鑾殿上,皇上一時被奸臣蒙蔽住,母親去告也無用。不如先去向我父親述明情況,以求得我父親的幫助。”
佘夫人想了想說:“也好,八賢王很正直,太祖臨終前也對我們說過,危急時可求八賢王幫助。鞴馬,上八賢王府。”
於是,佘夫人換上鎧甲,騎上馬,儼如將士出征,帶著大媳、八妹往八賢王府而去。
八賢王正在中堂與寇準商議,寇准說:“我已向潘仁美手下調查了。楊業確實提出暫避鋒芒的正確意見,潘、王不但不同意還譏笑楊業,楊業只得服從他們的安排。”
八賢王心情沉重地說:“楊業將軍的意見是正確的。”
兩人正說著,內侍來報:“大人,佘老夫人求見。”
“快請。”
八賢王接見佘夫人,寇準也坐在一旁。
“佘夫人駕到,快請坐。”
佘夫人坐定,大媳、八妹立在兩旁。
“八賢王、寇大人,請你們評評理。楊業父子七人奉旨征戰,只有一人生還,還將其打人死牢。明明是潘仁美、王侁背約不去接應,還反誣楊業貪功戀戰導致全軍覆沒。楊家滿門忠烈長年駐守邊關,為保家衛國而捐軀沙場,這樣的英烈忠魂還要被誣為有邀功之罪,試問,天理何在?”佘夫入義憤填膺,一口氣說完。
八賢王道:“楊家父子七個只回來了一個,還被打人死牢,我已聽說了。關於楊老將軍陷於二十萬敵軍重圍,以及潘、王背約,於陳家谷見死不救致楊業兵馬全軍覆沒之事,我和寇準已做了多方面調查,我們一定要面呈皇上,一定要為死難的將士們昭雪。”
寇準也說:“楊家父子世代忠烈,現又四人為國捐軀,豈能讓他們蒙冤。佘夫人,放心吧!皇上一定會為你們伸冤的。”
八賢王說:“這樣吧,你先回去,讓我們先去皇上那兒說明真相,您老再上殿與潘、王對質。”
“好。那就有勞二位了。”
佘夫人走後,寇准說:“潘、王二人用心太歹毒,謀害國家良將,必當嚴懲。”
八賢王點頭道:“潘仁美妒良忌才、公報私仇,王侁助紂為虐,兩人狼狽為奸,陷害忠良,不除不足以平民憤。”
寇準嘆道:“自古忠良都要遭陷害,奸佞不除,難服人心,我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澄清事實真相。”
八賢王說:“對,我這就去面見皇上。”
留在雁門鎮守的孟良、焦虎得知楊業及二郎、三郎、七郎慘死後悲痛萬分,焦虎說:“孟良哥,我們快到汴京去弔唁吧,佘夫人她們還不知道怎樣悲傷呢。”
孟良說:“我也想去,只是楊將軍臨行時再三叮囑要我們守好雁門關,我們怎能離開呢?”
“哪可怎麼辦呢!”焦虎急得團團轉。
孟良說:“我們還是先守好關門,看情況再說。”
這天,焦虎和孟良正在長城關上巡視,內侍來報:“楊安來了,楊光將軍也來了。”兩人忙迎了過去。
楊安臉上汗津津的,說:“兩位大哥,不好啦,延昭兄被關進死牢了,夫人讓我請來楊光將軍暫代鎮守,要你們倆速去汴京想辦法救延昭。”
孟良說:“那就有勞楊將軍了,我和焦虎就連夜出發,去救延昭。”
“你們放心去吧!這裡有我呢!”
於是三人連夜向汴京奔去。
孟良、焦虎來到天波府,當即在楊業靈柩前跪下大哭……
“楊將軍啊,您死得太慘、太冤,焦虎定要為您報仇伸冤。”
孟良泣道:“楊將軍啊,我們離不開您啊!楊將軍啊,您是被奸人陷害的啊,我們一定要為您報仇。”
佘夫人說:“焦虎、孟良你們別太悲傷了,我已經去找過八賢王了。八賢王答應主持正義,只是皇上的態度還不好說,因為潘仁美是潘娘娘的父親。”
焦虎說:“那又怎樣!皇帝更應該大義滅親。我們楊家全軍覆沒,我們多少弟兄死在敵人的包圍中,要潘、王償還血債。走!孟良,找狗皇帝講理去。”
焦虎拉了孟良就走。
“焦虎、孟良,回來!”佘夫人喊不住他們。
兩人朝皇宮飛奔而去,到了宮門口,兩人就要進去,被衛士攔在門外。
兩人沒有辦法,就在宮門外,長跪不起……
皇宮裡,宋太宗正在看奏章,內侍來報:“八賢王求見。”
“宣。”
八賢王來到了太宗的廳堂內。
“坐吧,八王。”
“謝皇上。”
“八王是為楊家將的事而來吧?”太宗放下手上的奏章問。
“正是。皇上,楊家將的事,我跟寇準都做了調查,事實真相跟潘、王所呈出入很大。”
太宗說:“楊業一貫忠心耿耿,這事可能有點原因,主要責任應是王侁,他不應該率先離開陳家谷。”
八賢王心想,潘仁美是國丈,所以皇上袒護他也是必然的。所以,這事確實比較難辦,不過無論怎樣也一定要為楊業伸冤,讓陷害楊業的入伏法。於是八賢王想到了一個公平處理的辦法,便禀道:“皇上,是否把潘仁美、王侁及楊延昭一起交給御史李濟審理,這樣皇上也不用擔負責任。”
太宗覺得可行,便說:“准奏,你去擬一份旨,明天早朝讓李濟受理。”
“聖上英明。”
八賢王又說:“皇上,焦虎、孟良在宮門外長跪,您看……”
太宗說:“就讓他們跪吧,朕又有何法!”
八賢王到宮門外,扶起了焦虎及孟良,說:“兩位英雄回去吧,跪也無用,來,上我的車,我送你們回去。”
“謝八賢王,我們不回去。”
佘夫人來到宮門外,扶起了孟良、焦虎說:“快跟我回府去,我們再想辦法,跪在這也無用,皇帝是不會發慈悲的。”
“不,我們不回去。”
佘夫人給他們留了一些水和吃的,只好回去了。
次日,太宗升殿,文武大臣列於下,內侍禀報:“佘夫人請求面呈。”
太宗說:“宣。”
一身鎧甲的佘夫人,手捧狀紙,跪於殿下,說:“卑臣佘賽英有冤狀在此,面呈聖上,求聖上明斷。”
“呈上來!”
太宗接過內侍呈上來的狀紙,展開看著。
剛剛看完,潘仁美也出列跪下,手舉狀紙,說道:“臣潘仁美也紙呈上。”
朱太宗說:“呈上來。”
太宗接過看後,說:“兩狀紙各呈其理,佘夫人告潘仁美陷害楊業,潘仁美告楊業不聽帥命。孰是孰非,眾卿可以議來。”
潘仁美的內弟,大臣黃仁奏道:“遼敵大軍壓境,楊業想貪前功,不聽帥命,以致全軍覆沒。本應該軍法論處,現在其家人反而狀告主帥,實屬誣陷。”
寇准奏道:“說話要有證據,楊業將軍從來愛兵如子,他絕不會拿跟他生死與共多年的將士去貪功送死。臣建議讓楊延昭及四個生還的兵士上殿說話,他們才是最好的證人。”
八王禀道:“臣同意寇準意見。”
宋太宗便說:“帶楊延昭等上殿。”
楊延昭及四個兵士被帶上殿。寇准說:“你等要從實陳述,不可編謊。”
楊延昭說:“我父親曾向潘仁美提出暫避鋒芒的方略,潘仁美、王侁非但不支持,反而還譏笑挖苦吾父。”
太宗問:“誰能證明?”
八王說:“可讓潘仁美部下的知情者當場對質。”
太宗說:“准奏。”
李濟奏道:“昨天經審問已有潘仁美及王侁的兩個侍衛證實楊延昭所奏屬實,可以上殿對質。”
太宗說:“帶上來。”
兩衛士被帶到殿上。
李濟說:“你們兩人要如實作證,如說謊言罪不可赦!”
侍衛說:“我親眼看見,楊七郎來求救兵,被潘帥下令射死。”
另一個說:“我親耳聽見楊業將軍臨出發前,流著淚對潘大帥說:'這一仗肯定要失敗,我倒是不怕死,而是痛心我的將士們要去白白送死,既然你們一定要我去打前陣,我只好服從。不避,請你們務必在陳家谷兩側埋伏好步兵及弓弩手,我們突圍出來,也好有個接應。'”
八王說:“潘仁美,你聽到了嗎?”
潘仁美說:“是王侁先帶兵走的。”
王侁說:“是你默認了的。”
太宗聽了怒不可遏,說:“潘仁美,我一直把你當先帝的功臣,沒想到你竟這般行為!你還有何話說?”
太宗又說:“楊家去了七人,只回來一人,你們還要害他們,不嚴懲你們,今後讓朕何以面對邊將!把潘仁美、王侁給我收監待審。”
太宗又下旨把楊延昭放出去。楊延昭終於從牢裡放了出來。他遠遠看見孟良和焦虎跪在宮門外,便神情激動地朝他倆走了過去。
孟良和焦虎也看到了楊延昭,焦虎說:“孟哥,那不是延昭兄嗎?”
“延昭兄……”兩人喊著想站起來,但是兩膝疼得都不能動……
楊延昭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三人擁抱在一起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