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千古梟雄朱元璋

第4章 第三章求生存

千古梟雄朱元璋 杨雪舞 28880 2018-03-13
人生如棋局,精於謀劃者才獲勝算,意外的幸運只會使人冒失、狂妄,只有經過磨練的幸運,才會使人成就大業。 早在去年時,元朝震驚於起義軍日益強大,曾派大將脫脫率大軍南下向起義軍發動全面反撲,攻勢強大,義軍連連敗退,喘不過氣來。可到了今年,元順帝卻聽信讒言,罷免了脫脫的軍事指揮權,義軍這才立住腳跟,進行反攻,搶占地盤。張士誠抓住機遇,率先趁勢奪取淮東地區;徐壽輝部也不含糊,重新佔領湖廣;其他各地義軍,也藉機主動出擊,各自搶占地盤。 在這種情況下,朱元璋走出濠州,無疑是遇上了天賜好的機遇。再加上這時的朱元璋,不僅有勇有謀,更主要的是他從元軍的潰敗中悟到了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從走出濠州的第一天起,他就如同三國時的劉備一樣,非常注重對百姓的關係。在安泰鎮外,朱元璋召來湯和、常遇春等,商議軍紀的事情,然後集中全軍,親自宣布軍紀:“凡是以強凌弱,搶民財,奪民食,奸民女者,一律斬首!”朱元璋高高地站在土丘上,對他的八千將士大聲說:“安泰鎮就在前面,我們從現起,不能發生任何擾民的事。現在開個好頭,讓老百姓歡迎,今後佔了定遠,佔了其他地方,也才能讓老百姓歡迎。”

部隊開進安泰鎮,並無擾民的事發生。第二天一早,吳良等從定遠回來報告了三條重要消息。 一是驢牌寨首領張吳前天領三千人馬夜襲定遠糧隊,搶了些糧食,餘下大部分都放火燒了,定遠守軍一路追殺,雙方都死傷慘重;二是離定遠不遠的劍眉山上,有一萬餘為護送江南佛教總督楊璉真伽北上的元軍,這楊璉真伽駐紮杭州時,把寧王朝皇帝和大臣所有的墳墓都挖了,得了不少陪葬的金銀珠寶,據說這兩天就要開拔;三是定遠城外三十里的德胜山上住著定遠的首富馮國勝、馮國用兩兄弟,他們不滿元軍的橫徵暴斂,移居德胜山結寨自保,有軍馬萬餘,糧食非常豐足,說是五年不出寨也能足食。 得知這些情況,朱元璋心裡樂滋滋的,思之再三,終於有了主意,但他還是請來湯和、常遇春等,懇切地徵求大家的意見。

聽完情況介紹,前鋒官花雲一步向前,說:“小將願領三千兵馬連夜去取定遠。” 朱元璋聽了,雖不同意,但還是讚許地點點頭。對這種遇事爭著上前的精神,朱元璋是非常欣賞的。他把目光轉向湯和與常遇春。 “定遠本來就缺糧少兵,經驢牌寨的山大王們一鬧,現去打是容易。”湯和說:“只是三千兵馬去攻,恐怕不容易。” 花雲一聽急了要爭,朱元璋微笑擺手止住,以目光詢問常遇春。 “劍眉山的元軍不足為懼,他們已是喪家之犬,只盼帶了從墳裡挖出的東西逃跑,我們若攻定遠,他們定然不會相救。”常遇春說:“只是馮氏兩兄弟,原本就是元朝富人,雖與定遠縣令不和,聽說與現在定遠守將丁德興關係甚好,只恐到時會出兵相救。” “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先去滅了這馮氏兄弟。”湯和說:“我樣,既可以奪得若干糧草,又可以斷了取定遠的後顧之憂。”

倆人說完,都望著朱元璋,只等他最後決策。朱元璋考慮了許久開口道:“定遠現已是囊中之物,我等全力去攻,勝算在握。只是定遠是我等此次南行攻占的第一座小城,我們不在奪得此城,更在乎奪得民心。奪得民心必得安民,可如今定遠城內富商遠避,糧食緊缺,民不聊生,我等此去又兩手空空,何以安民?馮氏兄弟,有糧可奪,只是我們都在小明王的旗號下,首要是剷除韃子,解除亡國奴的鎖枷。如果放著韃子統治的定遠不打,卻去襲擊結寨自保的鄉紳,到時真心幫我們的人恐怕就少了。所以我決定:攻打劍眉山,奪了楊璉真伽的金銀珠寶,贏得四方萬民之心。” 朱元璋的一番話,眾人聽得都連連點頭,只有常遇春眉頭緊皺似乎有點兒想法。 朱元璋看出來了,便問他:“你有什麼想法,一定要說出來。”

“我擔心劍眉山元軍勢力強大,又居守勢,現去攻擊,恐怕要先仔細地了解諸多情況,再作詳細安排部署。”常遇春說。 “對,常將軍所慮非常有道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可是,你放心。”朱元璋笑了笑,說:“元軍無道已久,這們這一路去襲劍眉山,一定有許多人幫助我們,詳細情況途中定會有人相告。” 常遇春聽了,緊皺的眉頭寬疏許多,放下一半心來,朱元璋見了,也不再解釋,只對他點了點頭。命令全軍,直奔劍眉山。 喇嘛在元帝國中,很受“大汗”尊重。他們利用這種尊重,發展成強大的力量,橫行霸道,做了很多壞事,特別是對最低一等的漢人,非常殘暴。喇嘛常常強住他人住宅,把男子趕走,留下女人陪宿,悄不如意,便斷手割舌。對此,百姓無不咬牙切齒。這些,早在三年化緣期間,朱元璋就知道了,相信只要他們去攻打喇嘛,就一定有人主動前來提供情報。

一切果然如朱元璋所料,部隊往襲劍眉山的路上,不斷有人前來報告劍眉山的情況。一位青年男子,自帶刀矛,定要隨軍前去報仇,士兵們擔心其中有詐,便將他捆在路邊。常遇春過去見他虎頭虎腦,勇猛剛毅,就讓人解開他的繩子問情況。原來這人叫郭英,是安泰鎮人,他的未婚妻就在劍眉山下的雀兒寨,前天被喇嘛抓到山上去了。 “我知道有條小路直通劍眉山頂,我帶你們去!”郭英說。 常遇春聽了大喜,心裡也更加佩服朱元璋,一邊讓他帶路前往劍眉山,一邊去向朱元璋報告情況。朱元璋問明情況,即與湯和、常遇春商議,將部隊分成兩部:一路從大道前去叫戰,一路由郭英作嚮導抄小路悄悄襲擊。 劍眉山上,楊璉真伽也聽到了一些關於朱元璋來襲消息,只是聽說他只有八千人馬,也就不那麼著急。他心裡明白,這護送的萬餘軍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還能敗在八千反賊手上?可他還是愁眉不展,因為在杭州搶的挖的金銀珠寶太多,早想趕快北上到大都去,誰知河北有張士誠,安徽有郭子興,江蘇有徐壽輝,這三股義軍就像一把劍,將元軍的勢力從中橫劈成南北兩半。前些時候海呼兒明圍五河,實打濠州,就是想從中間打條通路救這夥大汗非常器重的喇嘛北上,誰知又偏偏攻不下濠州。

楊璉真伽皺著眉頭,在那一排排朱漆鑲金的大木箱前轉來轉去,那木箱裡,可都是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正氣沖沖地責罵海呼兒無用,有人來報:山下有人罵陣!有知內情的喇嘛告訴楊璉真伽:“這便是濠州反賊郭子興的部下朱元璋,是他擊潰圍五河之兵,解救了濠州之圍。” 楊璉真伽聽了,不免又氣又惱,又驚又怕,立即吩咐:“從山腰到山頂,作三道防線,攔擊叛賊,消滅叛賊於山下。” 可憐楊璉真伽,挖墓掠財還算在行,只是打仗差了些,這邊三道防線剛佈置好,那邊山頂卻傳來了喊殺聲,待他回過神來,早被常遇春一刀砍去僧帽。湯和、花雲、郭英一路砍殺,那些平時裡驕橫逞暴的喇嘛,一個個都倒在血泊裡,護送的元軍紛紛舉手投降。楊璉真伽已經逃進里屋,見大局已無法挽救,揮杖擊破自己的腦袋。郭英衝過去,在他屍身上劈了一劍,奔向後室。

在楊璉真伽那張豪華的“佛床”上,睡著位赤條條的姑娘,她兩眼圓睜,嘴角流血,早已慘死。郭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群群……”他用被蓋罩住姑娘的身子失聲痛哭。 常遇春殺死最後一個喇嘛高手,轉身遇上湯和,忙道:“湯和,你速來監收那些金銀珠寶。” 常遇春與湯和清理好戰利品和俘虜,朱元璋已爬上山來,常遇春高興地告訴朱元璋說:“金銀珠寶200箱,元軍戰俘有九千四百人,是不是?”常遇春做了個殺人的動作。 朱元璋沉思了一會,堅決地搖搖頭。 “你想……”常遇春擔心地問。 “都收編起來。”朱元璋高興地說。 “可是,我們就有八千人,花雲又帶去一千……” “我就不信,我們能俘虜他們,難道就不能收編他們?”

“他們人比我們還多,風險太大。” “我們來想想辦法,冒這個險,可以使我們的軍隊力量翻一番。”朱元璋興奮地說。 “好吧,我去安排。”常遇春說完轉身離去。 朱元璋目送常遇春遠去的背影,低頭沉思著。他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抬起頭來。 “湯和、湯和!”他大聲地叫著。湯和匆匆趕來,朱元璋讓人請來常遇春,讓他去帶幾個俘虜的頭目來,然後低頭交代湯和幾句,自己靠在楊璉真伽的那張大椅子上閉目養神。 不一會,常遇春帶了俘虜頭目進來,朱元璋起身走過去,和藹可親、如聊家常地詢問他們的家世。不多時,湯和也來了,朱元璋便不再問,做出沉思狀,湯和會意,轉身出去一會兒慌忙又跑進來:“總兵官大人,外面來了許多山民,要找這些元軍算帳。”

“快,不要讓他們進來。”朱元璋說這話時,郭英領著幾十個山民早闖進來,看到俘虜,揮刀便要砍下去,湯和慌忙架著,大聲說:“總兵官在此,大家不得亂動,一切聽總兵官的。” “還請總兵官大人作主,殺了這些惡賊,為我們百姓報仇。”郭英倒地跪拜泣不成聲,幾十個山民也齊齊倒地跪下,跟著大聲呼叫。十幾位元軍頭目,個個心裡羞愧,加上驚怕,臉色煞白,其中有幾位由不得雙膝倒地,泣叫:“總兵官大人救命!” 朱元璋緊繃著臉不出聲,他深知這沉默的威力,好一會才走到郭英面前,摻他起來說:“小兄弟,你帶他們先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問問他們。” 目送眾人離去,朱元璋對十幾個跪著的俘虜說:“你們也都起來罷。老百姓這麼恨你們,是因為你們替元朝的喇嘛做壞事。如今,韃子統制腐敗,群雄紛紛起來,大多城市都落入起義軍手中,我紅巾軍首領劉福通正在北面展開全面進攻,救漢人於水深火熱之中,你們還在這里為韃子為非作歹……”朱元璋威嚴地掃視俘虜。俘虜中有幾個經不住這凌勵的目光,又倒頭跪下,口喊:“大人饒命!”

“我不會殺你們,一個都不殺。”朱元璋說:“你們也是無辜的,剛才你們不是說了,是韃子的喇嘛逼你們去搶漢人姑娘。” 朱元璋再次以目逼視俘虜,漸漸的,那目光溫和起來:“你們也是漢人,我們就都是一家人,所以,我絕不會殺你們。現在,你們就可以去領些銀兩,發給你們的士兵,讓他們回去。” 一張張原本死板的臉此時有了活色,有幾位俘虜喊著“感謝,感謝。”開始往外走;更有幾位俘虜堅決地說:“我們不走,我們願意跟隨總兵官大人消滅韃子,還我漢人江山!”快到門外的幾位聽了,也趕忙回頭,大家一起跪在朱元璋面前:“我們願意跟隨總兵官大人消滅韃子,還我漢人江山!” “好!好!大家都是漢人,應該齊心協力才是,常遇春,帶他們去收編。” 常遇春去後,朱元璋讓郭英跟在他身邊,下令回安泰鎮老營地紮營。一切就緒,他喚來吳良讓他帶幾個兵勇到安泰鎮去貼些安民告示,順便看看有無擾民現象,有無糧食可購。他反復交代說:“如今我們有錢了,購糧一定要付足銀兩。” 今天,是他朱元璋特別高興的一天,端坐在楊璉真伽豪華的大廳裡,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戰爭就是這麼神奇,一仗下來,轉眼間兵力翻了一番,還有這麼多金銀珠寶,定遠又指日可待……他想起馬秀英,可惜不在身旁;他想起郭子興,臉上露出些可憐;又想起孫德崖,不由得搖搖頭。 “來人!”他喊道:“快去準備一桌酒菜,請常總管都督與湯管軍總管來。”席間,常遇春來問他:“不知總兵官什麼時候出兵,花雲那邊怎麼安排?” “花雲,就讓他呆在定遠城外。出兵定遠的事,我們再好好議議。”朱元璋高興地說:“來,來來,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談。” 所有能做大事的人似乎都是這樣:對周圍環境看得非常清楚,能準確地知道自己當前最需要的是什麼,能夠適時地利用他人的長處,對症下藥地彌補自己的欠缺,從而健康地成長自己。 擁有2萬兵馬的朱元璋住在小小的安泰鎮已有兩日,卻還是按兵不動。他的部下,有的勸他速攻定遠,有的勸他去打德胜山奪了馮氏倆兄弟的糧食來,朱元璋認為都不妥。 定遠現在正缺糧食,若攻下定遠,等待我的只是幾萬饑民,自己部隊的糧食已危在旦夕,又拿什麼來安置這些饑民。馮氏兩兄弟有糧食,可他們是定遠一帶最有名望的鄉紳,若去搶劫他們,勢必大失民心,今後定為定遠富人視為敵人;而且馮氏二兄弟雖僅有七千人馬,為自保必當勇猛拼殺,加上他們既佔地利之險,又占山民之助,若傾力去奪,勝負恐難預料。朱元璋苦苦地思考著,權衡著,絲毫不敢有半點馬虎。眼前的勝利增加了他一些自信,同時也讓他多了點擔心。聰明人總是與強者去比,這樣他才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還要努力。朱元璋便是這樣,他此行雖然旗開得勝,軍事勢力翻了一番,但他知道自己實在還很弱。此刻的朱元璋,已經非常深刻地認識到戰爭的殘酷性,莫說是這一點小贏,就是大贏一百次,有一次輸了,你就只能到地獄裡去。有了這樣的認識,他便不願意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必須讓自己步步為贏。這麼想著,他感到許多事情是多麼的力不從心,他多麼希望,能有一個比他高明的人,來替他出出主意! 沒有,暫時還沒有,他雖然有一幫好兄弟,更有湯和、常遇春這樣的將才,可是出謀劃策,眼下卻還只能靠自己。他苦苦地思考著,眼睛突然一亮:“不能強奪,難道不可以商量收購?”他自言自語,便順了這條路,繼續思考下去,直到有了一個成熟的主意,這才高興地喚來湯和說:“有個大功勞,我要你去立,快去與郭英準備一下,呆會兒來拿我寫的信去德胜山找馮氏兄弟,只需……”他示意湯和過來,湊在身邊交待了半天,湯和一會皺眉,一會開眼笑。常遇春在一旁看著乾著急,待湯和離去,朱元璋才轉向他說:“常將軍,你去準備攻打定遠罷,我得趕忙給馮氏兄弟寫信。” 常遇春一時雖弄不明白朱元璋究竟要幹什麼,但要他去打定遠,便高興地去了。 馮國勝兄弟是定遠一帶首富,從小刻苦讀書,精通儒學、兵法,長大後雄勇多智謀,原想替朝庭干一番事業,只因當時元朝不把漢人當人,定遠那個韃子縣令總不能平等待之,一氣之下,便移居德胜山,結寨自保。平日里研討歷史、兵法,分析世事時局,尋找著出路。這天,馮國勝、馮國用倆兄弟正在研究劉邦其人。馮國用說:“我思前想後,總想不明白漢帝怎麼不是陳勝、吳廣,而是劉邦?” “我想是陳勝、吳廣起事後漸失人心,而劉邦從起事到事成這之間,似乎較得人心……” 正說著,有人來報:“朱元璋手下湯和求見。”馮國勝與兄弟相視一笑說:“快請進來。” 湯和與郭英進來,見了馮國勝兄弟便恭恭敬敬地一揖。 “我們奉總兵官之令特來拜見兩位寨主。”湯和說:“我們總兵官說了,他本來要親自前來拜見,只因軍務纏身,無法脫身,現令我們代表他向二位寨主表示歉意。” 馮氏兄弟聽了,又相視一笑,連聲說:“總兵官太客氣,山民實在不敢當。二位請坐下喝茶。” “為表示歉意,我們總兵官給二位寫了封信,還請觀過。”湯和從懷裡拿出信來雙后捧上遞到馮氏兄弟面前。 馮國用看一眼哥哥,伸手接了信展開唸道: 馮國勝唸完信,心裡非常激動,兄弟倆進里屋商議之後,決定隨湯和去會一會朱元璋,商議有關事情,湯和與郭英聽了,都非常高興。馮國勝交待馮國用幾句,便與湯和、郭英一道下山。 朱元璋知道馮國勝求見,起身迎至門外,拉著馮國勝的手一路走進總兵官大營。 分賓主坐下,朱元璋忙喚上茶。馮國勝認真地打量著朱元璋,見他額寬唇厚,相貌雄偉,不由得暗自稱奇。 “總兵官的書信,山民拜讀了,總兵官的溢美之言,山民實在愧當。至於糧食價格,也是山民所不敢接受。”馮國勝說到這兒稍作停頓,見朱元璋要搭腔,便搶了話頭接著說:“總兵官自從投奔郭元帥之後,不到一年,建功立業,如今握兵出征,定遠已是囊中之物,不知總兵官,奪了定遠,又何打算?” 此時的朱元璋,雖說統兵近二萬人,似乎也威風八面,但對讀書人,心裡還是非常敬重的,一見馮國勝溫雅的舉止,便生出許多好感。這會兒又聽馮國勝出言不凡,一語道出自己一直在考慮的事情,不由得又多了幾分敬重,友好地一笑說:“蒙郭元帥錯愛,得此總兵官官階,實在不足道。我雖讀書不多,卻也聞'寵位不足以尊我,而卑賤不足以卑已'之言。當今之世,幾日便由民而為王者,實在不止一個,一個小小總兵官,又能如何?”朱元璋說到這兒也稍作停頓,見馮國勝很高興地點點頭才接著說:“至於奪了定遠,我將整頓軍隊,嚴明紀律,出告示安定民心,訪賢能求教發展之道。到時候,我將首先拜訪馮先生兄弟。” 馮國勝認真地聽著,越聽越是激動,脫口而出:“總兵官所言發展之道,不知所指是何物?諸侯一方?稱王一禹?還是欲霸天下?” 朱元璋聽了,精神大震,對這些事情,他還未敢多想,只是有個朦朧中的希望,現在有人這麼問他,不由有些激動,對馮國勝,更是敬佩不已,開口道:“當今亂世,群雄竟起,元朝失盡人心,必亡無疑,取而代之者,必是起兵群雄之一。只是元璋為後起之人,追隨郭元帥身後,雖遠離群雄之列,卻也想見賢思齊,努力去做,如得民眾擁護,賢能之士相助,或許也能成點事業。” “追隨郭元帥身後,遠離群雄之列?總兵官過謙了。”馮國勝說:“這只是以前的事。而如今,總兵官獨率精兵,虎視定遠……” “可是,我還不到二萬之眾,其中萬餘人還是剛剛收服的降兵。”朱元璋自嘲地說。 “進城僅是三人,二年出城便有八千,不到十天就發展到二萬!”馮國勝說:“其實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總兵官的仁、智、勇,看看當今群雄,又有誰能及?”馮國勝說到這兒停了一下。 朱元璋見他拿自己與當今群雄相比,實在很想听一聽,因此並不啃聲。馮國勝見了,知道他想听,便說:“當今群雄,最主要的也就這麼六位,浙江臨海的方國珍,原是個販鹽的,性格剛愎,又出爾反爾;江蘇銅山的李芝麻,原是務農的,狹隘執拗,聰明過頭;湖北湍水的徐壽輝,原是賣布的,心無智謀,優柔而怯懦,當斷難斷;江蘇高郵的張士誠,原是鹽販子,氣量狹小,貪圖享受,難成大事;你們安徽的劉福通,原是個教士,忠義卻無遠見,梟勇缺少大謀;至於濠州的郭子興,也是死守一寓,無遠圖之大志……依我看,這些人都不能跟你比。” “先生真是萬分的過獎了。我朱元璋如今連個立身之地也沒有,怎麼敢與當今群雄去比,他們可都是跨有一省或幾省,擁兵幾萬,幾十萬,稱王的稱王,稱帥的稱帥……” “這有什麼,世事造英雄。元朝那個皇帝肯定是坐不久了。只是看來看去,我剛才提到的這些人當中也難有一位能一統天下,打出個皇帝來。” 倆人越談越投機,都有相見恨晚之感,朱元璋本來就思賢若渴,當下里,非拜馮國勝為軍師不可,馮國勝稍加謙讓,便欣然接受。朱元璋大喜過望。讓人擺上酒宴,喚來湯和和常遇春等愛將,與馮國勝痛飲至深夜。 第二天一早醒來,朱元璋召來眾將官,大家一起商議進攻定遠之戰事。常遇春首先講了自己對戰事方方面面的安排,言畢,雙目望著朱元璋,想听他的命令。朱元璋對常遇春點點頭,把目光移到馮國勝身上。馮國勝見了,點頭一笑站起來說:“常將軍不愧是位常勝將軍,對攻占定遠的安排佈置,可謂是滴水不漏,令人佩服。只是,這定遠也如其他許多縣城一樣,就一個蒙古人縣令,守將最多有三個是蒙古人。平時裡,這些蒙古人就會敲訴逞威,無論是軍人還是百姓都受夠了他們的窩囊氣。我們這次攻占定遠,是為順天救民,只要我們把這些寫明白綁在箭上射進城裡,定遠自然是不攻自破。” 常遇春與湯和聽了,都不敢相信,欲待開言,被朱元璋攔住,說:“常將軍就按馮軍師的辦,再重新安排一下。若不行,再強行進攻也不遲。” 常遇春、湯和聽了,領命前去重新安排佈署軍隊。當天下午,朱元璋大軍已將定遠圍得水洩不通,卻不去進攻只往城裡放箭,每支箭上都綁著一封信,上面寫著:“我們奉小明王令來攻占定遠,只為驅逐韃子,趕走貪官,定遠百姓,守軍,我們一概視為兄弟,若有助我們攻占定遠的,論功行賞……”定遠縣令耶律正呼也得到一封,還沒看完,心裡那股火把臉氣得煞白,他圓睜雙眼,將信高高舉起,狠狠地丟在地上。就在這時,只聽得外面亂哄哄的,有人大聲喊:“叛賊打進城來啦!叛賊打進城來啦!” “唉,完了!”耶律正呼拔出劍來回頭四望,剛才那門役早不知去向。 “唉!”他嘆口氣,提劍朝里邊走去,剛到門簾處,他的衛兵付友德從後一劍剌去,這縣令啊呀一聲倒地。付友德欺身向前,將他翻過來,看到耶律正呼圓睜的雙眼,不禁用腳將頭推向一邊,緊接著舉起利劍,割下縣令的頭,抱起就往外走,不巧與提劍闖進來的花雲撞著。花雲剛要揮劍去砍,見他手上提一個人頭,一楞。這當兒,付友德遞過人頭說:“韃子縣令被我殺了,我還得去救義弟。” 花云隨了付友德趕往大牢,一間陰暗的小屋,沐英被捆在柱上,早已昏死過去。二人架了沐英,走出大牢,直往縣府裡去。 “禀總兵官,是這位勇士殺了縣令……”沒等花雲說完,馮國勝走上前去,對剛剛醒來的沐英喊道:“賢侄,沒想到他們把你折磨成這樣,真怪我無能啊!”見朱元璋眼不眨地望著他,馮國勝便對朱元璋說:“他叫沐英,父親沐豐,是我好友,原是元朝肅政廉訪司長,因捉貪官得罪元人,放逐定州,被定州縣令折磨至死,沐英去找縣令討回公道,卻落得如此下場。” “真是久仰了。沐豐為人,我朱元璋早聽說過,如此英雄忠貞之人,竟落得這麼個下場,也見得元朝腐敗無藥了。”朱元璋說著走進沐英,只見他傷痕累累,神情卻很坦然,眉宇之間,英氣勃發。 “真是坦坦君子之後,果然不同一般。”朱元璋脫口而出:“我朱元璋有子如是,自當心滿意足。” 馮國勝聞言,眼睛一亮,走上一步說:“沐英今年剛滿十五,如今孤身一人,總兵官如真看得起,何不收為義子。” 於是沐英跪拜義父,朱元璋有了第一個義子。 驟來的勝利會讓庸者躁動,但對於經過磨練的人,卻正是他成就大事的天賜良機。在命運的顛沛中,最可看出人的智慧和勇氣。 那天清晨朱元璋離開後,馬秀英立刻來到郭元帥府。郭子興還在熟睡,郭夫人剛剛起床,見了馬秀英,忙迎到客廳。坐下來後,馬秀英便將孫德崖先是要將女兒許給朱元璋,而後派人給元軍報信,要置朱元璋於死地,最後派人來刺殺朱元璋的事一一說了。郭夫人聽後大怒,說:“這還了得,我這就去告訴你義父,讓他把孫德崖抓起來。” “可是,孫德崖勢力也不小,這麼一鬧,豈不是要大亂了。出城不遠就有元軍,到時可怎麼辦?” 郭夫人聽了,這才冷靜下來。由不得問馬秀英:“你說怎麼辦?” “我就是擔心義軍內部為元璋的事自相殘殺,才讓他一早出城去了。” “朱元璋走了?” “嗯。” “唉,這個孫德崖!”郭夫人重重地嘆了口氣,看著馬秀英:“你有幾個月身孕了,他卻只能躲出去,真難為你。” “我不要緊,有小紅照顧,還有義母你痛愛,只是這事,一定要跟郭元帥講清,讓他說元璋是他派出去的,不然,孫德崖要派兵去追殺朱元璋,怎麼辦?” “對,這事一定要給你義父講清楚。不過你放心,你義父也知道孫德崖的狼子野心。有元璋在外面,對孫德崖也是個威脅,你義父膽儿也更大些。” “還是義母想得周祥。”馬秀英說。 “我這就去跟他先說,到時你再進來。”郭夫人吩咐馬秀英。 倆個女人,很快說服了郭元帥。馬秀英目的達到,匆匆回家,以後便把自己鎖在書房裡,整日與詩書為伴,倒也得到不少樂趣。這日讀到曹操的《蒿里行》,聯想一時很多,心潮起伏難平,支頻凝目想了好一陣,便喚小紅過來,說道:“給我準備紙筆。” 她走到桌前,奮筆書寫:“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馬秀英握筆凝思: 想當初郭元帥在濠州起事,振臂一呼,應者如雲。自己父親,傾其所有全力資之。大家雄心勃勃,追隨義軍,驅逐韃子,還我河山,就像曹操當年想的“心乃咸陽”。可是,竟然又是“軍合力不齊”,而且還在元帥府內!真讓人擔心,這麼支隊伍,憑什麼能去爭天下? !馬秀英想到這裡,由不得深深地嘆了口氣。正在這時,小紅慌亂地進來:“夫人,不好了,郭元帥被抓起來了,孫副帥派一隊兵進來了。” 原來,這年2月劉福通迎韓山童之子韓林兒為帝,建都亳州,國號大宋,改元龍鳳。一時之間,中原各地的紅巾軍都接受了大宋政權的領導。此後,劉福通為擴大戰果、分散元軍對大宋政權的壓力,遣軍三路北伐。劉福通手下大將趙均用在盱眙西部與北上元軍接觸大戰並為之所敗逃進濠州。這趙均用是劉福通手下得力戰將,敗退之軍也比濠州城裡的三萬餘眾多出一倍,他一入濠州城,立刻肆無異旦,喧賓奪主,發號施令。這使得郭、孫二人都非常的不愉快。原來郭子興曾主張大開城門,迎接趙均用;孫德崖則主張,宛言謝客,給些糧食讓他們暫住城外。現在,郭子興也承認孫德崖當初所見極是,悔不該納趙進城,不免牢騷幾句。孫德崖聽了,心生一計,心想:趙均用不過只是暫住而已,何不趁此機會,借趙均用之手除了郭子興! 於是,孫德崖去找趙均用,誣說郭子興當初就不肯開城納趙進門。趙均用聽了,果然火冒三丈,立刻下令關了郭子興,並允諾待禀了小明王,便由孫德崖來做濠州這個元帥。孫德崖擔心在外的朱元璋,又誣陷說他與郭子興都有謀反之心,趙均用便一面派人去定遠令朱元璋速回濠州,一面讓人將馬秀英看管起來。馬秀英對這些事,原有些耳聞,如今細細思索一陣,倒也明白許多,不由忙派人去給朱元璋送個消息。 自進入定遠以後,朱元璋的名聲日益增大,他二姐夫李幀攜著兒子李文忠來投奔,話沒談兩句,大哥重五的兒子朱文正也奔來認叔叔。朱元璋大為高興,孤身一人十多年,如今有了姐夫,有了兩個侄兒,還有一個義子。 “我看得好好擺桌家宴慶賀一番。”朱元璋對李幀說。 “到時別忘了請馮先生、常遇春、湯和都來。” 席間,朱元璋問馮國勝:“我們入定遠已有兩日,按照先生的意見,安民整軍進行得有條不紊,不知下一步該向何方更好一些?” 馮國勝說:“孫子日:夫兵形像水,水之行,避高而趨下;兵之勝,避實而擊虛。這是說用兵的規律好似水的流動,水流動是避開高處而向低處;用兵是避開敵人堅實之處而攻擊它虛弱的地方。如今,元朝主力在北方與劉福通開戰,中線西邊河北有張士誠,中間安徽有郭子興,東邊江蘇有徐壽輝,如今這些人都或多或少牽制元軍兵力。鎮撫正遇上這天賜良機,轉眼擁有四萬餘眾。依山民看來,如能趁此良機,攻取附近小鎮,小城,安撫百姓,畜積糧食,擴大軍隊,不出幾月,便可擁兵十萬,再視情況而定,佔據更大些的城市,進一步擴大軍隊。到時與群雄去爭霸天下,豈不是謀定而行之事。” 朱元璋認真地聽著,越來越感到馮國勝在諸多事情的看法上勝過自己一籌,他明顯地看出馮先生在許多問題上比他看得更準,更全面,覺著與他交談,對一些本來模糊了的事情清楚了許多,心裡非常高興,凡有攻占之事,都與軍師商議而行。 就在朱元璋一門心事想趁此良機,攻取附近小鎮時,濠州突然來了兩個官差,一個叫張正剛,一個叫張大茂,一進鎮撫府,就神氣十足地說:“郭元帥請總兵官速回濠州議事。” 朱元璋見了,心裡疑團頓生,讓人安排倆官差去休息,對馮國勝說:“情況恐怕不妙,八成是郭元帥給囚起來了,不然怎麼會是孫德崖的手下來傳達郭元帥的命令?” “真是這樣,我看不是八成,是十成。”馮國勝說:“當務之急得先派人去濠州打探情況。” 朱元璋稍一迷神,立刻想出了個法子,他對馮國勝說:“現在去濠州,怕是來不贏了,只有讓孫副帥的兩個人開口,情況才知道的更快。”說罷喚來湯和,把剛才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命令說:“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張正剛開口,那個張大茂先不要驚動,得讓他回去報信。” 湯和笑笑,領命去了。不多一會,湯和進來,將趙均用如何進城,孫德崖如何挑撥,如何囚了郭元帥,軟禁了馬秀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朱元璋聽後,皺緊眉頭:“我得速去濠州一趟。”說完他徵詢地望著馮國勝。 “我看也只能如此,就讓我也陪總兵官去一趟”馮國勝說完湊近朱元璋的耳語一番。朱元璋聽後讓軍士押來張大茂,搬出兩墰好酒將他醉倒在地。 “快請張正剛來!”朱元璋喝道。 朱元璋見張正剛進來便說:“你回去跟郭元帥說,我們剛拿下定遠,許多糧食要裝運。三天后,朱元璋將帶著所有部隊和糧食回濠州聽命。你這位兄弟不勝酒力,只喝兩碗就醉成這樣,你看能不能帶他一起回去?” 張正剛過去推揉著張大茂,張大茂已醉得如死豬一般,怎麼也推不醒,想到孫副帥臨走前吩咐他速去速歸,一刻也不能耽誤,便說:“軍務緊急,我這就回濠州禀告,他就只有暫在這裡留住一宿了。” 待張正剛離去,朱元璋令人將張大茂綁了,丟在馬背上…… 借趙均用之手扣押了郭子興後,孫德崖非常得意,只等朱元璋來,一起擒住,濠州就是我一人的天下了。正得意著,張正剛敲門進來。聽完張正剛的報告,孫德崖大罵張大茂,然後一揮手喚出肖輝。 “三天后,你親自帶些人去日夜把守城門,見了朱元璋,立刻捆來見我。” “是,孫元帥!”肖輝恭身出去。 一切順利,孫德崖高興地哼起曲子來。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這時,朱元璋與馮國勝已站在趙均用面前。趙均用初見朱元璋與馮國勝,由不得幾分驚奇,但畢竟是沙場老將,待鎮定地聽了朱元璋一一訴說孫德崖誣陷郭子興的事,更有幾分疑懷,他一雙圓眼睜睜地望著朱元璋與馮國勝,那分明就是在問:“真是這樣麼?” “湯和,快將證人帶來。”朱元璋朝外喊道。 那個張大茂,兩墰子酒下肚,暈暈呼呼了一夜,從馬背上解下來時剛醒,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送到趙均用面前:“快說,將孫德崖誣陷郭元帥的事如實地講出來。”朱元璋說。 張大茂四處望望,是在郭元帥府裡,可眼前只有朱元璋、馮國勝、湯和,只好將孫德崖的陰謀全盤供出。聽完張大茂的供詞,趙均用臉上粗糙的肌肉抖了幾抖。立即下令拿下孫德崖。 朱元璋走進濠州大牢的盡頭,打開一扇厚實的鐵門,郭子興躺在草堆裡,已經淹淹一息了,他親自將郭子興送回帥府。郭夫人見到昏迷不省人事的郭子興,不由得大哭。朱元璋一邊勸慰一邊對下人喝道:“快去請東門道的張醫師來!” 張醫師是濠州城最好的醫師,替郭子興把脈之後搖了搖頭,說:“準備後事罷。” 也算是一時英雄,就這麼去了,朱元璋一楞,隨即淚如聚雨,跪倒在郭子興床前泣聲呼喊:“郭元帥,郭元帥……” 馬秀英見此情景,頓時又悲又喜:悲的是義父郭子興被那孫德崖害死,喜的是自己的丈夫又一次戰敗強大的敵人。她愛憐地看著朱元璋,又痛心地看著郭夫人,離別以後,自己日思夜盼,望著能與朱元璋相聚,想不到分別這麼久,竟在這種場合下碰面。 她典著老大不小的肚子,走過去拉起朱元璋,深情地望著朱元璋淚汪汪的眼。 郭子興的喪事辦得非常隆重,全軍上下都替郭子興佩了塊白紗。二公子郭天敘,卻在父親去世後第三天才趕回來。在孫德崖派人去抓他的那晚,他正與濠州最有名的歌妓柳星月在夢魂樓鬼混,這才免了與父親同樣的下場。 趙均用是個飽讀詩書頗有名望的大將軍,雖不會去認什麼錯,但還是想用行動來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他將濠州發生的事情禀告了大宋王朝,請小明王韓林兒對郭子興的親屬加官進爵,結果:郭天敘為元帥,其妻弟張天佑為右副元帥,朱元璋為左副元帥。三人接旨謝恩畢,郭天敘面帶喜色,朱元璋表面鎮定,心裡卻很不是滋味,看著洋洋得意的郭天敘,心想:這個小明王,不是想把濠州軍隊都給葬送了吧?然而,遠隔千里的皇帝,又怎麼能知道他們這幾個人的能力。從來從上到下的任命,又有多少是合付實情? 送走趙均用,朱元璋與郭天敘都鬆了口氣,但是,當他們四目相望時,郭天敘不由得暗自吸了口冷氣。從朱元璋投奔濠州城的第一天,郭天敘便跟他較上了勁,開始是看不起這個和尚,後來便十分忌詬,再後來在忌詬中由不得生出些害怕來。如今父親去世了,濠州城裡就那麼幾萬軍隊,他朱元璋單是留守定遠的就有四萬餘眾,還有那個常遇春、湯和、花雲等一干死弟兄。他能服從我嗎?郭天敘在心裡問自己。 朱元璋讓他去帥府議一議軍政大事,他卻說太倦了,匆匆離去,其實是心裡害怕,有意避開。回到府裡,心腹張和、趙青雲正等著,郭天敘看他倆唯唯諾諾,一抖帥服端坐帥椅問道:“如今孫德崖已死,我帥印在手,朱元璋該怎麼辦?” “朱元璋狼子野心,老帥在時,他就不把你放在眼裡,現在恐怕更是不服。”趙青去說。 “依你該怎麼辦?” “我看不如乘此大好機會……”趙青雲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看呢?”郭天敘掉頭徵求張和的意見。 “我想也只能如此,如今他們就三個人,待明天到帥府議事時,全部請來,我們先在周圍埋伏好刀斧手……”張和聲音越說越低,只見郭天敘連連點頭。在任何場合下,但凡庸才當上了頭,他首先要對付的,便是他手下中比他更強的人。郭天敘自然不可能另外,他對比他差多了的張和說:“好罷,你們分頭去安排。明天大功告成,我們再擺酒慶功。到時,我封你二人,為大將軍。” 說完,郭天敘匆忙離開。歌妓柳星月在等著,他要馬上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如今父親走了,我帥印在握,做事可以有持無恐了!他心花怒放地喊道。 人在智慧上,精神上的發達程度越高,人的情感就會越豐富,就越會知恩圖報,將別人給自己的哪怕是一點點好處也記掛在心,有機會就予以回報,並從中獲得莫大滿足和快樂。 朱元璋回到府裡,馮國勝、湯和、馬秀英三雙眼睛都一起望著他。 “趙均用走後,我約郭天敘去帥府議事,他說太倦便匆匆去了。”朱元璋告訴他們說。 大家會意地一笑,剛才他們已經討論了這件事,一致認為郭公子一定會殺了他們而後快,當馮國勝把這意思講出來,朱元璋說:“我們還是走罷。” 馮國勝要朱元璋把這事想清楚,認為這可關鍵時期。他分析說:現在元軍日落西山,義軍蓬勃發展。北面劉福通全面進攻,在許昌、長葛連敗元軍主力答失八都魯;西面徐壽輝在漢川擊敗元軍,佔領武昌;東面張士誠大舉南下,已佔通州、福山港、常都,進逼江南大都市平江。我們如果能趁勢擁有濠州,合定遠之兵直取滁州,而後攻南京,到時勢力比之諸路義軍都不會弱,再以仁德去與他們爭霸天下,實在是勝算多多。如果現在不趁勢奪了濠州,而是還走定遠,郭天敘必是時時牽掛,非除之而後快。我們除了奪些四鄰小城更難有所為,還要擔心郭天敘乘虛襲後。結果勢必發展艱難,與郭天敘一起受他人所治。 朱元璋談了自己的看法:他承認軍師的分析確實有理。但人生在世,有恩還是得報,郭元帥待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剛剛入土,我就如此對他兒子,實在是下不了手。再者,我們靠著紅巾軍小明王的旗號攻城納降才名正言順,如果反了便成雜牌,事情就難辦許多。 馮國勝聽了沉思一會又說:“我認為郭天敘如是能成事之人,您去強奪,自是不仁不義。但這郭天敘實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人。且大丈夫在世,需以天下人安危為己任,你對他一人之仁,整個郭家軍隊將毀於他手。至於小明王旗號,你總歸是能打下去的,只換主帥,稍用手段就行。” 朱元璋想了想還是認為不妥。說:“瞞天瞞地,瞞得了所有人,我總瞞不過自己。愧對郭元帥知遇之恩,心裡不安,縱然得了天下,又當如何?” 馮國勝、湯和聽朱元璋這般說了,便不再言語,把目光投向馬秀英。 “軍師,你剛才一番話,字字發自肺府,令人感動。”馬秀英典著個大肚子,對馮國勝說:“若依軍師之言,元璋確實事成有望。但元璋有他的難處,你們明天,就設法速速離去,有我留在這兒,天敘定會對元璋少些牽掛,也不定非除去而後快了。” “真要走,現在就得走。”馮國勝說,抬頭對朱元璋望著。朱元璋點了點頭,目光不由得落在馬秀英身上。 “你放心地去吧,這兒有小紅照顧我,待你們走了,我把義母也接來。” 朱元璋不說話,只慢慢地朝馬秀英走去。眾人見了,都識趣地離開,留下這一點點時間,讓他倆說幾句貼心話。朱元璋見人都走了,輕輕地擁著馬秀英,說:“你還沒生,我們果然又見面了,只是又要走,真難為你了。”說著,忍不住流下眼淚。 “沒,沒什麼……”馬秀英替丈夫擦去淚珠,看朱元璋一個大男人流了淚,忍不住淚也大顆大顆地流下來。朱元璋又伸手替她去擦。 “我,還真忘了,你先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 “這事我早就想好了。”朱元璋說:“生的若是兒子,就單名一個標;生的若是女兒,就叫臨安。” “真難為你為我們儿子的一番若心,朱標,好。”馬秀英破涕為笑,高興地說。 清晨,郭天敘早早醒來,看看身邊的柳星月,忍不住又垂頭去吻她一吻。柳星月睜開柳眼兒:“來,再睡一會兒。” “不行,我今天有件天大的正事要辦。到時候,我陪你三天三夜。”郭天敘說完,匆匆地回到元帥府。張和與趙青雲告訴他: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貼貼,就只等那朱和尚來送死。郭天敘聽罷一揮手,灑脫地坐上元帥椅。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已經過得太久了,還不見朱元璋的影子。郭天敘不免有些著急起來,就在這時,門外來了個人,是馬秀英。 “禀郭元帥,昨日深夜定遠來人報急,說是滁州元軍興兵進犯,元璋等連夜趕回去了,只是害怕郭元帥擔心,特讓我一早來禀告,待他平定進犯定遠之兵,即刻前來請罪。” 郭天敘驚得目瞪口呆,望著個大肚子馬秀英,咬牙切齒地,好一響,才仰天嘆出口氣來。 這時候,朱元璋一行已了到金槍河邊。這兒有條道繞著山峰往左邊去,只有十幾里路,便到了太平鄉。望著潺潺東流的河水,朱元璋不由得想起了那曲線溫柔似美人的山峰,想起那山上的青草綠樹,偶爾裸露的岩石,想起那朝拜的遊戲,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和那許多兒時的朋友…… “我有些累了,想歇歇。”朱元璋駐馬說。 湯和朝後看了看擔心地說:“那郭天敘……” “沒關係,郭大元帥是不會追的。就歇歇吧。”馮國勝說。 朱元璋說累是假的,實在是看到了家鄉的河,他不想就這麼快離開,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面。那小路上,走來位年老婦人,頭髮已經斑白,走起路來還那麼精神,朱元璋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真想走過去跟她打個招呼,跟她說幾句話…… “朱元帥,從這條道過去,可是你的家。”馮國勝看透了朱元璋的心思,問道。 “是的,進去十幾里路就到了。” “看來元帥是想家了。” “是啊,可是,家裡一個親人也沒了。” “我也是的,家裡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湯和說:“只不過,象徐達、胡大海、陳德、丁德興、鄧友德這些人,我還是常想著,不知他們過的怎樣了。 “對,我們回去一下。”朱元璋眼睛閃著光亮說:“我們還有許多兒時的朋友在那裡,把他們招到軍隊裡來。” “好哇,我們去招兵,招一隊子弟兵來。”湯和首先贊成。 “那我們就走吧。”馮國勝說著先站起來。 三條好漢,翻身上馬,順著繞著山峰往左邊的那條道跑去……太平鄉,就在前面,眼前的一山一石,都是這麼的熟悉;太平鄉,就快到了,前面有位老人像是跌倒了,旁邊一位小孩正努力地將他摻扶起來。 朱元璋勒住僵繩,下馬緩緩地走到老人跟前。小孩太小,朱元璋伸出手來,幫著扶起老人。 “老人家,又要出去?”看到老人,小孩手上的破碗,他知道他們要去沿街乞討。 “沒法子,天旱得很,糧食夠不上交租,家裡已經幾天揭不開鍋,一屋子的病人、餓人…… 朱元璋只覺得心裡憋的慌,淚水差點流出來,他摸摸身上,還有些碎銀,全部拿出來塞給老人。 老人驚得目瞪口呆,他一輩子還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子,自言自語地說:“這怎麼成,這怎麼成?” 銀子從他手上掉到地下,那小孩忙撿起來,好奇地看著:“爺爺,咱們快回去,買糧,給奶奶治病。”小孩推著老人。 “走罷,老人家住哪裡?” 老人一指前面的寨子。 “我們也走那邊,一路走罷。” “你叫什麼名子?”老人問道。 朱元璋只是笑笑,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老人見朱元璋笑而不答,不由得急了,跟著他一路說:“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沒能力報答你,我要給你四海揚名。” 這時已經進了村口,周圍圍了不少人。朱元璋對眾人看看,高興地說:“我是窮人的兒子,這次來,是來召兵。擴大我們窮人自己的軍隊。” “我信你,我信!”老人捧起手上的銀子:“是我們的救星,窮人的救星來啦!”他嘶啞地喊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這不是前寨太平村朱家的……”一位中年的人打量著朱元璋。 “是的,我叫朱重八,誰信得過我,跟我走。”朱元璋充滿激情地說。 “你們還猶豫什麼,快跟朱重八去!”老人喊起來:“鄉里鄉親的,他把銀子都給我了。” 在還沒有被城市文明侵擾的鄉村,人們更相信老人。除了過去的經驗和知識,新生的似乎太少,這種經驗和知識的傳遞,往往是通過老人。久而久之,一代又一代,老人自然都成了先生。比起年青人來,他們更有號召力。聽了老人的喊叫,青年人都跟著吼起來:“我們跟朱重八走,我們跟朱重八走!” “好!好!好!”馮國勝擠進來說:“願意跟我們走的,回去準備一下,我們在前面的太平村等大家。” 年青人有的回去準備,有的仍然跟著。沿路走去,越來越多的人跟上了,其中有些是認識朱元璋的,他們互相轉告著,走進村時,已經有一大群人了。 湯和正與幾個年輕人談得熱鬧,馮國勝讓他準備好桌子,紙筆,扯開嗓門喊道:“願跟我們走的,請到這兒來登記。” 聽到呼聲,一條結實的漢子,握了把砍柴刀,他並不怎麼用力,就分開了眾人,一直走到朱元璋面前:“重八哥,你認得我麼?” 朱元璋打量著他,又看看他身後跟著的一位英武小伙子。 “胡大海!”朱元璋喊起來。沒想到小時候瘦弱的胡大海,如今這麼結實。只是那濃眉、大眼,還有略嘟起的嘴唇,與原來的一模一樣。 “這位壯士是誰?”朱元璋還是想不起胡大海身後的那位英武小伙子是誰,不由盯著他問胡大海。 “徐達。”小伙子不等胡大海回話,自己上前一步,朗朗地對朱元璋說:“我比你小幾歲,記得你,你不記得我。” 朱元璋記起來了,就是那位頭大身小,愛坐在石頭上望天沉思的小男孩,如今竟是一表人材,雖然年紀輕輕,卻這麼鎮定沉穩,英姿勃發。朱元璋似乎是一見鍾情,對徐達特別喜歡,轉頭對馮國勝說:“快登記,胡大海、徐達。” 接著又來了丁德興、耿再成、陳恆、顧時等二十多人。朱元璋大為高興,當即擺了十多桌酒席,敬請鄉親們同飲。直到下午,這才帶了眾人,依依不捨地離開太平村,回到定遠。這回召來的都是自己的鄉親,朱元璋對他們從心裡感到特別的親近,特別的放心。他彷彿是找到了自己的親人,心中充滿了一種溫馨的感情。從今往後,我一定要好好地培養他們,讓他們一個個都當上大將軍,成為我今後進一步發展的骨幹、主力。朱元璋這麼想著,便將這二十幾人,編入各隊,讓他們從基層軍官做起。獨有徐達、胡大海,朱元璋認為他倆不是尋常之輩,就將他二人留在身邊,為特殊培養的人才。從這以後,凡商議軍中大事,徐達與胡大海倆人,都可以在一旁聽著,不用迴避。 緊接下來的兩天,各路義軍攻城掠地的消息不斷傳來,朱元璋請來軍師及諸將,商議發展之路。 這一年,是朱元璋的關鍵時期,群雄正在發展,一切靠實力說話,如果不能迅速崛起,就只能為他人所滅。馮國勝替朱元璋設計了上、中、下三策。上策就是殺了郭天敘,奪取濠州,中策是奪取滁州,下策是僅奪周邊小鎮。朱元璋選擇了中策。可是他要去奪取滁州,郭天敘必然從後面夾擊,滅了他而後快。怎麼辦呢?馮國勝替他想出了一個陰招,就是引誘使郭天敘去攻打南京。這對郭天敘來講,無疑會是滅頂之災。 對此,朱元璋已經想到了。可如果真是那樣,我對馬秀英,對小明王不是都好交代的多嗎?朱元璋在心裡對自己說,於是決定就這麼幹。 可是,郭天敘能上他的這個當嗎? 真正的統帥人物,面對許多無法逆轉的危險時,他們總是能先預料敵人可能採取的行動,然後先發製人,由此控制著對手的行動和情緒,使之隨著自己的意願走向失敗,自己則轉危為安。 人生就是這麼回事,運氣有時說來就來,正當朱元璋擔心郭天敘會不會去攻南京時,郭天敘派趙青雲來了。他實在擔心朱元璋在外面日益壯大,到時候滅了自己,想騙他回去殺了而後快。這趙青雲一路進來看到朱元璋軍容整齊,士兵精神,又見帥府里人才濟濟,不免心裡一陣陣擔心,說:“郭元帥差我來問,定遠的軍務可處理好了,如果能抽出身來,請朱副元帥速回濠州,商議大事。” “定遠的軍務已經處理好了,只是現在有個好事情。”朱元璋先賣了個關子,然後緩緩地說道:“由於其他各路義軍群起攻城掠地,南京現已非常空虛,我想趁此良機,進軍南京,一舉奪之獻給郭元帥,以擴展我濠州地盤,還請趙將軍速去將此事報告郭元帥,我這裡即刻發兵。” 趙青雲聽了,大吃一驚,匆忙趕去回報。 趙青雲走後,朱元璋與馮國勝相視一笑,常遇春還不太明白,問道:“此時滁州不奪,去攻南京,況且還有濠州之兵,豈不是三面受敵?” 朱元璋馮國勝又是相視一笑,然後問常遇春:“你說該怎麼辦?” “先奪下八斗和張橋兩鎮,為進兵滁州作好準備。”見朱元璋點點頭,常遇春接著說:“如果您同意,我與湯和願去奪下八斗和張橋兩鎮。” “殺雞焉用牛刀。”朱元璋笑了笑,目光直逼徐達與胡大海,說:“這回就讓你們去罷。只是臨行前,多向常遇春和湯和討教些經驗。” 待眾將走後,馮國胜對朱元璋說:“這事我反复考慮,還得請郭夫人再次出面,方可保萬無一失。” 朱元璋聽了,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喚來吳良,如此、如此交待一番,再來看馮國勝,見他點了點頭,便讓吳良去了。 大凡從苦難中走出來的人,為生存之計,總有些小小的手段。這些手段在為活命時似乎讓人嗤之以鼻,給人有無賴的感覺,然而當你統兵數万,征戰四方時,倒算得是謀略智慧了。朱元璋這一路走來,似乎就是靠這些“謀略智慧”幫了大忙。朱元璋這麼想著不由得暗自發笑。突然,他看見馮國勝在看他,似乎有話要說,忙收了笑,將目光迎上去,催他快說。 “我還真有件事要講給您聽,如果你不能接受,就當我沒說。”沒想到向來爽快的馮國勝,這回卻有些吱吱唔唔。 “好,我答應你。”朱元璋回答得很爽快。 “你前天在太平村時說'我是個窮人',你還記得嗎?” “記得。” “我認為,這話,今後還是不提為妥。”馮國勝這話說出口,他分明地看到朱元璋臉上粗糙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但還是勇敢地說:“你如果這麼提,那麼便會拒絕許多本來可以支持你的力量。你如今是參與爭奪天下之戰,務必要爭取一切可能爭取的力量來支持你,這才能盡快發展壯大……” 朱元璋極認真地聽著,作為窮苦人出生的他感情上總覺著有些彆扭,他發覺,自己與這些鄉紳,還是有不少距離的。這些有錢人……不過,他說得也對,我現在確實需要一切可以爭取的力量來幫助我,只有這樣,我才有可能贏!這麼想著,朱元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馮國勝來到他的元帥府,朱元璋也不說話,拉著他來到里間的書房。 “你來看看。我把你昨天給我講的對聯寫下來了,我要把它掛在帥府當中,今後,這就是我們的戰斗口號。” “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好,好!”馮國勝一字一字地朗讀完,連聲說好,激動得雙眼濕潤起來。 馮國勝去後,常遇春進來對朱元璋說:“恭賀元帥一個大喜事。” “什麼喜事?” “元帥得一天才將軍。” “人在哪裡?” “就是徐達。”常遇春說,敬佩之情,流於眉間:“剛才徐達找我議論出兵之事,布兵攻戰,他一點即通,不要幾戰,絕對是個天才將軍。” “真的嗎?” “如果我常遇春看錯了,算我有眼無珠。” “胡大海呢?” “也定會是員猛將。” “英雄惜英雄,我相信你常遇春的目光。”元璋笑呵呵地說:“到時去攻滁州,我一定讓徐達與胡大海為先鋒。” 郭天敘這兩天心情很不好,外面各路義軍在紛紛發起攻勢,獨他郭元帥從父到子都無甚發展。他比父親年輕,很想有一番作為,但又不知從何做起,思之再三,召來諸將商議。 主帥如此無能,手下的將軍,也難高明到哪裡去。諸將來到帥府,明白郭帥要他們商議的事,立即議論紛紛。有提打東面光明,有說打西面懷遠,更多人主張了結了朱元璋的事再說。郭天敘聽著,心想:這個朱元璋,何其簡單,怎麼能了結得了!好在他還能念及父親知遇之恩,暫無反心,將馬秀英留在濠州。可是,有一日他若作亂,我怎能平叛得了。這麼想著,他有點惱怒,有點兒害怕,也有點兒擔心…… “這個趙青雲,怎麼還不回來?”郭天敘煩躁地嘀咕,就在這時,疲憊不堪的趙青雲歪了進來:“禀元帥。”他大口地喘著氣:“朱元璋要去攻打南京。” “什麼,他不肯來見我?” “他說現在南京非常空虛,想趁此奪了,獻給郭元帥。” “他奪了南京,還會給我?”郭天敘像是在問自己。正說著,有人報馬秀英請見。郭天敘有些不耐煩,道:“讓她進來,看她說些什麼。” 馬秀英已經快要生了,只因朱元璋事關緊急,也就顧不了那麼多,典著個老大的肚子,由小紅扶著,一步步走進來,看看郭天敘,掙扎著要下拜,多虧小紅扶著,這才沒有摔倒。郭天敘見了,大聲說:“禮就免了,有什麼話,快說。” “我想請你看在姐姐的份上,救朱元璋一命。”馬秀英聲淚俱下。 郭天敘不免心裡一喜,問道:“誰要朱元璋的命?” “是他自己要他自己的命。他為報義父的知遇之恩,現在要去攻打南京,為元帥你擴展地盤,我想請你念在姐姐的份上,出兵去攻打滁州,以作外援,防止元軍從後面夾擊元璋,讓他多一份把握,拿下南京。” “既然要我出兵,朱元璋為何自己不來?”郭天敘問。 “機會難得,轉眼即失,元璋正在作戰前準備,故而抽身不得。何況,請您出兵之事,也是姐姐我的主意,元璋擔心你不肯,自己孤注一擲,趁此良機,一舉拿下南京,獻給元帥,以慰義父在天之靈。” 郭天敘聽著,有幾份心動,便說:“你去罷,容我與諸將商議後再說。” “只是救兵如救火,慢一步就來不急了。”馬秀英說著,退了出去。 這時,有探馬來報:“只見朱元璋在整頓人馬,分配糧食,經方打探,知道他們要襲擊南京。” 接而連三的情況,郭天敘心裡總算有了主張。心想:如果真讓朱元璋佔了南京,小明王定會對他刮目相看,位置完全可能在我元帥之上,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於是,郭天敘決定: 自己統兵打南京,建立不朽之偉業,而讓朱元璋打滁州以作外援,防止元軍從後面夾擊。他想,只要朱元璋暫無反心,定會同意這麼做,因為馬秀英在他手裡,而且又快生孩子,他料定朱元璋不敢違抗他的命令。經過這一番思考,郭天敘喚來張和,令他速去定遠,與朱元璋商議此事。 第二日,張和回報,朱元璋同意按郭元帥的意見辦,現已經準備就緒,只等郭元帥兵攻南京,朱元璋立馬親率軍直取滁州,已誘南京駐軍來援。郭天敘聞言,高興萬分,命令濠州軍隊,連夜向南京進發。 兵到定遠時,果見糧草準備的穩穩噹噹。郭天敘高興萬分,接過糧草,命令全軍,馬不停蹄,直插南京。 送走郭天敘的部隊,朱元璋長長地舒了口氣,急召來湯和、徐達、胡大海等猛將,領雄兵四萬,將滁州圍困得水洩不通。 朱元璋親自督戰,讓戰士們揮刀舞茅,齊聲喝喊:“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大宋天。”那些不滿蒙古貴族壓迫的漢族富戶聽了,一面動員家丁為朱元璋通風報信,一面說服漢兵,不要為蒙古人賣命,一時間,滁州軍心動搖,不少士兵丟搶躲藏。趁此機會,朱元璋命敢死隊炸開東面城門,義軍一擁而上。常遇春、徐達、胡大海、湯和、郭英、李文忠等一干猛將沖在前面,不斷砍殺,不到兩個時辰,滁州便落入朱元璋之手。 滁州守將阿乎都無見大勢已去,這個元朝一流的將軍,也只能仰天長嘆一聲,拔劍割破自己的脖子。 朱元璋與馮國勝騎馬進城,直接到了阿乎都無的將軍府內。馮國勝讓人將那塊將軍府的牌扁拆下,換上元帥府的牌扁,然後吩咐人將寫好了的“安民告示”,到街上四處張貼。朱元璋吩咐李文忠和朱文正說:“你們組織一支巡邏隊到街上四處走走,若有違反軍紀撓民的,嚴懲不貸。” 一切稍有頭緒,朱元璋問馮國勝:“郭天敘這時不知敗成什麼樣了?” “等消息罷,南京守將陈兆先,遠遠勝過阿乎都無。郭天敘這樣的無能之輩,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至於郭天敘的生死,恐怕只有等天來決定了。不過,像他這種任性而又少謀的公子,在這種戰亂的年代,注定是會短命的。” 朱元璋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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