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殉罪者

第5章 第四章舊案

殉罪者 雷米 6099 2018-03-03
杜成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盤腿坐在病床上,看著領導和同事們圍在床邊垂手默立,個個神情肅穆,不由得扑哧一聲樂了。 “你們他媽這是乾嗎啊?”杜成抬腳下床,“都別站著,段局,坐。” “別動,別動。”段洪慶局長急忙按住他的肩膀,“你躺著休息。” “休息個屁啊。”杜成又好氣又好笑,“那倆毒販子撂了沒有?” “都撂了,都撂了。”段洪慶幾乎是把杜成按倒在床上的,“你安心休息,醫藥費別擔心,有什麼要求就跟局裡提。” 杜成還在掙扎,聽到最後一句話反而不動了,眨眨眼睛,問道:“真能提?” “能!沒問題!”段洪慶一揮手,“我做主。” “那先給我來根煙。”杜成一骨碌爬起來,伸出兩根手指。

段洪慶一愣,隨即笑罵道:“你他媽的!”他轉過身,隨手指了指。 “你,出去放哨!” 高亮應了一聲,拔腿就走,剛邁出兩步,又折返回來,從衣袋裡掏出半包中南海扔在杜成身邊。 “有大夫過來我就通知你們。”高亮指指那包煙,似乎不知該對杜成說些什麼,“老杜……你……多抽兩根。” “好嘞。”杜成嘴上答應著,手裡已經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張震梁忙不迭地湊過去,幫杜成把煙點燃。 “媽的,憋死我了。”杜成美美地吸了一大口,“謝了啊,張隊。” “師父,你就叫我震梁吧。”張震樑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都怪我,我應該早點兒帶你來看病。” “你小子扯哪兒去了?”杜成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跟你有什麼關係啊?這個歲數了,身體有點兒毛病太正常了。”

“不是,師父……”張震樑的嘴唇哆嗦起來,“我沒照顧好你……15樓,我還讓你爬上爬下的。” “行了行了,你控制點兒情緒。”段洪慶瞪了張震梁一眼,“你師父活得好好的呢——抽我的。” 他眼見杜成三口兩口抽完一支煙,把煙頭扔進一個礦泉水瓶裡,又伸手去拿中南海,急忙從自己衣袋裡掏出一包蘇煙。 杜成沒客氣,抽出一根點燃,揮手向同事們示意:“都別站著了,找地方坐。” 同事們七嘴八舌地答應著,紛紛在病房裡另外兩張病床上坐好。段洪慶拉過一張塑料凳子,坐在杜成床邊。張震梁沒坐,倚靠著床頭,眼巴巴地看著杜成。 有人拿出煙來吸,病房內很快就煙霧繚繞,有人起身拉開窗戶。 段洪慶沉吟半晌,低聲問道:“老杜,有什麼打算?”

杜成又抽完一支煙,心滿意足地咂咂嘴,雙手搭在膝蓋上輕輕怕打著:“出院,回家。” “別,師父。”張震梁第一個反對,“咱好好治病,這裡不行就去北京,去上海……醫藥費你別操心,有我呢。” “哈哈,心領了,震梁。”杜成拍拍他,“醫生說得很清楚——我有糖尿病,這次的問題出在肝上。治肝,腎就完蛋;治腎,肝就完蛋——兩邊不討好。” “不行!”段洪慶搖頭,“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醫院裡,準備手術,費用局裡出。” “拉倒吧,沒意義。”杜成在自己身上比畫著,“都這歲數了還要挨一刀,又放療又化療的,好人也折騰廢了,再說,也是白花錢。” “那就硬挺著?”段洪慶瞪起眼睛,“別他媽爭了,聽我的。” “問題是我沒事啊。”杜成雙手一攤,“前幾天我不是還能跑能跳的?我乾了一輩子刑警,你讓我在醫院裡待著,待不住啊!”

“你少廢話!”段洪慶一揮手,“先給我休息幾天再說。” 杜成還要分辯,高亮就闖了進來。 “醫生來查房了。” 警察們迅速行動起來,開窗,丟煙頭。 半分鐘不到,醫生就走進了病房。一進門,他就吸吸鼻子,眉頭皺了起來。 “怎麼這麼多人?”他不滿地掃視著病房裡的警察,“還抽煙,杜成你不要命了?” “就抽了一根。”杜成嘿嘿笑著,衝張震梁使了個眼色。 張震梁心領神會,起身把那個裝著煙頭的礦泉水瓶藏在身後。 “都出去,都出去。”醫生不耐煩地揮揮手。 段洪慶站起來,對醫生賠著笑臉:“醫生您多費心。” 說罷,他轉頭面向杜成:“你好好休息——敢跑我就關你禁閉。” 杜成挽起袖子,準備讓護士量血壓:“我在醫院里和關禁閉有什麼區別啊?”

段洪慶不說話,伸出手點點杜成,大有警告之意。 “行行行。”杜成無奈,“我聽話,成了吧?” 段洪慶的臉色稍有緩和,回身示意大家出去。警察們七嘴八舌地和杜成告別。張震梁又湊過來說:“師父,明天我再來看你。” “甭來了。”杜成擺擺手,“先把案子處理完再說,滾蛋吧。” 張震梁拍拍他的肩膀,跟著段洪慶出了病房。 杜成躺回病床,老老實實地任醫生擺佈。 量完血壓和體溫,開始輸液。醫生又囑咐了幾句,杜成心不在焉地聽著,不時嗯啊地答應。 醫生和護士走後,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杜成一個人。他縮進被子裡,目不轉睛地盯著輸液管裡汩汩流動的藥液。 躺了半天,他才感覺到右肩膀下有硬物,掏出來一看,原來是那半包中南海。杜成仰起身子向門口瞄了瞄,抽出一根煙點燃。

煙氣裊裊上升。杜成半瞇著眼,看著淡藍色的煙霧在眼前旋轉、消散。 要死了。 這個消息很突兀,但並不讓他恐懼。 從警三十多年,也不是一次兩次面對生死關頭了。 1988年在處理一起家暴時,施暴的丈夫突然點燃汽油。 1997年圍剿本市最大的黑社會性質組織,被五連發獵槍打中。 2002年抓捕一名搶劫犯,被嫌疑人抱著摔下高架橋。 2007年在某商業銀行內解救人質,面對身纏炸藥包的綁匪。 …… 這次是躲不過去了。 杜成的嘴角微微上揚。死,並不可怕。他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對他而言,那是一條渴望已久的歸途。 走進教室,魏炯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偷偷拿出一杯尚有餘溫的豆漿喝起來。八點剛過,身材矮胖、梳著齊耳短髮的女教師走上講台。魏炯叼著吸管,從背包裡拿出土地法教材,看到封皮的一剎那,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在教室里四處張望一圈,果真沒有發現岳筱慧。 還真逃課啊。魏炯暗笑。教土地法學的王教授被學生們戲稱為“土地奶奶”,是法學院的“名捕”之一,不僅給學生掛科時心狠手辣,而且每節課必點名,三次缺勤的學生直接就被取消考試資格了。 果不其然,“土地奶奶”喝了口茶水,就慢條斯理地拿出教學手冊,開始點名。 應答聲在教室裡此起彼伏,魏炯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岳筱慧曾說讓室友幫忙打個掩護,也不知道這個“掩護”該怎麼打。 很快,“土地奶奶”叫到了岳筱慧的名字,一聲悶悶的“到”在後排響起。 魏炯大為驚訝,循聲望去。一個長發女生把臉躲在打開的教材後面,剛剛把摀住嘴的手放下來。 “土地奶奶”抬起頭,似乎有些猶疑:“岳筱慧,站起來。”

長發女生不敢再應聲,低頭不語。教室裡響起小小的哄笑聲。 “土地奶奶”板起臉:“剛才是誰替岳筱慧答到的?” 長發女生一臉無辜狀,跟著周圍的同學一起四處張望。魏炯盡力不看向她,心裡說這叫什麼掩護啊,爛透了。 “土地奶奶”見沒人出來自首,也無意再深究,拿出鋼筆在岳筱慧的名字旁打上一個叉。 “岳筱慧,曠課一次。”“土地奶奶”從眼鏡上方瞪視,“再有幫忙答到的,以共犯論處!” 點完名,開始上課。土地法本就枯燥,“土地奶奶”幾乎就是在讀教材,更加令人難以提起興趣。魏炯勉強聽了十幾分鐘,就開始走神。 先想到岳筱慧的缺勤,也不知道她被“土地奶奶”逮到過幾次,還有沒有考試資格。 然後想到岳筱慧不惜逃課也要去買的貓糧,以及流浪動物救助站裡的貓貓狗狗。

隨即就是自己的社會實踐課作業。 緊接著,就是那棟三層小樓,以及老紀。 想到老紀,魏炯一手托腮,另一隻手擺弄著圓珠筆,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氣略陰沉,沒有陽光,室外的一切也失去了顏色,彷彿一張黑白照片。那些枯葉盡落的樹,以及灰暗的教學樓,都被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霾中,看上去毫無生機。 據說,對於老年人而言,最難熬的就是冬天。一來是心腦血管疾病高發的季節;二來滿目皆是凋零淒涼之景,總會讓人心生步入遲暮之年,即將走到生命盡頭之感。連魏炯這樣的年輕人都打不起精神,更何況是紀乾坤這樣孤苦無依的老人。 不知道老紀的小屋裡,此刻是否同樣陰暗沉悶? 魏炯輕嘆口氣,轉過頭,看著講台上捧著教材誦讀的“土地奶奶”,思緒卻收不回來。

他打心眼裡可憐老紀。老紀曬太陽、讀書、吸煙、自己做飯、毫無必要地去探詢一個法律問題,都是在自己所剩無幾的時光裡,苦苦地對抗著命運。他試圖在囚徒般的生活中,培育出一朵希望之花,讓它孤獨地生長,欣喜地綻放,並在鮮亮的顏色和細微的花香中,說服自己:我沒有老。即使我無法行走,只能在鐵門後觀望世俗煙火,但我仍屬於人間。 岳筱慧整整失踪了一天,直到晚飯時,魏炯才在食堂裡看到了她。 雖然身體疲憊,不過岳筱慧看上去精神不錯。排隊打飯的時候,她看到了魏炯,笑瞇瞇地沖他揮了揮手。 幾分鐘後,岳筱慧拎著幾個塑料袋走過來,一屁股坐在魏炯的對面。 “累死了。” “去照顧貓貓狗狗了?”魏炯抬起頭,看岳筱慧擰開一瓶冰紅茶,咕嘟嘟喝了小半瓶。 “是啊。”岳筱慧拿出另一瓶冰紅茶,遞給魏炯,“請你的。” “謝謝。”魏炯挪開餐盤,“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岳筱慧嘻嘻笑,“和小貓一起吃的。” “哈哈。”魏炯也笑起來,指指她的袖口,“看得出來。” 岳筱慧低頭看,從袖口摘下幾撮灰白相間的貓毛。 “一隻美國短毛貓,特別可愛,很黏人。”岳筱慧撇撇嘴,“主人太狠心了。” “還要去幾次?” “一次。”岳筱慧嘆口氣,“社會實踐課的作業快完成了。你呢?” “差不多,我也需要再去一次。” “敬老院很無聊吧?”岳筱慧又喝了一口冰紅茶,“陪老人說說話什麼的?” “不覺得啊。”魏炯想起老紀,“有個老頭挺有趣的。” “哦?”岳筱慧來了興致,“說說看。” 魏炯想了想,把老紀的種種簡要描述了一遍。岳筱慧聽得很認真,邊聽邊笑。 “這麼大歲數了還有求知欲,老頭太有個性了。”岳筱慧眨眨眼睛,“很帥吧?” “還行。”魏炯如實回答。 “哈哈,真想見他一次。” “好啊,下次社會實踐課你跟我去吧。” “不行。”岳筱慧搖搖頭,“我還得去救助站呢——得給小豆子買藥,它有皮膚病。” “小豆子?” “那隻美短啊。”岳筱慧笑笑,“我叫它小豆子。” “又逃課?”魏炯也笑起來,“你今天已經被'土地奶奶'逮住一回了。” “沒事。”岳筱慧甩甩頭髮,“還有兩次機會呢,不過今天把月月嚇壞了。” 魏炯想起那個長發女生:“哈哈,差點兒成共犯。” “是啊。”岳筱慧拍拍塑料袋裡的一隻大雞腿,“所以安撫一下。” “那些貓貓狗狗就那麼讓你放不下?” “嗯。你沒看到它們的眼神,盼著有人摸摸,抱抱。”岳筱慧的眼睛裡有水汽盈動,“有一隻小狗,被遺棄了三次,對每個人都討好。我走的時候,它追出來好遠。” 不知為什麼,魏炯忽然想起老紀坐在鐵門前的樣子。 “可憐。” “是啊。”岳筱慧擺弄著手邊的塑料袋,“社會實踐課搞定後,我還想去。” “為什麼?” “被需要,被依賴。”岳筱慧轉頭望著魏炯的眼睛,嘴邊微微帶笑,“這感覺很好。” 魏炯也看著她:“你將來會是個好媽媽。” “嗨!扯那麼遠。”岳筱慧擰開冰紅茶,慢慢晃動著,“它們又溫馴,又單純,被一次次遺棄、傷害,可是,仍然對人類絕對信任。我寧願和它們在一起——” 她仰起脖子,把瓶子裡的棕紅色液體喝光。 “人多可怕。” 杜成在局長辦公室門上敲了兩下,推門進去。段洪慶坐在桌前,正在打電話。見他進來,段洪慶先是一愣,隨後指指牆邊的沙發,示意他坐下。 杜成毫不客氣地坐下,拿起桌上的香煙,點燃一支吸起來。段洪慶三言兩語講完電話,匆匆掛斷,皺起眉頭看著杜成,突然開口說道:“我整不了你了,是吧老杜?” 杜成不說話,嘿嘿地笑。段洪慶起身離座,走到杜成身邊坐下,衝著他的肩膀搗了一拳。 “去,自己關禁閉!” 杜成笑著閃躲,順手抽出一支煙遞給段洪慶。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坐著吸煙。吸完一根,段洪慶起身給杜成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老杜,我剛聯繫了一個北京的同學,在大醫院工作,去想想辦法。” 杜成端起茶杯,吹開杯口的茶葉,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段局,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二十七年。二十七年零四個月。”段洪慶立刻回答道。 “嗬!記得這麼清楚?”杜成有些驚訝。 “廢話!”段洪慶板起臉,“這幾天淨他媽想你了。” 杜成又笑:“認識這麼久了,你還不了解我?” “老杜,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段洪慶的語氣軟了下來,“去想想辦法,現在科技這麼發達……” “沒鳥用。醫生說得很清楚,最多一年。” “那總不能硬挺著吧?” “反正也沒多長時間好活,我為什麼還要遭那個罪呢?” 段洪慶怔怔地看著杜成,突然笑了:“你個老東西,真不怕死啊?” “怕也沒用。”杜成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沙發上,小口喝著茶水,“還不如做點兒想做的事兒。” “說吧。”段洪慶坐直身體,盯著杜成,“你想幹嗎?” “查一件案子。”杜成放下茶杯,轉身面對段洪慶,“你知道的。” 段洪慶愣住了,表情先是驚訝,隨後就變得懊惱。 “操!又他媽來了。”他用力一揮手,似乎想趕走眼前某個令人厭煩的物件,“老杜你有完沒完啊。” “沒完。”杜成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不把那個案子查清楚——就沒完。” “你有病吧你!”段洪慶的聲調高起來,“你今年多大了?” 杜成不說話,定定地看著他。 “不說?好,我替你回答,五十八了,還有兩年退休。”段洪慶朝門口看看,似乎在竭力壓抑自己的聲音,“你乾了這麼多年,徒弟都他媽當隊長了,你連個科長都沒混上,為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嗎?” “清楚啊。”杜成挑起眉毛,“所以想破個大案子嘛,臨死前也升個官。” “破你個鬼啊。”段洪慶不耐煩了,“案子已經終結了二十多年,人都斃了,你還查個屁啊?” “我還是那句話,不是他。”杜成平靜地看著段洪慶,“我們抓錯人了。” “得得得。我不跟你爭這個。”段洪慶一揮手,站起身來,“從今天開始,你給我放長假,老老實實待著!” “行。”杜成也不糾纏,摁熄煙頭,“反正我還會再來找你。” 段洪慶皺著眉頭看他:“工資獎金照發,讓震梁他們排個班去照顧你。” “不用。”杜成搖搖頭,起身向門口走去,“快年底了,事兒多,讓猴崽子們忙自己的吧,再說,我一個人習慣了。” 剛拉開門,段洪慶又叫住了他。 “老杜,”段洪慶的表情很複雜,“你好好的,開開心心過完……這一年。” 杜成看了他幾秒鐘,笑笑:“知道了。” 出了局長辦公室,杜成徑直上了電梯,小心地避開熟人,免得又要把病情陳述一遍,再聽一堆安慰人的話。 半小時後,杜成回了家。打開門的瞬間,一股霉味夾雜著灰團撲面而來。杜成小聲罵了一句,吸吸鼻子,直奔廚房。 煤氣灶上的鐵鍋裡,半鍋雞蛋麵條已經生了綠毛。杜成把麵條倒進垃圾桶裡,又把鍋刷乾淨。隨後,他打開冰箱,拿出一根已經乾癟的蔥,切了點兒蔥花,把鍋燒熱,放油,把蔥花放進油鍋的一剎那,“嗞啦”一聲,油煙冒起,佈滿灰塵的小房子裡有了生氣。 杜成翻炒了幾下,添水,蓋好鍋蓋。 等著水開的工夫,杜成拿起抹布開始打掃衛生,剛把桌子擦乾淨,肝部就開始隱隱作痛。他的臉上見了汗珠,勉力把五斗櫃上的一個相框擦拭乾淨後,就把抹布一丟,坐在桌旁喘氣。 坐了一會兒,煤氣灶上的鐵鍋里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大股蒸汽從鍋蓋邊緣冒出來。杜成從冰箱裡取出一個雞蛋,磕開,扔進鍋裡,又打開櫥櫃,翻出一小把掛麵,放在鍋裡煮。 吃過簡單的午餐,杜成吸了一根煙,臉色也紅潤起來。他走進臥室,從衣櫃上拽出一個老式帆布衣箱,費力地拎到餐廳。把麵碗撥到一邊,他把衣箱平放在餐桌上,草草擦拭了一下灰塵,打開箱鎖。 箱子裡是幾個泛黃的牛皮紙檔案袋,邊角已經磨損,還有成堆的照片及文件複印件,同樣佈滿灰塵。 杜成拎起一隻檔案袋,抖動手腕,大團灰塵撲簌簌地落下。午後的陽光透過鐵質窗欄射進室內,形成一道斑駁的光柱。細小的塵埃在陽光中舒展、飄散,輕輕地散落在餐桌上。 杜成平靜地看著檔案袋上的幾個已經褪色的黑色墨水字跡。 “11.9”系列強姦殺人碎屍案,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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