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納喀索斯的倒影——一個理想主義者的故事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永恆的女性,引我們上升!”

星期三,早讀課。 又是一個沒有太陽荒寒的早晨。空氣裡焦糊的味道越發濃重。劉大悲走出教室,憑欄四望,城市還沒有醒來。遠處高高低低的樓群被昏黃的霧靄籠罩,如同沙漠中的廢墟,恍恍惚惚做著一個污穢的噩夢。只有電視台圓圓的塔尖,從被淹沒的沒有一點生氣的荒涼裡冒出來,孤零零地刺向天空。但看上去好像疲倦不堪,馬上就要倒坍似的,望久了令人心驚。 忽然劉大悲的手機響了,一個非常陌生的號碼。 “餵,老同學,還記得我嗎?諒你也不敢忘!” “你、你,你是……哦,他媽的,'孔祥熙'!” “對了!我就不信你能忘了阿拉!嘿!劉老師,現在混得如何啊?” “快別提了,一言難盡!你呢,他媽的,我還以為你小子從地球上蒸發了!回國了嗎?”

“當然是回我們大上海!不過人現在在北京呢!再有半個小時上飛機,中午過廣州。你那離廣州遠不遠?有空我們見個面啊。” 這個“孔祥熙”,真名叫孔肇曦。劉大悲的大學同學。土生土長的上海人,這哥們也算是一奇人。先說長相就不凡,高大粗豪,孔武有力,胸前和腿上黑黝黝的汗毛波瀾壯闊,一點也尋不見江南人的清秀,典型的南人北相。他當年和劉大悲走在路上,打死也沒人相信他是上海人,倒是皮膚白皙的劉大悲有點小橋流水杏花春雨的風味。據說這樣的人多福多貴,這話大概是真的吧。反正和劉大悲一起,這哥們從來都是揮金如土,慷慨解囊,一點也嗅不出上海人那點令全國人民反感的錙珠必較的“孤寒” 氣。劉大悲也不知和他借了多少回錢,號稱劉的“錢袋子”,所以劉才呼他作“孔祥熙”。雖然那些借款金額都不大,也是旋借旋還,但次數太多,誰也記不住,劉老是記得好像有幾次沒還人家似的,但也搞不清,好朋友之間,誰記得這個,所以永遠成了一筆糊塗帳。劉大悲大一一入學,就和這個表面陰沉寡言,其實極能吹的傢伙一見如故。兩人都不喜歡上課,喜歡在一起自命不凡,一會兒自稱是歌德和席勒,一會兒是莊子與惠施。兩人主要的活動就是互相抬槓互相吹捧,比著賽用最尖酸刻薄的語言痛罵天下的凡夫俗子,糞土古往今來的一切千戶侯萬戶侯。狂得都沒邊沒影了,但心裡還是清醒的,發憤讀書,樂以忘憂,曾不知老之將至。

大二開學不久,孔祥熙有一天咚咚咚踩著他那一貫地動山搖的步子來找劉大悲。一進門,就神秘兮兮地跟劉說: “兄弟,有點對不住你了!” “又搞什麼鬼?” “我要轉係了,要去外院學德語。” “嘿!他媽的!這麼大的事怎麼之前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還是保守一點為好。以後我們就不能常見面了。” “別說的那麼傷感!不過,你狗日的狠!把老子一個人撇下了,以後誰還會讓我拿個斧頭砍?” “是啊。他媽的,以後哪裡找得到像老子這麼勇敢的鼻子!” “給我個理由!” “就兩條:第一,我覺得中文系簡直是他媽浪費時間、浪費青春!什麼鳥都學不到!你看我們周圍那些人(同學),全他媽是些市儈、鄉愿、婊子!不想和他們玩了!還是學點真本領要緊!不然以後出了江湖怎麼混?!第二,我也想出國去看看。中國的空氣多糟!簡直能把人活埋了!不想去美國,美國人多沒文化啊!盡整他媽的些肯德基麥當勞!還是去歐洲好,到歌德尼采叔本華的故鄉看看!”

“怎麼,不但轉系還要出國?” “是啊,先學一年德語,然後再出去。後兩年在那裡上上大學。兩年也就夠了吧。呆時間長了也煩。” “唉,'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我還以為是外語學院那幫小妹妹把那你小子給迷住了呢!” “那也是一條很重要的理由。大悲兄,這一年裡我可不要白過,德國話固然要學好,置身花叢,不折他娘的三朵五朵的,也太對不起人民群眾!” “那是!你小子褲襠下面造的孽的還少?毀了多少西施、王昭君們的名節啊!光是給北京市各大醫院處女膜修復專科,就提供了多少生意!” 兩個人哈哈大笑。笑完了出去喝酒,回來時爛醉如泥。此後,“孔祥熙”果然從中文系消失不見,移師外語學院去學德國話了。起初還每週見面一次,後來次數就越來越少,從一月一回到數月一回。但多數都是他來找劉大悲,劉去尋他斷然是尋不見的,早不知鑽到那里風流去了。但這一年看得出,“孔祥熙”同學還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起碼從生活上來講,稱得上清心寡欲,因為這一年之中,才僅僅換了兩次女朋友。

此後,“孔祥熙”去國,臨走前還和劉大悲喝了一場,等出了國,就一直音訊全無。所以大學後兩年,劉大悲過得相當寂寞,再找不到一個人來和他一起鬥嘴、喝酒、罵娘了。他這才感受到什麼叫做“知音世所稀”、什麼叫做“弦斷有誰聽”。但讓劉大悲難免驚奇的是,轉專業多不容易的事啊,他怎麼就輕而易舉地辦成了。出國也是,那些手續多麻煩啊。但從來沒聽見孔祥熙在他耳邊談起過,倒是經常口氣大的不得了,好像學校是他們家開的、地球是他們家廚房,他想去哪就去哪。他只知孔祥熙家裡應該很有錢,至於倒底他家是做什麼的,從來沒問過。他這個人對別人的私生活興趣很低,即使好朋友,人家不主動說他也是不問的。後來他才隱約聽人說起“孔祥熙”家大有來頭,他爺爺似乎是我黨搞宣傳事業的元老級人物,他爸爸也在上海市當著什麼官,“門生故吏遍天下”,轉個係出個國算什麼事!

有時看到和德意誌有關的東西,劉大悲也臨風懷想,不知“孔祥熙”那傢伙現在在地球另一頭做什麼。是不是懷裡正摟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妞,在大力發揚著“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情操?想到這,他常常被自己逗樂了。臨出國那晚,兩人喝得醉醺醺的,孔同學豪氣沖天,發誓賭咒地說自己出去了,一定要像坦克一樣,碾過歐洲各國美女的胸脯,像挖掘機一樣,鑽探歐羅巴女人們的身體,以此作為對八國聯軍當年侵華的報復!他說咱們也是一憤青呢!這就是咱的“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不知去國兩年,他替中華民族把這個恥辱洗刷的怎麼樣了!泡了多少妞?和多少個國家的女人上過床?他褲襠裡那根東西是不是如他所願的“雄赳赳、氣昂昂,橫掃五大洲,蕩平四大洋?”

出租車快到海珠區那家著名酒店時,劉大悲遠遠望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魁梧、孔武有力、西裝革履的男子。那人除了孔肇曦還能是誰?車還沒停穩,劉大悲就從車裡跳下來,兩人見面就擁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唉呀,王八蛋,過了五年才想起來看我?!” “你胖了好多啊!從前都是精瘦的!” “是啊,廣東人民待我好,一年都長十幾斤,擋都擋不住!”劉大悲笑道。 兩人高高興興、歡天喜地地準備進酒店去,忽然背後響起了嘟嘟嘟的喇叭聲,回頭一看,原來是司機在抗議呢—— “ 老闆,你仲未俾錢! (粵語:老闆,你還沒給錢!)” 。劉大悲去付錢,孔同學連忙拉住,執意要自己付…… 。兩人撕扯了一番,最後劉大悲說:“我來我來,現在不同從前,咱們也步入小康了!”孔肇曦這才作罷。

進了酒店,真是萬語千言,一時訴說不盡。剛聊了不到半小時,孔肇曦的手機響了,有業務上的事叫他去。孔便讓劉大悲先在房間看看電視,等待會兒回來一起去吃晚飯。劉大悲看了一會兒電視,一個人窮極無聊。躺在床上回想起過去和孔肇曦在一起時以及他走之後的許多往事。想著想著,不禁憂從中來。才畢業工作一年呢,大學時代都彷彿恍如隔世,遙遠的如同多年前的一次朝聖。大學時的那些嬉笑怒罵,惡作劇與荒唐,空虛無聊荒誕,一切在今日看來,都是那麼諄諄有味,青春可喜。一年來所做的事情,似乎終歸失敗。 “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自己能改變什麼呢?什麼都不能改變。自己對抗的乃是一頭無限龐大的怪物,這只怪物投下的巨大影子都足以遮蔽天空,難道你以為自己是屠龍騎士嗎?不過是愚公移山。可愚公的精神能感動天帝。劉大悲你是誰,你能感動誰?非惟沒有感動幾個人,反倒讓自己跌進這種尷尬的泥潭里,為眾人所拋棄。這些心靈上的苦楚,又對誰講得清楚?群氓瑣瑣,皆不足慮,這是自己從前的驕傲。可當其所遇,群氓會讓你喘不過氣來。要繼續對抗下去嗎?要做韌性的戰鬥嗎?這是對抗取得勝利的唯一法門。烏合之眾總是好聚好散,你只要比他們多堅持一分鐘,他們就自然會潰退。可這種對抗有意義嗎?徒然地損耗著黃金般的年華,為了一時的意氣和眾人對自己的誤解…… 。但又為什麼會這樣?起初不是很好嗎?他回想起自己那些意氣風發的日子,可是怎麼忽然就…… “烏雲圍上來,太陽熄滅了。”——這是誰的詩?

這麼胡亂地想著,居然睡著了。睡了不知多少時辰,醒來時窗外已一片昏黑,朵朵華燈璀璨,交織成五光十色的奇幻光流。他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其實還不到一小時。他到廣州時,已是黃昏,現在才過去兩三個小時。他感覺有點餓了,摸摸褲兜,裡面裝了1000塊現金,是想請孔肇曦吃飯的,兩個人應該夠了吧,銀行卡他也一併拿著的。想想從前,都不知白吃了孔同學多少頓。想到這裡,他不禁為自己昔日的窘迫而感到好笑。自己當年那麼窮,可也不覺著什麼。難怪當時就有人說他“不食人間煙火”,而老孔就喜歡他這一點,吃也罷喝也罷,事事都坦坦然,大有陶淵明的風範,“ 飢則扣門而乞食,飽則雞黍以迎客。 ”從前是“乞食”,現在總算可以“迎客”,略盡地主之誼了。

孔肇曦的電話這時打來了,說自己回不去了,要劉大悲直接過天河區的某家酒店來。劉大悲便出了門,打車直奔老孔說的地方去。到了,在16層一個相當有格調的地方,孔肇曦正和幾個兩個藍眼睛的洋人唧唧呱呱不知說什麼,其中一個是老頭,另一個女的約摸有30多歲的樣子。劉大悲入座,孔肇曦便向兩洋人介紹,他們很有禮貌地向劉問好,他也微笑著點頭。老孔忽然指著劉大悲,和兩個洋人哈哈大笑起來,搞得劉同學一頭霧水。轉過頭,老孔才向他說: “我跟這兩個德國佬講,我們是老同學好朋友,曾經以歌德和席勒自命,到後來才發現:其實一個是'浮士德',一個是'梅菲斯特'。” 劉大悲聽了也笑起來。後來一邊吃東西,一邊繼續著笑談。這種地方吃飯只是樣子,端上來的東西非常昂貴,卻都中看不中吃。劉大悲心裡不斷幻想,現在要是一人來一小鍋臘味煲仔飯、一碟澆上醬油的碧綠生菜、一小碗豬肺劍花湯該有多美!雖然,他知道在這吃飯吃的只是檔次和環境,就像他之前請江若童一樣。老孔倒是有紳士風度,怕他氣悶,時不時翻譯和洋人的對話給他聽。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飯,回到酒店裡,孔同學當然不會忘了買點下酒的吃食,酒他是帶著,特意從歐洲帶回來的。孔肇曦向劉大悲讚美一番這酒的牌子產地什麼的,又說了洋文名字。可劉大悲喝了一口就說不好,儘管貴得要命,卻哪裡又比得上五糧液。兩人又開始“煮酒論英雄”,一邊喝著,他向劉講述了這幾年的經歷。他也是新近回國,在上海一家電視台掛個職,不怎麼去上班,卻坐領一份每月萬八塊錢的干薪。私下里自己開了一家小公司,專營和歐洲的貿易,當然,主要的生意還是和德語國家做,那是他的根據地嘛。 “怎麼樣,去國三年,戰果如何?歐羅巴有多少女人匍匐在老兄的'裝甲車'之下?” “咳,別提了!這幾年我老實多了,還是中國妹妹比較好泡啊。剛到的時候,我覺得德國人太傻,愚笨的讓人受不了,煎雞蛋都要弄個蛋表,算計好用幾秒效果最好。吃的也簡直是垃圾,除了土豆香腸,他們不知道世上還有別的東西!處處刻板乏味,人人活得精密如同機器,難得他們還喜歡音樂和啤酒,要沒這個,真不知怎麼活!前幾個月,我天天想著回國。要不是發生了一件事,我當時就跑回來了…… ” “什麼事讓你這個'採花大盜'一下子改邪歸正了?” “那時我天天去酒吧嘛,也不想學這個該死的德國話。只是天天傷感,去國懷鄉啊,頹廢的不得了!有一天,看上了一個日爾曼的小婊子,那女人真是騷得可以!現在想起來,都忍不住讓人流口水!結果,為這女人和幾個'蓋世太保'在酒吧打起來,差點被驅逐出境!真是夠慘!國家不振啊!從那件事以後,我發現自己一下子不知道為什麼想明白許多。於是,發誓學業上不成的話,絕不回國…… ” 然後孔肇曦向劉大悲詳細講了,他在酒吧里怎麼遇上“格蕾辛”,怎麼聊上了,這時幾個右翼組織的成員怎麼跑上來,要強拉那姑娘走,罵他“黃種狗”,雖然他的德語不好,這幾句還是聽得懂,結果就大打出手,一人單挑三個…… 。從那以後他安下心來,在柏林呆了幾個月,然後去法蘭克福,之後進海德堡學了兩年。幾年裡,除了逢年過節給家人打個電話之外,其餘時間都拼命往學業裡鑽,真是下了“鐵杵磨成針”的功夫了。 “看來效果不錯嘛,聽你德國話講得呱呱叫!” “那是!說起我學德語這件事也蠻有趣,不過這也成了我一生之殤了!”孔肇曦一口吞下一杯酒,無限傷感地說道。 “怎麼回事?” “在法蘭克福的時候,我遇上一個姑娘——沒辦法了,我這人一生做什麼事都非要和女人發生點關係不可。學德語也不例外。就一個法蘭克福姑娘了,歌德的老鄉了。我住在她家,房子很大很老,可住著挺舒服。出了門就是森林、草地,還有一個很大的湖,真是非常漂亮!回來看看我們的房地產商吹的什麼'歐洲園林',全是狗屁!人家那才叫生活啊!我和那'迷孃'——'迷孃'是後來我給她起的名字——還有她的老祖母住一起,她的父母好像離婚了,爸爸去了奧地利,母親去了哪裡我忘了。總之就我們三人吧。開始還沒什麼,我每天去城里和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補習德語,挺投入。那會兒我也抱定宗旨要潔身自好,不心猿意馬的,儘管那女孩挺漂亮,純種的日爾曼人,金黃的頭髮紛披下來,眼睛裡碧水盈盈,就像安徒生童話裡的人物,更何況人家才19歲。說來也是緣分吧,有一天我買了一冊《歌德詩選》回來,在房間裡一邊翻字典一邊在那結結巴巴地讀,這女孩恰好聽見了,敲門進來問我:你喜歡詩歌嗎?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當時我的德語真是糟的很,也不知道把歌德都糟蹋成什麼樣子!以後我們才經常搭起話來,詩歌、音樂、哲學、德國、中國,都是我們的好話題。非常美麗純真的一個女孩子!她總是穿著白裙子,頭髮用淡藍色的絲帶紮起來。多少個黃昏和早晨,我們一起在樹林、草地、湖濱散步,她教我讀詩,我有時也教她幾句中文,還有我們上海話…… 。哎,真是太美好的經歷!人一輩子恐怕就只能遇上一次了!我的德語在這種情況下,自然突飛猛進,一日千里!我們交往了幾個月,我對她只是愛和敬,沒有一絲一毫輕褻的意思。第一次一個女孩讓我覺得神清氣爽、身心清潔。脫離了情慾的愛,有種貞潔的芬芳…… ” 說著,目光迷離的孔肇曦,忽然嘴裡一大串德國話,之後他翻譯給劉大悲聽,原來是一段德文詩: “無論我走到哪裡, 在原野、山谷和森林, 從山上到溪邊草地。 美麗高尚的人啊, 我向你祝福、致意。 在我可愛的花園, 有許多美麗的花朵, 我編織一個個花環, 把千百重思念和問候 編織進花籃裡頭。 我不能送她花環, 她過於美麗高貴, 花兒終要枯萎, 純潔真摯的愛情, 永遠留在我心裡…… ” 解釋完這段詩,老孔居然哭起來,眼淚稀里嘩啦的,嘴裡則喃喃地講著德國話,劉大悲知道這傢伙並不是喝多了,是心裡有事,也盡由他流淚。等他漸漸平靜下來,劉大悲說道: “還記得歌德的《迷孃曲》嗎?能不能背?我背中文,你來段德文如何?我想听聽呢!” 孔肇曦這才接過劉大悲遞來的紙巾,一邊擦著眼淚,高興起來了。兩人一中一德的背起了歌德的詩: 你可知道那檸檬花開的地方? 黯綠的密葉中映著橘橙金黃, 駘蕩的和風起自蔚藍的天上, 還有那長春藤幽靜和月桂軒昂—— 你可知道嗎? 那方啊,那方, 我心愛的人兒,我要與你同往! …… 詩背完了,兩人四目相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時光並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分別只是昨日事,一切都如同在大學裡的日子。孔肇曦這才繼續講他的故事。不知不覺中,他就和迷孃戀愛了,也讓他第一次動了想結婚的念頭,德國人十八歲就可以結婚的。有天他和迷孃說起這事,那姑娘笑道: “我們德國男人最怕結婚的,許多人一輩子都鼓不起結婚的勇氣…… ” “為什麼啊?” “因為按照德國法律,如果離婚的話,男方須拿出三分之二的財產向女方賠償。你看我們那位總理施羅德,離了三次婚後就囊中羞澀,連個清潔工都僱不起…… ” “你認為我捨得讓你離開我嗎,親愛的?” 那女孩一下子撲到他懷裡。可是他們的想法遭到了姑娘全家人的激烈反對。女孩的父親還特地從奧地利趕回來阻止此事。原來姑娘的先世還是貴族呢,有什麼爵位,說打死也不能容忍純潔高貴的日爾曼人嫁給一個黃皮膚的中國人,並且威脅要剝奪女孩的一切財產繼承權。孔肇曦被逐出了這家。女孩被強行打發去了巴黎。等孔肇曦風塵僕僕趕到巴黎時,女孩又被領到布魯塞爾了。等孔肇曦到了布魯塞爾,女孩和她祖母又去了蘇黎世。在蘇黎世的街頭孔肇曦仰天長嘯,因為他從酒店的前台得知,那姑娘和老太婆剛走,去威尼斯了。從此就音訊全無,下落不明。在歐洲玩了一圈捉迷藏之後,老孔身心疲倦,女人第一次讓他如此受傷…… 。 “這麼傳奇啊,簡直像在拍電影…… ”劉大悲不禁感嘆道。 “是啊,這片子就叫做《魂斷威尼斯》 …… 。”孔肇曦淒然地說道。 “以後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愛了。像我這種人,原以為愛情那種東西是不存在的,後來發現,世上還真有'愛情'這麼一回事!我遇見了,可抓不住,將來大概也不會有第二次了吧…… ” “這種事的確是可遇不可求的…… 。想那麼多幹嘛,背詩吧!古人曾以《漢書》、《楚辭》下酒。今天我們是拿歌德下酒,呵呵…… 。德國話挺好聽,有機會我也學學。還記得《浮士德》結尾怎麼唱得…… ” 於是兩人嘻笑著,又一中一德背起了歌德的詩: 一切消逝的 不過是像徵; 那不美滿的 在這裡完成; 不可言喻的 在這裡實行; 永恆的女性 引我們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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