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匆匆那年

第5章 第四卷且行

匆匆那年 九夜茴 36601 2018-03-13
方茴說:“那天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們都還在上高中。大概是黃昏吧,天是暗黃色的,大家在操場上跑步,我當時啊,好想就這麼一直一直跑下去……” 在和方茴待久了之後,就能很輕易地發現她隱藏在冷漠和寂寥下的笨拙和單純。 那天她給我講述陳尋與她的第一次牽手,好像怕我不明白似的,她拉過了我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掌中,十指交叉的握在一起說:“吶,就是這樣。” 做這些的時候,方茴一臉純淨,沒有絲毫的曖昧與羞澀,就像是給大人表演節目時非常認真的小朋友。而攥住她的手,我卻不自覺地稍稍用力了。從掌心傳過來的溫度讓我意亂情迷,這樣溫潤的女孩子,我真的想就此抓住不放。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房門被突然推開了,AIBA拉著一個女孩大剌剌的闖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喊著:“張楠,看見方茴沒有啊!我沒帶鑰匙!”

很快她就看見了我們,以及我們尚未分開的雙手,她愣了兩秒之後馬上轉過身說:“狗沒拿傘!”她身後的女孩則滿臉歉意的使勁給我們鞠躬。 方茴掙脫開我的手,通紅著臉縮在凳子上。驟然冰涼的掌心讓我心裡缺了一塊兒,我轉過身衝AIBA喊:“操!你丫別說鳥語!” “瞧你那慫樣!方茴,你怎麼居然找他了!”AIBA白了我一眼說。 “不是……我……我們沒什麼,我就是跟張楠聊聊天。”方茴忙撇清說。 我又有點難受了,頓時覺得特他媽自作多情,非常替自己不值,於是站起身切了一塊蛋糕遞給AIBA說:“今天爺爺我過生日,賞你的,哎,你也沒介紹,這個姑娘是誰啊!” AIBA歡呼著接過蛋糕,遞給身後的女孩,用日語說了幾句什麼,扭頭笑著沖我說:“生日快樂啊!她是和子,我那啥!”

“哦!”我恍然大悟的看著和子,和子很友好的沖我點點頭。 AIBA又和她說了點什麼,她笑了笑,沖我微微鞠躬說:“有婁西褲!”(日語:請多關照) 我忙擺手說:“別別別!我可受不了這個!” AIBA哈哈大笑說:“人家是禮節性的問候,張楠你丫真不是一般的沒文化!” “操!他們的文化還是從我們這里傳過去的呢!”我瞪著眼說,隨後笑瞇瞇的一邊鞠躬一邊沖和子說:“你們丫日本大大的不是東西!嫁給日本男人不如嫁給中國女人地!多幾個AIBA你們就滅種地!呦西呦西!” 和子聽不懂中文,仍然微笑著點頭,然後詢問式的看著AIBA。 AIBA狠狠打了我一下說:“行!你這孫子!我們惹不起躲得起行吧!方茴把鑰匙給我,我們不在這兒打擾你們了,要不丫還指不定說出點什麼來呢!”

方茴忙起身說:“不是這樣的,你別瞎說!我也跟你們一起回去!” 我愣了愣,有點始料未及。 她走過我身邊,看了我一眼,小聲說:“今晚……謝謝了!” 三個人前後走出了我的房間,隨著屋門“咔噠”一聲關嚴,我才回過味來。低頭看看桌子上的蛋糕、酒瓶、櫻桃梗、水漬,我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灰姑娘的故事,在午夜鐘聲之後,當馬車、禮服、王子都消失了的時候,她大概就像我現在這麼失落。 那之後我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唸書、打工、做飯、睡覺,一切都沒有變化。只不過方茴多少和我親近了點,偶而在樓梯遇見的時候,會聊聊天氣和功課,如果她手裡拎著東西,也不再介意我幫她提上樓。要是被AIBA看見,她就會朝我意味深長的擠眉弄眼,我也會沖她擠回去,只不過心下卻很黯然。我想在方茴眼裡,她已經把我當成了可以安全接觸的“無性人”。

她和陳尋的故事也再未向我提起半句,我也沒問。我知道那夜的方茴是某種特定時間地點情由的產物,就像《七龍珠》裡面的超級賽亞人,不到特殊的時候,小悟空只是小悟空,不會產生能量變化。而方茴什麼時候再變身,是我完全掌控不了,也無法預計的。 然而,我沒想到,沒過多久,方茴就又變身了。 起因是方茴和AIBA的房間被盜了。 留學生的被盜和普通居民的被盜不是一個意義的,當地居民失竊的話,不過是損失一些財物,不會影響到生活。而對於本身就沒什麼財產可言的留學生來說,無論什麼都是丟不起的。我剛來的時候曾經丟過包,裡面的車票,卡、現金,學校書本資料、電話卡全部沒了,那就幾乎讓我斷糧了一個禮拜,絕望得恨不得回國算了。而方茴她們更是丟得乾乾淨淨,這簡直可以算是滅頂之災。

別看AIBA平時大大咧咧,什麼都看得開,這次她可真是傻了眼。平時的接觸可以看出來,AIBA家境肯定不算富裕。她和方茴一起住,除了因為和子家裡在澳洲有親戚,不能和她一起之外,多少還是因為方茴能多負擔一些房租。失竊之後,她們兩人值錢的東西一樣沒剩,本來說是報警,可是方茴卻死活攔了下來。因為她丟了幾本中國雜誌,這種東西對小偷來說就像垃圾,一點用也沒有,可是偷她們的人卻給順走了,方茴說肯定是中國人幹的。 對於同胞,我們無法徹底痛恨。 其實這就是中國留學生特有的悲哀。出過國的人大概都有這種感覺,在國外,同一國家的人本來是很抱團的,不管是打工還是上學,一般都會互相幫忙,彼此照應。可是中國人卻不是,冷漠相處也就罷了,欺騙同胞的事屢見不鮮。也許特殊的國情特殊的成長才促成了這種特殊的現象,作為其中的個體,很難改變什麼。而來過這裡的我們,只是希望在回去之後,在一代代的蛻變之後,讓我們的孩子再來到這裡的時候,能夠坦然面對互相平等的另一種族,驕傲地說出自己是中國人。

無可奈何之下,AIBA暫時住在了和子那裡,她管家裡又要了些錢,我也接濟了她一點。方茴自己住在那間房子裡,她平時在留學生里面算闊綽的,而當她用剩下的錢購置了必需品之後,生活質量一下子降到了讓人無法想像的程度:每天只吃一頓飯,水電煤氣都盡量不用,晚上打兩份工,在夜裡兩點還步行回家。 這樣的情況讓我實在看不下去,一天我在樓下碰見了她,她剛從菜市買菜回來,為了能便宜點,她寧願去兩公里遠的地方買分量可觀的大顆捲心菜。我忙接過她的書包,她累得已經不再客套,任由我拿過所有的袋子。我看見她肩膀上勒出的深深兩道紅痕,心疼的說:“幹嗎過這麼苦?打電話跟家裡說實話吧,讓他們寄點錢來。再這麼下去,我看你撐不住。要是你病了,花銷不是更大?”

她搖搖頭說:“不能讓他們知道,否則我就沒辦法在這里呆下去了,他們一定會讓我回國的。” 我嘆了口氣,那一瞬間我很火大,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這麼義無反顧地離開,即便受了這麼多的苦,也不願意再踏上故土。我深深痛恨讓她流落到這里人,因為不管是誰看到她這樣子都無法狠心。 她走到門口,剛要接過袋子跟我道謝的時候,卻被我拉住了,我很堅定的對她說:“今晚到我這裡吃飯!不!你解決問題之前都跟我一起吃!洗澡什麼的也都來我這兒!凌晨飯館那工也別打了,不是快考試了麼?你晚上回來給我踏踏實實的看書!我還有點錢,咱倆一起湊和花沒問題!” 方茴詫異的看著我,她眼睛中閃過了與以往不同的目光,這目光讓我渾身酥麻了一下。我很開心,因為她從來沒有這麼看過我,而這次,我敢百分之一百肯定,她的眼睛裡,全部是我。

“不……不用了。”方茴低下頭說,“我還能行!” “別廢話了,我知道你們家電話,你要不同意,我就給你家打過去,告訴他們你現在什麼樣!”我威脅的說。 方茴咬著嘴唇,最終點了點頭。 後來,我們就像半同居似的過了一段日子。現在想想,那會還真挺苦的。我當時根本沒什麼錢,方茴不打工就代表著我要把我們倆的工都打出來,有的時候回家之後就像死了似的,洗著澡都能睡著。可是我卻很快樂,直到現在都沒有再那麼開心過。男人跟喜歡的女孩在一塊,不管多難都能挺過去,這是我對那段時間下的結論。 也就是在那會,我陸續聽了方茴和陳尋的很多故事。 1999年不管從哪個意義上來說,都是歷史上重大的一年。 不過對於活在當時的他們來說,那也不過是又一個學年,與以往沒什麼不同。

方茴和陳尋已經習慣在公眾場合暗送秋波,表面上看比誰都正直,私低下卻如蜜裡調油。林嘉茉毫不客氣的說他們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公然猥褻,為這個理由,她騙吃騙喝了無數次。本來按陳尋的說法,告訴大家也未嘗不可,但是方茴不敢。那時候的教育總是讓她覺得這種事從本質上來說是不好的,她不想就這麼和同學們區別開來。說到底,她還是對被人另眼相看的感覺心有餘悸。 北京的春天可以很美也可以很糟糕,幾天的沙塵暴就讓所用東西都蒙了一層黃土,空氣中飄著大顆大顆的可吸入顆粒物,陽光折射在上面再返回到人身上,形成了古怪的藍色光暈。 “這什麼破天啊!”陳尋揉散方茴頭髮上的塵土說,“我記得以前的春天,就是有小禮拜、週六還上半天課的時候,那天氣好著呢!小時候我媽老嚇唬我說再不聽話,西遊記裡那黃毛風怪就來,我就琢磨這黃毛風怪來了得什麼樣。現在我可算知道了,也就這樣!”

“別鬧!讓人看見!”方茴扒拉開他的手四處看看說。 “等會等會!還有個柳絮呢!”陳尋拽住她,把柳絮從她頭髮中摘了出來。 方茴假裝不在意,紅著臉錯開兩步說:“春遊定了沒?剛才侯老師跟你說了麼?” “定了,去黑龍潭。”陳尋翻著手裡的一摞表格說。 “看什麼呢?”方茴疑惑的湊過去看,“體檢表有什麼好看的?” “嘿嘿,我找你的呢!”陳尋笑著說。 “討厭!不許看!”方茴一把搶了過來,瞪了他一眼。 “怕什麼啊!我就看你個兒多高,不看胸圍!”陳尋嬉皮笑臉的湊過來說。 “陳尋你真流氓!”方茴拿起表格狠狠敲他說。 “哎喲!不看了,我不看了!”陳尋閃開說,“放學一塊買春遊帶的吃的去吧?” “不去!”方茴黑下臉說。 “去吧去吧!”陳尋拉住她的袖子,“我把我的體檢表給你看還不行!” “誰愛看啊!”方茴瞥了一眼陳尋揮動的表格說。 “那咱就不看!放學一起去啊!就這麼說定了啊!” “那還要提著回家,齁沉的……”方茴猶豫的說。 “要不買完了先都拿到我家?” “哼!那到春遊那天還能剩下麼?”方茴取笑他說。 “我才不吃你喜歡的那種零食呢!再說多吃點怎麼了?我又不胖!” “都一百四十斤啦!還不胖!” “誒?你怎麼知道?啊!你肯定看我的體檢表了!你不是說不看嗎?”陳尋指著方茴大叫。 “我……我猜的!”方茴慌亂的搪塞。 “切!看就看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184cm,140斤,你呢你呢?”陳尋開心的問。 “誰……誰看了!我才不告訴你呢!”方茴忙打岔說,“買完東西還是放我奶奶家吧,就在附近,方便。嘉茉他們也一起去的話,肯定少不了。” “那好吧!我跟趙燁他們說去。”陳尋湊到方茴耳邊說,“你不胖也不瘦,我就喜歡這樣的!” 方茴望著陳尋跑走的身影,臉又紅了。 放學之後幾個人一起去了華普超市,他們推著車在裡面又瘋又鬧,惹得旁人不住側目。 “我要卡迪納和上好佳!”趙燁撒開歡的說。 “你是男生吧?”林嘉茉上下打量他說,“居然吃這種東西!” “廢話!我能吃那個麼!給你買的!”趙燁不高興的說。 “誰說我要吃那個了!我要乖乖!”林嘉茉有些不好意思,假裝強硬說。 “你說女生怎麼愛吃這種東西!”趙燁扔了兩包到筐里說,“也吃不飽。” “好像……裡面送玩具。”喬燃詢問的望向方茴。 “是送小貼畫。”方茴笑著說。 “你也喜歡吃嗎?那也給你買兩袋吧!”喬燃也往自己的筐里裝了些。 旁邊的陳尋突然停了動作,他詫異的看著喬燃,喬燃大方的沖他笑了笑。 “不……不用了。”方茴從他的筐里又把兩包零食拿出來放回了架子上,“買了很多了,肯定吃不了的。” “那好吧。”喬燃依舊微笑,而方茴卻低下了頭。 從華普出來的時候,每個人好像都多了點心事,春日的晚霞,映在少年們的心上,也漸漸能看出溝壑。 趙燁裝好袋子說:“我去那邊看看,新的當代歌壇好像出了。” “啊!我也想買,那天看了封面,好像鄭伊健和邵美琪真的分手了。”林嘉茉應和說。 “那一起去吧。”陳尋說,“他們好了多少年了?為什麼分手啊?” “因為梁詠琪,據說啊,我也說不准呢。”林嘉茉嘆了口氣說,“當初鄭伊健的表白多感人啊,說會照顧她一輩子呢!” “誰能照顧誰一輩子呢,除非早早的死了。”方茴淡淡的說。 “怎麼這麼悲觀啊!”喬燃拍拍她的肩膀說,“走吧!” 方茴無所謂的搖搖頭,她推好車剛要向前走,卻猛地停住了。 “怎麼了?”陳尋在她後面問。 “沒事……你們去吧,我不過去了。”方茴重新支好車說。 “啊?為什麼啊?就在馬路那邊,也不遠。”林嘉茉不解的說。 “嗯,真的不去了,還要把這些送到奶奶家呢。”方茴很堅持的回絕。 “那也行,趙燁你們去吧,我們把東西送回方茴奶奶家。”喬燃接過話來。 陳尋疑惑的看了看,那個報亭邊上只停了輛車,也沒什麼不妥。 “你怎麼了?”陳尋小聲問。 “沒事兒。”方茴勉強的笑了下說。 春遊那天,大家先到了方茴奶奶家集合。林嘉茉穿了件桃紅色的上衣和一條黑色的喇叭腿牛仔褲,十分時髦。而方茴則是普普通通的大白T恤和牛仔褲,遠遠看去就像是初中生。眼看時間不早,反正一會也是一起玩,他們就沒再細分,男生把吃的都塞到了自己包裡,一起騎車去了學校。 同學們在路上就玩了起來,有的湊在一起玩“捉黑叉”、“敲三家”、“升級”,有的拿撲克牌算命,有的聽隨身聽唱歌,車頂篷恨得不都被掀翻。 到了黑龍潭,侯老師囑咐了幾句就解散活動了。他們幾個人精力充沛,林嘉茉又心心念的想追上前面高二的,走了一會就到了隊伍最前面。這一路上的景色,他們根本沒有細看,那大潭小潭的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一汪水,真正開心的原因還是呆在身邊的人。大概年輕時候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幾個動作幾個玩笑就足夠開懷。 趙燁揪了片樹葉夾在拇指中間對著嘴唇吹了起來,雖然動靜不小但是卻很難聽。林嘉茉捂著耳朵喊:“趙燁!你別學鳥叫了,小心呆會把鷹招來!” “趙燁?趙燁跟哪兒呢?”陳尋假裝四處看著說。 “孫子!你什麼意思!”趙燁扶住一塊大石頭說。 “哦!在那兒啊!你快過來,我都看不見你了!說多少次了,別跟黑石頭站一起,你們倆靠色兒,不好找!”陳尋揮著手說。 “你大爺的!”趙燁蹲下去,向陳尋撩水。 陳尋順手拉住旁邊的方茴,方茴一腳不穩,踩在了旁邊的溪水中。 “都別鬧了!快上來!”喬燃著急的伸出手喊。 方茴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住喬燃的手,踩著石頭爬了上來。 “沒事吧!”陳尋忙扶住她問。 “哎呀!褲子都濕了!”林嘉茉指著說。 “真對不起!要不你穿我的?”陳尋雙手合十說。 方茴白了他一眼,洩氣的看著自己的褲子。 “現在幾點了?”林嘉茉突然問。 “兩點半了。”喬燃看看手錶說。 “不是三點就集合嗎?咱們得趕緊走了。”林嘉茉說。 “啊?她怎麼也得曬曬啊!褲子還好說,鞋濕了會磨腳的!”喬燃搖搖頭。 “這樣吧!陳尋留下陪方茴,我們先回去,跟侯老師說一聲!”林嘉茉背好書包說。 “啊?”大家詫異地看著她。 “誰讓他把方茴拉下水呢!”林嘉茉坏笑著說。 “好吧!我陪她曬曬褲子,你們先走,一會我們去追你們!”陳尋心領神會。 “不……不用吧。”方茴不好意思的說。 “就這麼著吧!再不走我們也得遲到了!”趙燁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土說。 “一會見啊!”林嘉茉向他們兩個眨了眨眼。 等他們三個走遠,陳尋靠著方茴坐了下來,他揪住方茴的褲腳,使勁擰水。方茴僵直著腿,不由有些緊張。 “放鬆點,我又不會把你吃了!”陳尋拍拍她的膝蓋說。 方茴生氣的蹬了他一腳說:“你就不正經吧!” “喬燃正經,你讓他陪你唄!”陳尋躲開她,斜著眼說。 “你怎麼老喬燃,喬燃的,我又沒說他好。”方茴笑著說。 “你看看這一路上,他又是給你背包,又是給你編花環……真夠殷勤的!剛才還拉你來著吧。” “人家那是拉我上來,你倒是不拉我,一下子就給我推下去了。” 陳尋沉默了會兒說:“我想還是告訴喬燃咱倆的事吧。” “啊?” “我總覺得……他好像也挺喜歡你的。” “哪……哪兒啊……” “我知道你也有感覺,你一緊張就結巴。”陳尋揀起一塊石頭扔向水里說。 “那你就說唄……”方茴低下頭說。 “算了,你不是不樂意讓別人知道麼。”陳尋站了起來,深吸口氣說:“走吧!別晚太多了,要不讓同學們看著,以為咱倆幹什麼了呢!” 方茴也站了起來,她抿抿嘴唇說:“餵……” “幹嗎?”陳尋回過頭。 “拉……拉手麼……”方茴慢慢伸出胳膊說,“這兒沒人……” 陳尋愣了愣,隨即笑開了花,他一把拉住方茴說:“跟著我啊!” 方茴點了點頭,緊緊的回握住了陳尋的手。 兩個人比規定時間晚了二十分鐘,他們做賊心虛的在快到客車之前拉開了很誇張的距離。林嘉茉在車下一直等著,看到他們忙跑過來說:“陳尋你先上去!我和方茴在後面。” 陳尋茫然答應了,方茴疑惑的問她:“怎麼啦?” “哎呀,你們倆還真傳出緋聞了,剛才侯老師還說你們是不是男女朋友呢!” “真……真的?”方茴一下子嚇白了臉。 “看著到像是開玩笑,不過我還有一個爆炸性發現。”林嘉茉小聲說。 “什麼啊?”方茴膽戰心驚的問。 “門玲草,好像喜歡陳尋呢!”林嘉茉神秘的說,“我上廁所時聽見她跟何莎說,什麼一定要找機會和CX說明白,你想想,咱們班除了陳尋,還能誰是CX?而且,你上次說黑板上的字,就是寫你喜歡陳尋那個,聽那意思多半就是她幹的。” “啊……”方茴若有所思的說。 “反正你小心點吧,你們倆的事最好別傳出去,我總覺得有人盯著你們呢!”林嘉茉擔心的說。 話說自古以來,兒女私情在家國千秋面前全都輕如鵝毛,方茴和陳尋還沒來得及擔心點什麼,數枚炸彈就炸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五月八日晚上,方茴接到了陳尋電話,他心急火燎的說:“明天上午九點到學校集合,開全校大會。” “誒?是北約轟炸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事麼?” “對!操他媽的北約,太孫子了!不說了,我還要通知其他人呢!” “嗯,你別那麼上火啊!” “知道了,就這樣吧,他奶奶的!”陳尋憤憤的掛了電話。 方茴嘆了口氣,打開電視全是關於此次轟炸的報告,五月八日凌晨,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悍然使用導彈襲擊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南聯盟大使館,造成館舍嚴重毀壞,3人死亡,20餘人受傷。新華社記者邵雲環,光明日報記者許杏虎、朱穎不幸遇難,全中國都因此陷入了憤怒與悲傷中。 第二天全校師生都準時到校了,沒有一個人遲到。平時總被教訓“站好隊,不許說話”的學生們在那天都十分安靜,整個操場都籠罩在莊嚴肅穆之中。開會之前奏響了國歌,洪亮的“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的旋律響起,每個學生都大聲的唱著,聲音衝破雲霄。 總有人說我們是自私的一代,國家意識淡漠,中國人曾經的堅硬骨頭到了我們這裡成了軟趴趴的花骨朵。但是我覺得這種說法特扯淡。因為我們小時候信息不發達所以在保守教育下最先知道的就是愛祖國愛黨愛人民;因為是獨生子女所以歸屬感更強烈;因為沒吃過多少苦所以覺得中國也不錯,不會崇洋媚外天天把美國掛在嘴邊;因為教育還算良好所以在公共汽車上知道給大爺大媽讓座,垃圾全都會扔到筒中並且不隨地吐痰;因為有自我意識所以不趾高氣揚的評判同胞沒素質,只管自己做好;因為在國外受過歧視又離不開爸媽格外想家,所以一點不瞎掰,真的是想回國報效,盼著祖國統一繁榮昌盛…… 我想當時方茴陳尋他們肯定也是抱著這種想法的,散會之後,他們一起回了教室,一路上趙燁的嘴就沒閒著,英美為首的北約首腦的親戚家人和生殖器官被他問候了個遍: “他大爺的,什麼叫地圖表錯了,炸錯了?操!怎麼不表錯到他媽家去呀!看丫炸不炸!” “咱們也不能炸回去!真憋氣!”林嘉茉把橡皮摳成了渣兒。 “對了!我聽我姐說他們大學要去美國大使館遊行!他們做了好多標語口號呢!咱們去看看怎麼樣?”喬燃說。 “去呀!”趙燁一拍桌子說。 “咱們一起去!方茴,你也畫倆標語,咱帶上!”陳尋一下子來了精神。 “嗯……那寫什麼啊?”方茴從講台下拿出畫板報用剩下的紙說。 “寫克林頓我操你媽!”趙燁義憤填膺的喊,大家笑了起來。 使館區的路都戒嚴了,但人卻絲毫不見少,基本上北京所有大學都來了,他們舉著各自的校旗院旗標語口號,一片群情激昂。北京市公安局統一安排了遊行路線,人群沿著道路緩慢向前移動著,陳尋他們就混在了其中。 看著周圍和自己一樣的年輕面孔,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激情,他們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趙燁個子最高,他高舉起方茴畫的標語,走在了前面,那上面用血紅的大字寫著:“譴責北約暴行,還我同胞骨血!” 身邊的一個大學生走過來說:“同學,你們是哪個學校?” “F中的!”趙燁響亮的回答。 “哦?中學生?怪不得看著這麼小呢!”那個大學生詫異的說,“好!你們真有勇氣!” “我們學校沒有組織遊行,我們是自己過來的!”趙燁驕傲的說。 “嗯,中學生應該不會安排這種活動,你們要注意安全,小心不要被人群擠到!”大學生拍拍他的肩膀說。 陳尋聽了忙把方茴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說:“跟住我啊。” “咱們這是往哪兒走啊?”喬燃望著看不到頭的人群問。 “沿著公安局製定路線,最後目的地是美國大使館,每個學校在那裡停留三分鐘,可以喊口號示威。”大學生說,“你們拿東西了沒?” “什麼東西?”林嘉茉納悶的問。 “水瓶,墨水瓶什麼的啊!”大學生笑著說。 “啊?幹嗎用啊?”趙燁不解的說。 “哈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扔咱們炸彈,咱們回擊點墨水瓶也不過分吧!” “我明白了!”趙燁恍然大悟,“我去撿幾塊板兒磚!” “那倒不用,容易傷人,這樣吧,我把我這瓶給你們。”大學生掏出一瓶碳素墨水遞給趙燁說,“到時候看準了往牆上扔,砸花他們!” “啊!謝謝哥哥!”趙燁興奮的接過來說,“你放心!我打籃球的,扔這個準著呢!” “好!你們就跟在我們後邊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大學生揮揮手又走回了前面。 “行!待會一起喊!”趙燁攥住墨水瓶說。 隊伍走了很久才到了美國大使館,一到這里人群頓時達到了沸點。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學生,帶頭喊起了口號,他喊一句,後邊的人群就跟一句。 “抗議北約暴行!” “還我使館,還我親人!” “NATO is NAZI!”(北約是納粹) “American is killer!”(美國是兇手) “中國人民不可欺,中華民族不可辱!” “聲援南聯盟人民,嚴懲戰爭罪犯!” 每個人都竭盡全力聲嘶力竭,那棟漂亮的小樓在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中彷彿搖搖欲墜。透過玻璃已被砸碎的窗子,可以依稀看見裡面荷槍實彈的美國大兵,他們帶著鋼盔,但卻絲毫沒有威風的樣子,那頻頻晃動的身影,反而彰顯著內心的恐慌。平日里鮮豔刺目的星條旗,也毫無精神的耷拉在旗桿上,偶爾吹過的微風也沒能掀起它的一角。 陳尋看到旗子突然靈機一動,他舉起胳膊大聲喊:“降旗!讓他們降半旗!” 周圍的人注意到他的呼喊,也一齊嚷了起來,漸漸人越來越多,到最後所有人都有節奏的齊聲大喊:“降旗!降旗!降旗!……” 趙燁適時的竄出人群,他高高的蹦了起來,把手中的墨水瓶狠狠扔向了裡面。隨著清脆的破裂聲,一塊漆黑的顏色印在了牆上,方茴深深的吐了口氣,屈辱的心情在那一瞬間終於釋放。 從美國大使館走回來之後他們都累得不行,因為一路上只能走步,外加上長時間的呼喊,所以特別消耗體力。不過儘管疲憊,他們卻仍然很興奮。趙燁提議大家一起吃晚飯,於是他們就在路邊找了個燒烤店,走了進去。那時候北京城剛剛流行起燒烤,但是和現在的“三千里”、“權金城”不一樣,美其名曰“音樂燒烤”,其實不過是放著嘈雜流行歌曲的小館子,像他們這樣的學生,也還消費的起。 上菜之後,林嘉茉親自夾了一塊肉到趙燁盤子中說:“趙燁,你今天真棒!夠男人!” “那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麼!”趙燁暢快的咬下去說。 另一邊喬燃也給方茴夾了一片,他笑笑說:“今天走累了吧?快補充點營養!我還怕你撐不住呢!” “謝謝。”方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她偷偷瞅了陳尋一眼。 “吃這個吧。”陳尋也夾起一片肉放到方茴碗裡說,“我挑了半天,就這個沒辣椒。你不是吃不了辣的嗎?” “啊……謝謝……”方茴更加的不自然了。 “哦?不能吃辣的啊!”喬燃尷尬的說,“我不知道啊。” “沒……沒關係的!”方茴連忙說。 “我說!今天咱們喝點啤的吧!”趙燁打斷他們。 “哈?你行嗎?”林嘉茉詫異的問。 “當然行了!服務員,給我們拿兩瓶啤酒!”趙燁張羅說。 服務員拿上了兩瓶啤酒,一個綠瓶一個黃瓶,趙燁開心的說:“嘿!真不賴!還有瓶酒頭!” “什麼是酒頭?”林嘉茉問。 “喏,就是這個黃色的,一箱裡只有一瓶,其他都是綠色的啊。”趙燁舉起酒瓶說。 “你懂得還真多啊!”林嘉茉欽佩的說。 “我看他就這方面懂得多!”方茴笑著說。 “嘿嘿嘿!你瞧不起誰啊!今天是誰突圍出去,把墨水瓶向洋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趙燁站起來用筷子敲她說。 “行了!你最牛逼!喝酒吧!”陳尋忙攔住趙燁說。 趙燁喝了一大口說:“不是我說,你們看著吧!總有一天我發跡了,到時候咱們就不來這種破飯館了!我帶你們去吃王府!” “好!那我們等著你哦!”林嘉茉忍住笑說。 他們從飯館暈暈乎乎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幾個人多多少少有點醉意,陳尋和方茴走在最後面,他趁著酒勁一把拉住了方茴的手。 “你……放開!”方茴嚇了一跳,“讓他們看見!” “沒事,看不見,天黑著呢!”陳尋望著她傻笑。 方茴還是有點緊張,她掙了掙說:“等會……回家的時候再……” “嘿!你們倆快點!跟上啊!”趙燁回過頭搖搖晃晃的喊,“是我的兵,跟我走!不是我的兵,拿屁崩……” “知……知道了。”方茴慌張的把手藏到身後說,陳尋仍舊攥得很緊,她生氣的掐了他手背一下。 春末的北京泛著其獨特的慵懶味道,他們嬉笑著穿過路燈昏暗的胡同,白天的激憤就像青春中的一場旋風,吹過之後反而顯得他們更加的清新。無論是跑調的兒歌,還是偷偷牽著的手,都那麼的單純美好。 遊行的事剛過去不久,新的政治任務就佈置了下來。 1999年10月1日是建國五十週年大慶,F中被指派參加隊列和集體舞表演。學校對這件事十分重視,一接到任務馬上開始組織同學排練,高二年級翻花舉牌,高一年級學習集體舞,整個校園頓時忙碌了起來。 侯佳自然打算讓一班突出表現,她委派班裡身條模樣最順眼的陳尋和林嘉茉擔任學習舞蹈的小教練,一心想博個頭彩。不過這可苦了一班學生,不但體育課犧牲成了舞蹈課,就連放學之後還經常要多練四十分鐘。當別的班級放學回家的時候,他們卻要傻了吧唧的在操場站成一圈,學跳《開門紅》和《好日子》什麼的。 本來陳尋還是挺願意參加這種活動的,他屬於人越多就越顯眼的那種人,俗話說是金子就會發光,他是尤其愛在石頭中使勁放光的很屌的金子。但是集體排練的時候他卻不怎麼高興,因為雖然這集體舞是男生女生圍成里外兩層的兩個圓環,面對面轉著圈的跳,指不定跳到那裡停下,然後面對面的拉胳膊挽手,可是集合歸隊時則是統一的隊形,所以也有相對意義的固定舞伴。而方茴的那個舞伴就是喬燃。這讓陳尋很不爽,他和林嘉茉是小教練,大多數情況下不能站到隊裡,因而他也搭不上方茴的邊,就算偶爾遇見了,也就是幾秒鐘的功夫,一眨眼她就轉回到了喬燃身邊。 方茴也有不稱心的地方,陳尋和林嘉茉在一起她是沒有意見的,可是同樣作為小教練,五班的王曼曼也一直跟他們在一塊。這女孩很開朗,總是和陳尋說說笑笑,鬧得歡了恨不得能趴在他身上,這就讓方茴心裡不是滋味了。 這樣一來一往的,他們兩個人就有些彆扭了起來,平日里不能明目張膽在一塊兒的缺憾,就一股腦的在晚上打電話的時候補齊。可惜事不湊巧,陳尋家的子母機壞了,他房間裡用於和方茴聯絡的子機掉到了水池子裡,倒不至於不能用,只是通話時雜音遠遠大於話音。 方茴說他們倆那時候特缺心眼兒,就那樣還每天晚上都打電話聯繫。為了不被家長發現,他們約定每天晚上十點再偷偷通信。因為陳尋家的電話在他父母的房間有分機,所以不能方茴給他打過去,只能陳尋打過來。而方茴家的電話在客廳,她每次都要像做賊一樣,把電話線拉長到自己房間,在電話上面蓋上枕頭被子,響一聲就馬上接起來,生怕被他爸聽見。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膽戰心驚的在“沙沙”的噪音中堅持不懈的說話。雖然他們的對話通常演變成“餵……什麼……再說一次……聽不見……我什麼……哦……餵……聽得見麼……還是聽不見……”這樣搞笑的猜詞遊戲,但是那會他們卻樂在其中。難得能聽到的幾句“我想你了”、“喜歡你”,已經足夠他們晚上做個美夢。 高一生活隨著集體舞、會考、期末考試忙忙碌碌的臨近尾聲。趙燁每次到期末都小宇宙爆發,死活拉住陳尋他們一起復習。大家實在纏不過他,就約好週末一起到東城區圖書館看書。那裡面都是附近學校的學生,時不時就遇到個熟人,方茴的地理圖冊、生物筆記、計算機書頓時成為搶手貨,在碩大的自習室裡廣泛流傳。 他們中午到附近的一個叫寶隆的小商品市場吃了涼麵和酸辣粉,那裡樓上還買文具小玩藝什麼的,林嘉茉就拉著方茴一起上去逛。 林嘉茉拿起一個毛絨小豬說:“茴兒,你看這個可愛不?” “還好吧。”方茴說。 “你給陳尋送過禮物麼?”林嘉茉放下小豬問。 “沒有。”方茴低下頭說,“他生日是8月29日,還沒到呢!” “哦!你說……送男生什麼好呢?”林嘉茉四周看著問。 “啊?你要送給誰?” “還能有誰啊!蘇凱唄!他快過生日了!”林嘉茉笑著說。 “幾號?” “24,正好咱們考完試!” “還以”高依依“的名義送?” “不!這次我想以林嘉茉的名義送!” 林嘉茉笑著轉了個圈,然而就在這三百六十度裡,她的世界突然跟著顛倒了。 在林林總總的玩具中間,她看見了蘇凱,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女孩,雖然不很清楚,但就那麼一瞬間,她還是看到了兩隻牽在一起又匆匆分開的手。 “你們也來這裡玩啊?是不是在東圖看書?”蘇凱走過來打招呼。 “是啊……”林嘉茉牽強的扯了扯嘴角說,“你也和同學來複習啊?” “啊!對!”蘇凱不好意思的說,“趙燁也來了吧?跟那小子說,會考一定得及格啊!要不然萬一以後有大學招特長生,就不好辦了。” “嗯。”林嘉茉垂下頭說。 “怎麼了?這麼沒精神啊?走!我請你們吃冰棍去!”蘇凱湊過來說。 “不用了!”林嘉茉錯後一步說,“我們要回去了。” “哦,那下次吧!平時活蹦亂跳的,現在跟蔫茄子似的我還真不適應,要是有心事趕明兒跟哥哥我聊聊,免費幫你答疑解惑!”蘇凱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的說。 “誰有心事啊!”林嘉茉扁著嘴說。 “哈哈!還保密!行!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別忘了提醒趙燁啊!”蘇凱沖她們揮了揮手,很自然的扶著旁邊女孩的背走了。 林嘉茉望著他們的背影幾乎掉下淚來,那個女孩背後的大手,想必是十分溫暖的,可是那樣呵護的溫度絲毫沒有過繼到她這裡,反而讓她格外心酸。 蘇凱走了幾步好像突然想起了點什麼,他跟身旁的女孩耳語了兩句又跑了回來。 林嘉茉忙吞回淚水,抹抹眼角說:“怎麼了?” “剛才忘了說。”蘇凱溫和的笑了笑說,“麻煩你跟你們班的那個高依依說一聲,別呼我了,也別再給我買水什麼的了。幫我謝謝她,但是……我不能和她一塊兒。” “為什麼啊?”林嘉茉的聲音有些發顫。 “也不為什麼,可能是有代溝吧。再說,你們都跟我妹妹似的,我總覺得這樣不好。”蘇凱撓撓頭說。 林嘉茉舉起胳膊,指著站在那邊等他的女孩說:“是因為她吧?是你女朋友麼?” 蘇凱愣了愣,隨即笑著說:“對,她叫鄭雪,是我女朋友。” “我明白了,我會轉告她的!再見!”林嘉茉沒等蘇凱再說話,就拉著方茴走了。 林嘉茉死死抓住方茴,甚至在她手腕上留下了紅色的指痕,可是方茴沒有吭聲,她們一直跑到旁邊一條小胡同里才停了下來,方茴抱住林嘉茉,輕撫著她的頭說:“哭吧,沒人了,哭出來就好了。” 早已淚流滿面的林嘉茉,終於發出了嗚咽的聲音。 那天之後林嘉茉一下子消沉了,無論學習還是跳舞都心不在焉的,原本紅潤的鵝蛋臉也乾癟了下去。而且她不再和別人逗笑聊天,脾氣也大了,動不動就跟人嗆茬儿。趙燁被她噎了幾次之後,再也不敢去逗她了。方茴勸了勸,也不見好。 一般有點眼裡勁兒的人都看的出來林嘉茉不是善主兒,知道繞道走不招擺她,偏偏這種時候,王曼曼無意中撞在槍口上,成了炮灰。 那天休假,他們全年級來學校練舞,跳過幾圈休息的時候,王曼曼走到陳尋和林嘉茉身邊,頗有深意的問:“平時總找你們的女孩是誰啊?” “啊?你是說方茴?”陳尋說。 “對!就是留扣邊兒的那個,叫方茴是吧?她可真逗!”王曼曼望著遠處的方茴說。 “怎麼了?”陳尋納悶的問。 “喏,你看看她穿的是什麼褲子啊!”王曼曼湊到他旁邊笑著說。 陳尋和林嘉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方茴正在和喬燃說話,她沒穿校服,上身是件很普通的翻領T卹,下身則是一條早已退出流行的深藍色短裙褲。 “還真是夠土的!”王曼曼嬉笑的說。 陳尋知道方茴不是時髦的女孩,平時別的女生栓個繩掛個鏈的,她就從來沒有。那會F中要求全體穿校服,渾身上下大家都是一個樣,稍微能顯露點品位的地方就在腳上,所以大家都對鞋下工夫。一般家裡條件不錯的男孩都穿耐克阿迪銳步,稍微遜色點就穿李寧。女孩中時尚點的就穿鬆糕鞋、大頭鞋,或者女版的高級運動鞋,平常些的女孩也買雙顏色鮮豔的百事什麼的。而方茴則一直穿著很普通的布鞋,上體育課時穿的,也僅僅是國產雙星牌球鞋。 不過,方茴雖然樸素,但是氣質很清淡,學習又格外出色,所以沒人因此而嘲笑她。陳尋更是從不挑揀她,換句話說,在他眼裡根本就沒看到過這些,他覺得方茴無論怎樣都是好的。 可是如今被王曼曼一說,他心裡就不自在了,嘴上訕訕的說:“還好吧,我看著還行啊!” “還行?得了吧你!我都多少年沒看過裙褲了,好像還是小學的時候穿的呢!對吧,嘉茉?”王曼曼扭頭向林嘉茉說。 林嘉茉本來氣就不順,聽她這麼一說更是勾起了火。陳尋的回答也讓她不滿意,她心想,別人都這麼說方茴了,他怎麼也該出頭反駁兩句,可是瞧他卻蔫頭蔫腦的壓根沒這個意思。於是她白了陳尋一眼,冷冷的對王曼曼說:“裙褲怎麼了?你那天不還穿短褲來著麼?” “能一樣嗎?今年流行牛仔短褲,我那條是前幾天才在西單勸業場買的!”王曼曼不高興的說。 “反正這褲子穿就得分人,方茴腿好看,穿什麼都顯好,是吧陳尋?”林嘉茉挑釁的看著陳尋說。 “對!我看就挺好看的!”陳尋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美滋滋的說。 這下換成王曼曼惱怒了,她臉蛋長的漂亮,個子也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腿略粗一些。她覺得林嘉茉這是明褒方茴暗貶她,尤其當著陳尋的面兒,未免太讓她下不來台。 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嘀咕說:“得得得,你們都是一班的,不跟你們倆說了,不就一土老冒兒麼,至於這麼護著嗎?” “王曼曼,你別這麼說她啊!”這回陳尋終於忍不住了,惡狠狠的撂了一句。 “你有完沒完啊!”林嘉茉幾乎同時說。 “怎麼了!她是誰啊,還不准人說了!”王曼曼也急了,瞪著眼睛喊了回去。 “當然不能說了,她是我好朋友,是他女朋友!”林嘉茉心裡終於舒坦了點,幸災樂禍的說。 “啊?”林嘉茉的話讓王曼曼瞬時忘記了憤怒,她驚訝看著陳尋,一臉不相信。 陳尋瞥了林嘉茉一眼,林嘉茉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也不狡辯了,乾脆破釜沉舟說:“幹嗎?不信啊!我又沒撒謊,她就是陳尋女朋友。” “真的嗎?”王曼曼哀怨的看著陳尋說。 “是真的。”陳尋大方的點了點頭,“你別跟別人說啊。” 練舞解散之後,林嘉茉拉住方茴上下打量著說:“明兒別穿這身了。” “啊,怎麼了?”方茴不解的問。 “沒怎麼,就是今天王曼曼說你來著,現在不留行穿裙褲。”林嘉茉輕描淡寫的說。 “哦。”方茴牽強地笑了笑,手不自覺的拉緊了衣服下擺。 “沒事,我已經把她頂回去了,以為自己多有範兒呢,瞧那兩條粗腿吧!”林嘉茉拍拍她的肩膀說。 “嗯,你也沒必要跟她爭這個,我知道自己,是有點土。”方茴自嘲的說。 “那不是還當著陳尋的面嗎!你不往心裡去,他還往心裡去呢。” “他也在?”方茴停住,擔心的望著林嘉茉說。 “在,不過你放心,他還是挺向著你的!”林嘉茉揮揮手說。 “那他說什麼了?” “他……”林嘉茉一下子卡了殼,她突然想起王曼曼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事,忙歉意的說,“他說你是他女朋友,讓她別這麼說你。是我說漏了,他才承認的,對不起。” 方茴愣住了,她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方面她竊喜陳尋勇敢的承認、堅定的維護,另一方面她又擔心他們的事會被傳出去。王曼曼不是本班同學,這效應更可怕,一旦傳開,那就是全年級皆知的秘密了。 “你別生氣啊,我這些天心亂,說話沒譜,真是……”林嘉茉搖晃著她的胳膊說。 “算了,紙包不住火,我看這事早晚瞞不住了。唉……但願她嘴嚴點,別讓老師們知道。”方茴無奈的說。 “那她肯定不敢。”林嘉茉說,“不過這也不一定是壞事,你們的關係一公開,估計也就沒人打陳尋注意了。你可是沒看著王曼曼和陳尋那親密的樣兒,就跟她是陳尋女朋友似的!這回她肯定死心了!” “呵呵,也沒準她一看原來是我這樣沒威脅的人,反倒更踏實了呢。”方茴看著林嘉茉說,“話說回來,見到鄭雪,你對蘇凱就死心了麼?” 林嘉茉沉默了,那天之後她稍稍打聽了一下鄭雪這個人。那個女孩子是高二很有名的級花,文文靜靜的,學習好人緣也好。據說喜歡鄭雪的人可多了,不過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蘇凱。他們的事在高二年級被傳為佳話,彷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這兩個人不在一個班,他們幾乎是一見鍾情,相識的過程很浪漫。蘇凱忘記帶課本,就去鄭雪她們班借,他本來想找籃球隊的隊友,可是迎面就見到了鄭雪。僅僅這麼一面,他就被這個大眼睛長得像周慧敏的女孩兒吸引了。於是他就故意搭訕的向鄭雪借了書,借書是學生時代永不落伍的小把戲,有借必有還,這樣一來一往之間,自然而然就喜歡上了。林嘉茉知道自己和鄭雪是不同類型的女孩子,仔細比較的話,不管從哪個方面似乎都是鄭雪更勝一籌。可是她還是喜歡蘇凱,喜歡得心都疼了。 年輕的時候大概沒什麼比這個更讓人憂傷,林嘉茉就纏繞在這種情緒內,沉浮不定。 “好像還是沒死心呀。”林嘉茉苦笑的望著方茴說,“巨巨巨……巨不甘心,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高依依就是我,我就是高依依呢……” “別想了,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麼。”方茴也感染了她的悲傷,嘆了口氣說。 “嗯!當不成女朋友,當朋友也行。”林嘉茉吸吸鼻子說,“我還要看他打球,給他送水,回家呼他,放學等他,攢SK的一塊錢!幫他做好多好多的事,一直到他畢業,再站在他面前漂漂亮亮的告訴他,我其實特喜歡他……” 林嘉茉蹲在地上小聲哭了出來,方茴依靠在她旁邊,摟住了她的肩膀。 “方茴,我是不是特沒起子啊?”林嘉茉抬起頭,淚眼朦朧的問。 “沒有,嘉茉,沒有……”方茴的眼圈也紅了,她一邊抹去林嘉茉的眼淚,一邊抹去自己的眼淚說。 “呵呵,別哭了,你哭什麼啊!真傻……”還掛著淚珠的林嘉茉站了起來,她使勁擦擦臉,深呼了口氣,大聲的唱著: “看著她走向你,那幅畫面多美麗,如果我會哭泣,也是因為歡喜,地球上兩個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捨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很愛很愛你,只有讓你,擁有愛情,我才安心……” 方茴望著林嘉茉在夕陽下的亮麗身影,突然覺得特別難過。在那一瞬間,她發現,原來喜歡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美好的事,也許有人會因為喜歡而肝腸寸斷。明明都是一樣的心情,可是結果卻是歡喜與憂愁兩種,而且根本不能簡單的判別是非對錯。她無法想像,如果以後在她與陳尋之間出現另一個人會怎麼樣,該怎麼辦。 盛夏的暮色中,方茴打了個冷戰。 會考結束的那天,林嘉茉為了能獨自給蘇凱過生日而提前交了卷,她拿著禮物跑到蘇凱的考試教室門口眼巴巴的等著。蘇凱是倒數幾個出來的,他看到站在門口的林嘉茉驚訝的說:“你怎麼跑我們班來了?你沒考試?!” “怎麼可能!提前交卷啦!”林嘉茉把他拉倒一旁樓道裡說。 “嚇我一跳……”蘇凱拍拍胸口說,“怎麼了?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林嘉茉低下頭看著自己腳尖說,“今……今天不是你生日麼!生日快樂!” “特意來跟我說啊!謝謝謝謝!”蘇凱開心的笑著說。 “嗯……還有……這個給你!”林嘉茉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包裝好的卡通紙袋子,別彆扭扭的遞給蘇凱。 “哇塞!還有禮物?太感動了!”蘇凱興奮的拆開紙袋,裡面是一副耐克的護腕。 林嘉茉捋了捋耳邊的碎頭髮說:“吶,這個可是我自己送的啊……” “嗯!我知道的,謝謝你!不過這玩藝還挺貴吧?幹嗎花這麼多錢啊!”蘇凱小心翼翼的又重新裝好說。 “也沒有太貴……不過你以後打球可必須帶著!”林嘉茉強調說。 “好!我天天都帶!”蘇凱很鄭重的保證說。 林嘉茉滿意的看著他把禮物收回到書包裡,因為考試,所以那裡面沒有幾本書,一個紅色的東西在其中格外顯眼。 “那是什麼啊?鄭雪送給你的禮物麼?”林嘉茉有些不是滋味的問。 “這個?”蘇凱掏出來給她看說,“不是,是本小說,鄭雪想看我就幫她借來了,最近好像還挺流行的,叫,你看過麼?” “是啊!我知道,總聽別人說,據說很感人呢!”林嘉茉接過來翻了兩頁,很感興趣的說。 “想看嗎?要是想看你就先拿走吧!”蘇凱笑瞇瞇的望著愛不釋手的捧著書的林嘉茉說。 “啊?”林嘉茉驚訝的抬起頭,猶豫的說,“不用了……那多不好啊,鄭雪不是還要看麼。” “晚兩天沒事兒,你先看吧。”蘇凱拿過林嘉茉的書包,不由分說就把書塞了進去。 “那謝謝了!”林嘉茉高興的說。 “客氣什麼啊!”蘇凱揮揮手說,“對了,待會和我們一起吃飯吧,去雨花餐廳,我過生日請客!” 林嘉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蘇凱卻掉轉目光朝另一邊使勁揮起了手,林嘉茉回過頭去看,只見鄭雪背著書包款款的走向了他們。她衝林嘉茉點了點頭,轉向蘇凱說:“考得怎麼樣?” “還行,及格沒問題!”蘇凱笑著說。 林嘉茉這才想起來蘇凱也要考試,而她卻都沒問一問,就像生怕輸了一籌似的,她也急急忙忙的說:“是啊!你總說趙燁,你自己呢?” “就那麼信不過我啊?”蘇凱揚起下巴說,“要沒這點本事我也甭當校隊隊長了!再說,我還有秘密武器呢!” “什麼秘密武器啊?”林嘉茉好奇地問。 蘇凱看著鄭雪很溫柔的笑了笑說:“你問她。” 林嘉茉又疑惑的看向鄭雪,鄭雪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別聽他胡說了,就是考試前拿了我的幾本筆記看看。” “你是希瑞啊!那就已經賜予我力量了!”蘇凱毫不避諱的開玩笑說。 “行了吧你!”鄭雪輕輕拍了蘇凱一下說:“現在就走麼?嘉茉也一起去吧。” 林嘉茉看著他們打情罵俏心裡一陣泛酸,她勉強笑著搖搖頭說:“我不去了,你們倆好好玩吧!” “不行!今天我過生日,你必須得去!你別擔心,都是你認識的,待會兒趙燁也來!”蘇凱說。 林嘉茉剛想再推辭掉,遠遠地就听見了趙燁的喊聲,他跑過來驚喜的看著林嘉茉說:“你怎麼在這兒啊!蘇凱說讓我叫你一起吃飯,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看你那麼早交了卷,我那叫著急!敢情你都知道了啊!” 林嘉茉當然並不知道蘇凱早就要叫她一起,也不好在他們面前說提前交卷是為了送禮物,只好“嗯啊”了兩句帶過,很不情願的和他們一起去了雨花餐廳。 如果不把林嘉茉的少女情懷、黯然神傷算進去,那頓飯還是吃得很愉快的。那天去的基本都是籃球隊的人,高一年級的只有趙燁和林嘉茉兩個。席間蘇凱在照顧鄭雪的同時,也兼顧著幫林嘉茉夾兩筷子菜。 籃球隊的男生吃飯一個比一個生猛,剛上一盤菜,林嘉茉還沒拿起筷子,周圍的無數雙筷子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紛紛加中了目標。下一道菜上來時,等她做好準備事先拿好了筷子,那邊卻又全部直接用手抓了。 趙燁大呼吃虧,慘兮兮的說:“不帶你們這樣的!也不知道讓讓我們!欺負我們小啊!” 蘇凱笑著罵他:“滾蛋!要你還算小,那中國沒他媽大人了。” 趙燁一邊給林嘉茉乘湯一邊說:“看見沒有,咱們還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你趕緊多吃點,他們可不讓著你!” “那是,我們哪有你知冷知熱啊!”蘇凱別有深意的接話說。 林嘉茉一下子沉下了臉,趙燁也不好意思了,拿起湯勺甩他。鄭雪在一旁拉住蘇凱的衣袖說:“你別逗人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趙燁是學雷鋒做好事,熱心幫助女同學,LADYFIRST!”蘇凱坏笑著說。 “對!我就做好事了!鄭雪,把你碗給我!我也幫你乘!”趙燁無賴的說。 “去去去!你丫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蘇凱擋住他的手說。 “切!嘉茉你看他,還有臉說我呢!”趙燁在一旁起哄。 這些人沒一個知道林嘉茉的心思,她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越來越傷心。她沒有理睬趙燁的調笑,拿起旁邊的酒杯倒滿啤酒,站起來說:“光吃了,還沒來得及祝生日快樂呢!我帶個頭吧!祝你生日快樂!” 蘇凱也舉起酒杯說:“還是嘉茉最有良心啊!謝謝啦,不過一天祝一次就行了,要不我就覺得比你更老了!” 趙燁在旁邊驚訝地說:“你都祝過一次啦?” 林嘉茉苦笑的點點頭,把杯子舉到了嘴邊。 蘇凱忙喊住她說:“誒!小姑娘意思意思得了!你還真喝啊?趙燁,這會你丫怎麼不管了?” 趙燁扯了扯林嘉茉說:“你不用喝,抿一口就行了,剩下我替你!” “沒事,我行!”林嘉茉一仰頭,“咕嘟咕嘟”的就喝乾了酒。 坐著的籃球隊員在下面拍手叫好,一個勁的起哄讓她再喝,林嘉茉也不推辭,那天她祝了無數次生日快樂,每祝一次就喝一口,恨不得湊夠了蘇凱一輩子的生日。趙燁和蘇凱都攔不住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點點的醉了。 散席之後,蘇凱叮囑了幾句就陪鄭雪走了。趙燁送林嘉茉回家,他好不容易才把林嘉茉安置在了自行車大樑上,用胳膊緊緊環住她。林嘉茉暈暈乎乎的靠在趙燁胸前,含糊不清的哼唱著《很愛很愛你》。 趙燁知道不能把她就這麼送回去,於是帶著她繞著二環騎了一圈又一圈。 等林嘉茉酒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趴在車把上,不再唱歌,也不再依靠著趙燁。在她後背與趙燁的胸膛之間,吹入了夏日甜膩的風。 趙燁奮力蹬著車說:“腦袋暈麼?還難受麼?” “不。”林嘉茉閉起眼睛,吹著風說。 “知道麼?我都帶你溜了兩次雍和宮啦!” “哦。” “那現在回家?” “嗯。” “嘉茉……” “啊。” “今天你其實不開心吧。” “嗯?” 趙燁深吸了口氣說:“你一定不開心,因為你一不開心,我就會跟著難受。” “……” 林嘉茉沒有回答,她偷偷地哭了,因為在她身後,趙燁唱起了那首《很愛很愛你》,他唱了一路,直到把她送回了家。 方茴說,從此之後林嘉茉完成了某種蛻變,她也說不好這是什麼感覺,只是忽然之間林嘉茉沉穩內斂了,那種感情好像經過了一個蒸餾的過程,更加的美好純粹。在這個過程中,林嘉茉彷彿先她一步成長了起來。而僅僅這樣的一步之遙,就讓她們的人生分別去往了不同方向。 那年夏天在嘈雜的大喇叭音樂和紛亂的集體舞步中慢慢流逝。 後來方茴再也沒穿過裙褲,學校統一派發了集體舞專用T恤和黑褲子,上衣有紅黃兩種顏色,上面龍飛鳳舞的印了個大大地“舞”字。這讓方茴鬆了口氣,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混在人群裡,而不被人注視,這套集體服裝算是幫了她的大忙。 放暑假之後,F中要求高一年級除週末外每天早上到學校練習三小時的集體舞。方茴嫌天天往返太熱又太麻煩,就乾脆住在了奶奶家。 她奶奶家在東城,是那種北京胡同里裡常見的大雜院,院裡住著三、四戶,街坊間見面打招呼都是按家裡的輩分論,一張嘴就“三叔”、“大姑”的,親近的就像是一家子。方茴家佔了一間北房和後搭出來的半間西房。老兩口住在北屋,方茴去就住在那鴿子窩般大小的小西屋裡。院裡有個公用水龍頭,打水的時候見著了,都客氣兩句“您先來,您先來!”。但是沒有廁所,方便的話都得去胡同里的公共廁所蹲坑。廁所往北去一點,有個副食店,方茴小時候那兒買冰鎮酸梅湯,現在也闊氣的擺了冰櫃,買著高檔冰淇淋。再往前小口兒那有棵大槐樹,傍晚的時候就聚著一幫光大膀子的老少爺們,有的下象棋,有的聊聊形勢,都說皇城根底下的人愛談政治,老舍的里描寫的貼“勿談國事”的字條那是一點不假,到了現在老百姓們還是照樣管不住他們的嘴。間或也有穿著寬鬆背心褲子的婦女,聚在一塊嘎達牙說誰家二丫頭四小子又怎麼怎麼著了。老人們見面,則一定會說“吃了麼您吶?”,要不就說“晚不晌遛彎去?”。 按現在的話說,方茴就是在享受重溫著濃厚的老北京文化,因此也不覺得太無聊。 陳尋他們總在練完舞後到她奶奶家一起玩會兒。那時候他正彈吉他上癮,什麼《小草》、《我是一隻小小鳥》早就彈得滾瓜爛熟,已經開始練習新曲子《戀戀風塵》和《那些花兒》,手感好了還能來一段許巍的《在別處》。喬燃在暑假裡也學了吉他,不過還只是在《同桌的你》的初級階段。兩個人經常一起背著吉他去,在方茴的小屋裡輪流彈唱。林嘉茉和趙燁不會這些,就坐在一旁的馬扎上聽。方茴的爺爺奶奶總給他們準備不少好吃的,一來就切西瓜煮玉米,拿個大鋼種盆,放在地下扔皮吐籽。屋里地兒小,西曬的時候更加熱。方茴把家裡那咯吱亂響的華柱牌老風扇開到最大,再一人發個蒲扇搧風。要是有蚊子,就在屋門口點上一盤蚊香。 方茴笑著說,可想而知那時候他們過得是怎樣的邋遢和悠閒,吉他聲、電扇聲、說話聲混合成一片,蚊香味、西瓜味、汗味蒸發在一起。大概因為看不到離別,所以時光總是慢悠悠的。 而在開著空調的澳洲小屋中,聽到她說這些,我卻不禁有點悲哀。一是因為我發現成長帶給她的疼痛越來越清晰可見,二是因為在我這裡她彷彿並未得到真正的安慰。我突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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