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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假如蘇西墮落 亦舒 6139 2018-03-13
蘇西把麵孔伏在臂彎裡呻吟。 這個當兒,幸虧有雷律師打電話來。 "蘇西,再過七個月,你便可以繼承大筆遺產。" "我這才發覺,沒有它,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你太瀟灑了。" "我們不應被錢牽著鼻子走。" 雷家振笑,"孩子仍是孩子。" "那麼,請我吃飯。" "蘇西,到我家來。" 蘇西對雷家十分熟悉,有空常去,少年時把功課帶到雷家做。 凡是母親心情欠佳,她就避難似躲開數小時,待雨過天晴,她才返家去。 她到今天仍然感激有那麼一個好去處。

雷家振一直獨身,蘇西記得有一陣子她最怕世上有兩個人會結婚,一是母親,一是雷家振。 這兩個人對她生活影響至大,她們如果結婚,就沒有人會照顧她。 可是,今天她又最最希望這兩個人可以結婚。 吃飯之際,蘇西說:"結婚總是好的。" "不過結婚先要有對象。" "你一定有追求者。" "是嗎,你看好我· "當然,有事業的女性最受歡迎。" 雷律師嘆口氣,似有難言之隱。 蘇西溫和他說:"我己長大,你有話,可以對我直說。" "是,"雷家振微笑,"在感情方面,你比我能幹。"

蘇西謙曰:"還未算專家。" "實不相瞞,我等一個人開日,已有多年。" 蘇西一怔,"多少年。" "有十多年。" "什麼?"大吃一驚。 雷家振亦苦笑,"幾乎是一輩子。" "這人可知道你心事?" "當然明白。" "卻一直沒有開口求婚。" "沒有。" "他可是自由身?" "一。早離婚。" "稀,故意為難,不是好人。"

"我也這樣想。" "你仍然同他在一起。" "藕斷絲連,好些日子。" "那就是你不該了。" 雷律師苦笑,"一直沒有找到更好的,兩人之間也沒有第三者。" 蘇西搖搖頭,真沒想到英明果斷的雷家振會在感情事上如此萎靡。 "再遲些就不能再懷孩子了。"她惋惜說。 雷家振一怔,"我沒想過要廠女。" 蘇西大不以為然,"孩子的笑聲可救天下蒼生,人人都應有孩子。" 雷家振笑了,"蘇西,我肯定你會有這種福氣。"

蘇西把手按在她肩上,"謝謝你。" 兩個女子談了一宵私事。 蘇西想,那個人會是誰呢。 她蘇西可不會等誰超過一年。 這裡不高興,立即到別處去,只有中年人才會如此磋舵,專愛搞氣氛,浪費半生時間也要弄它一個蕩氣迴腸。 不過,那個人,究竟是準呢。 第二天,她在醫院門口碰到朱立生。 "好嗎?"她靦腆地問。 "啟東情況相當好。" 蘇西點點頭,忽然閃開,沒有說更多的話。 一口氣走到樓上,發覺朱啟東已經挪到普通病房,她放下一顆心。 床邊放滿親友寄來的慰問卡。 啟東看到她,笑得咧開嘴,"蘇西,讓我握住你的手。"

蘇西連忙遞手過去。 啟東如獲至寶,雙手掬住.深深·一吻。 "看你下次敢不敢不小心身體。" 啟東笑說:"活著真好。" 蘇西嘆口氣,"又該出發到盧旺達去了。" 朱啟東十分天真,"你怎麼知道。" 一猜即中 "後東,我有話同你說。" "請講。" "我們認識多久。" 他答得飛快,"三個月。" 蘇西一驚,"才三個月?像有三年。" 啟東的感覺剛相反,"我卻願意每天回家都看見你的面孔。"

可是,蘇西想,你的家在帝位,在卡達曼都、在泰遼邊境、在津巴布韋、在阿根廷…… 蘇西勉強地笑一笑,"啟東,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朱啟東當然不是笨人,一聽這話,已經覺得奇怪, 正想追究,有人推門進來。 一看,卻是好友上官,這裡是醫院,醫生進門,不 必敲門。 上官笑著說:"漂亮的女朋友又來了,你看人家對 你多好,盡心盡意,不嫌你木獨,阿朱你真是三生修 到。 " 蘇西低下頭不知說什麼才好。 上官替朱啟東檢查身體。 他滔滔不絕,"我一直認為一病就見人心,誰肯天天來,誰就是好伴侶。" 朱啟東微微笑,握住蘇西的手。 上官又說:"阿朱,我是你朋友,總得提醒你,一出院,好去挑選訂婚鑽戒了。"

蘇西忽然站起來;急促他說:"你對我一無所知--"說到一半,走了出去。 上官一怔,忍不住笑起來,"看,怕難為情。" 蘇西站在走廊喝咖啡,她叉著腰於生氣,上官若是托世在上一世紀,又是女人的話,便是傳說中的三姑六婆。 剛才若非他闖進來,事情已經和平解決,這個討厭的人! 不如寫一封信吧,這種信,叫"親愛的約翰"信件,格式是這樣的:"親愛的約翰,我真討厭寫信,可是我必須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愛已經飛逝,實無必要拖延,我又愛上了另一位親愛的約翰……" 蘇西嘆口氣,她還是讚成面對面講清楚。 做人至要緊公道。 她離開了醫院。

走到門口,有人叫她:"蘇西。" 蘇西沒有抬頭,她已聽過這個聲音叫她多次,分明是幻覺。 正想低頭疾走,一個高大身型擋在她面前。 是朱立生。 他雙手插在西裝褲袋裡,看著她微笑,原來他一直在這裡等她。 蘇西連忙低下頭,不知怎地,她忽然有點心酸,任由這段感情發展的話,她肯定是要受到責難的吧。 一時仿惶,只想逃避。 她往右,朱立生也把腳步挪向右,蘇西又急急往左,不料朱立生也正想讓她,蘇西撞到朱立生懷中去。 她連忙退開,漲紅面孔。 朱立生與她並排走。 他微笑,"我們喝杯咖啡可好?" 蘇西能吃,結果她叫了橘子汁、鬆餅、香腸煎蛋,最後才來一大杯咖啡。

朱立生駭笑,"天天這樣吃。" 蘇西十分滿足,"是。" 朱立生不置信,"不怕胖?" "三十歲之後再算吧。" "看,這就是年輕。" 蘇西微笑,"說說你二十三歲時的趣事。" "當時在英倫半工半讀,感覺上老是吃不飽,食用驚人地惡劣,早餐有種腥臭的小魚,大抵是貓頭鷹嫌棄的食物,沒齒難忘。" 蘇西訝異,"這麼說來,你白手興家?" "我、你爸以及雷家振,我們三人是老朋友,要不徒手搏鬥,要不就一窮二白。"

蘇西聽得津津有味,再添一大杯咖啡。 "三人之中以雷家振環境最好,時時請我倆吃燒肉飯。" 蘇西說:"聽說那時連傳真機都尚未發明。, "是呀,也沒有攝錄影機,也無私人電腦,連小型計算機才剛面世。" 蘇西睜大雙眼,"我的天,怎樣做功課。" 朱立生微笑,"就這樣,捱過寒武紀,宇宙洪荒,來到先進文明世界。" 蘇西看著他笑,"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 這時,不斷有人過來與他打招呼,都像是不相信朱某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地方出現。 一個公眾人物在適當時刻便會避開公眾。 朱立生卻不介意被人看見他同蘇西在一起,談笑自若。 他說下去:"然後我結了婚。" 蘇西試探問:"是富家女吧?" 朱立生詫異,"你怎麼知道。" 蘇西攤攤手,"啟盈的氣質總得遺傳自某人。" "是,她父親是新加坡華僑,一家數姐妹都在倫敦讀書。" 蘇西有點安慰,回憶裡沒有苦澀,那是好事。 "後來,岳家支持我做生意。" "你成功了。" "可以這樣說。"他嘆口氣。 可是,感情卻一日淡似一日。 真懷念那種清晨到女方家門去等的日子,春寒料峭,雙臂抱在胸前取暖,大半個小時過去,口吐白霧,尚未見伊人下來,乎一塊小石子敲響她寢室的玻璃窗,好叫她推窗看下來。 他抬起頭看向她,一如羅蜜歐看來麗葉。 這樣的好日子都會過去。 漸漸生分到陌生人一樣。 蘇西忽然問,"我長得可像她。" 朱立生凝視蘇西。 蘇西略覺緊張。 "不,一點也不像。" 蘇西放心微笑。 "只除出一點。" "是什麼?" "我一向喜歡快樂的女子。" 蘇西十分放心。 "她是那種吃到一筒冰淇淋也當世上美食,陶醉得會瞇起眼睛晤一聲的人。" "她的快樂一定感染了你。" "你也是。" 蘇西笑答:"那是很好的讚美。" 吃早餐的人漸漸散去,只剩他們一桌。 連蘇西都詫異,時間竟過得這樣快。 這個約會該散了,可是蘇西動也不敢動,她十分猶疑躊躇。 生怕一分手下次約會不知要等到幾時,可是一直拖下去又不是辦法。 她心中著急,這是從來沒有的感覺,然後,她纂然醒悟發生了什麼事,雙目充滿訪惶地看著朱立生。 朱立生伸出手來按住蘇西的手背。 年輕的蘇西淚盈於睫。 "下班我來接你。" 這正是下一次約會,蘇西用力點頭。 朱立生別轉頭去看著別處,他也有點身不由己,鼻子發酸。 他送蘇西返寫字樓後一時感慨萬千在銀行區娜岡。 呆站在櫥窗面前,心中巴不得想奔上大廈找到蘇西緊緊將她擁抱。 為什麼不?生命之路已經走了一大半,再不爭取永遠沒有機會,他正想縱容自己,放肆一次,店內經理卻出來招呼他。 "朱先生,請進來看。" 這才發覺原來站在相熟的銀器店外。 經理熱情地問:"看中什麼,朱先生?" 朱立生只得說:"那一式數款紙鎮……" "一共十二款,朱先生。" "都送到立生行吧。" 他轉頭離去,吸進一口氣,冷靜下來,仰起頭,嘆口氣。 一個小生意人,庸碌半生,看著蘇西那朝霞般笑容,簡直自慚形穢。 他可不知蘇西也不好過。 回到辦公室,她走到梳妝間,對牢鏡子,呆視,差點沒驚呼出來。 頭髮照例不受控制,鼻尖不知幾時爬出好幾顆雀班,額角髮油,身上衣飾又不夠華麗。還有,她嫌自己塊頭大大,手腳太笨,怎麼做一個優雅老練中年人的女伴?蘇西掩住臉呻吟。 半晌才回到外邊。 在走廊碰到同事蔣小姐。 "嘩,"對方打量她,"蘇西你似魂不附體。…… 說得好。 蔣小姐以神算子那般口氣說:"一個女子看上去半死不活模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戀愛,二是失戀。" 蘇西吃驚,"是嗎,我們進化到今日,心中也只得這兩件事?不是老闆不升我職?" 蔣小姐冷笑,"他不升我,我自立門戶。" 蘇西停一停神,"不,我沒有失戀,也不是戀愛。" 蔣小姐似笑非笑,"不認拉倒。" 蘇西走進小房間坐好。 片刻蔣小姐又進來,借文件,抱怨公司製度,然後閒閒地問:"你母親可喜歡他?" 蘇西嘆口氣,"不可能。" 蔣小姐睜大眼睛,"那他一定是個精彩的人。" "同你的想像力比差遠了。" 蔣小姐看著蘇西只是笑。 這是什麼邏輯:母親不喜歡的一定是好情人? 蘇西用手托著頭,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完成工作,也真是奇蹟。 她倆為一項產品新譯名躊躇。 "不羈的風可好?" "年輕人會知道什麼叫不羈嗎,一看到不認識的字,心中不高興,還怎麼肯掏腰包。" 蘇西笑了,"說得好,我們又不是槁文學作品。" "一代比一代不識字。" "大抵也不能怪他們,生活上沒有需要,學來元用,便不願浪費時間精力,要做的事實在大多,教育制審失敗,小學生每天竟花一個多小時往返學校,累壞人。" 蘇西詫異、"我們幹嗎談論這樣嚴肅的問題?" "因為你不願把心事告訴我。" 蘇西把她推出房外。 "蘇西。" 那個聲音又來了,是朱立生嗎,上午剛見過,一會兒他又來接她,怎麼聲音還在耳邊索繞。 蘇西終於鼓起勇氣站起來,"我在這裡。" 那不是你的對象。 蘇西吃一驚,原來不是朱立生,原來是她的良知在說話,良知怎麼會承受了朱立生動聽的聲音?可見她只願意聽見他的聲音。 蘇西倔強地問:"為什麼?" 你從未見過他年輕的樣子,你只會看到他日漸衰老,你會甘心嗎。 蘇西悲哀了,"這是遺憾。" 聲音越來越清晰真切:"孩子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個衰翁。" 蘇西反擊:"想得大多不切實際。" "蘇西,他是你男朋友的父親,想想世俗眼光會怎樣看你們。" 蘇西訕笑,"他有財有勢,世俗能拿他怎麼樣。" 那個聲音嘆息了。 還想辯駁下去,秘書來叫她開會。 下班,她提早離去。 到了家,才淋浴,電話跟到。 "我知道你有壓力。" "對不起我失約。" "沒問題。" "我只想回來妝扮一下,每到下班時分我看上去都似個流浪兒。" 朱立生大表詫異,"在我眼中,你一直像小仙子。" 蘇西一邊擦頭髮一邊笑。 "你現在打算見客嗎。" "此刻好過得多了。" "我在你家樓下等。" 蘇西想化一個淡妝,但是她知道無論抹什麼顏色的胭脂,那口紅在她唇上漸漸都會轉為一種深紫紅,她不愛化妝,不如不用的好。 她只穿白襯衫藍布裙下去見他。 看到朱立生,雙眼緩緩潤濕。 "怎麼樣了?" "與理智搏鬥,十分痛苦。" "那麼,聆聽你的心。" "我不信任我的心。" "上車來,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 "我不想換衣服。" 。 "你放心,不是舞會。" 她上車坐好,開了車窗,把身子探出去吹風。 他並沒有著令她關窗坐好,危險?還怕什麼,世上最心驚的便是他們兩人此刻的關係。 車子最終停在遊艇會碼頭。 "呵,在船上看晚霞。" "由我掌舵。"他微笑。 他帶她走近一艘中型遊艇,船身上漾著"不羈的風"四字。 這麼巧。 蘇西大大訝異。這一陣不羈的風,可要把他們吹往何處? 甲板上放著兩隻大大的野餐籃子,蘇西自心底里歡呼出來。 朱立生問她:"想到什麼地方去?" "可駛往南中國海嗎?" "較大的船才安全。" "你今晚不必招呼客戶,不用開會,毋需等北美洲的消息。" 朱立生答:"那些事早十年已經辦妥。" "你有時間?" "我的時間一早收為己用。" 那多好。 許許多多人為著生活整日在外跑,跑成習慣再也不耐煩耽家裡陪家人,再年輕三十年也不管用,時間全用在外人身上。 蘇西忽然有頓悟。 她說:"我見家父的所有次數,可以數得出來。" "他一直比我忙。" "你認識他比我深。" "我不敢那樣說,要真切了解一個人,談何容易,況且後來,我們因工作繁忙而日漸疏遠。" 船駛離岸邊,蘇西看到一天紫色晚霞。 "真美。" 她躺在甲板上仰觀天象。 朱立生坐在帆布椅上欣賞天真爛漫的蘇西。 蘇西把雙臂枕在腦後,不自覺地開始談條件。 "你願意天大回來吃飯?" 朱立生微笑,"回來?很多時我根本成日耽在家,管家抱怨沒有時間吸塵,怕吵我。" 蘇西十分滿意,又問:"你為人可隨和?" "分好幾個階段,青少年時絕不為任何事妥協,力抗強權,鬥爭到底,到了壯年,發覺社會對我實在不薄,火氣漸消,時思回饋,心平氣和。" "請教你,遇到不公平的事,如何處置?" "一笑置之。" 蘇西大奇,"那多懦弱。" 朱立生笑笑,"大勇若怯。" 蘇西閉上雙眼咀嚼朱立生的忠告,她實在需要這樣一個懂得指導她的人。 況且,你看,這一切現成的享受,都跟隨朱立生而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實在是大大的引誘。 蘇西不敢再想下去。 那邊,朱立生也想知道得多一點。 他問:"你怎麼看物質?" "相當貪圖,不過到了某一程度,夠了也就是夠了。" 朱立生微笑。 "我不是華服珠寶的奴隸,我甚至不會去做它們的主人,但我盼望生活豐足。" "我也是,因為熬過苦,我才怕吃苦。" 他取出香擯,蘇西幫他拿杯子,打開野餐籃。 他又笑,"出要有車,食要有肉。" 蘇西伸一個懶腰,"以及一艘叫不羈的風的遊艇。" 他們倆在星光下享受了一頓豐富的晚餐。 夜涼如水,蘇西說:"該回去了。" "跳一支舞如何?" "我只會三步四步。" 朱立生微笑,"我也是。" 他開啟音樂。 曲子纏綿輕盈,充滿喜悅之情,而且十分悠長,忽然之間,蘇西發覺音樂經過特別處理,十餘分鐘尚未結束,這一曲比其他十首曲子還長久。 遊艇、音樂,以前一定有其他女性享受過。 蘇西不覺嗤一聲笑出來。 朱立生有點尷尬,這個聰明精靈的年輕女郎真的 贏取了他的心。 "我們是該回去了,你若覺得累,可到艙裡休息。" "不不,我不疲倦。" 他教她怎樣控制遊艇。 蘇西想:誰還願意同那些少不更事的青蘋果約會, 事事還在摸索中,連看一場電影不是要問準老闆就是問準媽媽。 住父母家中,星期天還得陪伯母喝茶,過時過節買了禮物上去討好,三姑六婆意見多多,婚後不時有親戚前來串門…… 半生過去不知有沒有好好談過一次半次心,照樣生了女嬰嫌沒有男孫,添了男孩又說男女都無所謂,總之不願給媳婦佔半點苦勞,除非同他們死鬥,可是實在放不下自尊心。 蘇西從來沒考慮過同那種家庭打交道。 船慢慢泊岸。 水手在碼頭上等候。 "還高興嗎?" "非常非常開心。" "真不想放你回家。" 蘇西笑著打個呵欠。 經過這次約會,她的心踏實許多,即使回家,也不怕他不再同她聯絡。 他開車送她到樓下。 "至今尚與母親同住。" 蘇西笑,"地方還算寬敞,真話是:我那份薪水,實在不夠開銷。" "陪母親也是孝心。" "她才不要我陪。" 朱立生道別:"我明日與你聯絡。" 蘇西依依不捨。 和衣倒在床上,床褥似不住晃動,像煞在波浪之上,蘇西用枕頭蒙住腦袋。 墮落的蘇西:虛榮、浮誇、埋沒了良知,淨貪圖眼前的享受。 蘇西是完蛋了。 不知怎地,她卻絲毫沒有內疚,開開心心地墮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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