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

第4章 《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第四章

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 饶雪漫 15619 2018-03-13
第四章(1) 酒吧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對情侶,他們都在拼命地替劉唱鼓掌。小憶站在門口,被劉唱的歌聲深度擊中,好半天不能動彈。間奏的時候,劉唱抬起頭來,忽然看到了站在門邊怔忡中的小憶。他的鬍子老長了,好像很多天都不刮,見到小憶的驚喜卻在瞬間如火光般點亮了他的眼神。 “小憶!”劉唱大喊一聲,扔掉手裡的吉它就往台下跑。小憶見狀,第一反應是回身慌不擇路地朝著外面奔去。 傷未痊癒的小憶哪裡跑得快,劉唱三下兩下就趕上了她。 “又讓我追,小憶,你又讓我追!”劉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齒地說,“你給我站住!” 小憶站住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行李從手心滑落到地上。 “我的天,他都對你做了些什麼!”劉唱扶住小憶說,“你怎麼會半夜三更地一個人跑出來,到底怎麼了,你快告訴我!”

“你怎麼沒走?”小憶說,“你不是回家了嗎?” “我沒走。”劉唱說,“我一直都在。” “為什麼?” “等你回來。”劉唱忽然咧開嘴笑了,“我的直覺一向很靈,你忘了?” “你的直覺告訴你什麼?”小憶問。 “告訴我你會回來,你會需要我。”劉唱說,“所以,我回家的火車票都買好了,還是留了下來,我每天在這裡唱歌,希望你會聽得到。” 小憶看著劉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別感動。”劉唱說,“因為光是感動是沒有用的。”劉唱說完,就伸出雙臂來緊緊地抱住了小憶。 “回到我身邊,”劉唱在小憶的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讓我給你幸福,小憶,你永遠永遠也逃不掉的幸福。” “哎,疼。”小憶喊。

劉唱連忙放開她,手足無措地說:“對了,你的傷還沒好,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憶對著劉唱拼命搖頭。 “那是什麼?”劉唱摸摸後腦勺,不明白。 “我是來跟你告別的。”小憶說,“劉唱,我決定要離開了。” “你要去哪裡?”劉唱問。 “不知道。”小憶拼命搖頭說,“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留在這裡。” “傻丫頭。”劉唱心痛不已,展開雙臂說,“無論如何你要記得,我這里永遠為你留著,我的懷抱,願意為你抵擋一切的風雨。” 整個世界在那一刻,只有劉唱的一雙臂彎。 “劉唱!”小憶再也堅持不住,人一下子撲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我倒!”劉唱誇張地喊,手抬起來,在空中遲疑了好一會兒,這才撫摸到小憶的長發上說,“小憶同志,你這樣我會犯錯誤。”

“帶我走吧。”小憶說,“帶我走,不管去哪裡都可以。” “好的。”劉唱拍拍小憶的背,溫和地說,“好的,沒問題。” 劉唱租的小屋就在學校和“SUN”的中間,一室一廳,不大,亂得可以。一進門劉唱端了個椅子讓小憶坐下,自己彎下腰來收拾散落一地的報紙,樂譜,還有髒衣服。 “不好意思啊,亂了點。”劉唱說,“不過這裡離學校近,租金也不貴,晚上還可以看到夕陽,挺不錯的。” 收拾完房間,劉唱又端來一盆熱水給小憶擦臉。小憶謝著接過他替她擰好的熱毛巾,眼光被放在電視櫃上的一個大大的魚缸吸引。 劉唱笑呵呵地說:“本來是替小寵預備的,這缸子大,它可以游得暢快些。” “這房子你早就租下了?”小憶詫異。

“在期末考試前。”劉唱說,“我什麼都考慮好了,就是沒有考慮到他會出現。” “對不起。”小憶說。 “幹嗎要說對不起?”劉唱笑起來,“你看,最後贏的不還是我嗎?” “聽起來彆扭。”小憶說。 “聽順耳了就好了。”劉唱把手裡的盆放好,替小憶把她的小包一拎說,“不早了,你快休息一會兒,臥室有空調,熱不到你。” “那你呢?”小憶問。 “我就睡外面的沙發上,替你當保鏢!”劉唱說,“等天亮了咱們再出去覓食!” “聽起來彆扭!”這回是小憶和劉唱一塊說。說完了,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劉唱看著小憶的笑容髮了一下呆,小憶看著發呆的劉唱說:“走啊。” “幹嘛?” “睡覺啊。”小憶說。

“睡覺啊?”劉唱笑嘻嘻地反問。 “都睡裡面吧。”小憶聽懂了劉唱語氣裡的調侃,不過她信任他,所以並不理會他,而是把臥室的門一把推開,回頭對著劉唱說,“快進來。” “喳!”劉唱跟著小憶進了里屋,空調一開,熱退散開去,兩個人都慢慢地緩過勁來。劉唱讓小憶睡床上,自己拿了床薄被躺到地板上,說:“睡吧,天都快亮了。” “唱首歌給我聽吧。”小憶卻不肯睡了,從床上坐起來,抱住雙腿,下巴支在膝蓋上,對劉唱說。 “不行啊。”劉唱說,“會吵到鄰居的。” “假期呃,興許人家也沒睡。”小憶央求說,“你不唱我睡不著。” “行。”劉唱說,“不過你要答應我先躺下去。不許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第四章(2) “好。”小憶說。 於是劉唱從外屋拿進了木吉它,開始替小憶唱起那首他曾經唱過的歌曲:你的心情總在飛什麼事都想去追想抓住一些安慰你總是喜歡在人群中徘徊你最害怕孤單的滋味你的心那麼脆一碰就會碎經不起一點風吹你的身邊總是要許多人陪你最害怕每天的天黑但是天總會黑人總要離別誰也不能永遠陪誰而孤單的滋味誰都要面對不只是你我會感覺到疲憊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你想不想找個人來陪你的快樂傷悲只有我能體會讓我再陪你走一回劉唱的歌聲於小憶而言一直都具有神奇的魔力,小憶在那樣的歌聲裡躺下去,安靜地閉上了眼睛。一曲歌罷,劉唱放下吉它,站起身來走近床邊,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小憶的臉,然後低聲說:“親愛的晚安,很高興你回來,很高興。”

小憶的心顫動不已。 劉唱說完,倒在地板上很快就睡著了,在他輕輕的鼾聲裡,小憶也很快進入了夢鄉。夢裡她回到了家鄉,是春天,郊外的油菜花開得金黃而熱烈,藍天像嬰兒的眼睛一樣明亮純粹,夢裡有人一直握著她的手,小憶不知道他是誰,但那手寬大溫暖,讓人依戀。葉的背影漸行漸遠,她卻毫無追上去的衝動。 鋪天蓋地的油菜花,一直燦爛到天邊,將過去和現在,隔在無從跨越的茫茫兩端。 第二天一早,陽光長驅直入,驚醒了小憶的夢。她這才發現其實也不全是夢,躺在地板上的劉唱不知何時滾到了她睡的床邊,竟然一直握著她的手在酣睡! 他的樣子睡得很香,嘴角甚至帶著微微的笑意。小憶輕輕地把他的手拿開,躡手躡腳地爬起來,穿過客廳來到浴室,很隨意地梳洗了一下,就帶著自己的小包出了門。

天氣不錯,空氣很好。有隻鳥孤單地飛過樹枝,轉眼不見踪影。小憶忽然想起一句歌詞:沒有一隻鳥飛過,過問這破碎的別離。那應該是劉唱唱過的一首歌,淒美蒼涼,如詩般的歌詞唱盡愛情華美的外衣下一切的千瘡百孔。 被劉唱握了一夜的手還留著隱約的溫度,小憶下意識地把手揣進大衣的口袋裡,像是怕那溫度會突然消失一般。由於這一帶離學校很近,她輕車熟路,很容易就找到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大堆的食物和日用品。 手機掛在胸前,但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不知道葉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到了家,看到她的離去究竟是鬆了一口氣還是焦急萬分? 還是不要去想的好。小憶安慰自己說,也許這一切真的已經過去了,這些日子以來拼命回首和拼命挽留的,或許早就不是自己想要的,捨不得,也只是因為不甘願吧。

這樣也好,不是嗎? 想通了,心情也稍許快樂了一些,肚子也開始覺得餓,甚至開始盤算中午可以做些什麼東西來吃。 路近,車很快就到了家門口,小憶把東西拿下車,謝過司機正打算進門,就和急吼吼往外衝的劉唱撞了個正著。 “嗨!”小憶說,“你幹嘛去?” “你去哪裡了?”劉唱一把抓住小憶,眼裡像要冒出火來。 “去覓食呀。”小憶拎著兩個大口袋一邊往裡走一邊說,“你這裡什麼也沒有,像個難民營,我可不想陪著你喝西北風。” “你出門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劉唱替她把東西接過來,悶聲悶氣地問。 “你不是在睡覺嗎?” “那你怎麼不開手機?” “忘了。”小憶說。 劉唱喘著氣:“姑奶奶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又跑掉了。”

小憶看著劉唱,過了半天吐出兩個字:“傻樣!” “我是傻了。”劉唱傻傻地說,“你要是再跑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我跑跑試試?”小憶覺得他的樣子很好笑,於是故意氣他。 “你敢!”劉唱對著她吹鬍子瞪眼睛。 小憶放下手裡的袋子,轉身佯裝要走,其實是因為屋外還有東西,她想去把它給拎進門。沒想到還沒走出一步,就被劉唱猛地一把拖進懷裡,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吻住了她的唇。 劉唱的吻是那樣的激烈和火熱,輾轉彷若一個世紀那麼久。這突如其來的吻讓小憶完全失去了思想,腦子裡一片空白。直到劉唱終於放開她,近乎孩子氣地說了一句:“現在好啦,生米終於煮成熟飯了。” 小憶猛地一下推開劉唱,跑進洗手間,把門關了起來。 她居然,讓他,吻了她! “噢,別這樣啊。”劉唱急得在外面拍門說,“你要是覺得吃虧了,大不了你出來我讓你吻一下好啦,行不行?” 小憶在裡面不吱聲。 “餵!”劉唱把門拍得震天響,威脅她說:“你再不開門我可撞門啦!” 小憶猛地一下把門給拉開了,這倒是劉唱沒想到的。見小憶盯著他看不做聲,劉唱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舉起雙手說:“我認罪,我認罪。” “做飯去!”小憶吩咐他說,“我都快要餓死了!” 第四章(3) “喳!”見小憶不生氣了,劉唱高興地奔進了廚房,可是不到一分鐘他就又奔了出來,非常認真地問道:“請問煮飯是用開水還是涼水?” “你平時吃什麼?”小憶問他。 “我平時喝酒就行了。”劉唱說,“餓了酒吧有快餐吃。” 結果,那頓飯是小憶做出來的,一盤青椒肉絲,一盤土豆絲,一碗西紅柿蛋湯,看上去有紅有黃有綠,還挺誘人。 劉唱誇張地撲到桌子麵前說:“真香,我胃都跳出來了!” 小憶解開圍裙,在桌子前坐下說,“不好吃我可不管,我也是第一次做,以前都是看人家做來著。” “敢情我吃的是你的處女秀啊!”劉唱瞪大了眼,“哎喲,小生我可真是榮幸至極啊!” “胡說八道什麼呢!”小憶重重地拍劉唱一下說,“洗手吃飯!” “你打我了!”劉唱說。 “打你怎麼著,誰讓你胡說八道!” “哈哈,你打我了!”劉唱高興地一拍手說,“打是親罵是愛你沒聽說過嗎?” 小憶站起身來,當機立斷一腳就踹到了劉唱的腿上。 哪知道劉唱更樂了:“哈哈哈,我後面一句還沒說出口呢,打是親罵是愛,踹你一腳最實在!哈哈哈!” 劉唱真是樂得不行了,好不容易笑完後,把哭笑不得的小憶摟到懷裡,溫柔地問道:“你告訴我,我是不是搞定了?” 小憶不說話。 劉唱就得寸進尺:“你願不願意給我做一輩子的飯?” “不願意。”這回倒是答得乾脆。 “那就我學吧。”劉唱一副挺能讓步的樣兒。 “也不行。” “那就保姆做!”劉唱下定決心地說,“咱倆生一兒一女,對坐著搓麻將,多好的日子,你說是不是?” “我們會吵架。”小憶說。 “吵就吵唄。”劉唱說,“不是剛說了嗎,打是親罵是愛。” “我們會厭倦。”小憶說。 “不會。”劉唱說,“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搞搞新意思。” “我們會老到愛不動。”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也會恨不動。”劉唱說,“所以這並沒有什麼關係。” “我還是怕。”小憶說。 “怕什麼?” “怕我已經愛上了你。” “傻丫頭。”劉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憶的唇上輕撫了一下說,“愛就愛唄,愛上我這樣的大帥哥,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忘掉他。”小憶靠在劉唱的胸前,低聲說,“求你,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好的。”劉唱說,“我可以給你整整的一生。” “肉麻。”小憶嗔怪地從他懷裡掙脫,回到桌邊坐下說,“快吃吧,不然飯菜該涼了。” 劉唱夾起一筷青椒肉絲往嘴裡一放,嚼了半天后皺著眉說:“這肉被我傳染了,好像也有點麻。” “呀!”小憶說,“我會不會花椒放多了?”一面說一面自己也夾起一筷來嘗。 “這麼沒有幽默感怎麼做我女朋友啊。”劉唱哈哈大笑說,“看來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考察考察一下你!” “臭美!”小憶氣哼哼地罵。 “你生氣的樣子真是風華絕代,讓人百看不厭啊!”劉唱盯著小憶的臉說。 “肉麻!!”這回是兩個人齊聲大叫,然後齊聲大笑。 “你看你看!”劉唱又臭美說,“跟著我,起碼多活一百歲!” 那晚,小憶陪劉唱去“SUN”。因為不遠,所以步行。還沒走出十步遠,劉唱起碼就問了三次:“你冷不冷?” “被你問冷了。”小憶沒好氣地說。 “要的就是這效果!”劉唱說完,笑嘻嘻地摟住了小憶。 小憶也不掙扎,兩人慢慢地朝“SUN”走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小憶站住不肯走了。劉唱笑笑,了然於胸地鬆開小憶。正在這時,一個人從酒吧里衝出來死死地抱住了小憶:“哈哈,是我啊,是我啊!” 是藍。 “我回來啦!打你手機關機,沒想到你們在一起!看來我這些天不在,錯過了很多新聞哦。”藍一面說一面朝著劉唱眨眼睛。 “不是說明天回來嗎?”小憶問藍。 “他們家沒勁,所以今天就回來了。”藍對劉唱說,“劇團明天才提供食宿,今晚我們去你那裡將就一夜可好?” “沒問題。”劉唱說,“睡地板。” 小憶拿眼睛瞪劉唱,劉唱就說:“你瞪我也沒用,家裡就一張床,她不睡地板睡哪裡?” “我倒。”藍想入非非地說,“宇宙飛船的速度也沒你們快。” 小憶不理會他倆往裡走,藍的男朋友小高理了發,顯得特別精神,見小憶進來,向她舉起手裡的酒杯表示打招呼。 小憶也在吧台邊的高腳椅上坐下來。服務生認得她,很快遞上一杯熱開水。 “討個秘方。”小高湊近了,神秘地對小憶說。 “啥?” “你那死黨有無死穴?”小高說,“我三番五次製不住她。” “你想幹嘛?”小憶不明白。 小高說:“她做事老不按牌理出牌,我頭疼至死。” “哈哈。”小憶笑,喝口熱水說,“這正是美女藍的特點,也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你難道不知道?” 第四章(4) “吃不消。”小高直搖頭。 小憶看看坐在遠處不肯走近的藍,這下明白了好幾分:“吵架了?” “哪天不吵。”小高說,“第一天到我家,她當著我父母就跟我舞刀弄棒,真鬱悶。” “呵呵。”小憶笑,“那你就持槍開砲,看誰狠過誰。” “我不敢。”小高說。 瞧,這就是愛情,一物降一物。是哪個作家說過,在愛情戲裡,永遠都是主角最累,配角最傷。小憶在心裡粗魯地想,這話真TM經典。 劉唱開始唱今晚的第一首歌,有人點播的,刀郎的,聲音嘶啞的刀郎走紅彷彿是一夜之間,這個世界有很多人走紅好像都是一夜之間,這倒真有點像愛情,僅僅一個日出日落,就全然變了模樣,驚喜也好,痛苦也罷,一樣的不可思議無可逆轉。 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樣的女人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讓我在午夜裡無盡的消魂你是我的愛人像百合花一樣的清純用你那淡淡的體溫撫平我心中那多情的傷痕…… 完全不同於劉唱以往的深情,唱得酒吧里每一個人情緒高昂。電吉它手興奮起來,在台上左右亂跑。小高把腳放到吧台上,用力地跟著哼哼,藍在小憶耳邊咂嘴說:“你瞧你瞧,我都跟了個什麼樣的俗人!” “可別這樣。”小憶說,“後天就要公演,你們還要在舞台上當眾眉來眼去呢,保持狀態保持狀態!” “要不是這樣,真想今天就跟他說BYEBYE.”藍說,“我他媽一秒鐘也受不了他了。” 結果,藍還是沒有等到公演,不過沒沉住氣的並不是藍,而是小高。那晚回到劉唱租的房子裡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小高喝得有點高,走路都打飄,一進門撲到客廳的沙發上就動彈不得了。 小憶和藍梳洗完畢後進了里屋,小憶對藍說:“外面沒空調,你把他叫醒了讓他睡裡面地板上來。” “美得他,”藍高聲說,“有個地方給他住就不錯了!” “你說什麼?”小高聽見了,在沙發上把頭抬起來高聲問:“你丫說什麼!” 眼見藍要發作,小憶連忙攔住她,低聲說:“好了,少說一句。” “你們進去睡!”劉唱也過來打圓場,“把門開著就是了,這房子不大,門窗關好空調也應該夠使的。” 沒想到小高卻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朝著藍衝過來,嘴裡喊著:“你說什麼,你丫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小高一定是酒壯人膽,他平日里對藍都是百依百順,藍哪裡見過他這种红了眼的架勢,反過來有些心虛,於是擺擺手,大度地說:“算了,你喝高了我不跟你計較,我困死了,明天再跟你說。”說完,打著呵欠往裡走,小高卻並不罷休,而是一把扯住藍的胳膊說:“困死了也不許睡,不說清楚今天誰也不許睡!” “幹嘛呢,哥們儿。天不早了,小姐們要休息,睡覺睡覺!”劉唱試圖拖開小高。 “你倒是會心疼女人啊!”小高甩開劉唱,指著自己的頭大喊起來,“我說劉唱,你行啊,一個情人,一個愛人,你左摟右抱一個也不放過!你看看我頭上這綠光,都可以照亮十條大街了!”說完,他開始拿腔拿調地唱:“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樣的女人……” 藍撲過去,給了小高響亮的一耳光。 藍真的是下了狠手,“啪”的一聲過後,小高的歌聲停了,嘴角浮起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在靜得像要凝固的空氣中,他朝著大家瀟灑地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轉身走了出去。他的腳步是那樣的穩健有力,一點也不像喝醉酒的樣子。 “見笑了。”過了半晌,藍說。 “睡覺吧。”小憶說,“我撐不住了。” 說完,小憶走到床邊,倒下去,閉上了眼睛。 半夜的時候,小憶好像聽到藍在說話,她在小憶的耳邊說:“你愛的,愛你的,一生一世,糾糾纏纏,怎麼可以分得清?小憶啊小憶,這些情債我們到底該如何去還?” 醒來的時候,藍已經不在,劉唱在給他的木吉它換弦。 小憶問劉唱說:“她走了?” 劉唱點點頭。 “她不會有事的。”小憶說,“她會很快就忘掉。” “那你呢?”劉唱問。 小憶笑:“我想我也會。” 劉唱的弦換好了,手指在吉它上輕快地彈撥一下,也笑:“這才是我的小憶。” 不過,讓劉唱和小憶都沒有想到的是,藍和小高雙雙玩起“人間蒸發”的遊戲,竟然都沒有參加第二天晚上的彩排! 校長得知這一消息當時就懵了,系主任暴跳如雷,一千張票出去了,市裡的領導好不容易百忙中答應來了,新聞記者也都要來,排了這麼長時間的好戲就要上演,男女主角卻不見了,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找!”半夜十二點,系主任在“SUN”門口對著劉唱和小憶大喊大叫,“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們!” “我看不行就報警吧。”劉唱正兒八經地說。 小憶直掐他的胳膊。 “再不行我和小憶上,”劉唱說,“咱倆就手藝生點兒,形像也不賴。” 第四章(5) “都什麼節骨眼了還在這裡嘻嘻哈哈的。”系主任沉著臉說,“一點兒責任心也沒有,明天要是不出場,他們倆就被開除定了!這事兒還能開玩笑?” 小憶吐吐舌頭跑到旁邊給藍撥手機,仍然是關機! 再打小高的,也是關機! “怎麼辦?”劉唱過來低聲說,“老頭子好像快瘋掉了。” “聽天由命唄!”小憶向劉唱伸出手說,“把你的手機借來。” “幹什麼?”劉唱不明白。 “別管。” 小憶接過手機,背對著劉唱一個字一個字地發了一個短消息給藍:“開機請速和我聯繫,我們都很擔心你。” 藍的電話在一小時後打了過來,一听就知道她喝得夠多了,她在電話裡對劉唱說:“我要找小憶,找小憶。” 小憶把電話搶過去,藍說:“我喝多了。” “藍!”小憶很生氣地說,“你不可以這樣,快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們來接你。” “什麼叫不可以?”藍說,“我告訴你,有人比我喝得更多。我在藍色沸點,你來吧,來了就知道了。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小憶和劉唱放下電話就朝“藍色沸點”趕去。 “藍色沸點”是市裡最大也最豪華的酒吧,都市白領常去的地方,小憶和劉唱進去後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藍,正要打電話的時候只見那邊角落裡有人尖聲叫起來:“小憶,小憶,我在這裡呢!” 是藍,手臂舉得高高的,手裡還握著酒杯。一個男人一隻手端著酒,一隻手摟住她的腰,把頭埋下來抵在她的胸前。藍的臉上是嫵媚動人的笑容。 小憶和劉唱同時止住了腳步。 因為那個抱著藍的身影,小憶只用瞄一眼就會認得。她忽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站都站不住。 “我們走!”劉唱拉住小憶就往外去,藍卻掙脫葉跑過來,攔住小憶和劉唱說:“怎麼了,不是找我嗎,不玩一會兒?” “你知不知道你讓人噁心?!”劉唱看著藍說。 “不知道。”藍看著葉一字一句地說,“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好噁心的。” 葉跟著追了過來,他早就喝得爛醉,他連小憶都認不出,只是拉住藍喊:“過來過來,我們接著喝!” “偶遇!”藍笑著對小憶解釋說,“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就這樣了。我真的覺得很好笑,你看小憶,我們總是錯位,是不是?” “學校在找你,你明天有演出別忘了。”小憶冷冷地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藍色沸點”。 劉唱緊跟著她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好長時間都沒說話。 終於,劉唱追上去,拉住小憶說:“他喝太多了,要不,我們一起把他送回家?” 小憶站定了,她對劉唱說:“你聽好了,我和那個人,再也不會有任何關係。” 劉唱咧嘴一笑說:“說實在的,這話我可真愛聽。” “還有更愛聽的想听嗎?”小憶問劉唱。 “說說看?” “我愛你。” “你……” “我愛你,劉唱。”小憶說完,轉身就跑。劉唱差不多在原地發了兩分鐘的呆,這才想起來拔腿去追。好不容易追上了,緊緊抱進懷裡,就再也不願意鬆開。 “我們會不會分離?”小憶問。 “不會。”劉唱說,“我永遠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你會不會傷我的心?” “不會。” “如果我傷了你的心呢?” “我會原諒你。” “如果你說話不算數呢?” 這一回,劉唱並沒有回答,而是看著小憶在黑夜裡亮晶晶的眼晴說:“親愛的,你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我決定讓你住嘴!” 說完,他低下頭來,吻住了小憶。 漫天的星星,在夜空裡舞蹈,不肯休息,永不墜落。 第二天,小憶換掉了她的手機號碼。 舊卡用剪刀細細地剪碎了,扔到垃圾筒裡。劉唱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做這一切,完了用手指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說:“好啦,新生活開始啦。” “你說藍和小高會去參加演出嗎?”小憶有些擔心地問劉唱。 “這麼大的人了,孰輕孰重應該能分清吧,”劉唱說,“呆會兒我再打個電話去問問。另外,票我也拿到了,晚上陪你看去。” “愛情戲很無聊。”小憶嘿嘿笑。 “無聊它也是愛情。”劉唱的話可真經典。 在去看演出前,還有一些時間,小憶對劉唱說:“我想到網吧去一趟,有篇稿子一直都沒有發出去呢。” “去吧。”劉唱摸摸她的長發說,“好了後發短消息給我,我騎車來接你。” “怎麼你不吵著要跟我一起去了?”小憶故意拿他開心。 “嘿!”劉唱說,“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怕什麼呀!” “劉唱!不許你胡說八道!”小憶把臉板起來。 “嘿!我都是你的人了,還有什麼不能跟你說的!”劉唱把她往網吧裡直推說,“去吧去吧,我也正好去逛逛音像店,為了追你,我不務正業多時了。” 小憶白他一眼,獨自進了網吧。 第一件事情就是找S,可是S並不在線,小憶把那篇早就寫好的文章發給他,誰知道信剛一發過去他QQ頭像就亮了起來:“小憶,我在的。” 第四章(6) “嘿!”小憶說,“你怎麼老在線?” “無聊唄。” “找個女朋友啊。” “哎,身邊沒像你這樣的。” “那就找個比我更好的呀。”小憶說,“對了,我把新手機號給你,以後找我打我的新號碼。” “哈哈,是不是舊號欠費啊?” “不是。”小憶說,“是代表著向過去告別。” “哦?” “S,我想我終於看清了我自己,終於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開始和結束一段感情,其實都挺容易的,以前那樣為難自己真是沒必要哦。” “是的。”S說,“小憶你說得對,是這樣子的。” “你要祝福我。” “得寸進尺。雪上加霜。”S罵。 “嘻嘻。加的是大寶SOD蜜。” “先申明,接下來我排第一了,再分手就該輪到我了。” “烏鴉嘴!” “好啦,”S發過來哈哈大笑的頭像說,“祝福你,和你的愛人白頭偕老,此生不渝.我去看你的稿子了,要是用不上我可要打你PP,你小心。” 說完,他的QQ暗下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儘管從沒見過面,小憶總感覺S是那種可以傾訴的人,一個值得信任的好朋友,這一點小憶有足夠的把握。 讓小憶心安的是,藍和小高最終還是參加了那晚的演出。並且,演出大獲成功,南京各家報紙娛樂頭條都是這樣的消息:大學生自編自演舞台劇《愛你不如愛自己》,說盡都市人情愛的悲歡離合。賺了多少人眼淚等等等等。 還聽說,藍一下場就哭了,哭得唏裡嘩啦,最後連記者的採訪都沒法進行下去。 “去勸勸她吧。”小高過來求小憶說,“也不知道她吃錯什麼藥了,抽風一樣。” “讓她哭吧。”小憶說,“哭完了就好了。” 她沒有去勸藍。 友情其實和愛情一樣,很多的時候,距離才可以讓彼此更懂得彼此。 劉唱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一個手提電腦,這樣一來,小憶可以在家裡寫作和上網了。雖然是窄帶,但總比去網吧要強了許多。劉唱偶爾也把小憶在雜誌上發表的東西拿來看看,小憶卻拼了命的去搶,死活不讓他看。不知道為什麼,劉唱盯著她的文字看的時候,她會覺得害羞。 “愛情還有個磨合的過程。”S說,“這個過程很美妙,你要學會享受。” “你把自己弄得像個愛情專家。”小憶笑。 “怎麼我不是嗎?”S不服氣地說,“我比你想像中要優秀得多,你不要看扁我。” “那是那是!” 和S正Q得歡,門鈴響了,是藍,拎著一大堆吃的東西,朝著小憶做出一個做作的微笑。 劉唱不在家,小憶把門打開,看著她說:“幹嘛呢,我可不收禮。” “小氣鬼。”藍說。 “我根本就沒生氣。” “對,小氣鬼才生氣。”藍進門來,把東西往地上一扔說,“都過去啦!” “什麼叫都過去了?”小憶不明白。 “我跟小高和好了,我想通了。”藍對小憶說,“愛情就是買菜,挑來挑去到最後只剩下爛葉子了,不如找准了就下手,至少還能弄個光鮮點的。” “什麼話呀。”小憶對藍說,“不是我說你,你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你還記著那天晚上的事吧。”藍說,“真的是偶遇,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醉成那樣了,我發誓。” “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小憶惡狠狠地說,“要是劉唱你試試?” “嘿嘿。”藍說,“我可提醒你別得意得太早,就算我放過你的大帥哥,還不知道有多少學姐學妹對他虎視眈眈呢!” 小憶遞給她一瓶飲料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 “小日子過開了啊。”藍轉動著飲料瓶坏笑著說,“過兩天就要開學,開學後回宿舍怕是住不慣了啊。你們有沒有……呃……那個事實婚姻什麼的?” “去死啊!”小憶拿起沙發上的靠墊對著藍沒頭沒腦地亂打一氣。藍大聲喊救命,好不容易才讓小憶平靜下來。 見小憶氣得臉紅撲撲的,藍覺得好笑,於是說:“我知道劉唱是君子,逗你玩的嘛,那麼認真做什麼!”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小憶還在生氣。 藍趕緊轉話題:“我說,葉好像真的挺不好的,我後來在'藍色沸點'又遇到過他好幾次,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誰都不認得的樣子。你們相愛一場,你就真的袖手旁觀?不會這麼狠心吧!” “不說他行嗎?”小憶說。 “哎!不讓說就是心裡還有他。”藍說,“小心我告訴劉唱去。” “誰怕誰呀。”小憶說。 “得,天下人都知道劉唱怕你。這個骨頭輕的,不提也罷!”藍挽起小憶的胳膊,“走,咱們逛街去?” “好!”小憶說。真是好多天都不逛街了,眼看著就要開學,好多東西要買呢。 可是她們剛剛走出家門,就看見系主任和兩個警察迎面走來,走近了,其中一個警察口氣嚴肅地問道:“你們誰是薛小憶?” “我。”小憶說,不祥的感覺已經在瞬間罩上心頭。 第四章(7) “有樁自殺案,我們想找你協助調查,麻煩你跟我們到局裡去一趟。” “誰?”小憶顫聲問,“誰自殺?” “葉莊。”警察說。 一聽到這兩個字,小憶的臉整個地暗下去,人像是失重了,忽忽往下掉沒有知覺。一旁的藍抓緊了小憶的胳膊,失聲尖叫。 “他死了?”過了好半天,小憶問。 “今天凌晨。”警察說,“在他租的房子裡,他開了煤氣,服了過度的安眠藥。我們接到報案進入房間的時候他已經死亡。” “好。”小憶顯得異乎尋常的冷靜。 “我跟你們走一趟。” “等等。”藍問警察,“我可不可以陪她?” “可以,但要在外面等。” 就這樣,藍一直陪小憶到了警局,盤問的時間有些長,小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七點。她顯得有些疲憊,但神情正常。藍不見了,等在外面的人換成了劉唱,見小憶出來,劉唱一把把她摟到懷裡說:“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小憶不露痕跡地掙脫了他。 劉唱並不介意,而是把她拉到摩托車邊說:“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完,他彎腰,從地上捧起來的竟是裝在魚缸裡的小寵。 “你從哪裡弄到的?”小憶驚訝地把魚缸接過來。 “我想它對你一定很重要,所以接到藍的電話後我就騎車跑了一趟。”劉唱說,“那裡被封了,我好說歹說,才把小寵弄出來。” “我想去他家看一下。”小憶抱著小寵。 “被封了,進不去的。” “那我就在外面看看。” “好吧。”見小憶執意要去,劉唱只好把小憶帶到了那個小區。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人命案的緣故,整個小區都顯得特別冷清,行人表情嚴肅,來去匆匆。他們並沒有走近那個房子,遠遠地看去,那個一樓的小單元顯得特別寂寞,往左邊走走,還可以看到後院裡的荒草。那是葉和她曾經住過的地方,葉說過,如果她喜歡,可以把這裡買下來。小憶還記得,那屋子裡掛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個手拿風車的可愛女孩,還有葉買的粉色玫瑰,也許還在開放。一切都沒有變,唯一不一樣的是,葉不在了。 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他沒有留下任何的遺言。他們說,他虧空公款六十八萬,畏罪自殺。 畏罪自殺。 這是多麼讓人絕望的四個字。 小憶想起藍早上的時候還對自己說:“葉真的很不好,難道你就這樣袖手旁觀?”想起那晚,葉把頭抵在藍的胸前,血紅著眼高聲地喊:“過來過來,我們接著喝!”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那是他留在她眼中的最後一個鏡頭,她曾經愛到骨頭里的一個男人,她可以和他分離,可以不與他再有任何交集,可是她不能接受永別,尤其是,這種方式的別離。 太過殘忍。 想到這一點,小憶忍不住悲從中來,胃裡的翻江倒海又來襲了,跑到路邊拼命地嘔吐起來。 “走吧。”劉唱扶住她說,“你受涼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小憶說,“我只想回去睡一覺。” 劉唱把小憶送回了家裡。白天,劉唱寸步不離地守著小憶。晚上他要唱歌,就換成藍。藍端著一碗稀飯,大力拍著小憶的面頰說:“快起來,吃東西!” “真吃不下,”小憶虛弱地躺到床上,閉著眼睛說,“一吃就要吐。” 藍無可奈何地搖頭。 “藍!”小憶忽然從床上坐起來,抓住藍的手臂說:“求你,幫我找個人,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我要跟她見一面!” “好的。”藍說,“只要你乖乖把這碗稀飯喝了,外星人我也找來給你!” 藍沒有讓小憶失望,一天內,她就替小憶把事情辦妥了。 “她這些天都沒上班,我好不容易問到了她的地址和電話,她是葉總公司裡唯一的女領導。”藍對小憶說,“不過我恐怕,你不願意見她。” 小憶迫不及待地接過藍手裡的地址條,一看紙條,小憶差一點就暈了過去! 天! 那竟是天天家的地址,一個小憶再也熟悉不過的地址,她曾經在那裡住過好長一段時間,她曾經以為,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最美麗最善良的女人!她根本就想不到,她會和葉有任何的交集! “難怪我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面熟,原來,我在醫院裡見過她和葉。”藍說:“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奇異,今天我去找她的時候,你猜我看到了誰?” “誰?” “阿森。” 藍說:“她的女祕書講,這幾天阿森都在找她。你說,她們怎麼會認識?” 小憶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身上的傷口,那場發生在天天家附近的車禍如同電光火石一般閃過小憶的心頭,剎那間,小憶什麼都明白了。她慢慢慢慢地蹲下來抱住自己,冷到骨髓的冷之後,她又吐了。 噁心的感覺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統統吐出來才肯罷休。 “走吧小憶。”藍把小憶扶起來說,“我陪你去醫院看看,不管什麼事情,身體好了我們再做打算!” “我去天天家。”小憶努力地站起身來說,“現在就去。” 第四章(8) “看完病再去也不遲。”藍勸她。 “是她逼死了他!”小憶不能控制地聲嘶力竭地喊道,“六十八萬,她控制他,六十八萬一條人命,無論如何她要負責任!” 藍慌亂地摀住她的嘴說:“不要瞎講,小憶你不要瞎講!” “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小憶聲淚俱下地說,“我真傻,藍,我真傻,我被人家耍得團團轉,我真傻……” “好了好了。”藍輕輕拍著小憶的背說,“別哭,乖,我替你約她出來見面。” “別告訴劉唱。”小憶氣若游絲地說,“這些事,我不想讓他知道。” “好的。”藍說,“不過你得答應我,你要振作,逝者已逝,小憶,要愛自己,保護自己,你這樣,相信也不是葉願意看到的,你說呢?” 小憶點點頭,抱住藍,緊緊的。 她終於見到了她。 在老樹咖啡的包廂裡,她與她對坐。 有人死了,有她愛過的或是愛過她的人死了,可是她還是老樣子,美得那麼的不動聲色,美得那麼吸人眼球,如同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小憶開門見山地說:“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他咎由自取。”她說,“我一次次替他補漏洞,他卻一次次再犯。” “你亂講!”小憶呵斥她說,“葉不是那種貪財的人!” “你們究竟了解多少?”她問。 小憶被她問得愣住了。 “他有多少情人你知道嗎?他每天要花多少錢你知道嗎?他最喜歡抽的煙是什麼牌子?喜歡穿的衣服是什麼牌子?他心裡的渴望和焦慮呢,你又知道多少?”天天媽媽咄咄逼人地問完以後,替自己點了一根煙,又不屑地加上一句:“你只是個孩子而已。” 小憶咬咬牙說:“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警察。” “隨你。”她吐出一口煙,很泰然地說,“你有你的權利。” “你不怕嗎?”小憶問她。 “不怕。”她神色安然地說。 “為何?” “因為你遠遠不是我的對手。” 小憶絕望地說:“葉就是這樣敗在你手下?” “愛是一場戰爭。”她淒然一笑說,“不過,這種戰爭往往是沒有結局的,就算到了最後,也很難判定誰輸誰贏。” “他跟我承認愛上過你。”小憶說,“就算他犯了錯,你為什麼非要逼他走絕路?” “你錯了,我沒有逼他。”天天媽媽說,“我說過了,這是他咎由自取。” “他愛過你,因為你,他跟我分手……”小憶痛苦地說。 “你又錯了,他沒有。”天天媽媽說,“他愛的,只有他自己。” “你真沒有心。”小憶絕望地說。 她笑:“是嗎?真這樣多好。”說完,她站起身來,打開門招呼小姐買單。然後她走回到小憶身邊,俯身對她說:“小姑娘,無論如何,我祝你幸福。經過這一些,下次玩愛情遊戲的時候,會更得心應手一些。” 小憶“嘩”地一下站起來,推翻了桌上的兩個杯子,在她離去之前憤然離去。 見小憶走出來,等在門口的藍連忙迎上來,問她說:“這麼快就好了,怎麼樣?” 小憶搖搖頭一句話也不想說。沒錯,她說得對,她不是她的對手,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永遠不會是。此番見面,小憶已經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葉輸得可悲,卻也是玩火自焚,不值得可憐。 這是他的劫數。從開始的第一天,就注定了這樣的結局。 藍終於說服小憶,把身體虛弱的她帶到了醫院,檢查的結果卻猶如晴天霹靂,是小憶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她懷孕了。 藍拿著化驗單,咬牙切齒地說,“這個劉唱也太不小心了!” 小憶眼前發花,雙腿發軟。 藍抱抱她說:“沒事的,親愛的,我試過,只是疼一下子,很快就好,我們這就做,我來打電話給劉唱。” 小憶按住藍的手。 “怎麼了?”藍說,“這事不應該讓他知道嗎?” “我自己跟他說。”小憶說,“現在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吧。”藍說,“也好,你們商量一下,我們明天再來。” 回到家裡,劉唱還沒有回來,電腦開著,上面是他的留言:“親愛的,我今晚要唱兩場,晚些回,你自己早點睡。” “你看劉唱對你多好。”藍說,“真讓人羨慕。” 小憶關掉電腦,梳洗完畢後躺到床上,對藍說:“你先回吧,我沒事了。” “好吧。”藍說,“跟他不要吵,我明天一早來接你。” “不吵。”小憶說。 當然不會吵,因為小憶心裡清楚地知道,這個孩子和劉唱無關,她和劉唱之間,根本就不是藍所想像的那種。算起來,他們不過只是有限的幾個吻而已。純白美好到讓人嫉妒。 孩子,應該是葉的。 那個晚上,葉進入小憶身體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措施。 所以,這是葉的孩子,葉的。 葉走了,留下了他的孩子。 這是愛情曾經來過的唯一憑證。 也是除了小寵之外,葉留給她的唯一紀念。 小憶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想:如果生下他來,他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和葉一樣,有好看的眼和好看的嘴唇,或者是和羅嘉良一樣的微笑? 第四章(9) 電話在深夜裡尖銳地響起來。知道自己新號碼的人不多,小憶以為是劉唱,接起來竟是S.“小憶。”S說,“你好嗎?” 小憶咬著嘴唇不作聲。 “這些天在網上都沒見到你。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你很不好,你告訴我,你好嗎?”S在電話那邊的語氣特別的溫柔。 小憶對著電話痛哭失聲。 “我在南京。”S說,“剛剛到的。怎麼樣,要不要見我?” “好。”小憶說。 也許,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在沒有想清楚之前,除了離開,小憶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在去見S前,悄悄地來到“SUN”的門口,站在一扇開著的窗外,可以清晰地聽見劉唱的歌聲,那是一首鄧麗君的老歌:GOODBYE MY LOVE 我的愛人,再見,GOODBYE MY LOVE,相見不知哪一天…… 小憶靠著雪白的牆,淚如雨下。 再見,我的愛人,請相信我是愛你的。 只是,這是我們不得不面對且躲也躲不過的分離。 再見,我的愛人,相見不知哪一天…… 開學了。 小憶沒有來上學。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她只通過EMAIL發出了三封信,一封給父母,請求他們原諒自己的任性,並承諾自己一定會對自己負責。一封給藍,希望她可以定期替她到葉的墳前送上一束鮮花,並祝她和小高幸福。一封給劉唱,她在給劉唱的信中這樣寫道:“我已不配給你幸福,找個好姑娘,讓她替我愛你,這樣,我才會安心。” 網絡上,開始流行一則尋人啟事,那是一所大學裡戲文系的學生們自己拍的DV,是系列片,兩三天就換一部。吸引了無數人的關注。一個叫劉唱的男生,在DV裡用歌聲尋找自己的女朋友,用歌聲,將他的愛情宣言,大聲地告訴全世界:我會等你,無論你在哪裡。我會等你,無論發生過些什麼,我都不會在乎。愛你永遠,此生不渝。 當你孤單的時候,請一定要想起我。 DV片的點擊率出乎尋常的高。 劉唱的歌,唱得很多人掉眼淚。 只是,小憶不知道這一切,她跟著S到了北京。在S的幫助下,她做掉了那個孩子。 S給她安排了住處,盡他的力量替她接了很多的文字活兒,這樣一來,小憶基本上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S並沒有勸小憶一定要回學校去上課。他開始拼命地加班,親自到外面去推銷雜誌,越做越拼命。有一次,他對小憶說:“對你來說,文憑不算重要。我們對物質的要求低一點,生活也會很輕鬆很快樂。” 小憶抬眼看他。 S當然明白她眼裡的詫異,溫和地說:“我可以等,沒有關係。” S原來也姓劉,他叫劉思哲。一個小憶喜歡的名字。他每天一個問候的電話,一周來小憶住的地方兩三次,收走小憶寫的稿子,自己用,或者替她發給各個雜誌社的編輯。而小憶自己,並不上網。 秋天來了。北京的秋天和南京有很大的不同,不過這和小憶都沒有太大的關係,她極少上街,因為整天關在屋子裡,所以在哪裡都是一樣。 這樣的日子是小憶願意的,至少在目前。把自己藏起來,和過去隔離,藏在無人可以企及的地方,才會覺得安全。 十月的一個午後,S給小憶帶來了一張U盤,插到她的電腦上。 “是什麼?”小憶問。 “看看吧。”S說,“小憶,我想得很清楚,我不能這麼自私。你應該有你的選擇。” 那是網絡上正流行的,劉唱尋找她的所有的DV短片。 我會等你,無論你在哪裡。我會等你,無論發生過些什麼,我都不會在乎。愛你永遠,此生不渝。當你孤單的時候,請想起我。 “他在等你。”S說,“小憶,我也知道,只有他可以給你快樂。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我已經打電話去過你們學校了,只要你現在回去,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另外,我把這裡的電話告訴你的好朋友藍了,我想,他們會很快打電話來,並且,來北京接你回去。” “S。”小憶流著淚說,“你憑什麼不徵求我的意見就做這些?” “因為我愛你。”S說,“所以,我要你幸福。” “如果真是這樣,我若走了,你還有什麼幸福可言?”小憶顫聲問道。 “忘掉劉思哲,記住S,”S輕輕地抱住她,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你要記住,我要你幸福。 ” 電話響了,一聲,一聲,又一聲。 S放開小憶,鼓勵地說:“去接吧,去。” 窗台上的小花正在怒放,過去的愛恨皆已散場,小憶走到電話邊,接起電話,那邊沒有人說話,傳來的只是小憶熟悉的歌聲:當你孤單你會想起誰,你想不想找個人來陪,你的快樂傷悲,是否有人體會,讓我再陪你走一回…… (全文完)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