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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不易居 亦舒 6411 2018-03-13
石子買了菜帶上何家,免馬利再走一趟。 馬利心存感激,"那時到了唐人街,都不知買什麼好。" "孩子們可睡得穩?" "還可以啦,他們也已習慣這種生活方式。" 石子記得她的父母也吵,不過是為著柴米油鹽,他們是為意氣。 一間屋子那麼大,是真的有實際工夫要做。 孩子們的衣物丟得亂七八糟,球鞋髒了要洗,家具上灰塵需要抹拭。 馬利說:"其實他們自己也可以做得來。" 石子想了想答:"那我們又到何處去支薪呢?" 馬利恍然大悟,"呵,我應該一早就學你那樣想,我不該不忿這幾個孩子事事要人服侍。"

兩人均笑了。 九時正有人來應徵保姆工作。 石子想法已完全改變,一見來人平頭整面,衣著乾淨,年紀也適合,便決定錄取。 "你且等一等,我叫東家來見一見你。" 馬利問:"她會英語嗎?" "不十分流利,只有更好,少說話,無是非。" "手腳可干淨?" "有保人,你放心。" 石子上樓去請何四柱。 心急,一敲門就推進去。 門推開一條縫,突覺造次,已經來不及,只聽見裡邊有女聲問:"誰?" 石子鼻端聞到一陣香氛。 只聽得何四柱說:"進來,"又對女伴講:"是保姆。"

石子發呆。 何四柱問:"什麼事?" 石子站在門外不得不答:"新保姆來見工,你請看合不合適。" 何四柱答:"好,我十分鐘下來。" 石子臉紅耳赤的下樓去。 走進廚房,發覺馬利看著她在笑。 "我不知何先生有客人。" 馬利悄悄說:"昨晚沒有走。" 石子隨即坦然:"漂不漂亮?" "還不錯。" 石子也笑了,不不不,她沒有非分之想。 這時何四柱也下來了,揚聲問:"新保姆在何處?" 石子答:"小會客室。"

女客可能仍在梳妝。 馬利做了早點拿到樓上去。 孩子們逐一起床,石子絕口不提女賓之事。 何四柱出來,同石子說:"人不夠活絡,不過倒還殷實。" "保姆至要緊喜歡孩子,有光學識無所謂。" "沒有更好的人了嗎?" "差不多是這種程度。" "叫孩子們去看看可合眼緣。" 何四柱忽然抬頭,石子朝他目光看去,發覺客人已經站在樓梯上端。 身型高大,皮膚白皙,是名華裔女性,五官最突出是一雙明亮的眼睛。 石子不好細看,感覺上這位小姐與前頭何太太是同一類型。 那位小姐款款下樓來,很大方曼妙地說:"是保姆嗎?"

何四柱連忙介紹:"這位是曾若翰小姐。" 下人其實毋需知道太太小姐們叫什麼名字,反正永遠不會直接稱呼。 石子笑著招呼過後便領孩子去見新保姆。 那中年婦女歡天喜地回去等候好消息。 石子上樓去為孩子整理房間換床鋪被褥。 正把乾淨床罩揚開,角落不經意打到一個人。 "呵——"兩個人同時叫出來。 石子沒聲價道歉,當然不是她的錯,但誰對誰錯根本不是關鍵。 那曾小姐手上拿著咖啡杯站在門角搭訕:"三個孩子工夫也很多吧?" "還可以。"石子一直微笑。 "為什麼做得好好又不做呢?" "我另有打算。"

看得出曾小姐想打聽什麼,又不好出口,石子仍然微笑,進得門來,即時做三個孩子的母親,也不容易,大小姐過幾年好出嫁了,眼看還得當人家的丈母娘,小悠然有點多愁善感,自在正值尷尬年齡……坐得上這個位子也不值得太高興,何必患得患失。 石子把洗淨的鞋帶穿回鞋子上。 曾小姐在旁嘖嘖稱奇,"要這樣細心侍候呀。" 石子只是笑。 不然那樣大的孩子何需保姆,他們已經可以做小弟小妹的小保姆。 何四柱上來問女友:"你要不要出去逛街喝茶?我有事找律師,順便載你出去。" "不,我留在家裡陪孩子。" 何四柱匆匆離去。 曾小姐在他身後甜咪咪的說:"這人一天到晚不知道忙些什麼。"

石子唯唯諾諾,不想再添麻煩。 她檢查過兩個女孩的校服,全是打密格子的、熨起來非同小可,試穿過,嫌短,幸虧校服裡都縫著服裝店的地址電話,可以即時撥電話去訂新的。 那曾小姐十分用心學習。 孩子們不大與她說話,有牢騷均朝石子發洩。 "我的午餐盒子開關摔壞了,真可惜,是祖母由東京帶回來的。"這是悠然。 "還是不准穿絲襪,這麼大了真的不想再穿小白襪。"這是寫意。 自在另有一套,"我討厭數理化,我憎恨所有科目。" 曾小姐說:"保姆,我覺得你很成功。" 悠然到花園兜一個圈子忽然發風疹塊,癢得痛哭,石子連忙找到成藥內服外敷。

寫意在電話裡與男朋友鬧彆扭吵個不休。 自在做模型飛機用錯膠水,食指與拇指粘在一起扯不開。 馬利在一邊說:"石子你來看看這條魚是否蒸過了頭?" 曾小姐在一邊看著這個家的繁忙勁也有點吃驚。 午飯整整齊齊三餐一湯端出來。 "曾小姐請用飯。" 曾若翰並沒有叫保姆同台坐下,石子與馬利在廚房吃三文治,石子邊吃邊看報紙。 她讀的是一篇特寫:"受虐少數族裔婦女,猶如沒有翅膀小鳥……"報告訪問了百多名受虐婦女,十多名屬於華裔。 言語不通,學識有限,遇到虐待,亦不知向誰求助,更不明個人權利。 多數做一些低收入工作,例如侍應、幫傭、雜工……在工作地點亦會受到歧視。

石子嘆口氣。 這時候,自在跑進來說:"曾姐姐說要添飯。" 馬利假裝沒聽見。 石子無所謂,裝了一碗白飯恭恭敬敬拿出去。 "謝謝保姆。" 石子唯唯諾諾退下。 馬利說:"石子,有許多地方我真佩服你。" 石子笑笑。 "這種女生不過來一兩次就宣告失踪,何必與她打交道。" "我又不打算長做,無所謂。" 下午那曾若翰要帶著孩子們去看電影,石子忽然一改軟弱,"曾小姐,我想你最好問過何先生。" "不用吧?"斜眼看著石子。 "這是我的責任,我是保姆,我不能把孩子交給別人。"

"你簡直雞毛當令箭。" 石子笑笑,"保姆都是緊張大師。" "孩子們卻想看電影。" "那你只好連我都請在內。" 那曾小姐把頭一仰,不屑與石子計較,"你替我叫一部計程車,我要下山去。" 石子說:"遵命。" 曾小姐又吩咐馬利:"何先生回來叫他打電話給我。" 馬利一邊開門一邊沒聲價說是,趁她一走大力嘭地一聲關上門。 孩子們聞聲張望,"走了?" 大家都很寬慰:"走了。" 各人又忙各人的事去。 石子不禁猜度起曾小姐的身分來,是本地土生?不大像,少一種爽朗坦誠的味道,內地來?打扮太時道了一點,香港人?像了,大抵是一門廣告公司或公共關係公司的高級職員,忽然想在最快的時間內獲得一本護照與一個家,故看中了何四柱。

這種想法也沒有什麼不對,可是曾若翰不但沒有把握機會去迎合新環境,還想支使新地頭里諸色人等,如此意氣用事.就很失敗了。 石子直接認為曾女士不會成為新任何太太。 那一天石子下班之際何四柱還沒有回來。 她回公寓換衣服時聽到電話。 "可是有房間出租予來自上海女青年?" 廣告生效了,"是,半邊房間,租金三百。" "可否便宜些?" "地段很方便,你上來看看再講價錢。" "什麼時候方便?" "能不能現在就來?稍後我要去打工。" "十分鐘到。" 石子坐在床沿,想起當年碧玉與她共租一間地庫的情況,悶悶不樂。 那女子準時到,在樓下按對講機,隨即乘電梯上來,到了樓上,石子看到一個標致女郎,非常斯文有禮,她倆互相通報姓名,她叫李蓉,二十一歲,學生身分。 石子看過她的證件,"一年後你就得離境。" 李蓉可不慌不忙,"說是這樣說。" 石子不語,問起上海近貌,李蓉坦白地笑道:"我離開上海有三年了,同你一樣,許久沒回去。" 石子愕然,"你在什麼地方?" "先到日本,後到澳大利亞與新西蘭,因沒到過北美,所以到加拿大看看,聽講溫哥華此刻遍地黃金,是不是?"徵詢起石子的意見來。 石子笑:"你自己看好了。" "你打幾份工?" 石子看著她,心念一動,"你對餐館工作沒興趣吧?" "這不是有無興趣問題,江湖救急,也只得做,你說是不是?" 石子點頭,"因可以當晚班,適合學生。" "酒吧間收入如何?" 能這樣問,可見也是個老江湖了。 "酒吧品流複雜,光是賣酒的地方薪水也很普通。" 李蓉點點頭。 "學生不准打工。" 石子與李蓉都笑了,"除非學生都不用吃飯。" 當下李蓉也沒有再還價,就付了按金房租。 她付現鈔,鈔票一張一張折疊得很整齊,由此可知很重視金錢。 石子說:"我在家的時間極少,不過,還是希望你遵守共租規則,條款都貼在冰箱上。" "我懂得。" "幾時搬來。" "我有一隻箱子,就在門外。" 石子低頭微笑,忽然說:"李蓉,幾時我們搬起家來,也有百來箱衣物才叫威風。" 李蓉詫異,"那不是難以達到的願望。" 石子喜歡李蓉,她充滿信心。 "我要去上班了。" "家交給我好了。" 兩個女孩子緊緊握手。 李蓉的脾氣有點像從前的碧玉,豁達得天掉下來當被蓋。 回到福臨門,只聽到店裡伙計議論紛紛惶惶然。 石子一向不愛多事,可是這次看見眾人面色大變,只當又是移民局來查非法勞工,因問:"什麼事?" 區姑娘氣急敗壞,"石子,你來得正好,你英語流利,你去警局看看老陳是怎麼回事。" "老陳怎麼了?" 車禍?急症? "老陳在東區的住宅內被搜出手槍,他涉嫌被捕。" 石子張大了嘴,大師傅非法藏械?不可能! "住宅內還藏有贓物,警方共拘捕三名男子,其中一名是白人,兩名亞裔,其中一名只有十多歲。" 電光石火間石子想起:"大師傅住宅地庫一向出租,莫非是殃及無辜?" "我也是這麼想,警方下午來過問話,他們說正申請搜查令要搜福臨門,我驚得忘記向他們提供消息,石子,你幫幫大師傅。" "我馬上去打電話。" "今天店鋪恐怕要休息。"區姑娘好不懊惱。 石子的鬥志來了,"不用,我們這幾個人好歹張羅今晚的飯菜,又不是周末,不會太忙。" 伙計們七嘴八舌,"是,老闆娘,我們支持你。" 石子撥電話到警署,那邊一位湯遜沙展說:"石女士,你是否可以過來一次?" 石子說:"我在一小時後到。" 她連忙找麥志明,住宅電話無人聽,手提電話不通。 石子只得找何四柱。 何四柱一聽,半晌不出聲,可以想像緊皺眉頭,稍後說:"石子,你可否置身度外?" "何先生,我並無打算捨身相救,我只想幫同事一個忙。" "那我介紹一個律師給你。" "好極了。" "你在福臨門等我消息。" 十五分鐘後,何四柱告訴石子:"歐陽律師會到派出所與你會合。" 石子也有點心怯,她一向怕派出所怕警察怕事,只因寄人籬下,尚未領有正式身分證,怕一旦有什麼是非,被取消居留資格。 這幾年來她事事忍聲吞氣,也是因為害怕。 人生地不熟,這一絲恐懼已經深深種在她心中。 可是這一次她不得不挺身而出。 到了派出所,一進門便看見麥志明垂頭喪氣坐長凳上,身邊有一女子在六神無主地哭泣。 這想必是他的姐姐,即大師傅的妻子,真可憐。 石子過去輕輕說:"阿麥。" 麥志明抬起頭看見石子,像是即時打了支強心針,臉上現出一絲光彩。 石子說:"我都知道了。" 麥志明說:"我們在託人找律師。" 石子看到一穿深色西裝的年輕人走進來,"律師到了,別擔心,我們並未做虧心事。" 石子上前與歐陽律師寒暄。 "我叫歐陽乃忠,這位是當事人?請讓我了解事實。" 陳太太連忙嗚咽著把事情經過說一遍。 律師站起來,"我與警官去談保釋事。" 警察已出來,"誰代表陳大文?" 他們連忙圍上去。 警察宣布:"兩名租客已供出事件與陳大文君無關,不過警方仍需搜查現場,即陳氏寓所。" "那陳氏情況如何?" "陳氏可自行返家。" 眾人鬆口氣,陳太太反而大哭起來。 歐陽律師與警察在一旁交換意見,半晌,他們看到老陳走出來。 石子呆住了,只見他頭面腫如豬頭,身上血跡斑斑,腳步踉蹌。 她忽然忍無可忍,厲聲問警察:"你們毆打他?" 警察被石子的尖銳斥責懾住,"女士,曾經有過不必要的掙扎……" "你打傷他!" "女士,現場有槍、有賊贓,我們不得不緊張一點。" "警察打傷市民!" 老陳拉住石子,"我們走吧。" 歐陽律師這時連忙過來把石子與警察格開。 石子咆吼:"我受氣已受到眼核,我要你道歉,我們會要求賠償。" 麥志明在石子耳邊說:"阿陳想先去看醫生。" 石子落下淚來,"我們應該據理力爭。" 麥志明說:"稍後再說吧。" 那邊老陳擁抱著妻子恍如隔世,已不打算計較細節,他頭也不回地由妻子扶著蹣跚走出衙門,並且希望至死也不要再進來。 歐陽律師說:"我們先去驗傷。" 一行人離開派出所,風一吹,石子冷靜下來。 "你們去吧,我要回福臨門開工。" 麥志明握住她的手,"謝謝你來,石子。" 石子輕聲說:"我來有什麼用,歐陽律師才重要。" 陳太太看仔細了石子,"你是小明的女朋友?很好,很好。" 老陳嘴角已被打爛,說話不清楚,模糊地嗚嗚連聲。 石子握著拳頭,"律師、我們一定要據理力爭。" 她乘公路車回福臨門去。 是夜頗有幾桌客人,區姑娘知道老陳己經放出來,十分寬慰,不介意親自掌廚。 "餵,他那地庫是否合法出租?" "絕對合法,老陳為人穩紮穩打。" "如何發覺租客藏械?" "說來好笑,一名行人走過該址,看見有人在屋地庫內展示手槍,於是立刻報警,警力出動緊急部隊到場將住宅包圍,警方勸喻屋內諸人自動投降走出屋外。" "要命!當時拉上窗簾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石子不出聲。 區姑娘說:"是福不是禍,早些把這幹不法之徒拘捕,免得有更大意外。" "老陳也是,房子出租時小心點嘛。" 石子心一動,她也有房客。 這時區姑娘說:"石子,電話找你。" 對方是何四柱,"沒事了吧,歐陽已向我匯報。" "謝謝你援手。"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石子笑了。 "我就在你門口。" 石子又一個意外,她掛上電話走出去,何四柱果然坐在車子裡,他問她:"下班沒有?" "還沒有。" "石子,你這個人,真正難得。" 石子嘿一聲自嘲地低下頭。 "明早見。" 石子朝他擺擺手,他把車開走了。 剛欲回到崗位上去,冷不防背後傳來一句話:"那是你東家嗎?" 是麥志明,語氣有點酸溜溜。 石子連忙問:"老陳怎麼樣?" "全是皮外傷,不礙事,他不欲追究了,自認晦氣算數。" 石子頷首:"這是華人千年老習慣。" "退一步海闊天空。" 石子嘆口氣,"忍耐是最佳美德。" "忘記整件事,可以繼續生活,同警方打官司,何等勞心勞力,他是除笨有精。" 石子不語。 "大勇若怯,算了。" "他受了極大驚嚇。" "是,歐陽律師說,單是這點,便可要求賠償。" 石子揚起一角眉毛,"不是歐陽忠告你們息事寧人?" "不,歐陽十分有正義感,他說今日華人懂得英語,明白國家律法,應該據理力爭。" "呵。"石子有點欣賞這名年輕律師。 "幹嗎在門口談個不休?" 是老闆娘出來了。 麥志明滿不好意思。 區姑娘說:"阿麥你送石子回去吧,今天真是好長的一日,大家都累了,提早打烊。" 麥志明問石子:"你找到住所了?" "要不要來看看?我與一女孩夾租。" "我送你回家。" 石子在途中同麥志明說:"明年,明年或許就可以把家母接出來團聚。" "你們都對我好,希望我高興。" "不,你對大家都好才真。" 石子掏出鎖匙開門,李蓉聞聲啟門。 石子為他們介紹,麥志明並沒有進去喝茶,他還要去照顧老陳。 關上門李蓉立刻問:"是你男友?" "不,只是普通朋友。" "有無居留權?" "人家是公民。" 李蓉聳然動容,"啊。" 石子對這種反應不知好氣還是好笑。 李蓉正在讀一封信,"石子,這是上海最新的流行語,保證你還沒聽過。" "說些什麼?" "聽好了:上海女人分四等,第一等飄洋過海,第二等深圳珠海,第三等終於下海,第四等留在上海。" 半晌,石子才嗤一聲笑出來,"嚼蛆。" "石子,你我還算是第一等上海女人呢。" 石子差些沒噴茶。 "我真羨慕你有兩份工作。" "你也不賴呀。" "差遠羅,此刻只敢暗地替人家帶嬰兒,家有幼兒的母親最絕望,只要有幫手,非法勞工絕不介意。" 石子笑,"還算是第一等上海女人呢。" "人們對上海女人是一向有顧忌的。" 石子承認這是事實,"是啥格道理呢?" "第一,皮膚比較白,身段比較高,人比較聰明。" "這些不都是優點嗎?" "落在不一樣的眼內有不一樣的觀感。" "偏見。" "石子,我做過許多行業,見過許多事,現在真想嫁人。" 石子笑,"你累了,明天睡醒想法可大大不同了。" 李蓉和衣躺在床上,"有時候做夢迴到家裡——" 石子給她接上去:"噯,弄堂裡有小朋友叫我下去玩,隔壁林家阿姐出嫁找我做儐相,還有,香港有親戚寄五百港幣來,我們好去吃麥當勞漢堡。" 李蓉怔怔地笑。 "你可願意做全職保姆?" "要看人家可願僱用我。" "其實不難——" 說到一半,石子發覺她已轉身面壁,大概是累了,也就識趣噤聲。 李蓉像隻貓,睡著了一點聲音也無,是位理想室友。 廚房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冰箱裡食物式式俱備,這一點比碧玉齊整,碧玉老是吃空了冰箱都不思填充。 第二天一早鬧鐘響了,李蓉揉著面孔,"嘩,石子,你敢情是鐵鑄的。" "人人都那麼說,我想是賤人賤命力氣更賤。" 李蓉長長嘆息。 "來,我帶你去見工。" 李蓉一骨碌起床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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