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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命定的劫難[之一]

寂寞的撒旦 沐童 12558 2018-03-13
中國有句古話叫禍不單行,雖然這句話用辨證唯物主義的觀點無法解釋,但是卻是千真萬確的。我剛剛把檢查交給系主任處,就收到了繼母的信(因為不想和家庭發生聯繫,我沒有把我住處的地址告訴家裡,並更換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他們找到我的唯一辦法就是往學校裡寄信)。在信中說,我的父親得了肝癌,現在住在市醫院裡,想讓我回一次家。上大學兩年多來我還沒有回過家,因為對於我而言,知道他們還活著就足夠了。信中語氣極平淡,但是我隱隱感覺到了事情的可怕。雖然我親媽走掉之後我對家庭的感情已經非常淡薄,但是我的父親畢竟是給了我生命的人。我們共同分享著相似或相同的基因。 我辦理了期末考試的緩考手續,就買了第二天的機票回老家。上飛機之前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他仍然在廣州辦事。我對他說我家裡出了點事,需要盡快回去。他叮囑我帶夠錢。我並沒有把我和他母親之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雖然我明白這件事他遲早會知道,但是由我告訴他總是不合適的。

一個小時的短暫飛行之後,我降落到了我出生並生活了18年的那個北方小城的機場。因為已經是初冬,這個城市已經下過幾場雪,天氣非常冷,但是不似北京那般乾燥。機場上有稀稀落落的待機和接機的人。我拎著隨身攜帶的旅行包,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市醫院。 重病房區的走廊陰森可怕,時不時有帶著白口罩的醫生穿梭行走,濃郁的消毒水氣味讓我窒息。我打聽到了我爸爸的病房,推門進去了。 坐在病榻旁的繼母看見我的出現似乎十分驚訝,她站起身來,看著我,半天沒說出話來。我沒有理會她,直接向病床望去。 我的父親躺在床上,微閉著眼睛。昔日的那個身材魁梧的北方男人現在已經瘦脫了相,嘴唇乾裂,面色枯黃,手背上佈滿了點滴注射的針眼。看見我的出現,他似乎變得異常激動,掙扎著坐了起來,拉過我的手,流出了眼淚。我突然發現我的父親在這兩年裡衰老了很多。我的眼淚也不知不覺的流了出來。

長時間的沉默。 “在外面缺錢嗎?”爸爸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底氣。 “不缺。”我說。 “不缺就好。”爸爸似乎鬆了一口氣。從小到大,工作繁忙的父親表達親情唯一的方式就是這句“缺錢嗎”。即使是在彌留之際,他似乎也不會說出其它的話。 “爸,這幾天我照顧你。你安心養病,學校那邊我都安排好了。”我擦了眼淚。 聽了我的話,爸爸竟然笑了,笑得非常幸福。他纏巍巍的撫摩著我的手背,口中念念有詞:“好兒子,好兒子……” 那天晚上我一直陪著爸爸說話。我給他講我在學校讀過的書,講很多有趣的經歷。我甚至曾經一時衝動想把我的性取向告訴他,但是我突然意識到這對於一個癌症晚期的父親而言是殘酷的。爸爸瞇著眼睛聽我說話,漸漸的就睡著了。他的表情很安詳,像是個熟睡的孩子。

那天夜裡,爸爸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他的心臟停止跳動的時候我甚至沒有一點知覺,直到我注意到我已經無法聽見他的呼吸。我的繼母一直坐在病房外面。 當醫生宣布我的父親因醫治無效而死亡的時候,我號啕大哭。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真正的悲傷。我的繼母抱著我父親的屍體,哭得泣不成聲。我想,或許這個女人真的和我父親之間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吧。那一刻我竟對她也產生了了一些惘惘的親情。 父親的葬禮非常隆重。他生前生意場上的許多朋友都來了。那天天氣竟然很暖和,這在北方的冬季裡是非常少見的,天上居然還呀呀的飛過幾隻不知名字的鳥。 繼母一直在禮貌得招呼著來參加葬禮的客人。那天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套裝,紮起了頭髮,並且化了淡淡的妝,非常的美麗的端莊。

葬禮結束後,我和繼母回到了家裡。一路上我們一句話都沒說。她的表情一直很悲哀,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 到家以後,我回到了我原來的房間。房間裡很乾淨,被拾掇得一塵不染。牆上仍然掛著我高中時代掛著的《重慶森林》的海報。我上大學沒有帶走的所有的書都整整齊齊的擺在書架上。我一頭扎在床上,閉上了眼睛。連續兩天沒有睡覺,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我已經非常疲憊了。 這個時候,繼母走進了我的臥室,手裡拿著一個大信封。 “這是你父親讓我交給你的。我現在準備晚飯,你先洗個澡吧。”聲音極其溫柔。說完之後,她把信封放在寫字台上,便走出了我的臥室。 我打開信封,發現裡面是一封信和一張銀行卡。 我打開信紙,是我父親的字跡:

“兒子: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你了。我不知道我的離去會給你帶來多少悲傷,無論多少,只要你還會為我的死而流一點眼淚,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從小是一個獨立有主見的孩子。我可以理解你對這個家庭的憎恨。的確,這個家庭在你成長的過程中深深的傷害了你。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我的酗酒、你母親的離去和另一個女人的出現。我可以接受你對我和你親生母親的怨恨,但是我希望無論如何你都不要責怪你的繼母。她沒有任何錯,而且她一直試圖以她自己的方式表達對你的愛護。記住兒子,人不能奢求太多,她原本對你沒有任何義務。而且有一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她一直拒絕和我生孩子,就是因為怕你在失去母親以後再受委屈。如果在我離開人世後,你依然還在仇視她,就想一想她為這個家庭放棄的一切吧。

我在你成長的過程中傷害了你,因此我便認為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和權利乾涉你的生活,我所能做的就是讓你衣食無憂。我只是希望在你以後面臨重大選擇的時候,多聽取關心你的人的意見,因為你是一個做事率性的孩子,這使你太容易受到傷害。 我一生經商,花錢如水。這張銀行卡里是我和你繼母一生的積蓄的一半,總共是70萬元。我把它留給你,應該足夠供你讀完大學並在北京買套房子。剩餘的70萬我留給了你的繼母。她要用那筆錢給雙方的老人養老送終並維持我的生意。你們兩個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不管你相信與否。 孩子,我走了。原諒爸爸沒能在有生之年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庭和足夠的父愛。在以後的日子裡要保重自己。對別人寬容一些,你會活得比現在開心。如果來世我還能作你的父親,我會補償這一生我虧欠你的一切。

爸爸” 看完信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把信紙上的字跡浸泡得模糊不清。在父親彌留之際的懺悔面前,我突然發現原來在靈魂深處我竟如此依戀這個家庭,依戀我的父親,儘管一直以來我都在逼迫自己抗拒他們。 父親在我冷漠的目光中度過了自己生命最後的歲月,卻在臨終的時候向我懺悔。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死亡,或許我一生都不會知道他內心深處對我的愧疚和關愛。 我到浴室裡洗了個澡,用淋浴一次次的沖刷我的頭。窗外又開始飄著細細的雪,像是天空流下的凝固了的眼淚。 繼母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飯,全都是我喜歡吃的菜。她在飯桌旁擺了三把椅子,桌子上擺了三副碗筷。 “咱們三個吃頓團圓飯吧。明天你就回學校吧,別耽誤期末考試。”她淡淡的說。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乾脆什麼都不說。我們默默的吃完了晚飯。現在一家三口人想坐在同一張飯桌旁吃頓飯都成了奢望。 吃過晚飯,我對她說:“你去休息吧。我洗碗。” 她抬起頭很感激的看著我,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久,她才搖了搖頭,說:“還是你早點休息吧。”說完他低著頭往廚房走。 “謝謝你!”我脫口而出。 她站住了腳步,回頭看了看我,微微笑了笑,又轉過頭去做她的事了。 第二天下午,我就坐飛機回學校了。在回去以前我把我的手機號碼和住址留給了她,並對她說:“如果家裡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多保重身體。” 她點了點頭。 我突然覺得,如果我的她就是我的親生母親,如果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父親,那該多好。

我從飛機上往下面望,高大的山系和寬廣的河流就像是櫥窗裡的縮微景觀,近在咫尺而又不可觸摸。我一直在考慮爸爸在信中寫的話。他是對的,我是一個不寬容的人,我以不友好的態度對待一切我認為不美麗的東西,這使得我不得不熱愛寂寞的生活。而在這短短的幾天裡發生的這麼多事情,又使我意識到,寂寞會使麻煩變得更加麻煩,使痛苦變得更加痛苦。 我記得亨利?米勒在他的中寫,我們在時間的表面游泳,我們的生命就是在不停的被淘洗中完成的。在如此強大的世俗情感面前,我的這點特立獨行又算些什麼呢。 [之二]自從打掉那個沒有福氣見識這個花花世界的孩子之後,我便發現自己擁有了一種奇妙的可以預感未來的能力。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做過母親的女人都有這樣的變化,但是我並不喜歡。有的時候我會莫名其妙的煩躁,我清楚那代表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前一段時間彬彬突然回家鄉了,他走得很急,沒有告訴我們原因。他上大學以來從未回過家,因此我想一定是發生了極其麻煩的事情。他回家兩天后,我接到了他的電話,是他從機場打來的,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在電話裡呃呃的哭。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那麼靜靜的聽著他哭。我從沒見過他哭,因此我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能夠讓他傷心的。 自從彬彬出了事情之後,我就經常有心煩意亂的感覺。直覺告訴我倒霉的事情即將發生在我身上。果然,沒多久,我就接到了我媽媽的電話。她在電話裡說,她已經買好了飛機票,下週就會飛來北京看我。放下話筒之後,我順手就把電話摔了個稀巴爛,並且狠狠的踩了幾腳。我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只是沒想到它到來的時候我會如此不愉快。 媽媽是知道我搬出了舅舅家的。本來我不想告訴她,但是如果我不告訴她我的舅媽也會告訴她。不過起初我只是對她說住在別人家裡不習慣,去學校的宿舍住,後來又告訴她我自己在外邊租房子住。當時她在電話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這孩子她算管不了了。天曉得如果我把我和一個男人同居的事告訴她她會不會立刻乘火箭跑來北京。 晚上他回來的時候,我把我媽要來北京小住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沉默了半天,什麼都沒說。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我對他說:“你不必見她。這幾天你就回你老婆那裡去住吧。”我看到他臉上解脫的表情,心裡想,究竟這個男人值不值得我如此的呵護。 那天晚上我們像以前一樣做愛,做愛的時候我不停的大聲的喊叫。我看到他臉上流露出即驚詫又極度興奮的表情。我在想這個男人需要的是如此的簡單——只是一個可以在和他做愛的時候可以稍微淫蕩一些的女人,而這個願望卻大半輩子都沒能實現。想到這裡,我便又心生憐憫。 我伸出胳膊抱住他,把我的頭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口。我聽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嗅著他身上散發著男性荷爾蒙氣息的汗味。那天晚上我們瘋狂了好久,我們不停的變換姿勢,他一次又一次的高潮將我的興奮一次又一次的推向快樂的頂峰。一切結束的時候,我們都已經筋疲力盡了。棉被和床單浸潤著我們兩個人的汗水,在床上、地上亂作一團。整個屋子裡瀰漫著他的精液的氣味。 他在我旁邊靜靜的睡著。我撫摩著他額頭上細細的汗,聽著他的鼾聲睡著了。 我沒有去機場接我媽媽,而是直接把我的地址告訴了她。她敲門的時候我才剛剛起床,正對著鏡子畫眉毛。音響裡放著一個中國人翻唱的“sailing”,悠揚的音樂讓我完全沉浸在粉飾自己的樂趣中。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嗎?房租是多少?為什麼不在你舅舅那裡住了?”這是她見到我面的第一句話。 “你累了吧。把東西放好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我沒有理會她的那一連串問題,而是把她的行李箱子放到了牆角,之後開始換衣服。 我注意到媽媽不停的打量著房間裡的一切,很顯然她試圖從中發現一些她尚不清楚的東西。在她到來之前我已經很小心的把和他有關的一切東西都藏匿好了,所以一時半會她無法發現什麼異常。我注意到她的表情中充滿疑惑,卻又無法找到任何證據。於是我開始有些得意洋洋。 我把她領到住處附近的一間西餐廳,我非常喜歡那裡的土司麵包和蔬菜色拉。一進餐廳的門,我就注意到她皺起了眉頭,並且喋喋不休的說:“這種東西怎麼吃得飽。” 我們選了一張靠窗子的桌子。我問她想吃什麼,她不耐煩的說,隨便隨便。 於是我點了兩份我最喜歡吃的東西,一份給我一份給她。如果她不喜歡吃她那份至少我還可以再多吃一些。 坐定之後,我才注意到其實媽媽在這兩年裡迅速的衰老了。雖然皮膚依然白皙,但是眼角的皺紋已經非常明顯。如果不是因為她穿著一套高級套裝,那麼她就和所有一切快要做祖母的中年婦女沒什麼分別。 “我爸好嗎?”我問。 “他現在在加拿大,大概每兩個月回家一次。上次他回來的時候還跟我說呢……”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耐煩的打斷了她。其實爸爸經常給我打電話,給我寄錢。他很想來北京看我,但是我知道他非常討厭我的舅舅,所以我堅決不讓他來。而且我怕爸爸知道我和他的事情,爸爸是個極聰明的人,他一定能夠發覺。他是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讓他知道的人。 “你自己一個人生活沒問題嗎?要不要……” “不要。我很好。你不必擔心。”我不喜歡這個話題。我怕繞來繞去我就被繞出破綻。我了解我的媽媽,她最擅長這個。 “在這邊交朋友了嗎?”媽媽饒有興致的問。 “哦,我交了一些不錯的朋友。他們都很好。”我點的東西已經上來了,所以我開始埋頭大吃特吃。 “有沒有男孩子對你特別好的?”媽媽試探著問。 “有,多得是,好多人追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腦子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狡獪的回答。 顯然媽媽有些慌了:“女兒啊,不要相信那些富家子弟,他們只會花言巧語,你一個女孩子很容易吃虧的。” “怎麼會。”我繼續吃我的東西。 “有沒有你特別喜歡的?”媽媽窮追不捨。顯然她對於我突然搬出舅舅家搬到外邊住是懷疑的,她只是在找證據印證自己的想法。她就是這樣的人。 “有那麼幾個還不錯。”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實在不希望這樣一頓愉快的午餐就這樣被她這些無聊的問題破壞掉。 “他們經常來你們這裡玩嗎?”顯然媽媽認為這是一個關鍵的問題,因為我發現她的眼睛放出了炯炯的光彩。 我幾乎崩潰了。我突然感覺到自己非常愚蠢。我為什麼要隱瞞她呢?這麼多年我的什麼事情瞞過了她?現在我好不容易可以過自己的生活,為什麼我還繼續這種從童年就開始的勾心鬥角? “媽,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現在我就告訴你。”我喝了一口新榨的西瓜汁,說,“我現在和一個40歲的男人同居,已經很長時間了。他有老婆,而且他也沒有離婚的打算。他對我不錯,我很開心,而且前幾天我剛打掉了一個我和他的孩子。” 我飛機轟炸般一口氣把這一大堆話說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很好,現在我什麼負擔都沒有,而痛苦的是她。 說完之後,我繼續埋頭吃我的蔬菜色拉。 “今天的青豆很新鮮。”我對媽媽說。 我沒有抬頭看媽媽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敢看還是不想看。我只聽到媽媽手中的餐巾紙沙沙的像,似乎她的手在不停的顫抖。後來我又聽見她慘重的嘆了一口氣。我抬起頭,看見她用手摀著臉,口中念念有詞:“作孽啊,作孽。”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竟生出幾分憐憫,開始同情眼前這個我應該喚做母親的女人。我知道她現在一定非常傷心,因為她傾心教育了十幾年的女兒在離開家短短的幾年裡就背叛了她。 “媽,你別難過。”我握住她的手。 她猛的甩開我的手,揮手就打了我一個耳光。打得不重,但是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挨打,所以還是感覺臉頰上熱辣辣的疼。於是我對她的憐憫被她的這一巴掌打得煙消雲散。 顯然媽媽打了我以後也為這一巴掌後悔了。她趕忙抓住我的手,語氣冷酷但又包含乞求地說:“好女兒,告訴媽媽,這個人是誰,你必須和他結婚。” 我推開她的手,冷冷的說:“我不會告訴你他是誰。你沒有必要知道。告訴你這些事情,我已經很後悔了。” 媽媽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說:“你是不是瘋了?你拿自己的青春開什麼玩笑?為什麼我生出了你這麼一個不知羞恥的東西!” 我第一次聽見媽媽用這麼惡毒的口氣和我說話,不過我認為比起以前她的那些嘮叨來,這樣惡毒的語氣讓我感覺更舒服一些。她的聲音很大,有的侍者側過頭看我們。 “看個屁,都給我滾!”我對他們喊。於是那幾個偷看的灰溜溜的都走了。 “媽我們回去休息吧。我累了。”我對她說。之後我招手叫侍者結帳,竟然半天沒有人敢走過來。媽媽一直一言不發。 回到我的住處後,我便躺到床上,蒙頭睡覺。媽媽一直在我耳邊嘮叨,語氣比吃飯的時候和藹得多。也許她意識到了我是不怕硬的。大概意思就是,我必須和他結婚,他必須和他老婆離婚,我必須告訴她他是誰,她必須要找他談談,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她絕不回家。本來我就心煩意亂,經她這麼一嘮叨,更加煩躁。於是我立刻跑到廚房拿出切水果的刀,放到自己的手腕上,對她說:“你是不是想讓我死在你面前?” 媽媽呆立在那里木然的看著我,半天,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這一招真是屢試不爽。 我扔下刀,穿上外套跑了出去。 外面的空氣非常清冽。我沿著人行道跑了很久。 [之三]顯然彬彬的父親的去世帶給他的打擊相當之大。在我們共同相處的日子裡,他從未提及過他的家人,以致於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我一直認為他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但是他的生活一直很寬裕,於是我知道其實他有一個相當有錢的家庭。我們都是親情觀念淡漠的人,所以我可以理解他。 我出差從廣東回來後直接跑到他的住處。他在窗上躺著,正在看米蘭?昆德拉的。這在我的意料之中,因為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把這本書拿出來翻看,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從中看出什麼來,總之那本書已經快被翻爛了。 房間裡很冷,因為他開著窗子。周圍很凌亂,衣服褲子襪子胡亂丟在地上,CD和一本本的書毫無秩序的堆在寫字台上。彬彬頭髮蓬亂,眼圈發黑。 我隨手幫他把地上和寫字台上的東西規整了一下,之後坐在了床邊。 “還難過嗎?”我問。 “我沒有難過,只是感覺生命裡少了什麼東西。以前並沒發現,其實這些東西存在與不存在對我來說是完全不一樣的。”彬彬說。 我摩挲他的頭,把他抱在懷裡。 “你回家吧,別讓你父母擔心。我沒事。”他說。 我知道他是想自己呆著,所以點了點頭。 “明天我給你打電話。”臨走時我說。 晚上家裡來客人吃晚飯,是表妹和她的媽媽。 我小的時候見過這位姑姑。在我的印像中她是一個有些聒噪的人。後來聽了表妹對她的描述,便愈發對這個女人沒有好感。表妹見了我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我注意到她的表情很怪,似乎有一些怨恨的味道。這我並不感覺奇怪,她經常和我們談及她的母親。看來她的到來似乎已經給表妹帶來了不愉快。 姑姑和我的媽媽的話都不多,不似她們平日的風格。我知道我的媽媽一直在為我和彬彬的事情操心。於是我由此及彼推斷出,姑姑似乎也知道了一些表妹的事情。我詢問的目光向表妹望瞭望,她輕輕點了點頭。於是我全明白了。 這真是一個冷酷的季節。一切不堪的真相紛紛暴露,伴隨著死亡的發生。 晚飯是在沉悶的氣氛中進行完的。之後媽媽和姑姑在客廳的沙發上聊了很久。我和表妹便逃似的跑到了外面去。 “咱們到哪裡去?”我問她。 “陪我去買幾件衣服吧。”表妹說。 於是我們去了一家很大的購物中心。表妹一直在各色更衣間裡試著各種不同款式的時裝。 “我幾乎都已經快忘記試穿的樂趣了。”表妹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和我說,“以前是取悅自己,現在卻是取悅別人。” “你媽媽是如何知道真相的?”我沒理會她夢囈般的嘮叨。 “我自己對她說的。反正我不對她說,她也遲早會知道。這就是我的媽媽。所以還不如我先把全部都告訴她,節省一些大家的時間。你看這件好看嗎?” 表妹正在試一件肩膀上綴著羽毛樣東西的緊身套衫。 “你不怕她去找他的麻煩嗎?”我注意到那件衣服的定價是2400元。 “既然他願意和我在一起,他就必須承擔這些事情。要不然,他也算不上是個男人。”表妹語氣淡漠。 我無話可說。 “你去看過彬彬了嗎?”表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下飛機之後就去了他那裡。”我說。 “他怎麼樣?” “不太好。他父親的去世給他的打擊不小。” “他太倒霉了。和他比我根本不算什麼。前幾天他才剛剛被學校處分了。”表妹說。 “為什麼?”我愕然。他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件事。 表妹轉過身,面向我,一字一頓的說:“你媽到學校告發了他。” 這個信息的到來對我而言實在是過於突然。我一直以為事情發生之後我們閉口不談此事能夠把這段歷史拖過去,所以我從來不向我媽解釋。沒想到這件我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的不作為終於還是傷害了他。 “他沒受到什麼迫害吧?”這是我最擔心的一個環節。 “沒有吧。其實很多時候他比你看得開。這件衣服我買了。”後面一句是表妹對售貨員說的。 我轉身就走。表妹在後面喊:“等等我。” 我一口氣跑到了家裡,一腳踹開了房門。媽媽和姑姑仍然在客廳裡聊天。看見我怒氣沖衝的闖進來,她們顯然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了?”媽媽問。 “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就看不得我高興!!現在你滿意了,他被處分,他爸爸也死了,現在他一無所有,這都是拜你所賜!!”我生平第一次沖我媽大喊。我感覺我的氣憤已經使我超越了原本的角色。 其實這句話是有毛病的,因為彬彬父親的死和我媽毫無關係,只是兩件事恰好迭在一起發生,所以我也一併遷怒於她。 “我不也是為你好嗎!”媽媽大聲說。 “如果真為我好就讓我清淨几年。” 甩下這句話,我轉身出去了。我聽見媽媽在我身後呃呃的哭。這時候表妹剛剛趕到,她看到這尷尬的場面和正在哭泣的我的母親,顯然明白髮生了什麼。她問我:“你到哪裡去?” “別管我。”我沒有心情和任何人說話,便甩手出了門。 我走在初冬傍晚的大街上。街上人很少,偶爾在人行道上可以看見一些披頭散發的流浪歌手,一邊彈著吉他,一邊唱著“邊走邊唱”之類的歌。很快我的憤怒就在寒冷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歌詞中變成了委屈。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的母親會傷害我最愛的人,進而摧毀我的幸福。 我漫無目的的走,竟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彬彬家門口。我推門就進去了。 彬彬正趴在桌子上吃方便麵。顯然他下午已經整理過房間,屋子整潔了許多。他關上了窗子,打開了暖氣,房間裡非常暖和。 顯然我的到來讓他頗有些吃驚,他問:“晚上不是和家人吃晚飯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猛的跑過去把他攬到了懷裡,使勁親吻他的額頭,他被我弄得不知所措,說:“你發什麼神經?” 我抓著他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顯然明白了我在說什麼。他輕輕推開我,繼續吃他的面,漫不經心的說:“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怎麼沒關係?你是我的男朋友!她傷害你也就是在傷害我。你連這一點都意識不到嗎?” “她是你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我不希望你們為了我而發生不愉快。”他說。 我在他背後抱住了他,說:“傻孩子,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要吃麵嗎?我去給你泡一碗?”他推開我。 “今天起我們同居吧。”我突然脫口而出。 彬彬回過頭看了看我,眨了眨眼睛,之後燦爛一笑:“有人幫我分擔房租,當然歡迎。” 我抱起了他深深的吻他。 從那天以後,我就真的沒再回過家,而是正式和彬彬住在一起。媽媽給我打過好多電話,我都沒接。幸好他們不知道彬彬的住處,否則真是麻煩到家了。這幾天我們也沒給表妹打電話,因為我們知道她媽媽也很麻煩。和彬彬共同生活的日子談不上萬事無憂,因為我們都是個性很強的人,所以我們的吵架也比以前多了一些,不過總體上來說算是愜意。那段日子裡我們擁有有生以來最高頻率和最高質量的性生活。總體來說,他是一個比我熱衷於享受性高潮的人,但是在這段日子裡,我對性的依賴日益增強。每天下班後興致勃勃的和他做愛之後一起衝熱水澡成了每天一成不變的議程。 和彬彬同居兩週以後,媽媽把電話打到了我的辦公室。 “你回家一次,我們和你談談。媽求你。”電話裡她的聲音很虛弱。 “有什麼可談的?我不會改變自己,如果你們不喜歡,我也沒有辦法。”我說。 “我們不會強迫你。今天晚上回來吃晚飯吧。”媽媽的語氣中充滿懇求。 “好吧。”對於母親的懇求我無法拒絕。 那天晚上下班後我就回了家。餐廳裡擺了滿滿一桌子菜,都是我喜歡吃的。媽媽和爸爸就坐在飯桌旁等我。 我於是坐了下來。三口人長時間的沉默。 “我和你爸已經考慮好了,以後不再乾涉你,你和彬彬好好的生活吧,他是個很好的孩子。”還是媽媽先開口。 我沒有想到媽媽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們………真的這麼想?” 媽媽笑著點了點頭。她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隻銀白色的非常細的戒指。戒指非常精緻和漂亮。 媽媽說:“這是我嫁到咱們家的時候你奶奶給我的,說是只能給咱家的媳婦。雖然彬彬不是媳婦,但是還是給他吧。替我跟他道歉。我不應該那樣待他,他是個好孩子。” 媽媽把戒指放在我手上,嘆了一口氣,說:“你姑姑說得對,孩子都長大了。我們管不動了。” 我握著那個戒指,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爸爸始終一聲未吭,一直坐在那裡喝酒。他的表情並不愉快,我可以感受到他心裡一定非常不痛快。但他保持沉默,這就是他對其他事物最低姿態的妥協。於是我心裡竟有一些感動。 “謝謝你們。”我說。 “你有很好的父母。”後來彬彬對我說,“儘管我知道他們並不可能真正的接受我。我可以打賭,他們現在都是在憎恨我的。” “我知道,可是他們能夠為了我說出這些違心的話,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吻他的額頭。 [之四]她的母親的到來多少給我帶來了一些焦慮。雖然始終我都是置身事外,但是仍然隱隱的擔心事情會敗露。我一直憎恨我的這個弱點,那就是害怕承擔後果。其實當初我們第一次在旅館的房間裡做愛的時候,我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她到來的這麼快。 我走的時候她已經很小心的把跟我有關的東西都藏了起來。但是我總感覺這並不足以讓我打消恐懼。 一周多來,她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我也不敢給她打。有的時候在愣神的時候我會冥冥的想,如果她的媽媽永遠住在這裡,是否我就永遠見不到她了,一切責任和負擔也就隨之煙消雲散。 兩個男孩子的同居是我始料未及的。也許是因為虛長他們幾歲的緣故,所以我並不十分為他們高興,即使兩個人的家庭都不再成為彼此相愛的障礙。他們都是不善於溝通的人,就像我和我的妻子一樣。諷刺的是,我們之間還有婚姻法做最後一道維繫,而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除了彼此間尚很纏綿的熱情。 他們同居後我們經常在一起玩。我們經常在三里屯的某個小酒吧泡到半夜,從天剛擦黑一直到酒吧里酣醉的人們開始隨著音樂跳起貼面貼身舞。我很高興彬彬已經從陰影中解脫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對這個男孩子存著某種程度上的特別的關注,因為從他的身上我可以隱約看到我年輕時的影子。 有一天,我們一邊喝酒一邊玩骰子,三個人都玩得酩酊大醉。她的表哥,突然指著我的鼻尖,說:“你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你讓我的表妹懷孕。她墮胎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聽到這句話,我頓時清醒了很多。因為他所說的這件事情我並不知道。 他的手仍然指著我的鼻尖:“你有沒有真正關心過她?她正在面對來自家庭的非難,而你卻在這里和我們喝酒。她在你心裡是個什麼地位,你考慮過嗎?” 我突然意識到曾經是有那麼一段時間,她身體憔悴,拒絕和我做愛。我以前一直以為是她的婦科病,現在我全都明白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問他。 他不屑的笑了笑,說:“你們每天睡在一個被窩裡,這樣的事情還要我告訴你?” 彬彬一直沒說話,靜靜的在旁邊喝酒。 我突然感覺大量的血液衝進我的大腦,讓我無法思考。我真是一個愚蠢的人。我以為她的灑脫給了我可以不負責任的藉口,但是無形之間,這些責任便都成了她自身的痛苦。 彬彬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他喝醉了,否則他不會說這些。別怪他。” 我嘆了口氣。說:“他說的對。” 那天晚上回去之後我躺在床上想了好久。紓華帶兒子在另一個房間睡——分床而睡是這幾年來她想到的減少房事的方法。 我在想,她和紓華究竟那個人和我之間的感情才有資格稱為愛情,是有性,有浪漫,有關懷的,還是有責任,有義務,有歸宿的。我以前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會是一個問題。她表哥對我的指責讓我開始鄙視我自己。其實我的可悲之處就在於此,我往往把很複雜的問題考慮得非常清楚,卻無法勘破這些對於別人來說最簡單的取捨。 那天晚上,我做了三個個很奇怪的夢——我是一個不常做夢的人。第一個夢是我和她在高大神聖的教堂裡的婚禮。她穿著潔白的婚紗,腰肢曼妙。我把她抱進我們的房間裡,房間四周的牆上都是巨大的鏡子。我們穿著衣服做愛,我們在聖潔的結婚禮服里達到了高潮。 第二個夢則非常可怕,我夢見她赤裸著身子躺在手術台上,她的下體不停在流著血,她的慘叫不絕於耳,而我在旁邊無能為力。 最後一個夢很簡單,是一張孩子的臉,他朝著我笑,笑容非常可愛。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問題變得相當簡單。我的自私扼殺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這是人類最大的罪過。在那個孩子的靈魂面前,我無地自容。 第二天早上,我打通了她住處的電話,是她接的。 “你媽媽在嗎?”我問。 “你想幹什麼?”她警惕的問。 “我想娶你。”我說。 “你胡說什麼,瘋了吧。”她冷冷的笑。 “我想告訴你媽媽我要娶你。”我說。 “哦?是嗎?既然如此,你自己和她說吧。”她語氣輕蔑。放下了話筒。 過了幾十秒,電話里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餵?” “我是您女兒的男朋友,我很想和您談談。”我說。 二十分鐘之後,我和她的母親在她的住處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館見面了。看樣子她大概比我大幾歲,衣著得體,年輕的時候應該相當漂亮。 “你怎麼想的,說說吧。”她面無表情,語氣冷淡。 我點了兩杯紅茶。 “您知道我是一個有家庭的人。”我不知從何說起。 “那你為什麼還招我女兒?一個老婆還不夠嗎?”聽了這句話她馬上瞪大了眼睛。 “伯母(我生平第一次把僅僅大我幾歲的女人叫伯母),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願意和我的妻子離婚,之後娶她。”我說。 “你早就該這麼做了。”她的語氣似乎緩和了一些。 “我希望您能給我一些時間處理其它的事情。”我說。 “可以,不過希望你盡快。我不希望我女兒再受一點委屈。”她說。語氣冷酷,面無表情。 “沒有問題。”我一口喝光了杯子裡的茶。 晚上我約了彬彬他們兩個吃飯。在飯桌上我對他們說,我已經打算娶她。他們兩個微微笑了笑,沒做任何評論。 “你們難道對此沒有任何評論嗎?”我問。 “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彬彬說。 “為什麼?”我問。 “你跟你老婆談過了嗎?”彬彬沒有理會我的問題。 “這兩天我就打算找機會和她談。”我說。 “你有沒有意識到為了這個決定你將會失去什麼?”彬彬問。 “我當然知道。”我無奈的笑,“但是我必須這麼做。” “沒有什麼是你必須做的。我們做一切事情其實都在為自己考慮。你也一樣。”彬彬淡淡的說。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裡,兒子已經睡覺了。紓華正在洗澡,透過淋浴間門上的玻璃我可以隱約看見她還很纖細的身段。我突然想起我們的新婚之夜。那天我們做愛的時候她一直閉著眼睛,我記得她的脖子上戴著一根火紅的緞帶。於是長久以來,紅色的緞帶就成了激發我的性慾的最強力的催情物。 我脫光了衣服,躺在了我自己的床上。那曾經是我們兩個的床。我昏昏沉沉的躺在那裡,腦袋裡一直在想究竟應該怎麼開口說離婚。我不知道她會做何反應,只能盡力想像她所能做出的反應。我甚至開始編造離婚的藉口——我不想讓紓華知道她的存在,那樣也許她會好受一些。 http : // h i. baid u .com /雲深無跡 兒子肯定是要跟著她的。她不會讓她的兒子跟著一個拋棄了她的人生活,我也不希望我的兒子看到我和一個小自己二十歲的女孩子共同生活,雖然這幾年我已經把社會地位名利的東西看得淡多了,但是我仍然希望在兒子麵前保存一些做父親的尊嚴。 正在我的頭腦亂七八糟的時候,我看到紓華走進了我的房間。她的長髮披散著,身上裹著一條白色的浴巾。我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上仍然戴著那條火紅的緞帶。她豐滿而不失曼妙的身材在薄薄的浴巾中若隱若現。頓時我的慾火開始在我的胸口燃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下體已經變得堅硬無比。 我咽了一口唾沫,說:“有事嗎?”我極力掩飾著自己的興奮和衝動。 她笑了笑,沒有說話,掀起被子鑽進了我的被窩。我感覺到她溫熱的小腹貼著我兩腿之間的敏感部位,她的不均勻的呼吸輕拂著我的頸子。我無法自持,緊緊的抱住了她,用力吻著她嘴唇上那我早已陌生了的味道。她的身體開始隨著我的吻輕輕的顫動。 窗外開始飄起了輕雪。我在自己的床上和妻子做愛,思緒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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