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青春都市 傷心咖啡店之歌

第22章 第一章無比的哀傷(4)

傷心咖啡店之歌 朱少麟 2442 2018-03-13
忙著讀英文資料的吉兒並不以為忤,她正以拿煙的手很起勁地刮著後頸。 海安繼續說:“像吉兒這種人居多,肯花腦筋,但不肯花心。” “你就有心了?”吉兒反駁道,“你的心在哪裡?天底下最無情的傢伙——” 海安眉眼含笑地等待著,但此時吉兒背包內的手機響了,吉兒拿出接聽,一開始是敷衍的嗯啊聲,不久後吉兒拿起筆忙碌地記錄著電話中的談話,非常專注。 馬蒂一口氣喝了半杯,覺得酒味還不錯,尤其是酒杯裡琮作響的冰塊,讓她感到從裡到外的清涼振奮。馬蒂喝完了一杯,小葉精細地又送上了新酒。 “海安,我這樣叫你可以嗎?今天是我第二次走進傷心咖啡店,不知道怎麼形容,我好像和這樣的地方格格不入,可是這裡吸引我。我覺得在這裡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怎麼形容呢?……好像是一種自由。”

“那麼你接收到這裡的真正頻率了,你看看她們——”海安用下頷指鄰桌的女客們,“她們之中,大半是為了來看我,結果她們只有更不自由。” 馬蒂再喝了小半杯酒,海安的直接讓人難以接口,但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更直率地說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來看你?” “如果是這樣,那麼你的損失就大了。” 海安連喝酒時嘴角也上揚著,是在笑嗎?馬蒂一說了剛才的話就吃了一驚,難道是喝醉了?不然,她的言語怎麼這麼不受拘束? “哼,我不信!”吉兒與電話中的對方高聲辯駁著,“那隻不過又是對媒體的片面之辭,要相信了我們就全都是傻瓜!你聽著……不,你聽著……好!你先說……” 吉兒又取筆記錄起來。海安點了一支煙交給她。馬蒂注意到他抽的也是綠白Y。

“吉兒是記者嗎?” “正確。她跑產業新聞,可是偏好政治性問題。” “我羨慕你們,各有一片自己的天空,我感覺到你們的生命的舒展,很能隨性。” “那麼你呢?” “我?……我覺得我的生命一團糟。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有人為了愛流浪一生,有人為了夢掙扎一世,我羨慕那樣的人,因為他們比我幸福。我的問題在沒有愛,沒有夢,我找不到方向。我總是羨慕那些確實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人。我的生命那麼茫然,我會做的只有逃避。” “在我看來,那是因為你確實知道你不想做什麼。” 這個說法倒像是當頭棒喝。海安的面容煥發著沉靜的神采,馬蒂幾乎覺得她看到了一顆寬闊的心。喝下了小葉送上來的第三杯酒,她才發現小葉不知何時坐在她的身旁。

“你知道嗎,海安?與你談話之前,我幾乎要以為你是個那種在台北東區可以見到的,前衛又頹廢的朋克族了,跟你談話後我更好奇。你平常做什麼呢?” “你指的是工作與身份?我沒有工作。” “聽他亂講!”小葉不同意了,“岢大哥在股市裡有好幾千萬的股票,每次進號子,坐的都是貴賓室。” “那並不是工作,小葉,不是嗎?我還是沒有工作,但那又怎樣?” “那……那……”馬蒂想著措辭。對呀,那又怎麼樣? “你的意思是,那沒有建設性,作為一個人,我的存在對社會沒有建設性。是嗎?” 馬蒂思考著,沒有工作的人對社會沒有建設性,但是對社會沒有建設性,那又怎樣? “這個問題的前提是什麼才叫工作。”海安接著說,“人們一般能認可的工作,是既有的歸類下的產物,要有身份,有名銜,有收入,最好有清楚的作息週期,具體的產出或成績,然後人家才認為你是一個有工作的人,才認可你的生活。我們都被社會機器——”

“異化了?”馬蒂接口。 “對,馬蒂,異化了,變成先有工作,有身份,然後才有人。” “這令我困惑,”馬蒂說,“我自認為不是個懶人,可是在人前我非常頹廢。有一陣子我拼命地讀詩,可是不會有人認為那是工作,好像單單清楚的自覺對世界並不構成貢獻。” “嗯。有點意思了。”海安的微笑帶有鼓勵的意味。 “所以我才那麼茫然。我覺得非常不自由,因為我對我的生命的支配權這麼少。我剛剛找到一個新工作,那沒有令我更快樂,可是我沒有選擇。我想是我的能力不夠,連養活自己都夠吃力了,卻還想要得更多。有時候我頹廢得想做一個一無所有,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的流浪漢,可是我知道那不可能,我連想靜靜地躲在家裡,都得編出一個對別人說得過去的理由。”

“那是因你們都忘了你們與社會互為生存的關係。”吉兒摀住話筒,插嘴了,“人的自覺,對生命意義的追求當然都重要,但是不要忘了,我們都活在社會中,當然社會對我們有一定的規範壓力。你要追尋自我,Fine,但是不要同時變成社會的廢人,垃圾!” “那又怎樣?”海安說,他的語氣帶著調侃。 “受不了!”吉兒轉頭對話筒說,“你等著,我再Call你。” 吉兒掛斷了手機,高聲說:“你們的論調有嚴重的自我主義問題。要知道極端的自我主義是最頹廢的。你們的生命被社會滋養,卻不願意對社會做任何回報,還媽的侈言你們靈魂中的清晰就是對社會最大的回報。要做什麼樣的人當然隨你的便,但是在享有你們的極端自我時,不要忘記你們的自我得來自別人的自律。沒有別人對社會的建設性,你們連頹廢的分都沒有!自由的前提是群體足夠的自律,融入社會倫理的生命!”

“作為一個康德的信徒,你的論點很透徹。”海安說,“你的意思是沒有社會存在在先,就沒有灌輸到我們身上的知識、文化、文明教養,造成我們足夠的自覺,自覺到沒有自由的痛苦。沒錯,如果我們追求的不僅僅是動物一樣的自由,而是在理性上施展自我的自由,那麼社會的存在在自由之前。可是我們在談論的是兼具理性與獸性的自由。既然說到人與社會互為生存的關係,你就不能否認這種自我主義中頹廢的積極性。沒有自我主義,甚至沒有寂靜主義,那麼這個社會就真的沉悶沉寂了,在這樣的世界裡,連只知道自律的人都要無聊得跳樓。” “強詞奪理!海安你只肯說不肯聽。沒時間跟你作無謂的辯爭,我還有一大堆要命的工作要做,而且是對人類前途有真正意義的工作!”

“我們讓我們的新朋友困惑了,跟你辯論不如去跳舞。” 海安真的去跳舞了。在吧台前的小舞池上,海安一個人獨舞。 馬蒂留在坐位上,因為酒醉搖擺著,跟跳舞差不多。海安與吉兒的辯論中的社會學名詞部分,她雖然熟悉,但她卻沒有這種暢然運用、便給表白的能力。她很羨慕。 “我厲害吧?”小葉跳回馬蒂身邊的坐位,馬蒂甚至連他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他喜孜孜地說:“每次岢大哥跟吉兒吵起來,只有我知道怎麼收場,就是放這首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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