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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六節我要美少年

陪你到世界終結 夏茗悠 4299 2018-03-13
麥芒喊著“我回來啦”進家門,井原從房間出來開口就問:“麥麥,你認識祁寒?” 女生怔怔地站在玄關,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誰啊?” 井原把照片遞給她:“這是你的吧?怎麼跑我數學書裡去了?”邊說邊指著照片裡的祁寒,“你不是在跟他說話麼?” 麥芒明白過來,松下一口氣:“害我找了一整天,還以為丟了。我不認識他啊,也沒有跟他說話,我當時是在跟一一說話,拍我的人把一一切在畫框外了。” 井原再仔細觀察,才發現祁寒和麥芒並不在同一平面上。麥芒離相機鏡頭的垂直距離更近,仰頭笑著說話,如果考慮到畫框外站著比她身高高出一截的韓一一就很好理解了。而處於景深裡的祁寒雖然看似在認真聆聽,但也不排除低頭看手中的東西或地面的可能性。總之,由於不易覺察的距離差,兩人形成了像在對話的構圖。

“他叫祁寒?”麥芒打斷了井原的思路。 “嗯?嗯。他叫祁寒。我們學校高一的。巧的是我今天正好把數學書借給他,她女朋友看見照片和他吵了一架。” 拖著書包回房間的麥芒聽到這裡停下來:“啊——那我不是乾了壞事?” “沒事。”井原輕描淡寫地擺擺手,“那種愛好腳踩數條船的傢伙,多次勸他常備救生圈了。” “真稀奇!”麥芒從冰箱裡拿出可樂,開一罐給井原,接著自己又開了一罐,直接坐在地板上喝,“你的人際圈居然能拓展到高一!欸,祁寒……是叫祁寒吧?他除了美型還有其他特長嗎?聰明嗎?” “幹嗎?”井原警惕地看過來,“……打聽這些。” “了解一下未來的同學啊。” “你答應我媽下學期轉學啦?”

麥芒點點頭。 這讓井原很意外。麥芒成績不見起色,母親提出讓她高二轉學到教學質量更好的聖華中學。井原料定麥芒不會答應,突然換個環境誰都會不習慣。 “真的?如果那樣的話,你就……”一時想不出什麼弊端,“不能每天和韓一一在一起了。” “那有什麼。我已經和一一說過了,她也覺得沒什麼,下了課還是可以去她家做作業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豬豬肉肉'嘛。” 麥芒雖然平時總不著調,可關鍵時候大事向來是她自己拿主意。但是即便如此,井原也覺得這次的轉學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正常小女生樂意作出的決定:“你不用因為我媽認為……” 麥芒搖頭打斷井原:“是我自己想去聖華。本來中考時我就想考聖華而不想考陽明。是因為哥哥你在聖華我才沒填報聖華的。我不想和哥哥你同校。”

“哈啊?”突然有種當頭一棒的挫敗感。 “我不想一直在哥哥的庇護下長大。我想變得和哥哥一樣優秀,這麼說也不對,哥哥還有爸爸媽媽可以依靠,但是我沒有,我應該比哥哥更優秀才行。”麥芒站起身拖著書包撿起照片準備回房間。 井原聽她說“但是我沒有”的時候感到心被戳了一下,有點難過地仰起頭看著她:“你可以依靠我啊,傻瓜。” “你看吧,”她笑著攤攤手,“這就是我不想和哥哥你同校的原因。” 從兒時的拳腳相對到後來的小心呵護,井原對待麥芒的態度都是源於自己的主觀意願,沒有誰來指點,他無師自通就漸漸找准了兄長的坐標。 “希望麥芒像普通女孩那樣幸福成長”是他一切行為的初衷。可他沒想過,有一天麥芒會像普通女孩那樣,變成一個讓兄長難以理解的存在。

韓一一找到一個暑期補課班,打電話問麥芒要不要一同參加,但很不巧,為了慶祝井原高中畢業,麥芒全家要去外地旅遊。掛上電話後韓一一有點寂寞,雖然在校和大部分同學關係都不錯,但交心的只有麥芒一個,除去上學時不得不打交道的情況,在假期願意聯絡的人只有麥芒一個。這時,她突然想起了祁寒。 因為有段時間沒聯繫,在馬路邊接到韓一一電話的祁寒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啊,是你!居然會主動打給我,難得難得!” “暑假來和我一起上補習班麼?聽說英語老師還是你們學校的教研組組長。” “補習班?你們學校不是要暑期社會實踐嗎?”祁寒的人脈很廣,了解陽明的動向也不奇怪。 “這個班是社會實踐結束之後才開始的。你來嗎?來的話週末一起去報名。”

祁寒翻著眼睛想了想:“不行啊,我爸媽已經給我請了家教,學校這邊數學競賽還要集訓一周,雖然時間都不衝突,但是如果再上補習班,我整個暑假就悲劇了。” “哦。那算了吧。” 韓一一準備道再見掛電話,聽筒裡又續上男生的聲音:“那個……對不起啊。”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韓一一笑笑。 “我不是說補課的事,是上次實驗考的事。我不該對你亂發火的。” “實驗考?”韓一一這才想起自己曾經被他莫名其妙吼一通,至今沒搞清起因,“唉——我都不記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抽什麼風。” “我以為你生氣了。”聽起來祁寒似乎把手機換了一邊,“自從那時就沒你音訊了。” “忙期末考試呀。我像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再說,我以前做你們這群毛孩子的出氣筒的次數還少嗎?”

“說得好像受虐狂一樣。”語句間夾雜著笑意。 接著,電話兩端突然沒徵兆地靜下來。 韓一一不想立刻掛電話,但搜腸刮肚也找不出能夠銜接得上的話題。 不知過了多久,祁寒那頭才重新響起人聲,卻不是祁寒,而是一個女生細細的聲音:“你在跟誰講電話?” 祁寒回答:“你不認識。” 韓一一注意到他的語氣改變了。 “是照片上那個女的吧?讓我跟她說話。” “別胡鬧。” 那女生聽起來邊笑邊說話像是不大認真,但韓一一聽得出,其中有種咄咄逼人的味道。韓一一清清嗓子叫了聲“祁寒”,想跟他說“先掛了”,可男生似乎把手機從耳邊移開了沒聽見。韓一一有點左右為難,直接掛斷太唐突,這麼聽著又像是偷聽狂的行徑。

“你這麼緊張乾嗎?我不過就想跟她說說話啊。” “你又不認識她,別搗亂了。” 兩個人的聲音都時大時小,似乎出現了搶手機的玩鬧局面。韓一一嘆了口氣,無奈地摸摸額頭。 “她是你什麼人?我要認識一下不行嗎?”還真是個鍥而不捨的厲害角色。 “就是朋友。”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遮遮掩掩的干嗎呀?”女聲忽然被放得很大,接著韓一一聽見一個沖自己來的:“餵?” 怔忡的韓一一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對面就又換成了祁寒的聲音:“衛葳!你別煩了行不行!”已經絕不是高興的語氣了。 “我再打給你啊,拜拜。”這句是對韓一一說的,並且沒等答复,電話斷得很突然。 一聲“拜拜”卡在喉嚨口,過許久化成嘆息。一如既往,“隔壁班的女的”、“外校的女的”、“網吧裡的女的”、“照片上的女的”……感慨於祁寒“很陳很冠希”的本性難易,韓一一真心地祈禱突然挂機不是因為機主死於非命。

8月20日,麥芒全家從雲南迴上海。之後的兩天,麥芒在家待得有點無聊,打算打電話給韓一一聊天,剛拿起電話就想起她應該在上補習班,突然心血來潮想給她個驚喜。 因為不知道確切的下課時間,在補習的學校門口晃蕩了好久,麻辣燙和關東煮都吃了不止一份,幸而在撐死之前鈴聲大作。學生們湧出來。只分開一個多月,麥芒卻險些沒認出韓一一。 微捲的長發向後紮成馬尾,斜肩長款白T卹,淺藍色熱褲,把雙肩包當單肩包背,緊鎖著眉。韓一一在人群中異常出挑,可麥芒覺得這一點也不像自己認識的一一。似乎是因為身材,韓一一原本就偏瘦,如今瘦得基本只剩骨架,原本就偏中性,如今說她是個T也沒人會質疑。雖然臉型更立體,顯得很有巨星氣質,卻給人一種陰鬱又不羈的感覺。

麥芒剛想喊她,卻因突然冒出的身影而沒能發出聲音。一個穿朋克風T卹、黑色牛仔褲的男生先朝韓一一迎了上去,兩人交談起來。 新男友? 麥芒正猶豫著是否要喊住韓一一,與一一對話的男生轉過一個角度,四分之三側臉朝向麥芒的方向。陽光太烈,男生也蹙著眉,但並不影響麥芒認出他就是實驗考時意外被攝入照片的希臘側面美少年,沒記錯的話,哥哥說過他是聖華中學和自己同年級的。此刻和韓一一站在一起的事實也提醒麥芒想起很早很早以前和一一在網吧見過他,那之後看球賽時又在聖華中學見過一面。 曾經有過這麼多交集,彼此卻渾然不覺。 名字叫什麼?麥芒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 男生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後車門,韓一一坐進去,男生跟著坐在她身旁關上車門。出租車絕塵而去。

麥芒站在原地目睹這一切,愣愣地回不過神,準確地說是被鎮住了。雖然兩人都穿得很休閒,可站在一起卻都看著像模特。毫不誇張,可以說是麥芒見過的氣場最和諧的情侶。 心裡忽然有種不可思議的壓抑感。麥芒咬了咬下唇。 出租車在八車道的馬路上跑得迅速而平穩。 行道樹是新栽的,不僅樹蔭少得可憐,連其本身也被太陽曬得萎靡發黃,它們在韓一一的視野裡跑成一線走馬燈。 一成不變的景色看久了使人疲倦,在快要睡著的臨界,聽見祁寒的聲音不太真實地響在耳畔:“我聽說了。你和陳嘉妮他們幾個人在墓地鬧得不太愉快。” 韓一一把視線從車窗外收回:“我沒想到他們正好也在。” “你是怎麼知道秦洲出了意外的?” “暑期實踐被分到派出所負責註銷戶口,正好碰見他媽媽……”女生說不下去,抬手摀住嘴,眼眶又紅了。 祁寒不能想像無法解釋自己身份的韓一一,當時是怎樣在前男友悲慟欲絕的母親面前強行抑制住自己的悲傷,扮演一個素不相識的陌路人的角色,親手為最喜歡的男生辦理註銷戶口的手續。早知如此,他應該選擇事先告訴她。 “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我覺得這件事不該由我來告訴你,但除了我又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追悼會的時候,陳嘉妮他們又都在,你要是來了,局面可能會……秦洲的媽媽……她不能再傷心了……我考慮了我自己、陳嘉妮、他媽媽,考慮到了所有人但惟獨沒考慮你的感受……對不起。” 韓一一坐直了側過頭看向祁寒的眼睛:“他到底是怎麼死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意外?” 祁寒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僵住了。 淚水始終含在女生眼睛裡。 即使曾經混戰到頭破血流住醫院,祁寒也從沒考慮過和死亡相關的細節,畢竟在這個年紀,總覺得死是一件極其遙遠的事。他更沒有想過,死去的人會在活著的人的臉上刻下怎樣的表情,此刻他知道了。但他依然有不知道的部分——該怎樣面對這種表情。 說不出“自食其果”這樣的詞彙,即使說了,韓一一也絕不可能幸災樂禍地重新高興起來。 用不出警方通知家屬時置身事外的客觀描述,秦洲再怎樣與自己漸行漸遠也絕不可能到毫無關聯的地步。 追悼會整個過程,所有人都對那些細節閉口不談,只用“意外”解釋一切。 面對韓一一不明所以的追問,祁寒感到不知所措。 沉默地對視著,最後是韓一一先放棄,重新靠向座椅後背:“我不想知道了。” 祁寒還來不及多想,第一反應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我有預感,你不想說,一定是為了我好。之前也謝謝你瞞著我。”女生低下頭,絞著自己的手指,力道足以讓某幾個觸點變得發白,鬆開後又蔓延開一片紅,眼淚垂直落體滲進其中,哽咽著,“說是逃避也好,說是無情地想撇清關係也好,我現在真的在想,如果我永遠不知道就好了。雖然改變不了它的發生,但只要我不知道……只要我相信他在世界上某處與我無關卻過得很好……也比……” 祁寒的左手,穿過橫亙在兩人中間座位上的日光和陰影,緊緊地握住了韓一一的右手。 白駒過隙,車在十字路口轉彎,上了條舊路。沒有先前的大道寬敞,卻陰涼得多,道路兩側的梧桐枝葉在空中相接交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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