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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良辰詎可待 晴空蓝兮 9243 2018-03-13
“……怎麼了?”被他長久地盯著,良辰不自覺地垂了垂眸。 凌亦風終於站起來,走了兩步,來到她面前,聲音清冽微沉:“沒贏也沒輸。”他伸手,修長的手臂繞過良辰的肩膀,清俊的臉俯下去,貼在她的頸邊。 “良辰,我只是……想念你。” 不多時,門板上輕微的響動打斷了這片刻的溫情,良辰聽見母親的聲音,應了聲,凌亦風也隨即放開她。 “早點休息。”離開前,良辰叮囑。 她往外走,雖然離開了溫暖的懷抱,可是心口的暖意卻仍在漸漸擴大。 蘇母和律師在客廳等她,宣讀遺囑。 蘇父戶頭里的錢,60%給了良辰,而餘下的部分以及現有房產和正在經營的公司,則全數留給妻子。 律師讀完後,良辰看向母親,發覺後者表情平靜,竟像早已知曉其中內容一樣。先是墓地,再是遺囑,這些全部都是之前她所不知道的,生氣自然談不上,她只是突然發現,原來爸爸媽媽之間還是有許多東西,是她過去從未觸及,恐怕也未能觸及的。

待律師走後,蘇母起身倒了杯水,握在手裡,對女兒說:“等過了年三十,你就早些回去吧。” 良辰微訝:“可是,我還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辭了工作回來幫你呢。”況且,就算撇開管理公司這一層不談,如今父親就這麼突然離去,良辰也不希望留下母親單獨在家裡過日子。 蘇母卻搖頭,彷彿看穿她的心思,輕輕一笑:“這些年,我里里外外幫著你爸打點公司事務,如今也總算能用得上,好歹也能應付自如。而且,你不是一向不願困在家裡嗎?當年那樣執意要去C城,既然那時候我都沒攔你,現在就更加不會拉你回來。”見良辰張嘴欲反駁,她擺擺手,話語溫和,“趁年輕,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吧!再過幾年回來,也不遲埃” “可是……” “別可是了。”看著女兒眼神裡掩飾不住的擔憂,蘇母將目光調轉向黑沉沉的窗外,想了良久,才雲淡風輕地道,“知道為什麼你爸要留這麼多東西給我嗎?”

良辰一皺眉,直覺她話裡有話,因此靜靜地不答她。 果然,蘇母挑了挑唇角,仿似無限嘲諷:“這不過是補償罷了。”語氣一轉,悲涼漸生,“……和他過了幾十年沒有愛情的生活,他這樣做,只是想要補償我。” 良辰呆住,如同聽到天方夜譚。 蘇母轉過頭來看她,眸光柔和平靜:“那些平日里的和睦恩愛,不過是給外人看的。說出來也許你不信,從我們結婚那天起,直到他去世那天為止,我們,從來沒有愛過。” 蘇家母女倆向來相處得如朋友一般真誠隨意,良辰也早就知道父母當年的結合是家人之命,媒妁之言,因此此時見母親說得鄭重,心里便明白大致不會有假。可是,仍舊不敢相信,難道這二十多年眼中所見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全部都不是真的? !

分分秒秒的相伴,卻無愛情。 倘若真如蘇母所說,良辰幾乎不願去想像,父母的日子,過得有多麼蒼白無力。 有一陣,蘇母像是突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目光幽遠,好半晌,聲音才又低緩地響起:“我和你爸在一起三十多年,是親人,是朋友,互相關心,互相依靠,可偏偏就是沒能成為愛人,日久生情那一套,在我們兩個的身上,十分一致的,全都不管用。……你也不用覺得驚奇,早在當年婚後不久,我們就坦誠過,知道彼此並非對方心中的那個人,不過是因為身處在那個年代,大家都無力去抗爭。” “……所以,你們就這樣過了幾十年?”良辰語調微澀。聽著母親的話,只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突然崩塌了,曾經一直堅信並引以為豪的父母間和諧融洽的愛情,到頭來揭開的真相竟是如此令人無奈。

“對。”蘇母的臉上緩緩浮現出溫和的笑意,沒有絲毫的不甘願或者悔恨,她的聲音輕而低,只帶著一點點不著痕蹟的遺憾,“你爸即使不愛我,可也仍舊待我好,這麼多年都沒讓我吃什麼苦。可是,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過了,終究沒能和自己愛著的人相守在一起。……良辰,那是一種別的東西都無法取代的幸福,我沒辦法擁有,所以,更加希望你能夠得到。” 良辰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緊閉著的客廳門扉。 這一刻,似乎兜兜轉轉了這麼些年,屬於她的幸福,也終於能夠重新回到她身邊。 遭逢如此變故,早已無所謂什麼新年不新年了,可是,凌亦風卻決定留下來和蘇家母女共度除夕。良辰雖然稍感意外,可也沒說什麼。 陪伴,有時正是撫平傷口、消除寂寥的靈藥。這一點,她明白,而他亦是懂得的。

也正是因為凌亦風的這個決定,導致蘇母新年伊始便催促女兒盡快返回C城。 良辰與凌家父母的關係如何,她並不知曉,只是出於禮節,單純地認為良辰應該及時回去向兩位老人拜個年。 良辰卻不肯,父親過世沒多久,這個時候怎能留下母親孤零零地看別人家和樂融融、熱熱鬧鬧地歡度春節? 連日下來,凌亦風倒是半點不耐煩都沒有,甚至有點安之若素的意味。蘇母卻皺眉輕斥她:“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人家特意留下來待在我們家這麼多天,還不全是為了陪你?現在不早些回去,到時他父母就該不高興了。” 良辰有點委屈,可有些事又不想明說,以免徒增母親煩惱,於是悶悶地:“我讓他先走。等初七,我再自己走。” “這怎麼可能?”蘇母將目光調向屋外陽台上正講著電話的年輕的身影,笑了笑,“他對你上心得很,這個時候斷然不會只憑你一句話就先行離開。”說著,拍良辰的手,表情平和安寧,“你爸這一走,不習慣是難免的,也絕對不會因為你多待上那麼幾天就有所改變。你回去,好好過日子,記住我那天和你說的話,這就足夠了。你爸不在了,我們大家都學著去慢慢適應,只要今後你能幸福,我最大的心願也就了了。……”

良辰張口慾言,卻被母親的眼神堵回去。側過頭,遠遠看著凌亦風的側影,隔著磨砂玻璃門,臉孔模糊不清,只看見冷冽的空氣裡衣袂輕輕翻飛。 這幾日,他們之間其實並無太多言語,可是精神上強有力的支撐卻在他甫一來到的時刻,便立在了她的身後。 或許,正是由於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重要性,所以才會選擇陪在她身邊。 在真正的愛情當中,給予對方的關心與支持,應該都是無私且對等的。雖說與凌家二老的關係冰冷而疏遠,甚至自己根本不被他們接受,可是,她卻無法自私地剝奪他們新年與唯一的兒子共同度過的權利。更何況,凌亦風也未嘗不希望與他們在一起吧。 第二天的鞭炮聲中,“……媽,您保重!”良辰抱住母親,緊了緊手臂,頗為不捨地坐入計程車內。

大年初三,登上從上海回C城的飛機。 龐大的機體向上爬升,超重得厲害,良辰緊緊靠向椅背閉上眼睛。 腳下,那片漸離漸遠的土地上,有她從小成長到大的真正的家。此後的每一天,太陽依舊朝昇暮落,城市裡的人們照樣忙碌或休閒地過活,那些東西都不會改變。可是,有的人、有的事,一旦離去,便永遠不會再回來。 飛機以每小時八百千米的速度朝著C城飛去,良辰一直不肯睜開眼,只覺得腦中昏沉沉的。可是,這份暈眩混亂再強烈也遮蓋不了突如其來迅速湧上的悲傷,七千米的高度彷彿瞬間隔斷了父親遺留下來的最後一絲氣息。 機艙裡空氣流通,她卻覺得快要不能呼吸,伸手調低了椅背,身旁卻貼近熟悉的溫度,下一刻,肩膀便被輕輕攬祝她順從地靠過去,那一方胸膛,是那樣的堅實而溫暖,以沉默的姿態撫平她雜亂無章的思緒。

她靠著他,連日來第一次,毫無顧忌地,任由懷念和傷痛將自己包圍淹沒。 妝容精緻得體的空姐經過,微微有些詫異,片刻後回來,遞上一張潔白的紙巾。 凌亦風抬頭略笑了笑,用口型比了句“謝謝”,卻輕輕搖頭。垂下眸,眼中幽深的色彩越發濃烈,摻進絲絲點點憐惜之意,凝神看著那雙閉著的漂亮的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沾染上眼角明顯的濕意。 飛機穿過厚厚的雲層,時而有些震動,凌亦風收緊手臂,將懷中的人擁得更牢些,一向平靜似水的神情中混雜著些微波瀾。 春節中的C城被籠罩在更深的寒意中。雖說全國都在禁鞭禁煙花,可是小區的空氣裡仍舊有明顯的煙火氣味,濃烈地宣告著喜慶的氛圍。 凌亦風將良辰送到樓下後,便乘車離開了。良辰回到家,只見滿屋厚厚的煙灰,還有撲面而來的淡淡的嗆人氣味,明明走之前已經緊閉門窗,可此時看來,一番徹底的掃除還是免不了的。雖然如此,良辰卻不想管它,更確切地說,是沒有了力氣。隨便整了整,便倒在床上,心裡空空的,腦子裡還是混亂不堪,舊時回憶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浮出水面,當然,想得最多的,還是父親的音容笑貌。

可是,這樣子恐怕不行埃她晃了晃頭,想到母親的話,要學會適應,要幸福…… 倘若,能夠和父親見上最後一面,那麼他臨終前又會對她有怎樣的期許呢? 明明知曉,這樣濃烈而又顯而易見的悲傷的情緒不可能在往後的生命裡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終有一天,會隨著習慣慢慢減退,直至某天與人不經意提起時,心底也只是隱隱疼痛,表面上卻已能若無其事。總有一天,會這樣的,可是,此時此刻只要這麼一想,便會覺得自己殘忍無比,甚至已經開始感到對不起過去父親對自己的一點一滴的好。 這是一種奇異的、強烈的負罪感。 這些情感和留戀,怎麼能忘?怎麼能輕言拋開?時間,當真是治愈任何傷口的良藥嗎? 過了很久,良辰摸出手機給母親打電話,報了平安,又絮絮叨叨地聊了一會兒,彷彿只是一夜間,本就親厚的感情變得更加牢不可破。

講完電話,良辰躺在床上,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機,不一會兒,鈴聲響起來。 凌亦風在電話裡說:“我在你家樓下。” 他最近似乎總是在走這種突襲路線。良辰邊聽邊跑到窗台上往下看,可惜太黑太暗又有霧氣,從五樓望下去,只能見到隱約的人影。良辰這才想起他並不知道自己住幾樓,於是報了樓層,開著門等他。 不多時,凌亦風從電梯裡出來,已換了身玄灰色的大衣,更襯得面孔清俊目光灼灼。 良辰扶著門框,突然訥訥地問:“這麼晚?” 凌亦風看著她微紅的眼眶,不答反問:“還沒打算睡覺?” 良辰略略垂眸,退後將他讓進屋,反身去倒了杯溫水,又走回來,語氣緩而微沉,不大有精神的樣子:“大概飛機上睡得多了,現在反而不困。” 牆上掛鐘的時針堪堪指過十一點。凌亦風靜靜地看她,突然就想起早前那兩排微顫的眼睫,如同狂風中蝴蝶脆弱的翅膀。 良辰將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呆站著幹什麼?坐吧。”順手一指,這才發現不妥。沙發上有她回家時從陽台上收下的衣服,還有她從行李袋中傾倒出來的物品,與三五個抱枕混在一起,凌亂不堪。 她笑笑,俯身去收拾。可是剛剛彎下腰,便被人從後面抱住。 微微一怔,她緩緩地直起身子。也就在這樣短暫的過程裡,卻清晰地感覺到環在腰間的那雙有力的手臂,鬆鬆緊緊,反復了好幾次。 她不明所以,心頭卻突突地跳,微低著聲音問:“怎麼了?” 身後的人不說話,只有溫暖的氣息從頸端似有若無地拂過。 此時,頭頂橘色的燈光忽閃了一下,突然滅了,四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良辰一驚,轉過身,終於與凌亦風面對面。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腰後,她說:“……跳閘了。” 凌亦風卻恍若未聞,只輕輕嘆了口氣,眸光瞬間閃爍變幻萬千,臉上掙扎的痕跡被這恰到好處的黑暗完全遮掩。 在這漆黑的夜裡,他抱著她,呼吸由輕淺漸至沉重,修長的手臂鬆開然後又慢慢收緊,縱然掙扎再三,也終究難抵深切的情不自禁。 懷裡的人近在眼前……比這些年裡任何時候,似乎都要更加貼近。 這是他最愛的人,也是唯一愛過的人,因此,即使前面是一條錯的路,這一刻,他也想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前路的光明或黑暗,仿似早已不重要,愛憐也好,保護也罷,他心裡清楚,全都不過是替他的自私找來的藉口。 他不過是,捨不得放手。 只是攜著手走,什麼都不去顧慮,擁著這份溫暖就好,即使,只是片刻。 他們在黑暗中相擁,良久之後,凌亦風終於緩緩開口:“良辰,”彷彿之前的猶豫與掙扎全都不曾存在過,聲音如此堅定沉穩,他說,“我們,在一起吧。重新在一起!” 懷裡的人似乎在他鄭重其事的宣告中微微怔住,他垂下頭,眼底柔情萬千:“我愛你,一直都是。” 凌晨時分,良辰醒過來,發現身側空空如也,只留下微暖的餘溫。 其實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睡眠質量就一直不是很好,到了最近更是每況愈下,常常三更半夜突然醒來,異常清醒,然後便久久無法再度入睡。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此時浴室里傳來輕微動靜,凌亦風已經穿戴整齊從裡面走出來,見她醒了,溫和地笑笑:“我上午還有事要辦,你再多睡一會兒。”說著走過來,一個輕吻落在她的眉間。 良辰抬眼看著神清氣爽的他,突然有個疑惑升上心頭,可是考慮了一下,還是順從地點點頭,只“嗯”了聲,輕輕閉上眼睛。 凌亦風走的時候動作極輕,關門幾乎悄無聲息。直到他徹底離開,良辰才擁著被子坐起來,伸出光裸的手臂去撈散落在地的衣物,然後迅速套上跑去陽台。天剛濛濛亮,晨霧頗重,可還是來得及看到那個頎長的玄灰色身影攔下計程車,消失在尾燈的光亮和濃白的霧氣中。 其實就在剛才,他吻她的那一刻,她突然有個問題想要問他。 昨天晚上,更確切地說,或許是今天凌晨,當激情達到巔峰,他終於順利進入她的瞬間,他趴在她的頸邊,低低地說了聲:“良辰,對不起……”聲音模糊。 當時的語氣和音調,多半是處於半迷糊意識下的。那麼,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他們剛剛彼此下了決心,剛剛決定重新走到一起,如此情況之下,她可以理所當然地接受他說任何一句話多過於這一句對不起。 她想問他,為了什麼而道歉。可是,終究還是忍下了。或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曾說過那句話,又或許,他以為當時的她正處於激情和慾望之中,輾轉迷亂,所以根本沒聽見他的話。 露在外面的手指很快沾染上濕意濃重的冰冷,她將手握在一起,轉身進屋,這時才突然想起,他最近似乎很少自己開車出門。 接下來的幾天,良辰已養成日日與母親通話的習慣,確實是失去之後才越發懂得珍惜。而凌亦風也時常往她這邊跑,只要閒下來便會陪著她,偶爾晚上也會留宿,因此屬於他的東西開始零零落落地出現在良辰家中的各個位置。 多年的分離並無損於這對曾經的情侶之間的默契,相反,一旦重新在一起了,便顯得異常的融洽,比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像是想要彌補過去逝去的時光,有時候明明沒什麼事,兩個人也只是靜靜地坐著,要么讀書看報,要么開著電視卻關閉聲響,屏幕上如同播放啞劇,屏幕外的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終於,在春假結束之前,良辰決定趁空閒去見凌亦風的父母。 她在浴室裡拿定主意,便穿好衣服走出來,手上還拿著幹毛巾,邊擦頭髮邊問:“你覺得,我要不要去看看你爸媽?” 凌亦風穿著睡衣半靠在床頭,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並沒答她。 良辰走過去,伸手往他眼前一晃,好笑道:“回魂啦。”其實心裡又不免也有隱憂,因為最近偶爾也會見到他這樣,似乎總有什麼心事,瞞著她,不願說。 話音剛落,手腕便被凌亦風一把握住,黑如曜石的眼睛看著她,深得讓人沉溺。他輕輕一帶,將她拉到懷裡,把玩了一會兒濕漉漉的髮絲,又將臉湊到她的頸邊,深深吸氣,不大正經地道:“好香。” 良辰微窘,拍開那隻已經滑入衣擺下的手,輕斥:“說正經的!” “我很正經。”凌亦風翻了個身,輕而易舉地將她壓在身下,在漫不經心的語調中,手指早已靈巧地挑開了她的衣扣。 他的手掌溫熱,觸在她暴露在外微涼的皮膚上,引來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陣戰栗。她微喘著躺在柔軟的床上,看著那張清俊的臉上漸漸沾染上情慾的色彩,雙手不禁攀住他的肩,指甲微微陷進去,在他的挑逗下,也慢慢失去思考的能力,可是全身的感官卻彷彿被調動到最高點。 那雙一向平靜的眼裡,此刻卻翻滾著狂熱和激情,喘息也逐漸粗重起來。他看著她,雙手幾乎撫遍每一寸肌膚,前戲充足,溫柔而極盡耐心,可是,他的力量,他的強勢,還有滾燙的肌膚和與生俱來的征服欲,在衝進她體內的那一刻,迅速攀上最高峰。 她咬著下唇,情不自禁地低低呻吟了一聲,雙手緊緊扣住他的背,恍惚聽見他用極低的聲音喚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 高潮過後,她躺在他的身下,體力有些透支,微微皺著眉,兩人的汗水混在一起,從額際緩緩滑落。凌亦風伏在她身上,吻了吻她,然後才退出來,翻身側躺著,問:“怎麼了?” 她不知道自己將憂慮擺在了臉上,睜開眼睛,裡面還有明顯未退的情慾,她看他,卻不說話,突然主動去吻他光滑的胸膛。 “你不累?”凌亦風突然坏笑,緊緊攬住她的腰。 她大窘,將臉埋下去,不說話。 所幸他也只是說笑,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就這麼抱著過了一會兒,才拍拍她:“再去洗個澡。” “你先。”她翻身,背對著他。 凌亦風以為她累了,於是不再多說,起身下床。 浴室的門輕輕關上,良辰單手撫上自己的肩頭,那裡,剛才被捏得隱隱生疼。 這並不是這幾天以來他們第一次做愛,但卻是最激烈的一次。凌亦風抱著她的肩背衝刺的時候,力氣大得驚人,彷彿生怕一鬆手,最為珍愛的東西,便會消失不見。 卻又像是,害怕有那麼一天,他終將會失去她。 睡覺前,凌亦風說:“去不去見他們,都隨你。只是,我不想你受委屈。” 良辰只頓了一下,便笑了:“那麼請問,你會讓我受委屈嗎?” 下一刻,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際,手上被人重重一握:“不會。” 當然不會,她怎麼會不知道呢?滿意地擴大微笑,閉上眼睛睡去的時候,她格外的安心。 良辰親自挑選準備了一些禮物打算帶去見老人,可是,最終還是未能成行。 臨出發前,她與凌亦風坐在餐廳裡吃午飯,中途有電話打來,凌亦風接起之後,叫了聲:“媽。” 良辰迅速抬頭,與他的視線對上。只聽凌亦風簡單說了兩句,便對凌母道:“等等……”然後把手機遞過來,點點頭。 良辰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要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想本來就是打算去拜訪的,現在事先通個話,也未嘗不好。 於是,穩穩地接過手機,略微垂眸,輕聲道:“伯母,新年好。我是蘇良辰。”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根本沒想到會是她。 手機緊貼在耳邊,裡面傳來長時間的靜默讓良辰不由得苦笑一下。換作以前,她可以不在乎,甚至可以完全無視某個人對自己的疏冷淡漠。即使是幾年前,當自己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時,面對凌母的咄咄逼人,她也能夠不卑不亢地頂回去,只因為那時是真的年輕,並不知道往後的路將通向何方,也不清楚終將與自己攜手走過後半生的那個人會是誰。那時的一切,都是未知數,充滿了不確定和各種選擇,所以,她滿不在乎,甚至一覺睡到天明之後,長輩施與的壓力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在良辰看來,愛情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他與她好,那便是真的好;倘若有一天真要分開,也絕對不應該是旁人插手干預的結果。 現在,她也仍舊這麼認為。可是,隨著這些年的過去,年歲增長的同時思想也不免逐漸成熟,自己不可能再天真地以為男女主角可以完全排除任何第三人而將兩人單獨圍在那座美好的感情花園裡。這世間,沒有不食煙火的神仙眷侶。想要將其他人際關係擯棄在愛情之外,永遠是那麼的不現實。 如今,即使不為別人,單只為了凌亦風,有些時候她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燈光打在深紫色的桌面上,光暈一圈一圈的,淡黃柔和的明亮,煞是好看。過了一會兒,才聽凌母淡淡地說:“嗯,新年好。……你們,在一起?” 有時,冷淡比怒氣更能刺痛人心,良辰卻不在乎地笑了笑:“是的。”後半句按下沒說,或許她還沒很好地學會如何放低姿態,所以,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一時還是做不到。 事實上,凌母也沒給她機會,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便說:“讓他聽電話。” 遞回手機時,良辰看見凌亦風的神情,淡漠中帶了一絲冷峻。她搖搖頭,不免露出個無奈的笑容,凌亦風傾身握了握她置於桌上的手,拿著手機走出去。 其後電話交談的內容並不重要,良辰只需要看看他再回到位置時陰鬱的臉色,便已經可以猜出八九分。 她了然一笑:“是不是連下午的拜年都可以省了?” 凌亦風不說話,望著窗外兀自沉默。 這段時間,一直是他在用無比的耐心和溫柔安慰支持她,如今角色倒轉,良辰過去晃晃那隻指節修長的手:“你的表情真可怕。” 語調中帶著些許嬌柔,凌亦風終於轉頭看她,卻是若有所思。 良辰索性起身,挨在他旁邊坐下,嘻嘻笑:“我都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太煩惱吧。船到橋頭自然直,況且我的EQ不算太低,相信總有一天能處理好的。”她說得信心百倍,也只有心底知道其實是底氣不足的,可是,心裡更加清楚的是,凌亦風夾在中間,處境比她更艱難數倍。 凌亦風何嘗看不透她心中所想,臉色逐漸緩和,執起她的手,良久,語出突然:“……不該讓你這樣辛苦。” 良辰不及細想便順著心意說:“不會,我反而覺得快樂。” 是真的快樂。 攜手走出餐廳的時候,良辰想,雖然時過境遷心智漸漸成熟甚至世故,也不再一如既往地無所顧忌並無所畏懼,可是,至少還有一點是沒有變的。 她,選擇自己愛著的人。與這個人在一起,便可看輕了那些個千難萬難,縱使披荊斬棘也不怕,只因為可以看見終點的美景。 2007年的春節,就在這短暫而又漫長的矛盾狀態中結束了。對於絕大多數的旁人來說,這十來天無疑是喜悅而熱鬧的,可是良辰這邊,既有悲痛和失去,也有重得的幸福,生活在此時顯出格外強烈的戲劇效果,只在短短幾天之內,悲歡離合盡數上演。 上班之後,相對於同事的珠圓玉潤、紅光滿面,良辰著實清減了不少。有人好奇隨口問起來,她也只是笑笑,並不多作解釋,在這裡,喜悅尚能分享,難過又有何必要訴說? 大概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充分調整,部門經理顯得比去年更加干勁十足,連帶要求手下員工各個向他看齊,於是,緊張而有節奏的工作不容一點緩衝便重新壓上來,比之以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引來唐蜜私底下無數次怨聲載道。 這幾天,凌亦風的工作也漸漸忙起來,雖然仍舊和良辰日日保持聯絡,可見面的時間與休假時相比明顯少了下去。知道他有正事要做,良辰平時無事也不去打擾他,有時他晚上不過來睡,他們便在睡前通電話,話題雖然瑣碎,卻一點也不會覺得無聊。良辰躺在床上,聽筒里傳來的說話聲或者輕笑聲,一切都彷彿昨日重現。曾幾何時,她也像這樣,躺在宿舍的單人木板床上,即使不說話,只聽對方的呼吸,都滿溢著甜蜜。 現在的她,當然不再像少女時代,會為戀愛中的某些小細節輕易地感動或心跳,可是,聽著那微微清冽的聲音溫和地道著晚安,一顆心便是真的安定下來。只知道,這樣的日子很好,並且是真心希望能夠一直這麼維持下去。 某日下了班,良辰逛超市時看見家居用品正在做促銷,推著車子從旁邊走過的她突然停下來,往回退了幾步。貨價上整齊排列著各個品牌的枕心,因為廠家讓利,價格也因此比平時便宜了許多。 良辰想起前幾次凌亦風早晨起床時偶爾會抱怨枕頭太低,睡久了脖子疼,可是抱怨歸抱怨,此後的晚上仍舊繼續在上面睡得好好的,於是兩人即使逛街,也總是忘記去換個新枕頭。 導購小姐迎上來,笑容熱情,不乏專業態度地為良辰作介紹。挑了個大致能符合要求高度的“範本”,良辰一邊讓服務員拿只新的真空壓縮包裝的來,一邊翻出手機打電話。 等了有一會兒,線路才接通,信號似乎不是很好,凌亦風的聲音聽起來沙沙的,他說:“……良辰,到家了嗎?” “在幫你買東西呢。”良辰笑道,又問,“你在哪兒呢?要不要過來一起吃飯?” 凌亦風想了想,才說:“買了什麼?我有點事,忙完再給你電話。” “太累的話就不用跑來跑去了。”良辰推著小車邊走邊說,“給你買了個新枕頭,省得說我天天虐待你。” 那邊一愣,然後輕笑起來,聲音低低緩緩的,他說:“我也正想到這事,還沒來得及向你提呢,真不愧是蛔蟲小姐!” 良辰來超市主要就是採購晚上的食物,如今被他這麼一說,飯還沒吃已經不禁覺得有點噁心。咬咬牙嗔斥了幾句,然後收了線,一轉頭,恰好瞧見玻璃幕牆中自己的倒影,那張臉上猶帶著不自覺的笑容。 在收銀台付錢的時候,遇上了一位不算熟的熟人。 當時良辰拎著東西要走,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咦”,明明超市里人聲嘈雜,她還是聽見了,並且回過頭。大概是剛才擦肩而過的某個人,初時良辰沒在意,可是在看清他的臉之後,她立時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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