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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六節劉芸的邀請

暗訪十年·第二季 李幺傻 6371 2018-03-04
那天下午,就在我回家的車上,突然接到了一個傳呼,傳呼上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我用自己的手機撥打過去,居然是劉芸。劉芸說,她在南方一座海邊城市裡,正做大生意,和別人合夥開發一座位於內蒙古的大型山林,邀請我加入。 我簡單地詢問了幾句。劉芸說,他們的山林已經在國家有關部門備案,馬上就要開發,目前缺少的是資金。只要我能拉到資金,就能有提成,一月最少會有上萬元的固定收入。而如果我投資幾萬元,以後分紅就會拿到幾十萬元。 前景似乎很美好,但是,我已經估計到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傳銷。 聯想到弟弟曾經在這個縣城深陷傳銷窩點,我感到傳銷已經類似於邪教一樣,蠱惑欺騙了很多人。它們是如何蒙蔽人心的?又是如何一路北上的?它們的危害究竟會有多大?為什麼那麼多的人會上了這條賊船?我決定去暗訪。

我給報社打了電話,報告了自己的暗訪計劃。報社很贊同,並一再叮囑我注意安全。 我立即在半路下車,回到縣城,給村口的商店打電話,讓轉告母親,就說我直接去南方城市上班了。然後,我來到郵局,將剛剛辦好的相關證件和身份證、手機,還有僅僅剩下幾百元的銀行卡,一併郵寄給和我一同來到這家報社的主任,讓他先替我保存。 黃昏時分,我怀揣500元,坐上了這座縣城通往省城的最後一班長途汽車。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我進入了傳銷窩點,身上有多少錢都會被他們搜光。 上了車後,我才想起,縣城距離省城,有十個小時的車程。我飢腸轆轆,還沒有吃晚飯。 為了不至於挨餓,我就強迫自己睡覺。汽車搖搖晃晃,我在臥舖床上昏昏沉沉,感覺剛剛睡著,突然聽到有人喊“下車”。

我懵懵懂懂地跟著人群下了車,才發現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遠處是鋸齒一樣連綿起伏的山峰,有狂風吹過來,吹得人直打哆嗦。旁邊有一排低矮的房屋,燈火通明,有人走進去了,沒有走進去的人就在門口使勁跺腳驅寒。 我走了進去,才發現這是一個飯店,兩個肥頭大耳的廚師正在炒菜。他們兩張油光發亮的臉與熊熊的爐火相映生輝。地面是形跡可疑的污水。他們將炒好的飯菜端給不遠處坐在桌子邊的乘客,手上還沾著菜屑和油漬。他們移動自己的身體時異常小心,遲疑而緩慢,像兩隻走在冰面上的北極熊。由於天氣寒冷,他們不斷地抽動著鼻翼,發出粗重的令人心悸的聲音。 我很餓,想在這裡吃頓飯,然而問過廚師後,我捨棄了吃飯的念頭。這裡一盤炒豆芽就要十幾元錢,一盤炒麵高達20元。而在那座縣城的飯館裡,一盤炒豆芽不到兩元錢,一盤炒麵僅僅三元錢。

我來到了隔壁的房屋,看到暗淡的燈光下,司機和車老闆一行三人正在大吃大喝,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大塊大塊的紅燒肉和一盤吃了一半的魚。他們看著突然推門進來的我,滿臉都是驚訝,而嘴巴還在飛快地嚅動著,像街角偷食的老鼠。後來,我聽到一位跑長途汽車的朋友說,每個長途客車都有一個停車點,到了這個停車點,他們就會逼迫乘客全部下來,在這家飯店裡吃飯。他們這樣做的回報是,飯店免除他們的伙食費。一般的長途客車,一個車老闆,兩個司機,每天在飯店吃兩餐,每餐每人只算10元錢。這三個人一月就要吃去將近2000元。而飯店從乘客身上榨取的,不知道是多少個2000元。 上了長途客車,我繼續睡覺。這一覺就睡到了黎明,睡到了省城火車站。

兩年過去了,火車站還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混亂不堪、人潮如湧。想到兩年前辭職來到火車站的苦難,我差點掉下眼淚。而現在,我終於有了穩定的工作,終於在行業內很有名的報社上班了。我望著依然灰濛蒙的天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天亮後,我登上了從省城開往劉芸所在的那座海邊城市的列車。 第二天凌晨,列車由隴海線轉入了京廣線。此後,列車一路南下,氣溫越來越高,車窗外的風景也由黃轉綠,光禿禿的丘陵被棋盤一樣的水田所代替,我也在不斷地脫衣服。南方北方,風景殊異,我曾幻想著會有很多時間,坐著火車去旅遊,從南向北,從東向西,走進每一處耳熟能詳卻一直沒有見到過的風景,叢林草地,雪山高原,大漠戈壁,邊關山川……美麗的風景一直在那邊等著我,它等待了幾百年幾千年,然而,我卻一直沒有時間。

第三天早晨,我在長江南岸的一座城市轉乘了另外一趟列車,第四天黃昏,我才來到了劉芸所在的那座海邊城市。這座城市並不大,但能夠聞到鹹鹹的海風,似乎還有波浪拍打海灘的聲音。 我給劉芸打過電話,然後就在電話亭旁邊的一家小飯店裡等她。我點了一盤海鮮炒麵,還要了一瓶啤酒。當時,我心中萌發了不祥之兆:這啤酒會不會是我喝的最後一瓶啤酒?我能否從傳銷窩點逃出? 而就算我能夠在傳銷窩點安全脫身,這座小城距離我工作的那座城市,還有幾百公里之遙。我身無分文,又如何能夠回去? 既然來了,就不管那麼多了。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半小時後,劉芸來了,陪同她來的還有兩個男子,目光陰鷙。 劉芸向我伸出了手臂,就像我一個月前暗訪那些黑公司裡穿著套裙的貌似白領麗人的女子一樣。她的臉上帶著淺嚐輒止的微笑,那兩個男子看似皮笑肉不笑。

從此刻起,我就失去了自由,我的一切行動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 劉芸招手叫來了一輛出租車,那個個子較高的男子不由分說坐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後排,劉芸和另一名男子將我夾在中間。 車子啟動了,副駕駛座位上的男子回過頭來,看著我說:“我叫大志,你以後叫我大志就行了。”我不知道大志是他的真名,還是假名。 大志又對司機說:“去某某村。” 我看到司機扭頭特意看了看大志,又回頭看了看坐在後排的我們,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然後,出租車輕快地駛向那座村莊。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村莊在當地臭名昭著,連出租車司機都知道那是傳銷窩點。 司機一言不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大志眉飛色舞,嘴巴一直在說個不停,一會兒說他準備買一台奔馳,那種最新款的,加長的,上面還帶臥室的,他現在正在學車;一會兒說將來把房子買在北京,就買在天安門的對面,每天早晨站在自家的陽台上,就能看到升國旗。

我從後面看著大志的臉,看到他說話的時候滿臉都是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他的眼睛熠熠閃光,但又很坦誠,一點也不像說謊的樣子。我想,他會有多少錢啊,又買奔馳,又在天安門廣場對面買房,他簡直太牛逼了。那時候我不知道傳銷裡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我對大志的話將信將疑。我不知道大志在這個傳銷團隊裡擔任什麼職務,但是我聽說過居於傳銷金字塔頂端的人,會有幾千萬甚至上億元的資產。 然後,大志又說起了這個傳銷公司週年大慶的情景。他說他準備邀請某著名主持人過來當嘉賓。大志還說他準備租借市政府的大禮堂來舉辦盛典。 “你說,我們邀請他,舉辦這一場盛典,他會要多少出場費?”大志回頭問。 “我覺得少說也要80萬吧。”另一名男子說。

“80萬?直接給他100萬得了。剩下的錢讓他打發那些跑堂打雜的,什麼燈光呀場務呀的,跟著他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大志說。 出租車司機一言不發,我從後視鏡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大志又開始找司機攀談。他問司機這輛出租車能不能刷卡:“我出門一般都是帶銀行卡,不帶錢。” 司機依舊一言不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好像沒有聽大志說話。 大志依然自說自話:“在韓國的所有車子上,都能夠刷銀行卡,這樣很方便。”接著,又扭頭問司機:“你的車子能刷銀行卡嗎?” 短暫的沉默後,司機突然大聲喊道:“臭嘿!”他依舊目視前方,對大志看也不看。 我感覺到這句話是罵人的,因為我看到大志顯得很尷尬,用眼睛的余光向後面瞄了瞄,此後就變老實了,一句話也不說。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當地一句很惡毒的罵人話。

十多分鐘後,出租車在郊外一個村莊停下來。大志把上下口袋摸了又摸,很為難地說:“你的車不能刷卡,我還真沒有辦法。” 劉芸下車後,從口袋裡取出五元錢給了司機。我聽見司機又狠狠地罵了一句“臭嘿”,然後調轉車頭離去。 大志聽見了,但是他神色依然,依然容光煥發。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幢三層樓房說:“大家都在裡面歡迎你,你的人生將在這裡翻開嶄新的一頁。” 那是一家名叫“湘佬”的菜館,門口彩燈閃爍,顯得金碧輝煌。彩燈勾勒出一個拿著旱煙袋的老人形象,倒也栩栩如生。 我說:“我吃過飯了。” 大志說:“再吃點啊,大家都在裡面歡迎你呢。” 劉芸也在後面推了我一把,說:“進去吧。” 我感到盛情難卻,就只好走了進去。

一邁進大門,我就看到偌大的飯廳裡,東一堆西一堆坐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桌子上都觥籌交錯,每個人都吃得紅光滿面,聲浪喧囂,讓人耳朵嗡嗡作響。大志說:“坐下來吧,一起吃啊。”但是,我看到這裡已經沒有座位了。 我說:“不吃了,我真的已經吃過了。” 大志還在讓著:“吃吧,吃吧,大老遠的來了,不吃怎麼行啊。” 他一直伸著手,做出讓我吃飯的姿勢,但是,飯廳裡沒有一張空凳子,我又該往哪裡坐? 一名服務員走來了,她穿著藍色土布做成的上衣,臉上帶著職業的微笑。她說:“對不起,現在沒有座位了。幾位請稍等一下。” 大志連聲說:“好,好。”然後指著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說:“那是我們的總監。”又指著一個戴著眼鏡的人說:“那是我們的分析師,剛從美國講學回來。”胖子和眼鏡都在喝酒,距離又遠,根本不可能聽到大志的話。 等了幾分鐘後,劉芸說:“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要不我們先回去。” 大志又連聲說:“好,好。”然後率先走了出去。 後來,我想,這一天在飯店裡吃飯的,根本就不是他們的人。他們隨便把我帶進一家飯店裡,隨便指著某一個人說這是他們的什麼什麼。如果真是他們的人,為什麼我走進去後,那些人沒有任何反應? 我想起了外婆講過的故事。 外婆說,在她小時候,婚姻都是父母包辦媒妁之言。在結婚前,女子根本就不可能見到將要嫁給的這名男子一面。有的女子堅持要見一面,媒婆就會說:“過兩天唱大戲,我帶你去。”到了唱大戲那一天,媒婆帶著女子,看到戲台下誰最高最帥,就對女子說:“那個人就是你將來的丈夫。”女子喜不自勝。直到結婚的當天,女子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高個子,而是矬子。 這種婚姻叫做“布袋買貓”。 這種婚姻在一些電影中出現過,比如《紅高粱》、《黃土地》等等。 在這個季節裡,北方已經數九寒天,南方還是艷陽高照。 我們走在這座小城的大街上,站成了一排,甩動著胳膊,趾高氣揚。儘管已經是節氣中的小寒,大街上還是不時見到穿著單薄衣衫的人。大志解開了衣扣,晚風吹著他的衣服下擺,像雞翅膀一樣一路撲閃著,擦肩而過的和迎面走過的每一個人都會好奇地看著他。他揚著下巴,路燈光照在街樹上,又照著他的臉,讓他的臉顯得斑駁陸離,異常鬼魅。 很長時間,我都在想,那些深陷傳銷中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好的心態?他們總以為他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儘管經常囊中如洗飢腸轆轆,但並不影響他們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看著每一個從身邊走過的人。他們貧窮而自傲,無知而狂妄,那麼,他們又為什麼會一步步變成了這樣? 大志以一種師長一樣的口吻關切地問我:“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我說:“我是北方人。” “哪里人?”他以極大的興趣歪著頭問。 “山西。”我說。 “啊呀呀,山西富裕啊,很多煤炭,人人都是煤老闆。你家也有煤礦吧?”他的眼珠閃爍著金子一樣的光亮。 我撒謊說:“只有一個小煤窯。” “啊呀呀……”他一路驚訝下去,然後正色說,“你的起步比我高啊,你有一個小煤窯,我剛開始什麼都沒有,起點比不上你;但是我很努力,估計以後,你的成績肯定會超過我的啊。” 他一路上都在說廢話,我聽得如墜五里霧中,但是,我還是無法判斷身邊這個一驚一乍的小子,到底是能夠買得起奔馳和豪宅的富翁,還是不名一文卻能把牛皮吹上天的窮光蛋。 他又問:“家中幾口人?” 我撒謊說:“父母都健在。” 他又像被蝎子蜇了一下跳起來說:“你父母好有福氣啊,有你這樣出色的兒子。” 我操!我在心中狠狠地罵著。我哪裡出色了?我走進你們的傳銷團伙裡,我就變得出色了? 然後,大志又問我幹什麼工作,一個月多少工資,平時有些什麼愛好。我全都說些假話。而我問他們一月收入多少,家中都有些什麼人,他們卻避而不談。 後來,我才知道,傳銷團伙剛開始對每一個成員都是這樣,在看似關切的談話中,摸清你的底細,以便他們“對症下藥”。他們的行話把這叫“探水”。而我此時的胡亂吹噓,讓自己以後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大約走了二十分鐘,面前出現了一個斜坡,沿著斜坡上去,就看到有一個村子。村口暗淡的路燈光下,幾個形跡可疑的男子,零散地站在路邊,抽著香煙。他們的目光在我的臉上一晃而過,那種像刀片探照燈一樣探尋的目光讓人渾身不自在。 也是在後來,我才知道,這些男子在“望風”。一有風吹草動,比如有警察出現,有解救的家屬來到,他們就立即通風報信,讓村子裡的人提前做好準備。 我們走進了第三戶人家的院子裡,看到院子裡還有七八個男女,正木然地坐在牆角,坐成一排,像木樁一樣。他們看到我進來,就馬上站起身來,一齊鼓掌,嘴中叫道:“歡迎新成員,歡迎新成員。” 我感到很好笑,但沒有笑出聲來。 來接我的那名矮個兒男子端來了一張凳子,放在我的身後。我剛坐下去,他馬上給我捶腿捏腳,手法相當熟練。我很不好意思,躲閃著他握成鉤狀的爪子。他說:“讓我給你搥搥背,你這一路好辛苦。” 他一路沉默寡言,這是他回到村子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卻讓我當時很感動。 劉芸打來了洗腳水,然後不由分說地脫下了我的襪子,將我的雙腳按在了水盆裡。我躲閃著說:“別,別啊。”我很不好意思,讓一個女孩子洗腳,這是我連想都沒有想過的。可是劉芸的神情很坦然,她邊替我搓著腳麵,邊說:“大家以後就是兄弟姐妹了,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對,走共同富裕的道路。”那七八個木樁一齊說。 洗完腳後,我走進了房間裡,看到地面上鋪著幾張泡沫板,上面是顏色發黑的被褥,散發著濃郁的腳臭和汗臭,牆角還有撕開的幾個方便麵袋子和沾著不明液體的衛生紙。另一面牆角,放著摞在一起的碗筷,相互混雜,一起共用。 此前,我沒有想到,傳銷的人居然住在這樣的環境裡。 這天,和我一起來到這個傳銷團伙的,還有一名中年男子。他的衣服乾淨整潔,此前應該有不錯的工作。我想不明白,像他這麼大的年齡,怎麼也會被人忽悠到這裡? 當天晚上,臨睡前,大志還給我們舉辦了一個歡迎儀式,到會的有二三十人,有男有女,都睡在這個院子裡。大志還作了簡短的動員報告,他的話極有煽動性。他每說完一句話,所有人都會瘋狂叫好,拍著巴掌,伸長脖子,臉上的神情異常虔誠。 歡迎儀式結束後,大志坐在凳子上,剛剛拿出香煙,幾個男子就像狗一樣匍匐到大志面前,搶著要給他點煙。 我想,大志應該是他們中的首領。 大志問我:“你有手機嗎?借我用用。” 我說:“我沒有。” 大志又問那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大志接過手機後,就一言不發,埋頭玩起遊戲來。 人群慢慢散了,二三十個男男女女分別走進了三個房間裡,衣服也沒有脫,就睡在了泡沫板上。他們把這叫“榻榻米”。大志還在玩遊戲。我好幾次看到中年男子想要回自己的手機,猶豫再三,終於放棄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大志終於將手機交給了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這才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他問:“哪裡能充電?”沒有人理他。他自己在房間裡尋找,卻發現骯髒的牆壁上,連一個插座也沒有。 現在,中年男子和我來到這裡,就像掉進枯井中一樣,與外界徹底斷絕了來往。 我和衣躺在地上,閉著眼睛,卻絲毫沒有睡意,突然感覺到小腿處有什麼東西慢悠悠爬過,奇癢無比。我手摸過去,指尖多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捏起來,藉著窗外的燈光查看,赫然是一隻蝨子。 我感到一陣顫栗。 很多年沒有見到蝨子了。小時候住校,因為難得洗一次澡,衣服裡被子裡經常會有蝨子出現。後來,上了初、中專,我再也沒有見到過蝨子。沒想到,事隔多年後,在這裡又見到了蝨子讓人噁心的身影。 大志走了進來,推了我一把。我睜開眼睛。他說:“往裡邊讓讓,我今晚和你睡在一起。” 一個準備買奔馳,準備在天安門廣場蓋房子的富翁,居然和我一起睡在蝨子窩裡。我立刻意識到大志是一個騙子。 連續幾天的鞍馬勞頓,讓我感到異常疲憊。我很快就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被尿憋醒了,起身上廁所,看到月在中天,四周亮如白晝。從廁所出來,看到大志站在院子裡,他說:“我也要上廁所。” 他顯然是在監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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