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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荒原雪 沧月 12175 2018-03-12
風砂在院中修剪著花木,但她卻有些心神不定。一早高歡與任飛揚的不辭而別,讓她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想起了高歡冷漠如冰的眼神,以及偶爾閃過的痛苦—— “這個人一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吧……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從懷中取出那片三葉草,細細端詳著。手中握著這片草葉,一陣無言的暖流湧上心頭。 不知道他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然而,他卻是第一個把“幸福”交到了她手心的人。 “姨,高叔叔回來了!”驀然,孩子們在院外歡呼起來。 風砂驚喜地抬頭,快步迎了上去,正見到大步踏入院中的高歡。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風砂上前,驚喜地問,“任飛揚怎麼沒一同回來?” 高歡沒有回答。風砂注視著他的雙眼,看出了他一剎間的退縮和逃避,更看見了隨之而起的冷酷、殺氣、痛苦和殘忍!她從來沒見過他這种血腥的目光。

終於,她彷彿什麼都明白了。 她的臉色轉瞬蒼白,顫聲問:“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可怕的事?” “不錯。我把任飛揚殺了!”高歡不再迴避,一口說了出來。 那片三葉草從她指尖飄落! “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 “我是一個殺手。來這兒,殺他,是我的任務。” “那你為什麼還要結交我們,還要幫我們?” “不靠近目標,下手怎麼會有把握!” “很好,很好……我本來還一直在奇怪,一個俠肝義膽的人,怎麼會有你這種冷如冰雪的眼神——如今我總算明白了。” “你明白得太晚了。任飛揚已被我下了'九天十地,魔神俱滅'的毒。” 風砂目光在一霎間雪亮!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毒!

看著懷抱問情劍,冷酷而漠然的高歡,她拼命壓制的感情終於失控! “你居然對他下這種滅絕人性的毒?你簡直是個畜生、魔鬼!”風砂瘋了一般地嘶聲喊,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衣袖,搖晃,“你手上還拿著他給你的問情劍,嘴裡還叫著兄弟,居然轉身就殺了他!” 高歡仍舊不動聲色,看著她淚如雨下,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我本來只是一個殺手,無親無戚,無情無義,甚至連這個名字都不是真的……說句老實話,用這種方法殺人,我早已用過幾十次了。只有你和任飛揚這種頭腦簡單的人才會上當。” 風砂呆住,因為極度的震怒和驚異而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叔叔……你真的殺了任叔叔?”驀然,一個稚氣的聲音問。一大群孩子不知何時已圍了上來,一雙雙憤怒的眼睛盯著高歡。

“高叔叔是個大騙子!”“高叔叔壞極了!”“打死他!”孩子們撲了上來,哭著圍著他又踢又咬。 高歡神色不動,任憑孩子們廝打著他,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忽然冷冷對風砂厲聲道:“快讓他們住手,否則不要怪我對小孩子動手!” 他殺氣逼人的語聲,讓風砂不自禁的撲上去攔住了孩子們:“你們快回屋裡去,不准胡鬧!” 孩子們不敢不聽她的話,悻悻散了開去,然而,臨去之時的回眸中,那些本來明亮天真的眼眸中,居然有那般深刻的仇恨——或許,這是第一次將那些仇恨種入那樣幼小的心靈中吧?高歡心神有些恍惚,突覺有人扯他衣襟,低頭,卻見小琪仰頭輕輕地問:“高叔叔,你真的……殺了任叔叔嗎?” 在小姑娘那樣明亮如水的眼眸中,心冷如鐵的殺手徒然也是一痛!

但他仍是淡淡點了點頭。見他承認,小琪目光立刻充滿了憤恨,哼了一聲轉頭就走:“高叔叔壞死了!我永遠不原諒你!” 這時,剛走開的小飛又折了回來,對著高歡一字一字道:“高叔叔,遲早有一天,我學會了武功,會找你為任叔叔報仇的!你記住!”小孩子握緊了拳頭,認真的看著他,許下諾言。 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從高歡嘴角再次泛起,他木然地看孩子們離去,這才抬頭看了風砂一眼,從懷中取出那綹長發,拋還給她:“戲已演完,也該物歸原主了。” 風砂觸電般一震,淚水已不由自主地湧了上來。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從地上撿起那片三葉草,也拋了過去:“還你!” 高歡看也不看,忽然反手拔劍! 問情劍的光芒縱橫滿空,那孤零零的一片葉子轉瞬被攪得粉碎。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砂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痴痴地看著漫天飛舞的葉片。 四片葉子的三葉草……她的“幸福”……已如葉般破碎而飄落了。 她終於伏在樹上放聲痛哭! “只會哭的女人,永遠只是廢物。”一個冷淡而傲氣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風砂抬頭,淚水立刻止住。淚眼之中,她看見院中竹下站著位白衣女子,臉罩輕紗,正靜靜端詳著自己。她的目光銳利而深沉,彷彿能一眼看到人的靈魂深處。 “我……只是實在承受不了了,才……”風砂一向堅強高傲,可不知為何在這個女子麵前卻軟弱了起來,雖然硬撐著,但聲音已顫抖了起來:“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現在的心情!你憑什麼……憑什麼指責我……”

白衣女子頷首,凝視著她,許久許久,目光中竟露出了憐惜之意。 “葉姑娘,你是個很好的女子……如果能幫到你什麼,我不會吝惜我的力量。”她緩緩開口,眼眸深處卻有一絲笑意,“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救回了任飛揚——那麼,相信'九天十地,魔神俱滅'之毒雖劇,也難你不倒。” 風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呼:“什麼?你救了任飛揚?他……他在哪兒?” “已經在你房中,”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相信你會救活他的。不過……” 她頓了一下,緩緩道:“他傷好之後,我會立刻帶走他。” “為什麼?”風砂驚問,“你、你又是誰?” 白衣女子的目光突又變得冷漠,輕輕冷笑:“我救了他,他必須為我做點什麼來交換他的性命。我做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她的語氣,也變得威嚴而寒冷。

“那麼……你幫了我,我要怎麼報答你?”風砂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 白衣女子看著她,突又笑了笑:“我很喜歡你——你很像過去的我。所以這一次我幫你,是不用任何代價的。”她轉身欲走,又回頭叮囑:“三日之後,我會來帶走任飛揚。你不用想法子躲開我,因為我若要幹什麼,從沒有辦不到的。”她一雙剪水雙眸燦燦生輝,鑽石般奪目而冰冷。 風砂不知為何對這神秘女子徒生親切,不由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女子遲疑了一下,展顏一笑:“我姓舒,別人都叫我阿靖。”她拂開面紗,露出了清麗端莊的面容,那緋紅色的短劍,清光絕世,閃耀在她的袖間。 風砂一時反應不上,怔怔見她回身掠出院子,尚自喃喃自語:“阿靖,阿靖……”她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失聲驚呼:“聽雪樓的靖姑娘!居然,居然是她來了!”

但她來不及多想,立時奔入房中——任飛揚還待她施救! 任飛揚醒轉時正是午夜,但他一醒來卻見到了滿室燭光,和燭光下略顯憔悴的風砂。她一直坐在燈下等他醒。她的容色蒼白,眼波朦朧如霧,在燈下看來,彷彿是個一口氣就能吹散的霧之靈。 任飛揚頭腦依舊混亂,不知此刻是真是幻,不由張口慾呼:“風砂!”可他全身似乎已失去了知覺,張了張口,喉頭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他不知道,距他昏死,已過了二天二夜。這期間劇毒侵入他體內,把腑臟、靜脈侵蝕殆盡,連血液也遍布毒素,全仗著風砂全力救治,一絲絲把毒拔出,才幾次轉危為安。 風砂正在將睡未睡之時,徒然驚醒過來,失聲喊:“高歡,別殺任飛揚!”她額上滲出細細的冷汗。從夢中驚呼而醒。她一轉醒,看見榻上任飛揚看著她的眼睛,不由狂喜:“任飛揚!你醒了?你醒了!”

她撲到榻邊,淚水不由自主一滴滴直落下來。任飛揚雖是為高歡所傷,但不知為了什麼,在她內心深處,卻彷彿是自己害了他一般。 風砂端來一盞茶,用紗巾沾濕,輕輕潤了潤他乾裂的雙唇,再慢慢把茶水一匙匙餵給他喝。 這茶乃白菊與冰糖同煎,潤喉清火,任飛揚喝了幾口,神誌略為清明,終於發出聲來:“風砂,我怎麼……怎麼會在這兒?” “有一個人救了你,把你送來醫治的。”風砂柔聲道,“你怎麼了?” 任飛揚渾身一震,目光又露出了刻骨的怨毒!但他看見風砂,輕輕嘆了口氣,生生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吃力道:“沒……沒什麼。”他實在不想再傷風砂的心。對於高歡,他固然恨之入骨;可對風砂,他卻始終不想讓她傷心。 風砂看見他的止言,心下明白,卻更是難過,含淚道:“你不用瞞我,我知道是高歡下的毒手。”她聲音雖在發抖,可依然很平靜:“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是這樣一個畜生。”

聽到這樣的話從風砂嘴裡吐出,任飛揚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他從小飛揚跋扈,任性妄為,被一幫狐朋狗友捧上了天,處處唯我獨尊,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這次遭遇,不啻為他從未有過的挫折和打擊!他生性雖驕橫,但對朋友始終披肝瀝膽,不存半點戒心,如今卻被“朋友”玩弄於股掌之上,險些喪命。 他驟然遭此巨變,一時無法排解,彷彿一隻無形的手生生地把心靈扭曲! 風砂突見他平日明朗的臉上現出極為痛苦惡毒的神情,不由心中一跳,柔聲道:“你毒性方退,還要小心養病,毒性若是反撲就凶險萬分了。” 任飛揚緩緩點點,不再說話,合上雙眼靜養。 天已漸漸亮了,村中各處已有雞鳴遙相呼應,窗紙上已透出了白光。 風砂也不由沉沉睡去,伏倒在桌上。 突然,幾聲慘叫劃破黎明!叫聲傳自院外,風砂一驚,挺身坐起。 “媽的,這娘們還真厲害,在這院內外布下了不少毒。”牆外一人低聲道,“上次來的十二個兄弟一個也沒回去,難不成全死了?” 另一人壓低聲音道:“不是說這娘們不會武功麼?” “反正得小心。你看老大還沒進去,已在牆外中毒死了。咱們小心點,別著了道兒。” 風砂的窗子離外面只有一牆之隔,因此聽了十之八九,不由臉色大變,奔至任飛揚榻前,扶起了他:“神水宮的人又來了,咱們先躲一躲。”一言未畢,院門已被踢開! 任飛揚強自支撐從榻上起來,扶著風砂的肩。他這一動,口鼻中登時汩汩湧出血來,五臟六腑彷彿移了位。他咬牙不出聲,跌跌撞撞地由風砂半扶半抱著進入祠堂。風砂轉到天女像背後,推開一扇暗門,與他匆匆彎腰躲入。 一入暗室,任飛揚再也支持不住,一大口血噴了出來,面色轉為青紫。 “這可怎生是好?他這一動,體內毒氣又要反撲了。”風砂心知情況凶險萬分,不由一陣無措。但她生性堅強無懼,雖處境險惡,仍鎮定自如,沒有絲毫的氣餒,已急速地想著全身之策。 劇毒反囓,無法忍受的痛苦逼得任飛揚張口大呼。風砂此時聽到了大門推響,情急之中反手堵住了他的口。任飛揚這聲厲呼便再也發不出來,他在神誌迷亂中緊緊咬著牙關,深深咬入風砂的手背! 血從風砂的手上不住流出。她疼得眉頭都蹙了起來,卻忍住了不叫出一絲聲音。她緊緊撲在他身上,摁住他四肢,以免他在掙扎時發出聲響。 門外的腳步聲已漸漸走近,似乎有五六人。其中一個道:“奇怪了,剛剛好像還聽到有人走動,怎麼一進來又沒人了?” 另一人道:“這妞不會武功,所長只是用毒而已。咱們此次前來又備了闢毒丹,一定可以手到擒來,也好雪宮主多年心頭之恨。”眾人在房中細細搜尋,風砂的心也隨著他們的動靜而七上八下。 突地聽一人道:“東邊屋子有動靜!”眾人一聲呼哨,立時四散追去。 風砂暫時舒了口氣,提到喉嚨口的心放了下去。她看著任飛揚的臉色,心知劇毒正在他體內肆虐,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由心如刀割。 只聽東邊房中一片嘈雜,驀然,一個尖聲大呼:“姨姨,救命!”話音未落,只聽慘呼已起! “誠誠!”風砂臉色慘變,目光更有如瘋了一般!她不顧一切地起身,可手卻死死地被任飛揚咬住。她怔了一下,看著正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任飛揚,頹然坐了下來。 任飛揚手足又一陣抽搐。與此同時,腳步聲又轉了回來! 風砂大驚之下死死壓住了他的掙扎,在他耳邊輕輕道:“再忍一會兒!”任飛揚緩緩點頭,胸口不住地起伏著,冷汗已濕透了重衣。兩人在黑暗的密室中,無聲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這次回來的大約只有兩三人,其中一個哂道:“還以為是那娘們,誰知是幾個崽子,真是空勞我一趟往返!”另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別的地方都搜過了,什麼也沒有。” 這時,先前那人突然叫道:“你們看,這杯茶還是熱的!人一定在左近!” 暗室中風砂身子一震,面色轉為蒼白。她心知這房內陳設簡單,對方若細細搜尋,過不了多久便要發覺這個地方。 聽著外面雜亂的腳步聲,打砸聲,還有孩子們尖利的哭叫聲,暗室內部是令人窒息的寂靜。又悶又熱的暗室中,只有任飛揚粗重的喘息聲和風砂急促的呼吸。風砂伏在他身上,一動也不敢動。黑暗之中,任飛揚似乎已經歷過了劇痛,神色稍見清醒,漸漸鬆開了咬著的牙關。 對方的腳步聲在離暗門幾步之處響起!風砂屏住呼吸,不敢稍動。雖然任飛揚鬆開了口,可她的手卻不敢移開。她手上溫熱的血,一滴滴流入了任飛揚的嘴角。任飛揚沒有動,可眼中已有淚光。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一同感受著這死亡邊緣的恐懼。兩人的衣衫均被冷汗濕透,可誰也不敢動一動。風砂突地聽到外面又一聲孩子的慘叫,身子不由劇烈一震! “是小飛……小飛死了!”她身子漸漸發抖,但仍拼命忍住不啜泣出聲。 任飛揚神誌已然清醒,他右手緩緩伸出,抓住了腰間的劍。可毒性未退。這滅絕人性的毒,已讓他連收緊手指的力量也沒有!他感覺到風砂在微微顫抖,他知道這是仇恨、恐懼和絕望在共同逼來。他在黑暗中聽著風砂壓低的啜泣和呼吸,感覺到她臉上的淚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臉上。 生平第一次,他眼中流下了淚! 在黑夜之中,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流淚。但他與她的淚,他與她的血,的的確確流在了一起。 任飛揚緩緩咬緊了牙關,他的牙齒沒入風砂的手背。 他在內心暗暗發誓,無論是生是死,這一刻他將終身不忘!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覺風砂的身子一僵!同時門外咫尺傳來一個聲音:“這兒有扇暗門,進去看看!” 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風砂驀然坐起,在黑暗中靜靜不動,注視著門。 門外幾個先商量了一番:“說不定真在裡面,可得小心了。這娘們鬼花樣多。” “怕什麼,咱們這次也是有備而來,準備了幾件厲害傢伙。嘻嘻,曹老三正在東邊房裡做一件最厲害的東西呢!”有一個人陰陽怪氣的說,得意之聲溢於言表,“等一下看我們把此地炸成廢墟!” “喂喂餵,有完沒完?我先上了!”另一人不耐煩了,終於發作。 話音未落,門“轟”地被一腳踹開。 門開的一剎那,任飛揚只看見風砂右手一揚,一片紅霧散了出去。門口那人長聲慘呼,一頭栽了下去。 “老八,老八,你怎麼了?”嘶啞嗓子的急問。 只見老八雙目泛青,口中竟嘶嘶作響,驀地伸手掐住了同伴的脖子!嘶啞嗓子大駭,忙大叫:“老五,快幫忙!”左邊那人一刀下去,發瘋的老八立時沒了聲息。 “媽的,我先服下闢毒丹,看這妖女還有什麼花招!”老五恨恨罵著,一步步向暗門走來。他長長的影子投入室中,猙獰可怖。 風砂目光中已露出絕望之色,她手上已沒有一樣毒藥!她下意識地往中間坐了坐,擋住了身後的任飛揚。 老五一把推開門,低頭探入,一眼就看見了密室中的風砂,得意地獰笑:“臭娘們,看你還能飛到天上去?”他一步跨入,伸手抓住了風砂的長發往外拖。突然,他動作停了,雙眼凸出,“砰”地一聲仰天摔出門外,心口的血如泉般湧出! 風砂喘息著起身,抬頭就看見了黑暗中同樣扶牆喘息的任飛揚!他一身紅衣已半為血所染,長發由於汗水和血水沾在頰上,臉色蒼白,正一手拄劍,一手扶牆劇烈地喘息著。 方才這一劍,實已耗盡了他僅存的一絲體力。 可這一劍之可怕,也已讓門外剩下兩人不敢妄動!暗門開著,可他們不敢再進去一步,彷彿其中有殺人無形的鬼怪。 僵持了一會兒,門外一人突道:“對了,幹嘛不用火藥炸死他們?”此話一出,另一人也恍然大悟,拍腿大笑:“早說多好——反正宮主也說了活的抓不到死了的也好,炸死這妖女!” 室內任飛揚和風砂相顧失色,不由自主伸過手緊緊相握,在這絕境之中,他們兩人只有相互扶持,才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嗞嗞”之聲已響起——隨著這死亡之聲,一隻小包被從門口拋了進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死亡的弧線。 在火藥拋進來之前,任飛揚一把抱住了風砂,不顧她掙扎,死死的將她護在了懷中! 突然間,門外又傳來兩聲急促的慘叫! 在炸藥落地之前,一隻手伸了進來,一把握住了燃燒的引繩。 當這只纖美如玉的手舒開時,火已滅,灰已冷。 “靖姑娘,是你!”風砂驚喜若狂,忙扶住任飛揚出了暗室,對那個緋衣女子微笑。 那個緋衣女子緩緩一笑:“來得晚了一些,讓你受驚了,風砂。”她雙眸落在血披滿身的任飛揚臉上,輕嘆一聲:“毒是退得差不多了,可傷又重了不少,看來今天要帶走他也實在有些麻煩。” 任飛揚遲疑地看著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清麗的緋衣女子來自何方。風砂忙在一邊說明:“這是聽雪樓的阿靖姑娘,就是她帶你回來讓我救治的。” 任飛揚臉色變了。不是感激,而是憤怒:“聽雪樓?高歡也是聽雪樓的殺手!你們又殺我,又救我,到底想幹什麼?”風砂也怔住了:高歡也是……聽雪樓中的人?那麼這位靖姑娘…… 阿靖卻微微地笑了:“任飛揚,殺你是高歡的任務,與我無關;救你則是我自己的主意,與聽雪樓無關——高歡已經將九天十地之毒給你服了下去,已完成了雇主的囑託。”她頓了一下:“無論怎麼說,你這條命還是我救的。怎麼,你不說一聲謝謝?” 遲疑了許久,任飛揚終於道:“多謝。” “多謝?”阿靖的笑容帶了幾分譏誚,“光一聲'多謝'沒什麼用。我既救了你,你就得還我這個人情。”她的眼眸冷銳,任飛揚道:“你待怎樣?” 阿靖笑容頓斂,一字一字道:“加入聽雪樓,為我們效命一年。”見他不答,她又冷冷一笑:“一年的自由換你二十四歲的性命,的確已很便宜,你答不答應?” 任飛揚目光錯綜複雜,似乎在沉思。進入江湖,正是他目前心裡所嚮往的——過了許久,他卻冷冷道:“要我和高歡共事一主,絕對辦不到!” 阿靖神色不變,靜靜道:“你恨高歡,是不是?——高歡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職業殺手;你武功雖強,經驗卻太差。你若想打敗高歡,加入聽雪樓可以帶給你所缺少的東西。” 任飛揚沉吟許久,神色瞬息萬變,忽然一抬頭,眼神亮如閃電。他正要答應,風砂卻拉住了他。 “不要答應她!”她幾乎是哀求著喊,“不要加入聽雪樓!” 阿靖似乎怔了一下,淡淡道:“你們兩個也累了,先歇一會兒吧。” 風砂扶著任飛揚躺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直奔東廂房——孩子們怎麼樣了?一定……有幾個受傷吧?她一直往門外走去,卻不敢再往深處想下去。 她剛剛到門口,身邊緋紅色的衣衫一閃,阿靖已經搶到了身側,伸手擋住了她,輕輕嘆了口氣:“你別過去了,全死了。” “全……全死了?”風砂一下子全身無力,扶著牆,目光突然空了。 小飛、誠誠、小琪……這些孩子由她撫育四五載,情如母子姐弟,不到一天之前,他們還在身邊嬉笑玩樂,而如今卻已陰陽相隔! 用力咬著牙,唇角沁出了血絲,她清澈的眼中也不由被仇恨之色蒙蔽,低聲道:“神水宮,你也未必逼人太甚!……不可原諒……我葉風砂絕對不能和你們罷休!” 她驀地抬頭,在緋衣女子麵前跪下,低著頭,咬牙低聲道:“靖姑娘,我自知武功低微……可我無論如何都要報仇!請、請姑娘相助!” 倚著花樹,阿靖見她跪下,神色不動,看著天際的白雲,淡淡冷笑,輕聲道:“你明知我做事向來有代價,你拿什麼東西與我交換?” 風砂一字字道:“無論做什麼,只要風砂有一口氣在,必以性命交付姑娘——” 她抬頭望著阿靖,眉目間沉靜決絕,然而眼神深處卻不知是何種表情。彷彿有幽暗猛烈的火,在靈魂中烈烈燃燒,夾著絕望的嘆息和瘋狂的仇恨。 又是一個為了得到鮮血和力量而不顧一切的人……究竟仇恨是什麼東西?竟然將所有純淨的靈魂都按入了血污的煉獄——這個叫葉風砂的女子,曾經是那樣水一般柔順明淨的人啊。 在第一次看見她那樣眼神的時候,自己幾乎都有一種恍然看見前生的樣子。 然而,這個女子,終究還是墮入了血池麼?如同如今的她一摸一樣啊…… 阿靖默默嘆息了一聲,手指撫摩著袖中清光明澈的血薇劍,目光在面紗背後瞬息轉換不定。葉風砂沒有動,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年紀相若的女子,不曾站起。 她那樣平靜然而猛烈的目光,彷彿是無形的壓力,隔了空氣向對方望去。 “借你力量的話,你能拿什麼回報我呢?——你根本不是適合在這個江湖里生存的人啊……”阿靖輕輕搖頭,然而低頭看見跪在地上的葉風砂,似乎再也不忍看見這個一向堅貞自立的女子一直忍受著如此的折磨,俯身伸手輕輕將她扶起。 面紗後的目光,在看著藍衣女子眼神深處幾近絕望瘋狂的表情時,彷彿無聲的嘆息了一下,終於淡淡道:“好罷……如果你肯從此投效聽雪樓,如若蕭樓主也有意剷平神水宮,那麼,我倒可以答應等滅了神水宮以後,以宮主之首相贈。” 風砂抬頭看著這個緋衣的女子,看著她唇中吐出的諾言,有些失望的、堅持著問:“你……你也不能肯定的答允我麼?你已是聽雪樓首腦人物,滅神水宮還不是一聲令下的事情?……你、你終究還是不肯?是不是?我沒有價值……根本無法和神水宮那個籌碼對等,是不是!” 因為再度的絕望,她緊緊抓住了緋衣女子的手,十指用力的幾乎刺破她的皮膚。然而,阿靖沒有撥開她的手,看著葉風砂的眼睛,她卻極度冷漠的點了點頭:“不錯……你能做甚麼?你這樣的人,到了聽雪樓裡根本沒有得到重用的機會。就是我舒靖容答應了,但是蕭樓主呢?他可是從來不做不對等的交易。” 葉風砂放開了手,看了她片刻,然而無法從那冰雪般的目光內看出任何緩和的跡象,再也不多想,她起身,一字字道:“那麼,就當我沒求過你!我自己一個人也會去想辦法的!”她轉過頭去,纖弱的背影卻在微微顫抖。 因為她也知道,如果只憑一己之力,對抗神水宮根本是不可思議之事! 以當今武林格局來看,要扳倒稱霸藏邊的神水宮,雖不是不可能,但是有這個實力的,除了中原霸主聽雪樓外,唯有黑道第一勢力風雨組織、以及另一個神秘的天衣會。 然而,後面兩者幾乎不在江湖中露面,求助於它們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或者……用任飛揚來換吧!”驀然,阿靖的聲音在身後冷漠的響起,葉風砂一震,莫名的回頭望向那個一身緋衣的女子,等待她的解釋。 阿靖微笑,淡淡道:“你對於他有救命之恩啊……以他那樣的性格,就算你不開口求他幫忙,只要讓他知道了你目前的情況——我想,他必定會不惜一切為你復仇吧?” 說起那個紅衣黑髮的少年,眼光中有不知是譏諷還是欣賞的光,緋衣女子漠然的提出了條件:“他那樣的人,才是聽雪樓最需要的——如若任飛揚願意為你而發誓永遠效忠於聽雪樓,為蕭樓主驅遣……那麼,我可以向樓主提議,開始著手做進攻神水宮的計劃。” “如何?”緋衣的女子淡漠的笑了,似乎不願多說,轉頭問:“風砂,你是要自己去求他,還是讓我轉告他你目前的情況?……只要他知道你的情況,他是絕對不會置身事外的。” 風砂無言,過了一會兒,才低下頭輕撫自己的右手,白玉般的手背上,那深深的牙痕中還在流血。雖然同在一個小城,他們卻不曾相識——然而在密室中,兩個人在死亡邊緣的共同掙扎,卻在片刻間在他們之間建立起了某些人一生也無法達到的情誼! “不。”許久許久,一個字斬釘截鐵地從葉風砂的嘴角吐出,她的手用力握成了拳,上面的傷口再度裂開,血順著雪白的手掌流了下來,一滴滴滴落地面,“那是我自己的事!不要把他扯進去!靖姑娘!” “我不想他成為另一個高歡!”風砂驀然回頭看著阿靖,眼光冷徹入骨,但語音卻在微顫:“聽雪樓會毀了現在的任飛揚的……求求你,別讓他去聽雪樓,放過他吧。” 阿靖目光也變了變,突然凝視著她,低低道:“我倒未曾料到你如此看重於他……但事到如今,我也無能為力。我已傳言總部,將帶他回去效命……令已下,覆水難收。如果任飛揚不肯,那末,他便只有把那條命還給我。” 風砂怔住,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與自己相若,卻握有生殺予奪之權的少女,看著她冷漠的臉色和不動聲色的眼睛——難道,這就是江湖傳言中、翱翔九天的鳳麼?那樣孤獨而冷漠,哪裡有百鳥朝賀的雍容與華貴?那樣鋒利的眼神背後,隱約卻是極度的落寞。 只因為看的出同為女子的她眼神背後的那一絲落寞,風砂終於還是做了最後的努力,再次出言相求:“靖姑娘,你、你可不可以收回命令,放過他?我知道你可以的!” 目光閃爍了一下,阿靖沉吟未決。正待回答,卻突聽身後一人淡淡道:“你錯了,她不可以。” 這個聲音淡然而冰冷,帶著說不出的高貴與威嚴,彷彿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但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阿靖的神色卻變了。 風砂驚訝地回頭,不由也怔住。 門口不知何時已站了一位身披白裘的青年公子,正冷冷看著她們二人。他眉目清奇,目光銳利,可面色卻頗為蒼白,嘴唇也是反常的紅潤,彷彿剛剛吐了一口血似的。因為身懷醫術,風砂一看之下,便知此人身有惡疾,已趨不治之境! 阿靖緩緩走到他身前,單膝下跪,低聲道:“拜見樓主。” 緋衣一動,方才彎腰,那青年公子已經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輕輕咳嗽著,淡淡道:“何必那麼客氣,阿靖。”在抬手之間,風砂發現他的腕骨很細,指骨修長,腕間繫著一條淡藍色的絲巾,完全是書生氣的手。 “方才我已在偏房與任飛揚見過面了,他已答應我加入聽雪樓——阿靖,你眼光不錯,他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平視著阿靖的眼睛,青年公子微微頷首,讚許。 聽他這等口氣,風砂心中突然一動,不自禁的脫口而出:“聽雪樓樓主!你是蕭憶情!” 與此同時,她心下一黯,已知任飛揚終究要踏入江湖!聽雪樓主已經過問了這一件事……他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 蕭憶情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風砂發覺,他在笑的時候,眼睛也是不笑的! 那幾乎是和高歡一摸一樣的笑容。 根本沒有留意旁邊站著的女子,蕭憶情只是向一旁的緋衣女子道:“高歡想必已回樓中待命。任飛揚以及一干新來人手,我已下令派人送往總部訓練——阿靖,咱們也該回去了,離開才幾日,已經積壓了很多事務。” 他向阿靖說話之時,雖是和顏悅色,卻始終矜持自重,並不過分熱忱,也不過分冷淡。 阿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風砂,忽然道:“這位葉風砂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攜她同行?” 蕭憶情聽到“朋友”二字,似乎怔了一下,這才多看了風砂兩眼,目光卻仍是淡淡的,道:“現下帶她同行不太方便。來日方長,日後相邀也不遲。” 他語中有不容置喙的武斷,但阿靖居然想也不想,漠然回答:“是,樓主。”轉頭對風砂一點頭,道:“那麼後會有期,風砂。” 風砂看他們兩人的對話,既驚於蕭憶情的專制,又訝於阿靖的漠然服從。 人中龍鳳……人中龍鳳……難道這樣子的兩個人,居然就是武林中那個眾口相傳的傳奇?同行同止,同心同意。可今日看來…… 在風砂沉吟之間,兩人已起身走開。 還未走出院子,突然聽東邊一陣腳步響,一個孩子聲音呼道:“姨姨,姨姨!” “華兒?你……你還活著?”風砂一眼見到那踉蹌跑過來的孩子,驚喜不已,迎了上去。那孩子衣衫破碎,眼青鼻腫,看來也吃了不少苦,哭道:“他們、他們打我,還往我嘴裡塞……” 阿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孩子奔過來,見他口邊流血,不由眉頭皺起,眼色也陰沉了下來。 “走罷,別多管。”蕭憶情催道,帶頭轉身繼續走了出去。沉默了一下,阿靖也跟了上去,可轉身之間,忽聽到極其微弱的“嘶嘶”之聲,突然脫口而呼:“別碰他!”同時已飛身掠去,一掌推開風砂。 蕭憶情臉色亦變了,閃電般搶身過去,在阿靖觸到孩子之前,一把擋住她身前,反手兩掌分開了她與孩子,口中叱道:“你不要命了?”一語未落,他一掌推在那個孩子腰間,把他生生拋起三丈! “你幹什麼?”風砂嘶聲喊。可就在這一剎間,阿靖也閃電般的橫拍出一掌,擊在華兒胸口,孩子哇地一聲,口中的血如泉般湧出! 同時,這兩掌之力,亦已把孩子如斷線風箏般拋了出去! “轟!轟!轟!”孩子身在半空,突然整個身體爆炸開來!這炸藥威力巨大,震得人耳中如鳴,口角流血。風砂也被巨大的衝擊之力擊得伏倒在地。 許久,待得平靜後,風砂勉力抬頭,只見院中血肉狼籍,如下過一場血雨一般,腥臭刺鼻,十分可怖。這……這就是華兒的樣子?那一剎間,她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這時,她看見竹下神色慘淡的緋衣女子。 阿靖在最後一掌擊中阿華之時,也首當其衝的被火藥所震傷,臉色蒼白的她按捺著胸口翻湧的血氣,卻勉力起身走過去,對蕭憶情緩緩道:“屬下不力,讓……讓樓主受驚了。” 蕭憶情身上也濺了不少血,白裘上猶如有紅梅點點盛開。因為火藥的衝擊,病弱的人禁不住開始連連劇烈的咳嗽,然而根本顧不上回答,他只是一把扶住阿靖,連點了她傷處幾處大穴,咳嗽著、叱道:“方才、方才你幹什麼!這麼霸道的火藥,也去硬接?你……你怎可如此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那一剎間,他的語音是顫抖的。 風砂暗暗震驚,因為她也聽出了蕭憶情語中、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焦急與驚恐——連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也會有焦急驚恐如斯之時! 阿靖強自運氣,緩緩站了起來:“屬下不妨事,但樓主萬金之軀……” 聽到這樣的話,蕭憶情目光中微現怒意,冷笑道:“萬金之軀?哼哼……萬金之軀!”他驀地回頭,厲聲道:“來人!”語音未落,牆外三人已踰牆而入,左右兩人單膝下跪,驚恐地禀告:“石玉參見樓主,屬下保護不周,特來領死。” 拂了拂衣襟上的血跡,聽雪樓的主人只是瞥了屬下一眼,冷冷道:“此事太突然,難怪你們——至少,你們還擒下了出逃的殘黨。”他目光閃電般落在當中被挾持的那一人身上,冷哼了一聲。 “報告樓主,此人方才從院中逃出,被屬下們擒下。”石玉禀報,蕭憶情走上前去,伸手拉下殺手的面巾,冷冷道:“果然是神水宮中人!哼哼,方才的火藥,想必也是你放的了?”那人欲待狡辯,可與蕭憶情冰冷的目光對視,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將火藥以油紙裹好塞入孩子胃中,以人為炸藥,好一招出其不意之策!”蕭憶情拍拍那個俘虜的左肩,目中有讚賞之意,“若不是阿靖當機立斷,擊得孩子狂噴鮮血、浸濕了一部分炸藥,只怕連我都在劫難逃,你當真是個人才!” 對方見聽雪樓主如此賞識,彷彿看到了活命的希望,想也不想,立刻道:“如果樓主放小的一條生路,甘願為樓主做牛做馬,赴湯蹈火!” 似乎早料到有這樣的回答,蕭憶情唇角露出一絲漠然的笑意,微微點頭,淡淡道:“你這樣的人才,殺了也太可惜。” 風砂眼睜睜的看著孩子一個個無辜慘死,恨不能食兇手的血肉,而如今聽蕭憶情之意,居然還要重用這個劊子手。再也忍不住,不顧對方是如何的人物,她厲聲道:“殺人必須償命,豈可以暴易暴!” 蕭憶情微微一笑:“我殺人已多,難道我也要償命?” “現在沒人能殺你,但上天有眼,殺人者必將為人所殺!”風砂毫不畏懼,直視著這個武林霸主,冷漠尖利的回答。蕭憶情左右已面色大變:居然、居然有人敢在樓主面前如此說話! 蕭憶情咳嗽了幾聲,只是淡淡點頭:“很好,很好。” 話音未落,他已拔刀! 刀光一閃,淒迷如煙,轉眼又沒入袖中。這兩刀不是殺風砂,而是斬向那名擒獲的刺客! 刀一橫一豎,一刀割開胸膛,另一刀直剖開腹腔。兩刀俱恰倒好處,是以雖開膛破腹,可那人卻尚未氣絕,兀自慘叫不休,淒厲而痛苦。 刀落之時,蕭憶情已退身,這一腔血便沒有濺上半滴,看也不看地上垂死掙扎的血人,他只是冷冷道:“不錯,你的確是個人才,我很想重用你。可惜,你不該傷了阿靖……” 他回頭,已有手下之人抬來兩架軟轎。蕭憶情親手扶阿靖上了轎子,才自己上了另一架軟轎。起程之時,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回頭,淡淡吩咐手下:“備轎,帶葉姑娘同行。” 風砂看見這蕭公子冷酷無情的出手,已是幾乎嘔吐;可聽他的吩咐後,卻漸漸若有所思。 人中龍鳳……那就是傳說中的人中龍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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