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彪加入“屠房”已經十多年了,至今仍以曾經身為“屠房”門生而自豪。他為“屠房”殺過人,也為“屠房”失去了兩根手指。 魯梅超不算是個好老大——怎麼比得上當年的“八大屠刀手”?可是他沒有選擇。他喝慣了辣的酒,玩慣了辣的女人。除了繼續在道上混,你教他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可做?像同門的莫三子般每天清早起床,肩著擔子捱戶叫賣油餅嗎?不。 所以吳彪敢說一句,自己不怕死;所以當聽到消息“拳王”要到這邊來,他沒有像同伴一樣緊張。他倒真想看看“拳王”有多可怕。 他沒有見過“拳王”動手。可是他親眼看見過一次“挖心”鐵爪四爺殺人。他想像不到有誰會比鐵爪四爺更可怕。要是四爺跟“拳王”在“鬥角”裡比試,他必定毫不猶疑把注碼押在四爺身上。 “屠房”倒下以後曾經有各種各樣的巷里傳說:有的人說鐵爪四爺沒有死,還曾經在雞圍出現。有的人說看見他長發白衣的鬼魂站在“大屠房”的瓦礫上哭泣…… 哭泣。吳彪再次瞧向那大屋。屋里女人的哭叫聲停止了。之前他跟二十幾個同伴,還有幾十個其他角頭的人一起默默聽那痛苦的哀叫聲。 吳彪苦笑。他想像自己的母親生他時也是叫得這麼慘吧?她那時候要是知道,自己吃那麼大的苦頭生下來的孩子,長大後是個這樣的壞傢伙,她會怎麼想? 那是於潤生的老婆。假如魯梅超命令攻進去,吳彪不知道要怎麼辦。拿敵人的家眷作人質?根本就行不通。不是什麼道義上的問題,而是沒有一個黑道老大會為了家人犧牲自己的手下。這樣心軟的人根本不會當上老大。對方不肯屈服,你要拿那些家眷怎麼辦?真的殺了他們?殺其中一個以表示決心?一樣行不通。一旦結下了親族的血仇,對方更加不可能就範。 最可笑的卻是,這樣愚蠢的方法還是不斷有人用。當面臨敗亡時,有些不肯面對現實的傢伙做得出任何沒有道理的事情來。 所以當“拳王”來到的時候,吳彪反而舒了一口氣。至少他知道自己不用當殘殺婦孺的劊子手。 儘管吳彪已有心理準備,“拳王”駕臨的場面仍然令他吃了一驚。 真正保護在代堂主身邊的“大樹堂”人馬只有十人。鐮首騎著一匹異常壯碩的棕馬,頭上縛著黑色布帶,鮮紅的披風飄在身後。他身周的部下一個個舉著火把,把他的臉照得有點詭異。一人一馬有如一座會走路的山。 跟隨其後的是數不清的人。把善南街塞得滿滿。全都是小伙子,最大的不過十四、五歲,也有還未開始發育的男孩。衣著全都不同,有的甚至在這寒夜里赤著膊。 相同的是每個頭上都綁著黑布帶,雙拳纏著麻布條。 “我操……”吳彪目瞪口呆。 “少說也有三、四百人……” 吳彪有個哥哥,是個老實人。他的大兒子今年十三歲。不知他是不是也在裡面? 馬蹄停下來。 “拳王”振臂高舉。 十支火把緊接也高舉。 然後是數百個血氣旺盛的聲音合和吶喊。 吳彪正在思考怎樣最快地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