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公雷自從父親戰死之後,托庇在容玉山之下已經十六年,而正式為容氏父子奔走做事也超過十個年頭,對於“鳳翔坊分行”的佈置、守備強弱點和附近四周的環境,當然都瞭如指掌。 他跟佟八雲和孫克剛,還有近三十名“三十鋪總盟”的精銳,此刻正埋伏在分行東北側約七十尺外一家油糧舖裡。這鋪子並非“三十鋪”所有,但與其中一位鋪主有直接的生意關係。茅公雷之前已多番查察過,判斷此地點絕對安全。 更有利的是:鋪子二樓其中的一扇窗戶,正好可以穿透其他樓房之間,看見“鳳翔坊分行”的正門情況。 在二樓的房間裡,佟八雲再次檢視插在后腰皮鞘裡那一列九柄飛刀,確定每一柄都能隨時拔到手;然後又拔出左腰上那柄勾尖寬刃的短刀,看看刀刃有沒有崩缺。 “小佟,你已經看了五次啦。”坐在房間另一頭的孫克剛笑著說,可是他的鐵鎚和尖鑿子也沒有離手。 佟八雲回視孫克剛,露出無奈的苦笑。 “茅兄弟,怎麼盟主到現在還沒有來?”孫克剛轉個頭,看著茅公雷的寬闊背項。茅公雷仍專注地監視著分行正門的狀況。 “我也不知道。”他沒有回頭地說。 “已經到了預定的時間,大哥他應該早就回來這裡……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鐮首也應該差不多到了。到時候假如大哥還沒有來,我也不知道該不該下進攻的命令……” 佟八雲和孫克剛都皺著眉。最初得知這次將要跟可惡的“三眼”並肩作戰,他們心裡老大不願意——畢竟“三眼”曾經殺死了“二十八鋪”和“隅方號”這麼多兄弟;可是一想到這次對手是權傾首都的容玉山,而且要以少數兵力攻入城堡般的“豐義隆鳳翔坊分行”,又感到一種奇特的安慰感——有“三眼”這樣的怪物在自己這一邊,沒有什麼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何況這一戰也關乎“三十鋪總盟”的未來…… 雖然容玉山已因禁苑的事而遣去大部分部眾,但留守在分行里的最少還有過百好手,而且佔有守備之利。加上朝廷正在密切注視首都的秩序,這次突襲絕對不能拖長,務必閃電攻入行子裡,其餘的戰鬥才能關上門解決,以避免驚動禁軍的耳目。 蒙真和於潤生雙方已經約定:今夜一從東北方、一從西南面,同時偷襲容玉山的大本營。鐮首那邊主要負責正面硬攻,引誘分行里的守備者;蒙真和茅公雷熟悉行子內的佈置和容氏父子的所在,將會長驅直入取下兩人的頭顱…… 茅公雷表面十分冷靜,可是全身的血液都在翻騰。 ——已經等待了這麼多年…… 佟八雲忽然站起來。 “好像聽到馬車聲……” 茅公雷點頭。他看見分行正門前守衛的六名“豐義隆”漢子似乎緊張起來。 不一會兒,他看見一輛馬車在門前出現。 “是容小山回來了……大哥他怎麼搞的……” 預定的計劃是:在逃離“窟屋”時,蒙真與容小山各自乘坐不同的馬車離開——表面上是蒙真替容小山引開可能追踪的敵人,實際上則是乘機脫離容小山,並到這邊來指揮突襲。進攻一旦開始,所有的掩飾都要揭開,蒙真不可能留在容氏父子身旁。 “大哥,你在哪兒……”茅公雷說著,突然全身聳動了一下。 “等一等……駕車的人是……” 他仔細看清了:駕駛著那輛馬車的是個相貌堂堂的鬍鬚漢。不是別人,正是他等待已久的蒙真。 ——為什麼? 難道大哥無法說服容小山分頭離去?不可能。以那小子的性格,如今已經給驚嚇得失去魂魄了,只有對大哥完全信任的份兒…… 佟八雲和孫克剛也都急忙湊到窗前觀看。 “盟主他怎麼啦?這不是自投羅網嗎?我們還要不要出手?……”孫克剛猛力抓著自己的頭髮,下顎那幾條與鐮首戰鬥後留下的傷疤,因為緊張充血而通紅。 遠處的蒙真左手舉起馬鞭,在空中轉了三個圈,似乎是叫守備的“豐義隆”打手開門。 可是對茅公雷來說,這動作有另一個意義。 ——是暫緩進攻的暗號。 “馬上派人去鐮首那邊,請他不要出手。”茅公雷向佟八雲說。 “要他等待我們這邊發出哨音。” 佟八雲下了樓後,茅公雷的腦袋仍不斷在轉,眼看著蒙真驅車進入“鳳翔坊分行”的大門。 ——大哥,你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