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殺禪8·究竟涅槃

第11章 第五節

殺禪8·究竟涅槃 乔靖夫 2944 2018-03-12
首都“大樹總堂”就座落在鳳翔坊,亦即“豐義隆鳳翔坊分行”的原址。由於都內一切建築物高度皆不得超越皇宮,“大樹總堂”的樓房最多也只有三層高,卻以寬闊的建坪彌補不足。原有的行子被完全拆毀,再併購了四周逾百座房屋及四條街道的土地,全體夷平重建成總堂的建築群,所佔面積比從前的“鳳翔坊分行”大了三倍以上。 至於“豐義隆”遺在首都的其他各分行早已一一拆卸重建,唯有“九味坊總行”仍然保留。 “豐義隆”這名字並沒有在首都裡完全消失,這十年來仍以容小山為名義上的老闆——實際上,他當然受到嚴密的軟禁和監視。此舉是為了撫平“豐義隆”原有部眾的反抗情緒。在數年裡,“大樹堂”已經成功吸納“豐義隆”原有的全部生意及大部分勢力,證明於潤生這著“安撫政策”十分有效。另外,“三十鋪總盟”的處理方式也是大同小異。

縱使已經再沒有任何敵人,“大樹總堂”的保安工夫還是異常嚴密。總堂內外的護衛系統由現任“刑規護法”棗七全權負責,於堂主授予他不經審問即可就地處決任何幫眾的生殺特權。而棗七也像一頭狼犬般,一絲不苟地執行使命。 “大樹總堂”是由五座樓閣組成的建築群,其中最重要的主建築就是位於正北面的“養根廳”,單是它已佔了整個總堂的一半土地。單層的廣闊大廳由八十二根三人合抱的巨柱支撐,圓拱狀的屋頂相當於正常房屋三層高,其氣勢之恢宏只遜於皇宮的金鑾正殿。 任何人進入“大樹總堂”範圍之內,都得經過仔細的搜身,即連於承業也不例外。 今天他卻可以帶著一柄刀子進來。 因為這柄刀,在這兒不是兵器,而是聖物。 他雙手恭敬地捧著“殺草”,走到位於“養根廳”西側那座巨大的神壇跟前。

神壇長期香煙繚繞,供奉著牲肉果酒。一座相當於半個人高的純金武神像站立在壇上,三條手臂一握寶刀高舉頭頂,一拿盾牌收於胸前,一持長戟倒垂向地;神像那鑲著西域貓眼石的雙睛高高吊起,容貌極是凶悍;頭頂不戴冠帽,散著用真人髮絲織束成的長發,以硃砂染成火焰般的紅色。 於承業把“殺草”放回神像前的架子上,並依“大樹堂”規定的儀式燃香叩拜。 在煙霧籠罩下,那尊神像更顯得神秘,莊嚴中帶著一種懾人的恐怖感。 雖然因年紀小而沒有親眼見過,但於承業知道,這位“刑規護佑尊”原本是個活生生的凡人。 ——才死了十幾年的人都可以得道升天,受香火供奉……還不是因為你的老大是“大樹堂”的堂主? 於承業拜祭時的神態雖然異常嚴肅恭謹,實則心裡頭充滿了輕蔑。

“養根廳”的後門打開來。進來的是棗七。他比以往發福了不少,可是即使穿上華貴的衣衫,給人的感覺還是像一頭穿著衣服的野獸。 “叔叔……”於承業高興地上前迎接。棗七咧開那口尖牙,摸了摸於承業的頭。別人都很害怕棗七,卻只有於承業跟他特別親近。於承業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大概是因為大家的童年有點相似吧?於承業還小的時候,棗七就不時跟他提起自己孩提時在山里獨自生活的事情。 “明年就要入學了吧?”棗七捏捏於承業的臉頰和手臂。 “怎麼還是那麼瘦?應付得來嗎?”棗七比從前說話多了,也學會說一些完整的句子。 “沒什麼,我應付得來。”於承業笑著回答。他從前進過私塾讀書,可是成績不好;接著於潤生又讓他跟崔丁學做生意和計算賬目,他學了一陣子又提不起興趣;於是在於潤生的安排下,他明年將進入培訓武官的“武備塾”。於潤生當然不是期望於承業能夠成為官軍的將領,而是讓他及早在軍隊裡建立人脈關係,對將來維持“大樹堂”的權勢必有很大幫助。於承業也知道,“武備塾”上下的教官都已經用金錢疏通打點,自己入塾後不會吃到什麼苦頭。

“那就好了。”棗七拉著他的手。 “過來,堂主在'盛葉廳',他叫你去那兒見他。”
父親要在“盛葉廳”接見他,這令於承業有點愕然。 “盛葉廳”是“大樹總堂”用以接待最高級貴賓的宴會場所,於承業從來沒有進過一次。 比起莊嚴壯闊的“養根廳”,位於東側的“盛葉廳”又具有另一層次的豪華氣象。內裡可見的裝飾陳設,不是鋪了金箔就是純銀的器物。地板用上了從各地蒐集十幾種不同色澤的玉石交錯鋪排,全部打磨得光滑如奶脂。高聳的天花板是一幅連綿不斷的手繪巨畫,畫著各種形貌的仙人異鳥和細緻的天界景象。 今天在“盛葉廳”的護衛比在“養根廳”還要多。於承業知道,是因為父親正在這裡。 穿過長長而發光的走廊,棗七把麵前一道大門拉開。

於承業感到一股熱氣從門裡撲臉而來。 熱氣,來自許多的人體。 於承業看見門裡的景象,頓時停止了呼吸,心臟怦怦亂跳,整塊臉也熱烘起來。 在這“盛葉廳”最大的宴室內,近百個赤裸或半裸的男女正在瘋狂亂交。 男人們因為酒精和情慾的催動,一具具肌肉鬆弛的身體都泛著通紅;女人全是經過挑選的美女,各種高矮胖瘦都有,當中夾雜一些黝黑肌膚或金黃頭髮的異族女人,也有幾個明顯還沒有完全發育的女孩。 成排激烈搖動的乳房。濕潤發亮的毛髮。混著汗水和唾涎的精液。掐入背項的指甲。低啞的嘶嚎和高頻的尖叫。傾瀉的酒瓶。牆壁上猛烈地搏鬥的影子。 而於潤生獨自坐在首座的交椅上,默默地凝視這一切,放在他面前的酒菜沒有動過一點。那張比從前還要瘦削、皮膚卻開始鬆弛的臉龐,浮現出一種異樣的興奮。

於承業用了絕大的意志,把目光從那堆亂交的男女身上離開,垂下頭小心地越過他們,走到於潤生身旁。 “爹。” 於潤生沒有回答他,彷彿完全沒有察覺這個兒子到來。 於承業仔細觀察父親,希望從中得知他今天的心情是好是壞。 於潤生那一身衣服,就如整座“大樹堂”的建築,表現著他過去從來未有的豪奢。朱赤的長袍處處織著純金絲線,腰帶縫著一片幾乎有半個巴掌大的翠玉。右手拇指上有一隻鑲了大顆黑寶石的金指環。 於承業發覺:父親那興奮的表情,跟宴會場中那些男人的樣子很不同。那並不是性慾的表現,而是另一種慾望滿足了所帶來的快樂。 於承業明白了:世上只有一種東西,能夠令父親感到這樣興奮。 “你知道這些男人是什麼人嗎?”於潤生忽然開口,視線卻沒有移動。

於承業瞧過去,並且盡力不把注意力放在亂交的動作上。他認出了,其中幾個都是曾來造訪父親的朝廷高官。 “我知道。” 這時於潤生才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他撫摸一下那隻寶石指環。 “那件事情怎麼了?” “那位元帥已經去見他的所有手下敗將。”於承業吞了吞唾液才說。 “那就好了。”於潤生那微細的點頭幅度幾乎看不見。 “寧王爺會很高興。” 寧王就是從前的寧王世子。於承業早就猜到,要刺殺陸英風的,是把持著朝政的那乾南藩親王。替死的羔羊當然也早已預備了,大概是幾個當年的降將吧? “黑子……他怎麼樣?” 於承業可沒想到,父親會問起這個。 “沒有什麼……把'殺草'交回給我,就自己回家了,很平靜的樣子。”

“嗯……很像他爹……” 於承業沒有回答。在“大樹堂”,當年的“五爺”是一個不能提起的禁忌。除了狄斌還會定期派人訪尋他的消息。 於潤生這時伸手指了指守在一角的棗七。 “他們都是這類人,危險的男人。黑子也將是其中一個。” 他直視這個收養的兒子。 “越是危險的男人,你越是要讓他知道,他永遠都只是在你的腳下。讓他相信你給他的東西都是天大的恩賜,讓你成為他生存的理由。” 於潤生拍一拍交椅的手把。 “你若想坐上這位置,就要牢記這一點。明白嗎?” 於承業想起那位出走的五叔叔。當時他年紀還小,之後也從沒有人跟他談起過,他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聽見父親這番話,他知道了。 瞧著於潤生坐著的那張椅子,於承業的眼瞳裡湧現出一股慾望。

在群交的嚎叫和呻吟聲中,他直視父親的眼睛,肯定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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