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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難測風雨

日月當空·卷八 黄易 4908 2018-03-12
龍鷹跟在三真妙子婀娜多姿的嬌軀後,繞過前殿,走上掛著風燈的廊道,兩邊殿宇連綿,規劃寬宏,不愧長安著名大寺,卻一時仍未見著比大慈恩寺更名聞遐邇的大雁塔。 三真妙子腳步放慢,讓龍鷹來到身邊,嬌笑道:“鷹爺很風流呢!” 龍鷹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小子都不知多麼想和師父你風流親熱,只是不敢。” 三真妙子嗔道:“有何好害怕的,妙子會吃了你嗎?” 龍鷹擠著她肩頭道:“正是如此!一旦敵不過妙子師父的媚功,完事後精氣盡失,變成皮包骨不似人形的樣子,誰賠我?” 三真妙子笑得花枝亂顫,開心迷人,笑罵道:“你又不是沒摸過師父,有後遺症嗎?反是人家給你逗得六神無主,心慌意亂,直至今天仍未回復過來,對別的男人生不起興趣,又誰來賠人家?”

龍鷹逢場作戲的逗她道:“此事可從長計議。” 三真妙子在一座處於園林正中的精舍前停下來,肅容道:“僧王在等候鷹爺!請!” 大慈恩寺後園的精舍內,法明盤膝坐在蒲團上,深邃的雙目射出銳利的眼神,看著龍鷹坐在離他只三步的另一個蒲團上,合十低宣一聲佛號,確是任你橫看豎看,仍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氣度形相。 龍鷹從他派出三真妙子來迎接,已知法明是向他釋出善意,因為他四大護法弟子裡,以太平的師父三真妙子對他最有“好感”。 法明淡淡道:“邪帝駕臨,未知有何貴幹?” 龍鷹也佩服他沉得住氣,若換過自己,莫問常給對方乾掉了。哪肯善了?道:“我可瞞著聖上,不洩露僧王於途上突擊的事,否則恐怕令師姐連無姤子之死,也算到僧王頭上去,僧王與聖上和解的努力,亦盡付東流。”

法明點頭道:“我喜歡邪帝這種開門見山的態度,請說出交換的條件。” 龍鷹坦然道:“就是不讓席遙坐上道尊之位。” 法明容色平靜的道:“在現今的情況下,而我說到底仍是個外人,可以起甚麼作用?” 龍鷹道:“有兩個方法。第一個方法就是由小弟和僧王連手。把他幹掉。” 法明苦笑道:“確是直截了當的方法,不過你大概未見過他,所以有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坦白告訴你吧!你這個提議對我有高度的誘惑力。” 龍鷹道:“我只是隨口說說,好從僧王的反應,對席遙的武功做出評估判斷。嘿!這老小子真的這麼厲害嗎?” 法明道:“比你猜估的更厲害。要殺他。難度不下於殺死你。另一個方法又如何?” 龍鷹道:“武的不成來的,坐上上清派派主之位的,不是沈奉真而是小弟屬意的人又如何呢?”

法明雙目神光大盛,道:“如此便不是無計可施了。你有多少勝算?推舉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千萬勿告訴王是閔玄清。” 龍鷹道:“不是玄清,至於這個人選,明天自會揭曉。我便先送僧王一個人情,只要僧王點頭同意。我絕不向聖上洩露偷襲的事。” 法明欣然道:“邪帝快人快語,王便答應邪帝,且絕不食言。” 又道:“在某一程度上,王是聖上的代表。當出現僵持不下的形勢時,王有把握將局面扭向不利席遙的一邊。” 龍鷹道:“我們還可在無姤子之死上作章,最好是令道尊之位懸空,使席遙只能乾瞪眼睛。得個'看'字。” 法明沉吟道:“邪帝做壞人,還是由王做壞人?” 龍鷹道:“壞人由小弟來做。僧王最好是小罵大幫忙,那就誰都看不穿我們是一窩的了。哈!”

法明莞爾道:“撇開敵對的立場,能與邪帝攜手合作,確是賞心樂事。但你為何忽然這麼照顧我,扳倒我不是比算倒席遙更重要嗎?” 龍鷹道:“在武承嗣成為皇儲前,僧王大概不會造反。對嗎?” 法明道:“可以不造反,誰想造反呢?尤其反的是自己的師姐,更不是味兒。我也不想殺你,只是別無選擇。” 龍鷹道:“是否因為端木菱?” 法明仰望屋樑,現出深思的神色,道:“你只道出一半原因,另一半是如果沒有你的出現,在某一種形勢下,王會成為師姐心中最理想的皇位繼承人選。” 龍鷹不解道:“可是僧王該曉得我沒有當皇帝的野心。” 法明目光投向他,微笑道:“你想的是一回事,師姐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你沒聽過身不由己嗎?有些事並不因你的主觀願望而改變。”

龍鷹道:“難怪席遙會變成僧王的勁敵,因為僧王有當皇帝的野心。他奶奶的!僧王修佛這麼久,還一點看不破嗎?” 法明神色平靜的道:“我自懂事以來,心中有兩個大願,一是報答師尊深恩,報答她將我變成一個不平凡的人。另一個心願就是得道成佛,勘破天地宇宙的秘密。這些事王從未向任何人透露。所以王曾說過邪帝你是生不逢時,成為王圓願路上最大的障礙。終有一天,王和邪帝會分出生死,不過王答應你,不會在這段時間內發生。純論功夫,邪帝仍屈居在王的'不碎金剛'之下。” 龍鷹起立道:“就此一言為定。哈!真想不到,與僧王像朋友交談,竟這麼有趣。” 法明陪他站起來,道:“讓王送邪帝一程。說到底,王和邪帝,怎都有點同門情義,說起話來大家不用隱瞞。請!”

龍鷹哈哈一笑,與他並肩離開精舍。 剛步出精舍,遠方悶雷鳴響,兩人同時舉首望天,美麗的星夜,已被疾走的烏雲卷掩。法明合十宣佛號。 龍鷹道:“天有不測之風雲,看來有場大雷雨。” 轉向法明道:“席遙不是僧王的合作夥伴嗎?因何忽然暗生嫌隙?” 法明舉步領龍鷹沿林間幽徑朝大門方向走去,道:“無姤子之死,令王心中響起警號,始知席遙一直秘練黃天,深藏不露。邪帝不知無姤子深淺,該沒有王體會之深,席遙如非練至黃天第八重境界之上,怎可能在三招兩式之內,取無姤子之命?” 龍鷹很想問他為何對黃天有這麼深入的認識,但因時間無多,趁法明肯暢所欲言時,把握時機問更重要的問題。道:“他除去競爭對手,對僧王該是有利無害,僧王為何反認為席遙有背叛僧王之心?”

法明雙目閃過濃重殺機,語調卻仍清淨平和,從容道:“王一直以上清派牽制天師道,席遙此舉,並未得王同意,他的我行我素,正表示再不放王在眼內。” 又朝他瞧來,道:“王肯告訴邪帝這些事,是向邪帝表明王有合作的誠意。” 龍鷹明白過來。 無姤子之死,令法明感到一切失控了,如讓沈奉真成為上清派之主,道門兩個最有勢力的派系,將落入席遙的手上,等若取得道門的半壁江山,屆時其他較小的門派哪能不望風景從? 龍鷹問道:“席遙真正要支持的,是否李唐宗室?” 法明雙目殺機再現,道:“邪帝果然才智高絕,這確是席遙的如意算盤,先向李顯表示效忠,一旦師姐改立皇嗣,立即打著中宗的旗號,揭竿而起,全面造反。憑他的識見魅力,成為叛軍的領袖,就像漢末時的張天師,又如東晉時的五斗米道孫恩,爭霸天下。”

稍頓續道:“道門被太宗立為國教,師姐又一直抑道揚佛,沒有人會懷疑席遙實暗藏狼子之心。” 龍鷹首次掌握到現今的情況,難怪法明會忽然視席遙為勁敵。說到底,法明是聖門的人,與師姐武曌縱然不和,仍屬同一陣線。 “轟隆!” 閃電裂破上空,霹靂一聲後,大雨嘩啦啦的無情打下來。雨點落在屋瓦和長廊頂上,發出混亂又豐富的響音。 雨水簾幕般從廊頂兩邊瀉下來,寒風陣陣,挾著雨水不住吹襲而至,令兩人衣衫盡濕。 大慈恩寺建築物外的空間,頓成狂暴的世界。 法明忽然現出笑容,道:“王故意試探席遙,著他和王一起出手對付邪帝,卻被他婉言拒絕,說甚麼必須留在長安,不宜節外生枝。哼!他是想坐得漁人之利了。若我是他,第一個要殺的人正是你。包括默啜在內,誰都不想在戰場上遇上你老兄。哈!誰想到我聖門竟出了邪帝般的人物?”

長廊已盡,外面是狂風驟雨,四周樹搖葉動,驚雷閃電徹底征服了宏偉的寺廟和偉大的都城。 龍鷹止步道:“僧王送小弟到這裡好了。僧王何時去見武攸宜?” 法明道:“天亮便入宮去見他。” 龍鷹問出心中最想問的問題,道:“僧王是否真的支持聖上,改策立武承嗣為太子呢?” 法明目注把一切變得模模糊糊的雨景,悠然道:“不理師姐如何一意孤行,但當她弄清楚不論侄兒或親子,都是附不上壁的爛泥,只會斷送她千辛萬苦得回來的江山,便知道只有我聖門中人,才有資格繼承她的千秋大業。所以我說過若邪帝肯和王攜手合作,天下將是我們囊中之物,誰當皇帝,真的並不重要。只有這樣,法明方可報答師父的深恩。” 龍鷹為之動容,他感應到法明的這番話,字字出自肺腑,絕不僅是得天花亂墜,事實上卻沒有絲毫誠意的虛言妄語。

法明凝神看著他。 龍鷹回敬他銳利的目光,道:“我為的卻是中土的和平安逸,待我從西域回來後,再找僧王話。” 一句“告辭了”,往前飆出,離開長廊,沒入風雨裡。 閃電以樹根狀在廊外裂破虛空,一時睜著眼也完全看不到東西。 “轟!” 龍鷹閃入車廂裡,渾身濕透。 馬車和馬兒們正躲在廟宇主殿的簷篷下避雨。閔玄清見他回來,道:“雷雨這麼大,怎走得動?” 拉車的四匹健馬不住跳蹄驚嘶,只有雪兒仍安然自若。 龍鷹拉著閔玄清的,走下馬車,湊到她耳邊道:“玄清請道長留在這裡,直至雨散。由小弟載閔大家回。” 閔玄清擔心的道:“不怕給雷劈中嗎?” 龍鷹想起虎跳峽,笑道:“老天爺會保佑我們的。” 閔玄清拿他沒法,和守一道長話。 龍鷹向雪兒打個勢,雪兒乖乖的來到他身旁,與他親熱。 閔玄清回來了,嘆道:“希望你沒看錯老天爺的心意。” 龍鷹抄著她腰肢,將她送上雪兒馬背,向立在一旁的兩個和尚道:“請大師開門。” 兩個和尚忙念佛號,冒雨開啟大門。 龍鷹躍上馬背,一控韁,另一按到閔玄清小腹,摟她個結實。 閔玄清嬌吟一聲,倒入他懷內。 龍鷹在她耳邊道:“若給劈中。我們便是同命鴛鴦了。哈!” 罷策雪兒風馳電掣的奔出大慈恩寺的正樓門。 “轟!轟!轟!” 雷暴肆虐施威,鞭撻大地。雷震電閃充天塞地,掛在各戶人家門前的風燈全被吹滅,長街行人車馬絕跡,巡城的兵衛也不知躲到哪裡。天上烏雲疾走,風勢短促疾勁,植在街道兩旁的樹木狂擺亂搖,數丈外的景物已模糊不清。 “砰!” 左後方閃電直劈而下,在離地丈許處爆成一團電火。險至極點,接著轟雷咆哮,天地煞白,不但看不見,還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 雪兒盡顯其神異領。左沖右突,有時更奔上行人道,總能趨吉避凶。龍鷹憑感應曉得雪兒能先一步偵知能量集中處,遂放開韁索,任它縱情狂奔,只調節大方向。 龍鷹和閔玄清,再沒法辨認出眼前所見便是帝皇之都的長安。彷如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天像崩塌了下來,雨箭從四面八方射至。 在這個被水主宰一切的天地裡,龍鷹感到無比的刺激和痛快。荒谷石屋的五年。令他愛上了與大自然結為一體的生活。大雨來時,別的人會躲進屋裡,他卻朝外闖,直至渾身濕透。抵不住寒氣才歸家。 但目下的情景卻有別於從前,因為緊靠懷中的是敢愛敢恨、風格獨特的絕色美女。此時她由頭濕至腳,全身曲線暴露無遺,嬌聲喘息。想起即將要和她共赴巫山,兼之又因雷暴催化,引發魔性,龍鷹怎會客氣,又吻又摸,弄得風流女冠縱然在寒氣入侵的情況下,身體仍滾熱起來,春心大動。 龍鷹想起一事,咬著她耳朵道:“玄清在長安的寄居處,是否貴門的宮觀?” 閔玄清暱聲道:“不!我們在長安有物業,名字叫'天一居'。” 龍鷹哈哈一笑,立即給雨水灌入口裡,連忙運功逼出,否則定給嗆個半死,道:“天一生水,難怪下大雨。嘻!亦令小弟想起個水的玩意。那處有浴房嗎?” 閔玄清聞弦曲知雅意,嬌羞的道:“不單有個大浴房,還有個丈許見方的浴池,她們還會燒好熱水等人家回沐浴。” 龍鷹大喜道:“安置好雪兒後,我們直入浴房,來個鴛鴦戲水。哈!記得嗎?第一天到玄清的如是園,小弟便是濕漉漉的,還由玄清領小弟直入你的私浴房。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其前因後果。” 閔玄清勉力睜開一直閉上的美目,喜嚷道:“快到哩!該不到二千步的距離。” 龍鷹道:“玄清到浴房等小弟來和你合體交歡,小弟收拾了席遙後,便來尋你。” 閔玄清大吃一驚,坐直嬌軀,駭然道:“你在甚麼?” 龍鷹騎速不變,輕鬆道:“我仍未找到那老小子在何處,他是來行刺你的。好險!他該等了很久。” 閔玄清道:“是否錯覺呢?他不怕惹人懷疑嗎?” 龍鷹道:“他會嫁禍法明,亦代表他自恃武功,故有恃無恐,現在由你控馬。” 畢,側翻滑入雪兒腹下。 雪兒還以為龍鷹和它玩耍,長嘶一聲,非常興奮。 閔玄清勒馬收韁,雪兒逐漸放緩蹄步。 “轟!” 天地被強烈的電光充塞,使人睜目如盲。 就在此時,一股龐大無匹的勁氣,從左方狂轟而至,迅疾至令人難有思考的空隙。 閔玄清自然而然扭身雙掌迎,發出凜冽真勁,對抗來敵。 龍鷹雙足落地,魔勁爆發,施展彈射奇技,箭矢般往來人投。 一個全身裹在黑布和夜行衣裡的刺客,正從三丈的高空撲往閔玄清,哪知忽然殺出個龍鷹,且是後發先至,可在他和閔玄清隔空硬撼前,早一步命中他。 刺客悶哼一聲,竟來個凌空換氣,驀地橫移,神奇至令人非是親眼目睹,定然不肯相信。 龍鷹哈哈笑道:“黃天,確是超凡入聖的奇功絕藝。” 一掌拍出,攻向席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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