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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赤鬼的最後手段

大唐御風記2 金寻者 9621 2018-03-12
唐頭此時正縮在東門一尊鎮宅石獅子之後劇烈地喘息著,渾身一陣陣痙攣般地顫抖,在他的手臂和腰眼上釘著幾枚唐門特製的暗器,傷口上流出的血漿此刻已經是紫黑色。他倉皇地往嘴裡塞了幾枚唐門暗器的解藥,藉著唾液化開用力咽到肚中,隨即從石獅子後探頭小心張望:在遠遠的街盡頭,兩個彪悍的身影一邊謹慎地戒備著,一邊快步朝北門走來。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跑到北門來了?”此刻正在東門外閒逛的岳浩看到這兩個身影,不禁覺得奇怪,連忙迎上前,大聲問道。 “他奶奶的,別提了!”岳豪滿臉怒氣,不住搖頭,“我在西門呆得好好的,突然看見唐門大少衝出門來。我還沒回過神來,身上已經中了幾百枚暗器。幸好及時護住要害,才沒有被他暗算到。我勃然大怒,頓時朝他衝去。誰知道追了他幾條街卻被他帶到了北門。”

“這個唐鬥真是奸猾似鬼,把阿豪引到北門還不甘休,居然趁著我一個疏神,抽空偷打了我一百多枚毒蒺藜,你也知道毒蒺藜打到身上有多難受。我氣得七竅生煙,和阿豪合兵一處,想要並肩子做掉他,沒想到才合力撞回幾輪他的暗器,他又腳底抹油溜到了東門。”岳航氣得一張臉漆黑似鐵,咬著牙說道。 “他奶奶的,兩位哥哥不用擔心,有我阿浩在,必能將他拎出來扒皮剜心,為你們出氣。”岳浩用力活動了活動頸項,用力一磕手中飛燕斧,也學著另外兩人的樣子,氣勢洶洶地開始四外張望。 過不多久,三個岳家兄弟的眼睛同時盯上了眼前可供藏身的石獅子。岳浩獰笑一聲,左手飛燕斧脫手飛出,化為一道烏光,直貫入鎮惡堂東門的青石獅子胸膛之中,炸雷般地一聲轟響,石獅子四分五裂,化為滾滾青煙,飛燕斧在空中一個輕靈的迴翔,優雅地飛回到阿浩手中。

“想不到飛燕斧居然能夠以飛燕迴翔的手法打出,和彭門鴛鴦離手刀的法門殊途同歸。分別在於彭門人控的是斤兩輕微的短刀,岳家人控的是數十斤的鐵斧。這豈非更厲害十倍,我該如何對付?”躲藏在另一隻石獅子背後的唐鬥心膽俱寒,暗自思忖。但是現實不容他多作思考,岳浩碎了一隻石獅子之後,右手飛燕斧也舉了起來,眼看就要衝著唐鬥身前的石獅子丟來。 “阿——!”千鈞一發之際,唐鬥扯開嗓子不顧一切地狂吼一聲,左肩一頂,右手一推,身前的整隻石獅子被他猛地拋入空中,對準離得最近的岳浩狠狠撞來。 “呀!”岳浩猝不及防,雙手飛燕斧一個五丁開山,硬橋硬馬地接下了石獅子,將它錘成一地齏粉。 “唐鬥!”岳航,岳森看到唐鬥顯形,頓時紅了眼睛,兩雙飛燕斧同時脫手飛出,非從四個方向凶狠地斬向唐鬥的要害。

唐鬥撞飛石獅子已經料到岳家兄弟的出手,只見他身子一個旱地拔蔥,高高躍起,在空中一個旋子,躲開了岳森橫飛而來的上下兩枚飛燕斧,接著一個鷂子斜翻身,躲開了岳航斜劈而來的雙斧,手往懷中一探,準備利用這個寶貴的間隙抽冷子發出暗器,直取岳家兄弟雙眼和雙耳聽宮穴,誰知他往懷中摸了半晌,卻發現鹿皮囊中的暗器剛才已經打得精光。 “倒霉!”唐鬥苦嘆一聲,一個千斤墜落回地上,還未等他緩過心神,岳家兄弟的連環飛斧已如附骨之蛆接二連三地撲面而來。 他連忙就地一個懶驢十八翻,連滾帶爬,閃開了岳家三兄弟片刻不停的飛燕迴翔斧連擊。青黑色的斧刃連續在地上留下十幾道深深的砍痕,捲起了漫天黑土和青灰,將唐鬥打得灰頭土臉。

“哈哈,唐鬥,你的暗器呢?怎麼沒動靜了?想不到威名赫赫的唐門大少也有今天!”剛才被唐鬥偷襲的岳森哈哈大笑,得意之極。 “唐門暗器怎是我岳家飛斧的對手,今天我就取你的項上人頭下酒。”岳浩更加忘形,雙手連轉,又是一輪飛斧對準唐鬥劈來。 唐鬥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雙手空空,眼看就要命喪當場,心頭不禁一陣苦嘆:“想我唐鬥壯志未酬,難道就要學諸葛亮死在我自己的五丈原。” 就在這生死關頭,唐鬥一眼瞥見東門圍牆之外一個黑乎乎的洞口。他心頭大喜:“天無絕人之路!”只見他一個巧雲浮地,身子陀螺般在地上一個迴旋,宛若身坐滑梯,泥鰍一般頭前腳後,滑入這個洞口,間不容髮地閃開了岳家兄弟配合默契的六斧連擊。還未等他舒出一口氣,只聽得“咚”的一聲,他的腦門已經和另一個人的腦袋撞在一起。

“哎喲!”唐鬥一晃腦袋,手腳並用,從洞中爬出來站起身定睛一看,卻看到一個頭大肚大,手短腿短的壯年漢子四肢張開,平躺在地上,已經被撞昏了過去。 “神機李三響?”唐鬥吃了一驚,脫口而出。 就在這時,一個清健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李爺,別走東門,大少正在和岳家兄弟廝殺,要逃命請走北門西門。” 唐鬥抬頭一看,只見唐門五將之一的柯岩率領著一隊唐門弟子正連跑帶顛地衝到面前。 “大少……你,啊,李爺!”柯岩和眾唐門弟子看到眼前的景像不由得愣住了。 “呃……”唐鬥撓了撓頭,“李三響怎會在這兒?” 柯岩連忙道:“這位李爺跑得真快,從前院的狗洞一路鑽過來,我們怎麼喊都叫不住,幸好大少……拉住他,否則他一頭衝出東門,就要一命嗚呼了。”

“狗洞……”唐鬥回頭看了一眼剛才自己鑽過來的地方,這才發現這個洞果然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狗洞。 “嘿嘿,這個李爺從此在江湖上定然聲名狼藉啦,狗洞都鑽,如何再作一派之主。”柯岩撓著頭笑道,“對了,大少,李爺怎會昏在這裡?” “呃,咳咳,哼!是我撞……這個打——昏的。”唐鬥猛地一挺胸,瞪著眼睛道,“他奶奶的,我是怒其不爭,一堂之主鑽狗洞,今後還用混嗎?咱們行走江湖最看重什麼?寧死不辱,對不對?” “正是,正是!”柯岩和一眾唐門弟子紛紛說道。 “誰有暗器,給我。”唐鬥從身上解下鹿皮囊,一把丟在地上。柯岩立刻從身上將自己的暗器裝備解下,遞給唐鬥。 唐鬥綁好鹿皮囊,深深吸了一口氣,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頭一矮,就要從剛才鑽進來的狗洞重新鑽出去。

“大少……”看到他的樣子,柯岩目瞪口呆,衝口而出。 “呃,”唐鬥這才發現自己行為出了問題,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袖,乾笑一聲,“嘿嘿,老子我以一對三,力抗岳家三兄弟,打得頭昏眼花,剛才是稍微醒醒腦子。” “哦——!”唐門眾人這才紛紛點頭,深以為然。 唐鬥暗自苦嘆,強打精神,大喝一聲,雙腳一跺地,從東門牆頭躍了出去。頓時一陣驚天動地的金刃披風聲,氣罡貫空聲,以及一連串中氣十足的喊殺聲彷彿江濤拍岸,山雨襲林,氣勢磅礴地從牆外傳來,聽得自柯岩以下一眾唐門子弟心搖神馳,渾身滲汗,心膽俱寒。 赤鬼的青藍色緬鋼長刀和風洛陽的青鋒劍相交數十招,猛然一橫刀,氣沉丹田,凝氣一刀,閃電般劈向風洛陽的頸項,這一刀招數狠絕,氣勢雄渾,轉折精妙,赫然是江湖上聲名卓著的魔教神刀“飄渺斬”。

風洛陽心頭一緊,長劍一抖,連挽五朵平花,一招“相思焚作灰如雪”振臂強攻,力圖遏制住“飄渺斬”奇幻瑰麗的攻勢,以天下無雙的快劍對抗魔門刀法。赤鬼似乎早就猜到風洛陽出手便是此招,身子宛若喝醉了的酒客,巍然向後仰倒,手中長刀依著方才“飄渺斬”豎劈的路子依樣砍去,刀到中途,他的手腕一抖一翻,猶如牧羊的童子揮舞了一下牧鞭,青色緬刀之頂猛然噴出一股淡紅色的刀罡,宛若一條張牙舞爪的血蛇,兇惡地撲向風洛陽。 風洛陽料不到他在反腕之間已經從魔門飄渺斬轉為塞外神刀“斷空斬”。這路神刀在唐初曾經大放異彩,塞外高手跋山河曾以此刀與天下第一公子連鋒拼了個兩敗俱傷。後來連鋒成為天山掌門,對於當初與跋山河那一戰念念不忘,對於代代天山弟子嚴加告誡,遇上斷空斬高手必須萬分小心。

生死關頭,風洛陽猛地倒踩七星步,身子一個後仰,後腦勺幾乎貼住了腳後跟,千辛萬苦,終於躲開了赤鬼出人意料的“斷空斬”殺招。 赤鬼依靠這一招奇異的變招搶到了主動,更不遲疑,健腕一抖,緬刀對準風洛陽門戶大開的小腹一刀刺來。一股淡粉色的刀罡破空而出,宛若長槍大戟,生生要將風洛陽釘死地上。 風洛陽一招被動,處處被動,此刻的後仰之勢給他變換的空間已經少得可憐。斷空斬後招的凶悍乃是舉世聞名的,他若是被迫再防一招,赤鬼的氣勢一旦積聚,便是顧天涯轉世也無法抵擋。心念電轉的瞬間,他霍然咬緊牙關,雙腳一跺地,小腹一縮,頭下腳上,身子後翻而起,雙腿高抬入空,險過毫釐地閃開赤鬼這一招瞄準小腹的猛攻。 赤鬼獰笑一聲,大步跨近,雙臂同時握刀,身子一繃一扭,長刀以十萬橫磨之勢橫斬而來,急若閃電,猛若雷霆,剛才風洛陽雖然盡量避免格擋他的斷空斬殺招,從而避免了此消彼長的勢頭,但是他連避兩招,已經養足赤鬼的氣勢,這一橫斬端的是驚天地泣鬼神,刀鋒過處,沙塵飛揚,滿地綠蟻的屍體被長風吹起,飛得滿空青霧,更顯得赤鬼聲勢驚人。

頭下腳上的風洛陽彷彿在赤鬼出刀之前已經算出了這一招的出手,在赤鬼雙手握刀準備橫斬的剎那他已經劍打盤旋,一招波紋浮動的“思君唯得滿頭霜”狠狠打在地上,盤旋如飛雪的劍光在地上畫出一連串螺旋形的波紋,將他頭下腳上的身體盤旋著高高送入了天際。赤鬼這一記萬無一失的十萬橫磨,就在風洛陽身子升起的瞬間,砍在了空處。 一刀走空的赤鬼抬頭一看,只見風洛陽此刻已經倒翻到他的頭頂,仍然保持頭下腳上之勢,手中長劍白光如雪,斂為一道明亮的流星,對准他的頭頂百會穴射來。 “好一招青楓蒲畔離人淚!”一直緊張地抿著嘴唇,心驚膽戰為風洛陽觀戰的祖菁看到風洛陽這轉守為攻的妙招,心中一塊大石倏然墜地,忍不住雙手攥拳,興奮地尖聲叫起來。 “哼!”優勢盡失的赤鬼鬱悶難平地哼了一聲,長刀一卷撩上頭頂,“當”地一聲撞開風洛陽的當頭一劍。 誰知這一劍只是開啟了風洛陽反攻的序幕,當風洛陽藉著赤鬼這一刀的力道再次高高彈起的時候,他健腕一翻,長劍化為一片泛射金光的長河,雪白色的波光迎頭罩向赤鬼上三路數十處要害。 “無定河上波光寒!”自從風柳一戰,風洛陽三分不捨劍中段八劍隨著觀戰的風媒傳揚天下,赤鬼雖地處南疆,亦有所聞,此刻親眼看到風洛陽使將出來,方才知道此人雅不負天下第一劍的盛名。 赤鬼身化金雞獨立式,以左腳為軸,身子旋風般旋轉,一招夜戰八方藏刀勢,矮身舞刀,將青藍色的刀影裹住全身,硬接了這一招三分不捨劍的殺招。青色刀芒撞上滿空白浪,爆出一天金藍色的火花,閃得觀看的祖菁雙目生花,滿眼紅星閃爍。 赤鬼擋下這一招“無定河上波光寒”已經知道自己一時大意被風洛陽占到了優勢,此刻敵上他下,每一招攻擊都結合著風洛陽的體重,令他招招吃虧,彷彿自己和自己動手,絕無勝理。他眼珠一轉,趁著風洛陽再次被他擋入天空之際,突然一甩手,手中緬鋼長刀脫手飛出,電射向正看得出神的祖菁。 “阿!”祖菁哪里料到赤鬼會出如此陰招,等到反應過來,長刀距離她的胸口只有一尺之遙。 “菁兒!”身在半空的風洛陽一見不好,連忙也抖手射出手中的青鋒劍。青鋒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精亮的軌跡,斜刺而出,狠狠撞在緬鋼長刀之上,劍與刀同時被撞得半空打了一個轉,落到地上。 “小師叔小心!”祖菁猛然脫口大喊。 風洛陽見到祖菁脫險,剛鬆一口氣,聽到她的叫聲猛然扭頭,卻發現同樣雙手空空的赤鬼雙袖一翻,將數十件黑乎乎的東西拍到了他身上。他在天上一個扭空翻,落回到地上,定睛一看,卻發現數十隻色彩斑斕的細小蝎子此刻正在他全身爬動,隨時會咬自己一口。赤鬼來自南疆鬼蜮,又是鬼樓的雙璧之一,身上的毒蟲豈是易與,此時的他已經半步踏入了鬼門關。
“呔!”生死關頭,風洛陽大喝一聲,一口咬破舌尖,瞬間即發出全身的六陽真氣,從全身奇經八脈洶湧而出,瞬間佈滿全身。他的武士服“噗”地一聲被六陽真氣點燃,在這群毒蝎子還未來得及開口咬人的瞬間,將它們統統燒死。 “看你能活到幾時!”看到自己秘藏的毒蠍未能建功,赤鬼怒吼一聲,左掌疾伸,在他手臂下的小細管裡突然噴出一天杏黃色的毒霧,對準風洛陽狠狠刮來。 “金蠶毒蠱!”風洛陽和魚韶相識多年,從她那裡得到無數寶貴的江湖消息,鬼樓天閣三寶之一的金蠶毒蠱,就是其中之一。此刻他一眼看到這招牌般的杏黃色煙霧已經知道不好。在黃霧將將及體的剎那,他抓住胸口衣襟用力一抓,一把扯下正在熊熊燃燒的衣衫,雙手抓住衣領,對準迎面而來的黃霧奮力一裹。燃燒的武士服和杏黃色煙霧方一接觸,頓時爆出暗紅色的火花,片刻之間,滿空毒蠱被風洛陽一把六陽真火燒了個一干二淨。 “暗箭傷人,好不要臉,看劍!”看到赤鬼三番兩次暗算風洛陽,祖菁哪裡還按捺得住,抖手從腰畔拔出青虹劍,對準赤鬼一招“夸父追日劍”,青虹劍脫手飛出,化為一片耀目的冰盤。 赤鬼連出法寶,全都被風洛陽化險為夷,精神大震,心神大亂,此刻祖菁的青虹劍飚來,他已經沒有閃避的氣力,只能抬臂一擋。青虹劍打著盤旋,一劍轟在他的左臂上,將他的左臂連同一大截外袍切了下來。 “哼!”被切掉左臂的赤鬼慘號一聲,身子一縮,閃入草屋外濃密的叢林之中,幾個起落不見了踪影。 赤鬼剛剛消失了踪影,風洛陽頓時無力地跪倒在地,雙手扶地,劇烈地喘息著。剛才他連續施展天山六陽功,第一次燒掉毒蟻,第二次燒掉毒蠍,第三次燒掉毒蠱,體內的真氣已經用得七七八八,如今早已是強弩之末。如果剛才不是祖菁出手,他和赤鬼誰會屍橫就地還是未知之數。 “小師叔!”祖菁飛快跑到他身邊,跪倒在地輕輕扶住他的身子,“剛才好險,幸好你是天下第一劍,換了別人,早就被赤鬼的毒招殺死了。” “幸好你出手,否則我也不一定能打跑他。”風洛陽老老實實地說。 “小師叔你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甜,我哪有這麼厲害,你哄我。”祖菁驟然得到風洛陽的誇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之間芳心竊喜,一張俏臉興奮得通紅。 “我實話實說。”風洛陽一屁股坐到地上,轉頭望了祖菁通紅的臉頰,不禁奇怪地抬手一指她的臉頰,“夸你一句,至於嗎?” “小師叔!”祖菁嚇得嗖地站起身,生怕被風洛陽知道了自己的心事,連忙顧左右而言他,“我……去看看赤鬼留下了什麼東西,也許有什麼鬼樓的線索。” “他能留下什麼東西,不就是他的左臂?”風洛陽奇怪地問道。 祖菁也知道自己的藉口找得實在牽強,一張俏臉漲得更紅,只好對風洛陽的話充耳不聞,故作嚴肅地在赤鬼留下的左臂和那一大截三色外袍周圍走了幾圈,裝作仔細檢查的樣子。但是,一團黑色的物事卻忽然吸引住了她的視線:那是一個黑色皮質的包裹,外層已經被祖菁剛才飛來的青虹劍割開,裡面散出了四個竹製的細小人偶。其中三個人偶的頭顱已經被青虹劍切了下來,只剩下一個木偶完好無損。 “小師叔,你快來看,赤鬼果然落下了些奇怪的東西。”祖菁猶如發現了新大陸,興奮地大聲叫道。 風洛陽掙扎著從地上站起身,來到祖菁的身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蹲下身,用一塊外袍殘片裹住手掌,拿起其中一個斷頭的人偶,仔細看了看。 “嘶,有古怪,菁兒你看,這個人偶胸前刻著兩個字。”風洛陽將人偶遞到祖菁眼前。 “岳浩!?”祖菁脫口將這兩字念了出來。 風洛陽將其他人偶擺到眼前,一一看去,只見那三個斷頭的人偶身上寫著“岳浩”“岳豪”“岳航”,而最後一個完整人偶身上則寫著“岳環”。 “這些岳家兄弟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赤鬼所帶的人偶身上,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祖菁問道。 “不知,帶回去給阿韶看看,如果江湖中有個人能弄得明白,那就是她了。”風洛陽將這四個人偶撥拉進黑皮囊中,將這皮囊揣入懷中。 正當二人全神貫注於研究赤鬼留下的東西之時,草屋內已經被祖菁鬆綁的一眾失踪少女此刻確定了自身的安全,紛紛跑出草屋,對風洛陽和祖菁萬福作禮,齊聲感謝他們二人的救命之恩。 風洛陽想起么婆的囑託,臉上露出一絲惴惴不安之色,輕輕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中間可有人名叫作碧兒?” 聽到他的問話,一個清秀柔弱的少女從人群中走出來,朝他一個萬福:“恩公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看到她完好無缺的樣子,風洛陽和祖菁如釋重負,相視一笑,心情宛若飄在九霄雲上一般輕鬆暢快。 一陣炸雷般鎮耳欲聾的金鐵之音過後,唐鬥渾身上下罩滿了灰塵,汗水和血污,彷彿一條跌入臭水溝裡的落水狗一般手腳並用,從東牆的狗洞裡鑽了回來。 他剛一抬頭,卻發現唐毒,唐冰,柯岩帶領著十數名唐門子弟在狗洞旁邊圍成一圈,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爬進來,彷彿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他們平日里敬若天人的唐門大少。 “大少……咕,”柯岩望著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戰況如何。” 唐鬥的臉上汗出如洗,整張臉上爬滿了血污和汗漬,他雙眼無神地看了一眼柯岩,咳嗽了一聲:“畢竟他們有三個,我唐鬥才得一人,所以……” 聽到他沉重的話語,唐冰,唐毒和柯岩同時屏住了呼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看著他們的表情,唐都頓時猛地一挺胸:“所以現在仍然不分勝負,呈膠著狀態。”說到這裡,他艱難地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但是勝利的曙光已經就在眼前。” “大少,剛才……你是從狗洞裡爬進來的……”唐毒直著脖子,不知死活地提醒了一句。 “狗洞怎麼了?這叫攻其不備,出奇制勝。”唐鬥狠狠瞪了唐毒一眼。 “孫子兵法有云……呼”說到這裡,唐都眼前一陣發花,和岳家三兄弟纏鬥了整整兩個時辰,已經讓他氣虛力弱,連話也無法一口氣說完,只能停下了喘幾口粗氣,“凡戰者……水……!” 聽到他的號令,唐冰連忙從懷中取出水袋,遞到他的面前。 唐鬥雙手搶過水袋,猛地將袋口塞入口中,咕咚咕咚,彷彿長鯨吸水一般將半袋水瞬間喝完。 “……凡戰者,以奇勝,以正合……無……無窮如天地,不……不絕……如江河,哎喲……”唐斗說到一半,在此舉起水袋痛飲。 “呼……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不可勝窮也。他們以為……我唐鬥絕對不會走狗洞,我偏偏就走狗洞,這就叫奇正之變。你……”看著唐毒呆若木雞的表情,唐鬥搖了搖頭,“一句話,你這傢伙就是沒文化,有空多讀點書。” 教訓完唐毒,唐鬥抬了抬手,道:“暗器……” 唐毒,唐冰,柯岩以及一眾唐門子弟面面相覷,良久之後,唐冰鼓足勇氣道:“大少,我們的暗器已經被你用光了,要不要我再調一隊兒郎來東門?” 唐鬥剛要說話,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鎮惡堂紅木做成的東門被打得四分五裂,與東門相連的半截牆壁堆金山倒玉柱一般垮了下來。 “來不及了!”唐鬥一把從脖後抓出自己的鐵骨折扇,“就讓我用唐門最厲害的鐵骨寸金和他們一較高下。”說到這裡,他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在唐門子弟眾目睽睽之下,手腳並用朝著東牆狗洞爬去。爬到一半,他猛地轉過身,對唐毒吼了一聲:“餵,你!” “大少!”唐毒連忙立正站好。 “學著點兒!”唐鬥瞪了他一眼,身子一縮,從狗洞衝了出去,頓時東牆之外再次罡風大作,呼喝連連。 這一次唐鬥衝出去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東牆外震天動地的廝殺聲驀地戛然而止。 “大少!?”唐門子弟們紛紛將耳朵貼在東牆上,試圖聽到一些關於唐鬥的信息,但是東牆之外聲息全無,剛才捨死忘生激戰的人們彷彿都已經消失在空氣之中。 “大少!”唐鬥對於柯岩曾經有救命之恩,此刻看到唐鬥生死未卜,柯岩急得雙眼冒火,用力扒開貼在牆上的幾個唐門弟子,來到東牆狗洞之前,趴到地上,頭一低就要鑽洞出去查看真相。唐冰,唐毒以及其他唐門弟子也焦急地蹲下身,彎下腰,紛紛擠到狗洞周圍,爭相將頭探出狗洞,試圖瞥一眼牆外的環境。 就在他們在狗洞前擠作一團的時候,一個人影彷彿幽靈一般在他們身後霍然出現。唐毒因為身子太胖擠不到狗洞跟前,只好直起身子揉了揉腰,等著柯岩的消息。就在他剛一抬頭的時候,他猛然看到唐斗全身覆蓋著斑駁的污血,手裡攥著滴血的折扇,木呆呆地站在自己身後,一雙細眼渙散無光,彷彿被什麼東西揪住了心神,整個人如在夢中。 “大少!”唐毒見到唐鬥,頓時欣喜若狂地脫口吼了出來。 “大少!”聽到唐毒的歡呼,唐門眾人紛紛回過頭來,看到唐鬥依然完好無恙,無不喜極而呼。 “吵死了,大少大少的叫什麼?”唐鬥聽到他們的呼喊,恍然從神遊中回過神來,皺眉道。 “大少,岳家三兄弟呢?”柯岩急切地問道。 “……”唐鬥木然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之間怔在當場。 “嗡”地一聲大響,蕭西延的銀槍第十八次被岳環的巨斧震得脫手飛出,他渾身骨節一陣爆豆般的亂響,整個人彷彿麻袋一般被直拋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看斧!”岳環右手斧一個單臂劈山,對準側臥在地的蕭西延奮力劈去。 “蕭兄快走!”彭言勇舞動雙刀,雙膝著地,身子一個側滑,擋在蕭西延面前,雙手刀一個十字橫門擋在頭頂,硬接下了這開山的一斧。他已經連換了十幾把單刀,此刻他的左手拿的是一把從年幫高手死屍上撿得的厚背鬼頭刀,左手握的乃是一截關刀的刀頭。蕩開這一斧,彭言勇一張嘴,鮮血狂噴,雙手炙熱如火,令他疼痛難當,不得不一鬆手將兩把青煙直冒的長刀丟在地上,整個人朝左側滾去。趁著彭言勇擋得一擋的功夫,蕭西延手腳並用,飛快地從岳環面前逃開。 “哪裡走!”岳環一個箭步向他衝去,卻發現蕭西延的銀槍被一條紅影輕盈地捲回,對準自己的雙眼和雙耳靈動地連出四槍,槍招走的竟然是“梨花大槍”的路子。 “魚韶,拿命來!”岳環身陷眾豪傑的重圍之中,本來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但是左有魚韶,右有捷率,這兩個人承接下他大半攻勢,密切配合之下,竟然十招中能偷得兩招的攻勢,令他多次必殺的攻擊失手,這一次魚韶鞭中槍的絕技再次令他進退失據,不禁讓他惱怒如狂。他腦中靈光一閃,對準魚韶的要害,抖手擲出飛燕斧,空出的左手猛然一探,將猛刺而來的銀槍一把抓住,連同綁在槍桿上的龍錦也被他一把握住。 魚韶龍錦被擒,身子無形中被岳環限制住,眼看飛燕斧撲面而來,她只能左手一橫鳳劍,以劍托和劍背寬處用力克飛了岳環的飛斧。就在她應付岳環飛斧的剎那,岳環左手猛然發力往身前一拉,魚韶只感到右手上的龍錦突然傳來一股炙熱如沸的洪荒巨力,拉著她不由自主地朝著岳環飛去。 眼看魚韶遇險,一旁的捷率猛然衝上前,紫青長劍橫空一斬,重重劈在繃直如弦的龍錦之上,“啪”地一聲大響,堅韌的龍錦就此被他一劍劈成兩段,魚韶身子一輕,一頭栽倒在地,勉強躲開了將要到來的橫禍。使出這一劍,捷率也被岳環施加在龍錦上的魔功巨力震得半身酸麻。岳環左掌一推,隔空打出一記掌風。捷率回劍一擋,“錚”地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身子被掌風刮得直飛三丈,轟地一聲倒在魚韶身邊。 打倒了魚韶,捷率,岳環回手一探,將剛才脫手飛出的巨斧抓回手中。此時此刻,與會的豪傑俱已被他打倒在地,或死或傷,勢窮力窘,無能再戰。桂花園內,滿地伏尸,槍折棍斷,劍毀刀銷。他顧盼一番,仰天大笑,意得志滿:“天下英雄,不過如此,試問江湖,誰與爭鋒!” 就在這時,一陣陰沉沉的笑聲忽然從桂花園後傳來:“環少,玩得挺開心的?” 岳環抬起頭,金瞳一掃,卻看到渾身是血的唐鬥率領著唐冰,唐毒,柯岩這唐門三將,大搖大擺地從桂花園後門踱進園中。 “原來是唐門大少。”岳環咧嘴獰笑了一聲,“也好,英雄會上的豪傑,除了風洛陽,就剩下你唐鬥還沒有餵過我的斧招。”他抬手一指唐門四人,厲聲道:“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動手之前,何不先向你的兄弟們打個招呼。”唐鬥陰惻惻地咧嘴一笑,“啪”地一聲打開折扇,朝著前方一點。 跟在他身後唐毒,唐冰,柯岩從背後探出右手,同時一揮,三顆人頭彷彿三枚血葫蘆,在空中劃過三條血線,“咚咚咚”三聲,先後落在岳環周圍。 “阿浩……阿豪!……阿航!”岳環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一把丟開手中的飛燕雙斧,“咚”地一聲跪倒在地,雙手一把抱住面前阿航的人頭,嘶聲道。 “嘿嘿嘿嘿,想和唐門作對,這就是榜樣!”唐鬥目射神光,“叭”地一聲合上折扇,朝岳環一點,“現在輪到你了。” 岳環目光一片迷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三位兄弟如何會被你一個人……難道……難道!”他淒惻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一絲猙獰的恨意,猛然站起身,雙手一伸,一把抱起地上三顆人頭,一扭身施展輕功,箭一般竄出桂花園,幾個起落失去了踪影。 “大少,追不追?”看到岳環逃跑,唐毒連忙問道。 “不用了。將這裡收拾收拾,咱們晚上還要請各位朋友吃一頓夜宴,別讓這群跳梁小丑攪了咱們的興頭。”唐鬥的話語裡透著一股懶洋洋的雍容氣息,彷彿剛才被他打發走的,不過是幾個沿街乞討的乞丐,而不是將整個武林攪得地動山搖的魔頭。 “是!”唐門三將望著自己的門主,心中的興奮澎湃激盪,奔騰如沸。當他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周圍地上眾豪傑目瞪口呆的樣子,滿懷的驕傲自豪幾乎要將他們的胸膛炸碎。 唐鬥輕搖折扇,信步朝著岳環逃逸的方向走出數步,滿臉輕蔑地望著遠方岳環細小的身影,嘴唇一翹,露出一絲冷峻陰森的微笑,黃昏的晚風吹過,帶起一股颯爽的涼意,滿園倖存的英雄豪傑望著唐鬥隨風飄蕩的青衣,冰冷無情的笑容,無不感到一股令他們遍體生寒的敬畏和驚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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