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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3節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桐华 4017 2018-03-04
茶足飯飽後,他問我:“送你回醫院?” 我搖頭,“燒早退了,還住什麼院?” 他也點頭,“本來就是心病,再住一下,被那兩位再照顧下去,估計舊病未好,又要給氣出新病來。” 在無邊無際的悲傷裡,我竟然也冒出了怒氣,特別有撲上去掐死他的慾望,但是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我想回家。” “好!”他去拿鑰匙。 “不是市裡的家,是在郊區的家,我爸媽的家。” “好!”他拿著鑰匙站起來。 “在房山,從這裡開車過去至少要兩個小時。” “好!”他向外走。 我跟在他後面提醒:“房山在北京的西南邊,昌平在北京的東北邊,你回頭怎麼回去?” 他倚著車門,等我上車,手指搖著鑰匙圈,叮叮噹當地響,“你管我呢!”

我被他噎得差點兒吐血,直接閉嘴、上車。我的確是突然很想回家,不想回到自己一個人的屋子,可是這麼晚了,已經沒有班車,計程車也絕不願意走那麼遠的路,我不怕,師傅還怕呢!所以,我只是一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當真了。既然如此,那我也無須客氣。 已晚上十點多,夜深天寒,街上顯得空曠冷清,陸勵成的油門踩得很足,“牧馬人”在公路上風馳電掣。我看到商家的裝飾,才意識到快要新年了,算了算自己銀行里的錢,側過頭問陸勵成:“如果我現在提出辭職,公司會要我賠多少錢?” 陸勵成過了一會兒才說:“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如果提出辭職,宋翊肯定會替你周旋,即使最後要賠償違約金,應該也沒多少錢。” 我心煩意亂,盯著窗外發呆。

“你覺得你現在辭職是個好主意嗎?你在許憐霜面前裝得這麼辛苦,怎麼對她解釋你的離職?” “我去MG是為了你,你都已經被我追到了,我離開也正常。” 陸勵成笑起來,“你怎麼不問問我願不願意陪你演戲?” “你那天不都陪我演了?我和你雙贏,不是挺好?我可以騙過麻辣燙,你可以掩飾你受到的傷害……” “我沒有受到傷害!” 我擺了擺手,由得他嘴硬,如果沒受到傷害,那天何必要在麻辣燙麵前裝作是我男朋友? “好的,你壓根就不喜歡許憐霜!那你可以證明你沒有受到傷害。” 他笑著沉默了一會兒,慢悠悠地說:“你要辭職就辭職,我懶得摻和!不過許憐霜來問我的話,我就實話實說,蘇蔓來MG的原因是想追宋翊,現在宋翊被你搶跑了,她離開也很正常。”

“陸勵成!” “我耳朵沒聾,你不用這麼大聲。” 我盯了他一會兒,忽然覺得一切都很沒意思,我的確沒有資格要求他陪我演戲。我打開車窗,讓寒風撲面,很想大叫,可是連大叫的力氣都沒有。 陸勵成忽地把車窗關上。 我又打開。 陸勵成又把車窗關上。我還想再開,他索性把車窗鎖定。 我用力摁按鈕,卻怎麼都打不開窗戶,苦苦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猛地彎下身子,大哭起來,“你究竟想怎麼樣?你究竟想怎麼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宋翊,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是麻辣燙?為什麼? 陸勵成嚇了一跳,立即將車停到路邊,剛開始還想安慰我,後來發現我胡言亂語的對像根本不是他,沉默下來,索性點了根煙,靜靜地抽著,由著我一個人痛哭失聲。

“聖誕節的時候,工作那麼忙,他卻特意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到紐約來看我,只為了陪我過平安夜,第二天又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趕回北京。平安夜的晚上,我們在可以俯瞰曼哈頓的餐館吃飯,我們一起在中央公園滑冰,他牽著我的手,帶著我在冰上旋轉,我們一起大笑,失衡的時候,他為了保護我,寧可自己摔倒。我不明白,我一點兒都不明白,難道真的是我會錯了意?是我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陸勵成將紙巾盒放在我手旁,我抽出紙巾又擦眼淚、又擤鼻涕,“他從沒有親口說過喜歡我,可是,我以為他的行動已經告訴我他的意思。他也沒有說過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我以為他已經把我當做他的女朋友。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我一張又一張地抽出紙巾擦著眼淚,“為什麼會是麻辣燙?如果是別人,我可以去哭、去喊,我可以去爭取、去質問,可現在我什麼都做不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以前我難受的時候,可以去找麻辣燙,她會聽我嘮叨,會陪我喝酒,會陪我難過,會幫我想主意,可現在我只能自己問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盒紙巾全部被我用完,我一直壓抑著的情緒也終於全部暴露。我沒有風度,沒有氣量,其實,我很介意,我很不甘心,我很小氣,我不是一個能理智平靜、毫不失禮地處理事情的女人。 陸勵成眉宇中有濃烈的不屑,“也許我能告訴你為什麼。” 我用紙巾壓著自己的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 “蘇蔓,你究竟對許憐霜知道多少?” 我閉著眼睛說:“足夠讓我信任她、愛護她。”

“你知道許憐霜的父親是誰嗎?” “就是許憐霜的爸爸。” 陸勵成笑,“不錯!還有幽默精神,希望能繼續保持。許憐霜的父親叫許仲晉。” 許仲晉?這名字聽著可真耳熟,似乎在哪裡看到過。 陸勵成沒有讓我繼續耗費腦細胞去思索,“我們現在一直在爭取的超級大客戶,中國能源壟斷企業XX的第一把手,光員工就有一百六十七萬人。” “那又如何?這是北京!掉一塊招牌,砸死十個人,九個都是官。” 陸勵成鄙夷地問:“你到底是不是在金融圈混的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能源對中國意味著什麼?我這樣說吧,許仲晉的簡歷上,上一次的職位是XX省的省長,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他現任的職位比上一次的職位更有權力。” “什麼?”我失聲驚叫,雖然北京到處都是官,可省長級別的,全中國都沒有多少。

陸勵成唇邊又浮現出熟悉的譏諷表情,“你現在還確定你真的了解許憐霜嗎?” 我和麻辣燙認識的一幕幕在腦海裡急速閃過。我們在網絡裡認識,我們非常聊得來,然後逐漸到現實,一塊兒逛街,一塊兒吃飯,一塊兒旅遊,一塊兒做一切的事情。她常常逼我請客,說我的工資比她高。她和我一塊兒在淘寶上購物,只為了能節省一兩百塊錢。我對她衣櫥的了解和對自己衣櫥的了解程度一樣,她好看的衣服很多,但是大牌的衣服沒有,最貴的一件是三千多塊錢,還是在我的慫恿下買的,因為她穿上真好看。我只知道她在經濟開發區的一家德資公司人力資源部門工作,可她也只知道我在會計事務所工作,她連我究竟是做審計還是做稅務也不清楚,因為隔行如隔山,我懶得給她說,她也懶得聽。反正這些不影響我們一塊兒探討哪個牌子的口紅好用,哪家飯店的菜好吃。

我和麻辣燙都在市內租房住。前年,我爸爸勸我買了一個小單身公寓,麻辣燙說她不想做房奴,所以仍然繼續租房住。後來北京的房價大漲,她就更不想買房了。我沒有去過麻辣燙父母的家,不過她也沒有去過我父母的家。只有一次,媽媽進市裡看我,恰好麻辣燙也來找我,我們三個一塊兒吃了頓飯。畢竟是我們兩個交朋友,又不是和對方的父母交朋友,所以我們從來沒有詢問過彼此的家庭。我的態度是:對方願意講,我就听;不願意講,我也不會刻意去追問。麻辣燙的態度一樣,這也正是我們可以如此投契,成為好朋友的原因。 從頭回憶到尾,麻辣燙並沒有欺騙過我,她只是沒有說過她是高乾子弟。當然,也是我遲鈍,麻辣燙只比我大一歲,可是每次我有困難,都是她出手相助。我和她去西雙版納旅遊,遇到黑導遊,兩人被訛詐,困在黑酒店內,我急得蹦蹦跳,她笑嘻嘻地完全沒回事,後來也真的啥事沒有,那家酒店的人客客氣氣地把我們送出來,我還以為是我打110起了作用;我相親的時候碰到了無賴,被跟踪,被打騷擾電話,痛苦得差點兒想逃離北京,是她幫我搞定的,我只知道這個人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卻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消失的,我以為是麻辣燙江湖上的朋友揍了對方一頓;我想進MG,她幫我捏造工作經歷,不但工作單位具體,連證人都齊全,我以為是因為麻辣燙做人力資源,交友廣闊……

一樁樁或大或小的事情全都浮現在腦海裡,我終於開始接受一個事實——麻辣燙的確不是普通人。 我不知道該怒該喜,喃喃地說:“我竟然也有幸和太子女交往。” 陸勵成深吸了口煙,徐徐吐出煙圈,“這也許能回答你為什麼宋翊會作這樣的選擇。” 我的心悶得厲害,胃如同被人用手大力地扭著,“能打開門嗎?車廂裡空氣不好。” 他解了鎖,我立即拉開車門,跳下車,俯在高速公路的欄杆前吐著。陸勵成忙下車,一手替我把頭髮挽上去,一手幫我拉著大衣。 我們身後,一輛輛車急馳而過,車燈照得我們眼前一明一暗的。 翻江倒海地吐完,我卻沒覺得五臟好受,仍然像是被人從各個角度擠壓著,整個大腦都在嗡嗡作響。 陸勵成遞給我一瓶水,我漱了一下口,他推我上車,“外面太冷。”

我不肯上車,他說:“我不抽煙了。” 我搖頭,“和你沒關係,給我一支煙。” 他遞給我一根,打著火機,另一隻手替我護著火。我哆嗦著手去點煙,點了兩次都沒點著。他拿過煙,含在嘴裡,頭湊在火機前深吸了一口,將煙點燃。 他把煙遞給我。我捏著煙,一口接一口地吸著,身子打著哆嗦。他猛地把車門打開,一把把我推到車門前,把暖氣調到最大,對著我吹。他站在我身旁,也點了根煙抽起來。 我把一根煙吸完,嗡嗡作響的腦袋總算安靜了幾分,尼古丁雖然有毒,但真是個好東西,“再給我一根。” 陸勵成又拿了根煙,對著自己的煙幫我點燃,然後遞給我,“我覺得我像是帶壞好學生的壞學生。” 我吸著煙說:“不,你是拯救我的天使。” 他苦笑。 他沒有穿外套就下了車,在寒風中站得久了,身子不自禁地也有些瑟縮。 “走吧!”我咳嗽了幾聲,跳上車。他替我關上門,將煙蒂彈出去,也上了車。 車廂裡漆黑,外面的車燈映得我們忽明忽暗,他看著車上的表說:“你現在應該不想回家了吧?” 我不知道為什麼,精神竟出奇的好,笑著說:“我們去跳舞,我知道一個地方,那裡的DJ打碟打得超好。” 陸勵成沒回應我的提議,從車後座提出個塑料袋,扭亮車頂燈,窸窸窣窣了一會兒,拿了一把藥遞給我,“先吃藥。” 我接過藥,拿過水,將藥全部吃下,“你現在不像天使,像我老媽。” 他關掉車頂燈,發動了車子。他將暖氣調到最適合的溫度,打開音響,輕柔的小提琴樂流淌出來。在如泣如訴的音樂聲中,他專注地駕馭著“牧馬人”,速度越來越快,一直奔向夜色的盡頭。 引擎聲中,我覺得頭越來越重,問:“你給我吃的什麼藥?” “感冒藥,寧神藥。” “你……你什麼時候拿的?” “離開醫院的時候。” 我的眼皮有如千斤重,怎麼都睜不開,“陸……陸勵成,你太……太可怕了!” 說完這句話,我就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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