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木槿花西月錦繡6·菩提煅鑄明鏡心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貴女始朋爭(一)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六月初七,皇后生辰大宴那日,我精心準備了瑤姬夫人同珍珠的會面事誼,那日珍珠正好帶著小雀和小豹來祝壽,因打扮成粉裝玉啄的金童玉女,討著給皇后祝壽的好彩頭,皇后鳳心大悅,開心地抱著兩個小孩許久,皇帝親自出席了皇后大宴,賜下很多重物,以示榮寵,隱居多日的西川王軒轅复楽,亦親自慶皇帝的邀請,出宮進賀表,送上象牙木梳十把,醬色緞貂皮袍兩件,祝皇后姑母萬壽無疆。錦繡見風使舵,也破天荒地送了一對紫檀座水晶靈芝雙環瓶,一柄黃漢玉詩意夔紋如意,東賢王贈了一尊小金佛,南嘉郡王和安年公主送上金喜荷蓮簪一對,紫檀牙座銅神龜一件,而我以北晉王的名義進獻了一斛玉潤渾圓的南海珍珠。 可惜很多人都知道,這是場名存實亡的婚約,17歲的如花少女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只是為了軒轅家的政治地位,而聖上也絕不會再讓軒轅家的後人登上皇位,表面對皇后的尊崇,卻從不留宿鳳藻宮,錦繡的風芒仍是蓋過軒轅皇后,在場每一個人都明白軒轅皇后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有子嗣。

行至宴中,我便請珍珠帶著兩個孩子到賞心閣更衣,我在屋中放了一盞琉璃盤,裡面放了一堆她府中吃的鳧茈,自然出於暗宮,她一下子了悟地對我笑了起來,眼中淚花閃爍,關上門時我對她別有意味地一笑,守在門外,果然,不久以後,便聽到珍珠細細的啜泣聲傳來。小雀小豹兩人怯怯地叫著外祖母。 接下去我便以各種再正常不過的名義邀請珍珠到我府上游玩,我經常抱了動物園到西楓苑玩耍,為此還專門在梅林道上給孩子們扎了幾支鞦韆,不過小虎幾個男孩還是對點將台更感興趣,不虧是將門虎子,經常在當年我同素輝練功的地方扭打翻滾,弄髒了一身名貴的衣袍,他們的娘親心疼得差點流淚。 我喜歡孩童以求多子之名漸漸在貴族間傳了開來,可能是同病相聯,軒轅皇后經常召我和動物園一家進宮伴架,錦繡得知後便經常帶著非流來打斷我們的宴飲,好在非流因長得甚美,又得聖寵,在眾貴女中頗多歡寵,沖淡了錦繡帶來的壓力感,軒轅皇后年紀雖輕,倒也睿智非凡,怕引起家族矛盾,便也同召原非煙帶著重陽同來,一幫子在政治上互相對立又扶持的女眷勉強處得其樂也融融。

六月初十,非流被拉去陪皇帝狩獵了,孤獨的重陽扯著他那隻縫補過的姣姣風箏,誤闖西楓苑,奇就奇在那些七星鶴和金不離竟然沒有報警,我暗想莫非是那些神獸嫌他太小,沒有危害性嗎? 正好動物園也在,重陽因此結識了一大堆新朋友,動物園們心地善良,記得他們母親介紹過二舅家的孩子不怎麼聰明,但萬萬不准欺凌輕視,便刻意對他極其友好,大夥玩得異常高興。 第二日,動物園一來,重陽又偷偷到西楓苑來,這回更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是當著那些七星鶴的面晃進來的。 我便問他為何那些神獸不咬他,他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嘻嘻說道:“那些大鳥說紫眼睛的妖怪老是喜歡拔他們的毛,我就對他們說,如果你們敢咬我,我就讓紫眼睛妖怪拔了你們的毛,剝了你們的皮,他們就乖乖讓我進來了。”

我正瞪著這朵小奇葩,琢磨著他這話的可信百分比,侍衛們進來回說:公主府的初仁姑娘來了,還帶著一個氣喘吁籲的半百夫子,匐在苑子門口,說是前來尋世子的。 我便讓侍衛引他們二人進來。那二人見重陽安然無樣,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小……小……人劉……彥璞,乃是南嘉世子……的教席,現在戶部當……當職,”老夫子跪在地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停地拿袖子擦著額頭的大汗,費了半天勁才把話給說圓了:“今日……今日……世子還未背出三字經,公主……命小人罰世子抄……抄一……百遍三字經,小人到處找世子,不想是偷偷來此處了,世子快請跟老夫回去,不然……不然公主知道了,定要重重責罰世子和小人的。” 初仁強忍了半天,好不容易等老夫子把話說完,立刻板著臉地連珠炮似地說道:“世子好沒道理,怎麼逃到此處來打擾晉王妃了?世子忘記了公主最不愛世子亂跑的嗎?”

她嚇唬道:“世子乖,快聽夫子的話,隨奴婢回去吧,不然公主知道了可要罰抄二百遍了。” 在場的動物園們都同情地看著被訓的重陽,十幾雙小眼睛默然無聲地在這三人身上瞟來瞟去。 重陽扁著嘴,左手剛抓了一把杏乾,右手拿著一堆五子棋,看看老夫子和神出鬼沒的初仁,然後選擇山崩地裂地哇哇大哭:“重陽最恨背書了,背不出來就得抄,每次還得抄一百遍,重陽的手都抄斷了,母親大人好狠的心。” 動物園同情地看著重陽,小雀憐憫地嘆氣道:“俺娘也逼俺們背書,背不出來也得抄,俺也最討厭抄書了,還好只讓俺抄五遍便罷手了。” 虎子輕輕拉了一下小雀的袖子,小女孩便噤了聲。 然而,得到了輿論同情的重陽,覺得別家孩子的娘就是比自己的娘公平合理多了,於是哭聲更大,然後滿地撒潑打滾。

初仁和劉彥璞開始慌了陣腳,手忙腳亂地勸重陽不要哭。初仁不是一般地緊張,緊張地看著四周的侍衛,萬般警戒道:“世子快隨我等回去,這時不是咱們該來的地方,晚了就要來不及了。” 我一開始沒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命人拿出一堆好吃的哄重陽,動物園也跟著一起哄,虎子還很仗義地說:“重陽莫哭,俺們來幫你抄,俺們五個人每人幫你抄二十遍就行啦,你再多抄十遍,你娘看了,定然覺得你是個用功的好孩子,便不會怪你啦。” 重陽奇蹟般地停了哭聲,紅通通的鼻子用力吸回一條長鼻涕,認真地希冀道:“當真。” 虎子正要點頭,卻聽有人冷冷道,“誰敢替世子抄書,本宮便告到父皇那裡去治他個蠱惑之罪。” 這個帽子相當之大,動物園們雖然聽不懂,但卻明白這一定是十分可怕的罪行,就此駭在哪裡。

卻見琉璃珠簾外出現了數個冷著臉的華服美人,後面還跟著四個肅著臉的高壯武士,而西楓苑的武士也早就緊張地圍了過來,跪地請安,擋在珠簾之前,隔開了我們。 為首一人,膚如白雪,長眉入鬢,鳳目瀲灩生姿,眼角處薄施金粉斜飛,不怒而威,烏玉般的髮絲挽著超級繁複華麗的鹿縷髻,上身穿了一件織錦藕荷色對襟冰肖衫子,金跳脫勾著倩素紅的長帛,曳地生輝,稱出佳人高挑誘人的身材,束著整幅釘金繡的孔雀開屏百褶流仙裙,孔雀的銳目鑲嵌著一顆西域產的稀世大紅寶石,足有鴿卵般大,切磨得璀璨剔透,而那孔雀的綠羽竟全由晶瑩的小藍寶石細細排布而成,一直密沿到織錦拖邊裙子沿上,遠遠望去,佳人每移蓮步,陽光悉數透過這些名貴的寶石珠玉,只覺流光幻紫,惑人心神,真似孔雀仙女下凡一般,冷傲絕艷,寵貴逼人。正是當今聖上的愛女安年公主原非煙。

動物園雖然跟著他們娘進過宮,總算見過世面,看到眼前安年公主的陣杖,也不禁驚傻了眼,全都愣愣地盯著公主裙子上的大孔雀看去,小下巴一個個掉下來,小雀的眼中閃著無數星星。 說起安年公主身上這件孔雀開屏百褶流仙裙,倒是引出一幢宮庭典故,南嘉郡王打下巴州,城主巴特勒是西域人,在逃亡途中被亂軍射死,因巴特勒早年聚眾以絲路盜匪為生,做了不少打劫過往富戶的勾當,是突厥有名的惡匪部落,後來為前突厥葉護果爾仁消滅,自己隻身出逃,來到中原地帶,隱姓埋名,繼續殺人越貨,後來憑著這些血腥財富,才捐了竇週的地方官,一併招兵買馬做上了巴州城的城主,巴州的老百姓傳言他把大部分的珠寶都偷埋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投降的副將為討好宋明磊,抄了巴特勒的底衹,把抄來的財寶全獻給了宋明磊。

宋明磊是何許人也,一看其中不少是西域珍寶,便認定了那傳說乃是真的,憑著巴特勒的一幅字畫,便查出了財寶的所在,他只用了一隊人馬,竟不用火藥或是任何人力,便憑著奇門遁甲的異術,連夜挖了巴特勒早就蓋好的的墳頭,一併把早已仙逝多年的其夫人及父母的墓穴連著打開,把陵穴下的陪葬珠寶全挖出來,足足運了十大車。 宋明磊饒了那副將,按聖上的尺寸連夜用雲錦做了幾件皇袍,命人將其中一部分西域珠寶全部打碎,按色彩不同精心點綴五彩雲紋、蝙蝠紋、十二章紋等吉祥圖案,又將金器溶成無數金片鑲嵌五爪金龍的麟片和爪上,將罕間的黑寶石又鑲在龍眼上,又並著剩餘的寶物及連州城反抗將領的家產全部獻給皇上,聖心自然大悅,金銀留下賞賜給麟德軍諸將士,珠寶大部分賜給安年公主,剩下的就留歸國庫。

安年公主一片深情地夫唱婦隨,皇帝賞下的這些珠寶不敢獨享,命尚衣局最頂尖的幾位衣娘扯了新進貢的幾件蜀銹緞子,花了數十日夜辛辛苦苦做了一件鳳凰展翅襦羽裙,一件孔雀開屏百褶流仙裙,把那件鳳凰襦羽裙獻給了皇后,那件孔雀流仙裙自己留著,皇后見了十分喜歡,第二日皇后穿著鳳凰裙接受內外命婦朝拜時,錦繡皺著眉嘆道,皇上昨夜還在本宮處感嘆國庫空虛,前線錢糧十分緊張…… 皇后聽出了弦外之音,便不得不將孔雀流仙裙獻了出來,錦繡命內務府把那件精美絕倫的流仙裙撕得稀爛,只把珠寶留下全賞給了喬萬和奉定的武將,美其名曰安撫功臣,皇上為此大大夸贊皇后,錦繡,堪為天下婦人的表率,安年公主雖不說什麼,但化了大價錢替錦繡做了嫁衣裳,自然大不悅,同錦繡的矛盾更生。

言歸正傳,這廂裡,原非煙傲然立在簾外,我正要堆起笑臉迎她,不想她看到重陽手上抓著食物,立時沉下臉來,也不等奴婢掀起琉璃簾子,就踏著天山白玉屐,一派悅耳地疾步掀簾子進來,一下子打掉我拉著重陽的小手了,白著臉對初仁喝道:“蠢奴婢,怎敢讓世子吃這裡的東西。” 我不及躲閃,她手上的琺瑯指套一下子在我手上滑出三道深深的紅痕。 琉璃簾子慌得人心焦起來,因是內眷相會,齊放正在不在苑子裡,吳如塗冷著臉擋在我面前:“公主容禀,是小世子自己前來西楓苑遊玩,萬萬不要傷了和氣。” 小玉一看我受傷了,也不管她是當今公主,板著臉抽出大理小銀刀,喝道:“安年公主怎可無端傷我先生。” 薇薇算是經歷過風雨,有了長足的進步,雖然仍是面如土色地看著原非煙,貝齒咬著下唇毫無血色,這回卻牢牢地扶住了我手臂,目光堅定不移瞪著安年公主,傳遞著你咋敢到我的地盤來撒野的信息。 韋虎怒火中燒地單手抽出大刀,原非煙的侍者也一下子抽出武器,西楓苑的侍衛更是在外面緊張地圍了一圈,賞心閣中一下子劍拔弩張,如臨大敵。 我這下明白了初仁的意思。我心中暗惱,你以為人人都跟你和你老公似的害人,連孩子也不放過嗎? !不過於他們這樣的人,窮解釋也是枉然。 初仁同劉彥璞早就重重地跪倒在地,面無人色,磕頭不止。重陽駭得不敢再哭了,抽抽噎噎道:“母親大人莫怪,都是重陽的錯,不怪先生和信,也不怪紫眼睛妖……姑母,是重陽自己進來的……” 我禀承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便客氣地也讓侍衛放下刀劍,和顏悅色:“只是皮外傷,不妨事,上回在棲梧殿前毀去公主的護甲,後來方才知道原來是公主親母孝恭皇后的遺物,心下甚是不安,一直想向公主賠禮,如今也算與公主扯平了罷。” 原非煙似有些意外,上下看我兩眼,便低頭抱起重陽,冷著臉一揮手,侍衛撤了刀劍,站到一邊。 我同原非煙八字一定相當犯沖,每次單獨相處,感情都在往負面那邊極速增長中,上次我削了她的三個琺瑯指甲套,聽說是她母親的遺物,她沒捨得扔,著巧匠用另一付套以赤金鑲補了,今日劃傷我手的正是眼前這付修完的金指甲套,也算她報大仇了,不過我希望她的這付甲套中沒有藏毒。 不想她冷笑道:“晉王妃請放心,我沒有使毒,反正再毒也毒不過你們姐妹二人。” 嘿!不虧是皇帝最喜歡的女兒啊,居然一下子猜中了我心中所慮!不過我怎麼覺得你這話像在說你們夫妻二人呢! 嗯!你同宋明磊是挺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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