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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回情真戲假爭權位李代桃僵脫網羅

絕塞傳烽錄 梁羽生 37622 2018-03-12
只見一塊從山頂憑空伸出來的岩石,下面有一片平地,好像張開的獅子嘴。齊世傑正自奇怪,任何建築物都沒有,丐幫的分舵是在何處?心念未已,只聽得皇甫嵩一聲長嘯,接著禀道:“有遠客到!” 嘯聲尚自山谷迴旋,那塊碩大無比的岩石,突然在接近地面之處開了一道門,一個老叫化走了出來。 齊世傑曾經聽得孟元超說過北丐幫分舵舵主支劍峰的相貌,一見便知這老叫化是支劍峰了。 支劍峰見有陌生人,雙袖一擺,阻攔齊世傑向他行禮,問道:“哪方來的貴客?” 忽聽得有人叫道:“齊師弟,你來了!”是跟在支劍峰後面出來的範魁。方亮和解洪接著也出現了。 支劍峰哈哈大笑:“原來是最近名播江湖的齊少俠來了,這可真是貴客了。齊少俠想必是從柴達木來的吧。”

皇甫嵩笑道:“這兩位也是最近做了一樁事情,名震江湖的年少英雄,而且他們也是從柴達木來的。” 解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楊炎一番,忽道:“你不是那天晚上將我從保定府衙救出來的那位英雄嗎?恩公,你真是想煞我也!”原來那天晚上,楊炎將他從監牢裡劫出來,一直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楊炎笑道:“你和我的兩位師兄是平輩,怎能叫我恩公,不亂了輩分麼?” 範魁怔了一怔,說道:“你是楊炎師弟?” 楊炎說道:“不錯,我就是楊炎。自己人你用不著和我客氣。”範魁也是那晚從方豪家中被救出來的,他怕範魁多禮,先行攔阻。 支劍峰消息靈通,早已知道祁連山那樁事情,越發高興,哈哈笑道:“楊老弟,你在祁連山打敗正邪各派許多名人,我雖然不知道內裡原由,但我也不相信那些對你們的漫罵的。嘿嘿,不管你們是好是歹,你們敢做出這樁驚天動地的事,老叫化已是對你們佩服了。這位想必是龍姑娘吧?”

龍靈珠心道:“這老叫化的脾氣倒是對我脾胃。”大為歡喜,便即笑道:“不錯,我就是被那些人罵為小妖女的龍靈珠。” 支劍峰道:“好,好,請進裡面說話。” 坐定之後,齊世傑說明來意。解洪說道:“多謝你們關心,義軍所要備辦的藥材,我得支舵主之助,倒是已經採購齊全了。只是無法運出去。” 支劍峰道:“義軍派人到京城採購藥材之事,鷹爪已經知悉。幸虧我是運用人事關係,早已買下來的。不過要運到數千里外的柴達木,可就難了。近來盤查正緊,聽說多買幾包藥材,也是受到盤查,大批藥材,如何可以避過鷹爪耳目?即使運得出城,在路上也隨時會出事的。” 齊世傑道:“藥材藏在何處?” 支劍峰道:“幸虧我早已運出京城,如今就藏在秘魔崖內。不過山下也還是京郊,一定有鷹爪巡邏的。即使通得過這一關,走這長路,也還得有人保鏢。”說至此處,不覺笑道:“這個鏢恐怕是沒有人敢保了。嗯,逼不得已時,只有我自己親自出馬了。不過,可惜我目前還不能抽身,必須等待司馬香主回來。”

解洪說道:“不,不!這件事我們絕不敢麻煩丐幫。貴幫給我們的幫助已經太多,只能到此為止了。” 方亮恐怕楊炎不解其中緣故,加以解釋道:“丐幫雖然和義軍暗通聲氣,但並未和清廷公開作對的。這件事雖然也不能算是小事,但為了此事,就把整個丐幫捲入漩渦,那還是得不償失的!” 齊世傑忽道:“讓我毛遂自薦來保這支鏢如何?” 支劍峰道:“老弟,你的本領雖然高,但只憑你一個人……” 他沉吟不語,楊炎已是懂得他沒有續說下去的意思,不過他卻沒有搭腔。 支劍峰好像有點失望,說道:“這件事慢慢再說吧。對啦,說起保鏢,我倒想起震遠鏢局來了。齊少俠,聽說令堂現在震遠鏢局?” 齊世傑道:“不錯。我也已經見過家母了。實不相瞞,我們就是因為不便在鏢局居住,才想到要來這裡暫避兩天的。”

支劍峰道:“鏢局出了什麼事?” 齊世傑嘆了口氣,把眼望向楊炎。 楊炎說道:“你儘管說吧,我不怕家醜外揚!” 支劍峰一聽便已明白,說道:“齊少俠,你不必說了,想是令舅要和震遠鏢局為難。” 齊世傑點了點頭,說道:“後天就是韓總鏢頭閉門封刀的日子,所以我也必須等待過了後天,才能做別的事情。” 支劍峰道:“我早已收到了韓老鏢頭的請帖,後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齊世杰喜出望外,說道:“那好極了。” 支劍峰忽地面向龍靈珠,說道:“二十年前,有一位外號玉龍太子的展大俠,不知與姑娘可有淵源?” 龍靈珠怔了一怔,心想:“他怎知道我的來歷?”當下也不隱瞞,說道:“正是家父。我是跟母親姓的。但不知舵主何以有此一問?”

支劍峰道:“令尊生前我與他曾見一面。白駝山主與他結仇之事,我也稍稍知道一些。最近我才知道,姑娘在祁連山所遭遇的事情,其實是白駝山主在背後主謀的。” 龍靈珠這才知道他是從這件事情猜到自己的身世的。不禁問道:“家父與白駝山之事,可是家父生前親口和你說的麼?”心想:“此事父親最好的朋友蕭逸客也是後來方始知道,這個支劍峰的名字,她的父母生前從未提過,似乎縱有一點交情,也不在好友之列,何以他又得知?”支劍峰道:“不是。我是從別的地方聽來的。”接著問道:“白駝山主要搜捕姑娘,此事並不奇怪。但另一件事情,可是令我想不通了。聽說天山派的弟子也曾參與搜捕姑娘之事,何以天山派竟與白駝山合流呢?” 龍靈珠道:“天山派與我為難,那是為了另外一樁事情,與白駝山不相干的。”她見支劍峰沒有說出何以得知秘密,她也不想和支劍峰詳言了。

這晚三更時分,楊炎由於心事重重,尚在輾轉反側,未曾入夢,忽聽一聲長嘯,好像在遠處隱隱傳來。 楊炎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人的傳音入密功夫,可是不弱!” 他披衣而起,只見支劍峰已經開了那道暗門。 嘯聲遠來,傳到石窟之中,聲音不過有如微風之吹落葉,楊炎是由於內功深湛,聽覺特別靈敏,才聽得見的。龍靈珠可沒有驚醒。齊世傑則是剛剛醒來。 楊炎悄聲說道:“舵主,我和你一起出去。” 支劍峰點了點頭,卻對齊世傑道:“齊少俠,請你替我看守老家吧。” 出了秘魔崖,支劍峰邁開大步,楊炎的輕功雖然不輸於他,也要費相當氣力才跟得上。見他無須縱躍,就走得飛快,一點不費氣力的模樣,心裡暗暗佩服。 楊炎追上了他,問道:“這對頭是誰?”

支劍峰道:“是自己人。”聽得此言,楊炎倒是頗感出乎意料了。 楊炎問道:“這人是誰?”心想此人莫非也是和我一樣,只知丐幫的分舵設在西山,卻不知是在秘魔崖內,故而藉嘯聲通報。 支劍峰道:“他是敝幫香主司馬玄。”這一回答又是大出楊炎意料之外。 本幫的香主回來,何須用嘯聲通報?支劍峰聽得嘯聲,又何以如臨大敵,神情這樣緊張呢?何況這幾天風聲正緊,深夜長嘯,不怕有鷹爪窺伺在旁,洩露了丐幫分舵的秘密麼? 正自起疑,只聽得嘯聲又起,這一次是聽得更加清楚了。 支劍峰似乎吃了一驚,說道:“不好!” 楊炎莫名其妙,說道:“什麼不好!” 支劍峰道:“司馬玄碰上強敵,受了傷了!” 楊炎不禁吃了一驚,說道:“你怎麼知道?”

支劍峰說道:“他的第一次嘯聲,我已聽出中氣有點不足,這次嘯聲更弱,恐怕已是受傷!” 楊炎卻聽不出嘯聲有什麼異樣,心中半信半疑。他曾學過聽聲辨向的本領,聽得出聲音來處,距離少說也還在一里開外。從這麼遠地方傳來的嘯聲,支劍峰居然聽得出是什麼人,而且還知道他受傷的深淺,實是有點不可思議。 “司馬玄與皇甫嵩並駕齊名,在武林中業已算得是一流高手,除非是烏蘇台和衛長青等人前來,否則鷹爪之中,又有哪個能夠令他受傷?”楊炎心想。而烏台與衛長青以大內正副總管之尊,目前又正有事於京師,當然是不會三更半夜,跑到西山來的。 支劍峰已是無暇與楊炎說話,加快腳步,循聲覓跡。果然跑了片刻,便聽得吆喝之聲,聽得出是有兩個人正在拼鬥了。

距離已經在半里之內,支劍峰陡地也發出一聲長嘯!楊炎暗自想道:“支幫主這一嘯功力深厚,不怕嚇跑了敵人麼?”按他的想法,是應該不露聲息的突如其來,把敵人生擒的。 心念未已,果然便看見一條黑影,出現在那邊山坡,向山下逃跑。 與此同時,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呼喊:“幫主,別理我,先擒敵!”聲音嘶啞,楊炎也聽得出這個人是受了重傷了。此時他方始恍然大悟,支劍峰的嘯聲,正是要嚇跑敵人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已知道司馬玄受了重傷,生怕趕救不及之故。 說時遲,那時快,支劍峰已是迎上那人。 支劍峰喝道,“鷹爪孫往那裡走!”一記鐵琵琶,迅如閃電的摑那漢子麵門。 那漢子霍的一個鳳點頭,閃是閃開了,但臉龐給掌風刮過,也有點感到辣辣的滋味。那漢子大怒喝道:“老叫化,你敢情是支劍峰了?”支劍峰沉聲道:“是又怎樣?”第二掌跟著拍出。

那漢子冷笑說道:“好,那我倒要看你究竟有多少本領,有膽的和我鬥百招!”口中說話,身形遊走,已是搶進支劍峰左翼的空門還擊。 支劍峰掌隨身轉,好似對方這一記反擊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掌勢迅速移至空門,剛好迎上。 那漢子右掌劃弧,輕輕一帶,左拳突出,變成時底看錘。左剛右柔,配合得恰到好處,竟是在間不容髮之際,把支劍峰的攻勢化解了。 掌風激盪,支劍峰忽覺一縷甜香,沁入鼻觀。饒是他功力深湛,在這瞬間,亦是有點懶洋洋的感覺。支劍峰心頭一凜,喝道:“原來你是白駝山的妖人!”手背向外一揮,這一記鐵琵琶手已是用上了八九分的真力! 雙掌相交,只聽得“蓬”的一聲,那漢子接連退出了六七步。 但支劍峰卻沒有乘勝追擊,他哼了一聲,喝道:“這筆賬暫且記下,日後和你再算!” 原來他與那漢子過了三招。自忖若是只憑本身功力,單打獨鬥,恐怕自己也要在百招開外方能取勝,但那漢子顯然是練有毒掌的,久戰下去,支劍峰必須同時運功抗毒,那就恐怕三百招也未必能胜對方了。他初時料敵過輕,以為這漢子已經與司馬玄惡鬥一場,自己一出手便可將他活擒,如今發覺自己的估計完全不對,當然是救朋友要緊,不敢拖遲了。 那漢子領教了三招,亦自有點忌憚,當下哈哈一笑,說道:“支劍峰,你只敢和我斗三招嗎?好,那點就照你劃出的道兒,剩下的二百九十六招,我日後向你再討!”扔下了幾句門面話,拔步便走。 楊炎喝道:“我和你鬥二百九十七招!”那漢子只覺微風颯然,楊炎已攔在他的面前。 那漢子吃了一驚:“這少年身法好快!”但見楊炎如此年輕,也不怎樣放在心上。 “你這娃兒要來送死,我就成全你吧!”那漢子聲出招發,拳掌兼施,正是剛才用來攻支劍峰那招。 楊炎雙掌盤旋,圈子由大而小,反擊之力,則是越來越強。 那漢子剛才用這一招,和支劍峰也差不多可以打成平手,他見楊炎如此年輕,只道此招一發,定能手到擒來,哪知結果卻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原來楊炎發的這招,乃是把天山劍法中的大須彌劍式化到掌法上來的,大須彌式奧妙無窮,敵強愈強,用以防身,更是最好不過。那漢子功力分明是在楊炎之上,但不知怎的,總是攻不進楊炎的防禦圈內。 那漢子強攻不逞,倏的變招,伸出左手,五指如鉤一招“遊空探爪”,抓楊炎肩上的琵琶骨。右掌同時加強壓力,意圖逼使楊炎顧此失彼。 楊炎哈哈一笑,喝道:“好,咱們見個真章!”依樣畫葫蘆的也是一爪抓出,不過他這一招乃是龍則靈所傳的“龍爪手”,比那漢子的“遊空探爪”,更為厲害得多。那漢子一覺勁風颯然,便知不妙,急忙化抓為掌,和楊炎硬碰一招。楊炎幌了兩幌,他也不由自己的退出兩步。只從表面看來,是楊炎稍稍佔了一點便宜。但認真說來,楊炎這一招本已得到製敵先機之利,結果卻還是打成平手,論功力還是比不上對方的。 不過這漢子已是吃驚不少。吃驚的不但是由於楊炎的功力在他估計之上,另外還有兩個原因:第一,他本來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但楊炎用這兩招,他卻一點也看不出門道;第二,最令他吃驚的是,他的掌上本是塗有一種可以令人筋酥骨軟的藥物的,雖然這種藥物,不是直接吞服,功效較差。但他掌風揮發藥力,對方吸得多了,也會消失抵抗力量的。如今楊炎與他過了兩招,竟似絲毫不受影響。而且第二招和他硬拼,顯示出的功力比第一招還強。這漢子如何能不吃驚。 楊炎一退復進,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我一招。”雙掌劃了一個大圈圈,大圈圈中又有許多小圈圈,圈裡套圈,弄得那漢子眼花撩亂。陡然間只覺好像身置漩渦之中,四面八方,都受到回漩震蕩的對方掌力。 不過這一招這漢子倒是認得,吃了一驚,喝道:“蕭逸客是你的師父嗎?”原來楊炎用的這一招乃是蕭逸客新創的“掃葉掌法”。而這漢子就是去年曾經在祁連山上和蕭逸客交過手的那個宇文雷,宇文雷卻不認識他。 楊炎道:“蕭老前輩不肯做我的師父,他教我這套掌法是有條件的,你想不想知道?” 宇文雷哼了一聲,道:“什麼條件?” 楊炎笑道:“那天你用詭計傷他,因此他要我用他所傳的功夫殺你!” 宇文雷道:“哼,憑你這小子就能殺我!”口裡雖這樣說,腳底卻已是抹了油,轉身跑了。 楊炎喝道:“你說我殺不了你,為何不敢再打?” 宇文雷跑得飛快,聲音已是從百步之外傳來:“你是小輩,我不屑和你動手。你回去告訴蕭逸客,他要報仇,可以隨時到白駝山找我!” 當然這只是遮羞的門面話,要知他見自己的毒掌奈何不了楊炎,心裡已是怯了幾分,憑真實的武功,自忖實是並無必勝的把握,支劍峰此時正在救治受他所傷的司馬玄,倘若時間一長,支劍峰就能騰出手來,那時他只怕要跑也跑不了,他如何還敢戀戰? 楊炎哈哈笑道:“原來你只有和我鬥招的能耐,居然還敢說這樣的大話!天下面皮最厚的人,恐怕是非你莫屬了!” 他調侃了宇文雷,替支劍峰爭回面子,也就不再追趕宇文雷了。 此時支劍峰已經替司馬玄裹好了傷,但司馬玄仍是神智迷糊,而且突然手舞足蹈起來。 “舵主、舵主,你別理我。哦,我好難受。不、不,我好舒服。飄呀,飄呀,飄呀,天上的白雲飄,我好像是在雲裡飄……”司馬玄開頭說的兩句還有理智,越說越莫名其妙,竟似患了癲狂症了。 支劍峰束手無策,說道:“楊老弟,多虧你替我趕走了白駝山的妖人。但卻不知道這妖人練的是那一門毒掌,老弟,你和他交手,好像並不怕他的毒掌?”原來支劍峰功力深厚,雖然是在替司馬玄治傷之際,依然能夠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他猜得不錯,楊炎果然說道:“舵主不用擔心,我有解藥。” 支劍峰又驚又喜,說道:“老弟,你的神通可真是不小,白駝山的獨門解藥,怎的會到了你的手中?” 楊炎說道:“白駝山有一種秘製的藥丸,名為神仙丸,藥力和鴉片一樣,可以令人吃上痛的。雲中雙煞是替白駝山推銷神仙丸的人,雙煞中的老大馬犇曾經被我制服,我這解藥就是我在馬犇身上取得的。”說話之間,已是把一顆解藥給司馬玄服下了。 解藥果然靈效,不過片刻,司馬玄已清醒過來。 司馬玄籲了口氣,說道:“好厲害的妖人,舵主,多虧你及時趕到,救了我的性命。” 支劍峰說道:“救你性命是這位楊少俠。”司馬玄忙向楊炎道謝。楊炎攔阻他行禮,說道:“都是自己人,多謝什麼。”司馬玄道:“這位楊少俠是……”支劍峰道:“這次我因時間不夠,未能到柴達木一轉,正自感到遺憾。想不到柴達木的使者,已經先到咱們這兒來了。我離開數月,家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麼?” 楊炎答他是“自己人”不過是因為不願受他的大禮,急切間想不到更好的措辭,隨口說的。他在丐幫做客,陪著支劍峰出來,稱為“自己人”也說得過去。想不到司馬玄卻誤會他是柴達木義軍的使者。但若要解釋清楚,卻非三言兩語可了,而且也似乎無此必要,楊炎只好讓他誤會了。 支劍峰道:“這幾個月間,倒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不過目前卻碰著一件棘手的事情,正是和柴達木義軍有關的。義軍幾位朋友都在咱們這兒呢。此事說來話長,待你回到家中之後,見過那幾位朋友,咱們再慢慢說吧。” 司馬玄把楊炎當作了“自己人”,說話就無須避忌了,他先報告遇敵的經過:“屬下無能,說來慚愧,被那妖人跟踪到了山上方始發覺,但他的來歷,屬下卻還未知。” 支劍峰道:“他的毒掌塗的是神仙丸的藥液。” 司馬玄道:“哦,如此說來是白駝山的妖人了。” 支劍峰道:“不錯,但他在白駝山究竟是什麼身分,我也還未知道。” 楊炎說道:“這個人我倒是曾經和他交過一次手。是白駝山山主的侄兒宇文雷!” 司馬玄吃了一驚,說道:“這妖人就是不用毒掌,武功也不在我之下。想不到白駝山主侄兒的武功已經這樣厲害,怪不得丹丘生要和咱們聯手對付白駝山主了。” 丹丘生是孟華的師父,楊炎聽得他提起丹丘生不覺分外留心。 司馬玄似乎亦已察覺他的注意,說道:“楊兄弟你是自己人,我說給你聽無妨。我奉舵主之命,這次是應丹丘生之請,和他商量怎樣對付白駝山的,丹丘生已經發現了他們用神仙丸毒害俠義道人物的秘密,最厲害的是受毒害者服上了癮,心神都要受他控制。崆峒派已經有幾個弟子被發現是給白駝山的妖人控制的了。” 楊炎早已知道此事,心裡想道:“勞家兄弟與白駝山勾結之事,他們以為瞞得過掌門人丹丘生,卻原來早已給丹丘生髮覺了。” 司馬玄繼續說道:“這次我在崆峒山還意外的碰見了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支劍峰道:“這位名人是誰?” 司馬玄道:“丹丘生的弟子孟華。”要知孟華雖然是丹丘生的弟子,但他另外的一重身分也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在天山的時候多,在崆峒山的時候少。而且近年來他在江湖上闖出極大的萬兒,甚至有人認為他是繼金逐流之後的“武林第一劍”了。故此他雖然是丹丘生的弟子,名氣之大,早已不遜乃師。 支劍峰道:“孟華回崆峒山問候師父,那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 司馬玄道:“不,他是為了天山派的一樁稀奇事情,以天山派記名弟子的身分來向崆峒派的掌門禀報的。” 楊炎心頭“卜通”一跳,已經知道定然是說到自己頭上。 果然便聽得司馬玄接下去道:“據孟華說,他們天山派出了一個逆徒,名叫楊炎,(支劍峰咳了一聲,但司馬玄卻未會意,繼續說下去)年紀不到二十歲,卻居然有那麼大的膽子和那麼大的本領傷害了本門的一位長老。天山派已經決定把他逐出門牆,因此要通知各派掌門,以後別再認他是天山派弟子。孟華本來也要通知本幫的,他見了我,就託我轉告了。” 楊炎問道:“天山派是否要各派掌門協助他們捉拿逆徒?” 司馬玄道:“這倒沒有,天山派高手如雲,清理門戶之事,他們是不用別人代勞的。天山派只是怕這逆徒玷污他們天山派的聲名,故而依照慣例給各派掌門來個通告而已。” 石天行不會放過自己,這是早已在楊炎意料之中的。但如今是天山派的掌門人亦已聽信了石天行一面之辭,而且鄭重的通告各派了。楊炎並不稀罕做天山派的弟子,但得知此事,心情的激動仍是難以形容。 司馬玄又道:“孟華並沒有說明這逆徒是何等身分,但後來我卻從丹丘生口中得知,這個名叫楊炎的天山派的逆徒竟是孟華異父兄弟,你說這事情是不是有點出人意外。孟華俠名滿天下,想不到他的弟弟……” 支劍峰連連咳嗽,這次司馬玄感覺到了。 司馬玄驀然省覺,忙移轉話題,說道:“對啦,楊兄弟,我還沒有請教你的大名呢。”心想:該不會這樣巧吧? 楊炎咬著嘴唇,緩緩說道:“我就是給天山派逐出門牆的那個叛徒楊炎!我本來早就應該告訴你們的:你們把我當作自己人,你們錯了!” 司馬玄尷尬之極,訥訥說道:“楊兄,我實是不知……” 楊炎說道:“你現在知道也還不遲,告辭!” 支劍峰哈哈大笑,一把拉著楊炎,說道:“楊兄弟,天山派是天山派,丐幫是丐幫!你犯了天山派的門規,內裡究竟有何因由,我不便多問,更不願多管。但對我們丐幫來說,你可是救了我們兄弟的恩人。楊少俠,倘若你井非看不起我,那我們就仍是自己人!” 司馬玄接著也道:“楊兄弟,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責備自己的魯莽,我不知道楊炎就是你,適才轉述別人的言語,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別見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不會相信天山派的片面之辭的。” 楊炎說道:“天山派的人並沒說錯,我確是犯了他們說的罪名!” 司馬玄一拍胸膛,說道:“楊兄弟,即使你當真是做錯事,你也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大丈夫恩怨分明,你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赴湯蹈火,我也不辭。只求你不要見外!” 支劍峰道:“楊兄弟,就憑你這樣坦蕩的胸懷,我就不相信天山派加之於你的罪名。依我想定是你有難言之隱,故此不願分辯吧!” 他們說得極其誠摯,楊炎嘆口氣道:“好了,多謝你們相信我!這件事情那就不必提了吧!” 支劍峰只道他已打消去意,本來想勸他不要走的,心想他既不願再提,那也不必說了。 回到了秘魔崖,齊世傑、龍靈珠與皇甫嵩等人都是早已醒來,亦已知道外間有事情發生了。他們正在焦急的等待支劍峰迴來。 一見他們回來,皇甫嵩與龍靈珠都是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的一個問司馬玄,一個問楊炎道:“怎麼啦,你是不是受了傷?”皇甫嵩是個武學大行家,他看出司馬玄受傷乃是實情,龍靈珠則見楊炎顏容憔悴,神色大異平時,誤會他是受傷。 楊炎道:“我沒受傷。”簡簡單單的只答了四字。司馬玄笑道:“我是多虧了楊兄弟,否則性命也保不住。現在這一點點傷算不了什麼的。” 司馬玄這才把事情的經過說給眾人知道。 龍靈珠恨恨說道:“又是這個宇文雷!” 她在祁連山上,幾乎被宇文雷捉去,這件事情,齊世傑是知道的。齊世傑說道:“宇文雷本領雖然不弱,我和楊炎相信還對付得了他。龍姑娘放心,假如再碰上他,我們必定幫你出一口氣。” 皇甫嵩道:“舵主,咱們的踪跡已被宇文雷發現,你看要不要作個準備!” 支劍峰道:“那批藥材是藏在後洞的石窟中,急切之間難以搬移,只好賭一賭運氣了。他們即使搜索到這兒,那個後洞的石窟也不是容易發現的。不過,有幾個人最好先離開秘魔崖。” 他想了一想,繼續說道:“丐幫並未與清廷公開作對,目前怕的是給鷹爪搜出藥材和他們所謂的欽犯,這樣吧,明天你和解洪、方亮、範魁三人躲到平坡山去。我另外派人通知本幫兄弟,這兩天不要到分舵來。” 事出倉猝,也只能這樣部署了。 這天晚上,楊炎心亂如麻,輾轉反側,不能入寐。 要知他是個性情極易激動的人,得知天山派已經正式通告將他逐出門牆一事之後,心頭的波浪自然是難以平靜了,他倒沒有怎樣憤恨,因為這樣的結果,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也沒有為自己擔憂,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事情已經做出來了,天塌下來,他也願意承擔。 可是他卻不能不擔心他的冷姊姊。 冷冰兒正在為著他的事情,趕回天山去為他辯護。 他可以想像得到,石天行等人一定要逼她說他的壞話,甚至逼她承認是受了他的侮辱。如今冷冰兒反而替他辯護,那結果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即使不加給她以同樣的罪名,她也將受到他的牽連,甚至可能受到很大的羞辱! 冷冰兒是他所愛所敬的“親人”,想到她可能受到的羞辱,他不禁熱血沸騰! 這晚他沒有闔過眼,一大清早,他就起來把龍靈珠拉到外面。 龍靈珠與他走到後山無人之處,見他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心事重重,笑道:“你一大清早就拉我出來,是不是有什麼話只能和我說的。” 楊炎說道:“不錯,我要求你兩件事情。” 龍靈珠笑道:“怎的突然這樣客氣起來?說吧。” 楊炎說道:“第一件事,我求你回去陪伴你的爺爺。在過了韓老鏢頭的閉門封刀典禮之後就回去。” 龍靈珠一怔道:“這件事我不是早就答應了你嗎?” 楊炎說道:“不管怎樣,你都不能改變主意!” 龍靈珠學他的腔調和神態,雙眼一抬,朗聲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雖然不是君子,說出了的話也絕不會改的。” 楊炎說道:“好,那恕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你的爺爺住在大吉嶺靈鷲峰,峰形如展翅欲飛的巨鷲,很容易認。你會找得到的。” 龍靈珠吃一驚,說道:“為什麼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楊炎說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辦,辦妥了這件事情,我才回去。” 龍靈珠道:“什麼事情?”楊炎說道:“請恕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龍靈珠小嘴一噘,說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回去。” 楊炎說道:“哎,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你剛剛說過的!” 龍靈珠嘆口氣道:“我中了你的圈套了。但我只想請你告訴我,做這件事是不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你必須說實話!” 楊炎苦笑道:“我不知道。但請你相信我,只要我活在世上,我一定會到靈鷲峰與你一起,以後永不分開!” 龍靈珠心裡又甜又苦,嘆道:“其實我也無需問你的,假如不是這件事有危險,你就不會拒絕我與你同行了。我知道你是怕連累我。” 楊炎說道:“第二件事情請你代我向支舵主告罪,請他恕我不辭而別,後天你若是見到我的姑姑,也請你代我向她致歉。” 龍靈珠抓著話柄,說道:“對啦,後天就是韓老鏢頭閉門封刀的日子,這件事與你姑姑有很大的關係的。難道你不關心你的姑姑,為什麼不等待她可以平安離開京師的時候你才走呢?” 楊炎心情激盪,雖然極力抑制,內心的痛苦還是在他的臉上表露出來。 “有韓威武、支劍峰和世傑表哥等人幫她,少我一個又有何妨?唉,要是姑姑真有危險,我在她的身邊也是無濟於事的。別人不知道我的苦衷,難道你也不知?” 龍靈珠默然不語,她已經懂得楊炎的心事了。 要知道想要奪取震遠鏢局大權的人不是別個,正是楊炎的父親,楊大姑這次來幫韓老鏢頭,亦即是暗中和她的弟弟作對。不錯,震遠鏢局的糾紛只是起因,背後還牽涉更重大的事情——柴達木義軍和清廷的對抗中,楊牧也不過是大內總管的工具。但出面的人總還是楊炎的父親楊牧。 儘管楊炎武功高強,但他還不是一個大智大勇的人,他經不起這種感情上狂風暴雨的打擊。他是想要逃避,避免再見到他的父親,避免卷人姑姑和父親衝突的漩渦。 龍靈珠暗暗嘆氣,心道:“炎哥,我只道你比我剛強得多,誰知你也有較弱的時候,如今你就是要做逃兵了!”可惜她害怕傷害楊炎的自尊,心裡所想的話不敢對楊炎直說出來。假如她敢直說出來,楊炎在受到極大的刺激之後,說不定也會改變主意的。 楊炎心情激盪地繼續說道,“我本來想過,幫忙解洪把那批藥材送到柴達木的,唉,但如今我也只能打消這個念頭了。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對丐幫的朋友不辭而別的原因。” 龍靈珠道:“你為什麼要打消這個念頭?” 楊炎嘆道:“押運藥材之事,齊世傑可以做,別人也可以做。我這件事情,卻是任何人不能代替的!” 龍靈珠道:“我知道你要去做的是什麼事了,你必須三思而行,你……” 楊炎突然點了她的穴道,接著一聲長嘯,說道:“我不管你猜得對是不對,你答應過我的,你必須回去陪你爺爺,我不許你來找我!” 他是怕龍靈珠給點了穴道之後,可能會碰上敵人,故而以長嘯召喚秘魔崖內的人來的。 待到支劍峰和齊世傑趕來,楊炎早已走得影子也不見了。齊世傑大力驚詫,解開了龍靈珠的穴道,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說話之間,皇甫嵩與司馬玄亦已來到。司馬玄心中明白,頓足嘆道:“都是我不好!” 齊世傑連忙將他拉過一旁,悄悄問道:“昨晚你和他說了什麼?” 司馬玄道:“我不知他是楊炎,我把天山派將他逐出門牆之事告訴他了。” 齊世傑吃了一驚,道:“怪不得他要走了。以他的性格,是絕不能讓人代他受過的!” 司馬玄不明白他的意思,問道:“誰要代他受過?” 齊世傑嘆了口氣道:“是一個和他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最愛護他的人。”司馬玄仍然不懂,但已是不便再問下去。 “齊少俠,依你看,他是去哪?”司馬玄道。 齊世傑嘆了口氣,說道:“我猜他多半是回天山去!” 這次是司馬玄大驚了:“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齊世傑小聲道:“別讓龍姑娘聽見。待這兒的事情了結,我再去找孟大俠和尉遲大俠想辦法吧。” 龍靈珠假裝閉目療傷,對他們的說話也沒有全部聽見,但已經聽見一些。 其實即使完全沒有聽見,齊世傑猜想到的,她亦已想得到了。 冷冰兒願意代他受過,難道我反而可以置身事外?龍靈珠不由得心亂如麻了。 但她已經答應了楊炎,最少也得過了後天,待得知姑姑的確實消息之後才能離開京師。不過她已打定了主意,暫時不去靈鷲峰陪她的外祖父了。 韓威武閉門封刀的儀式如期舉行。 京師各個鏢行的鏢師,武術界的朋友,甚至外地的成名人物也有許多來了。 支劍峰也以丐幫北京分舵舵主的身分,在這個盛會中公然露面。 齊世傑與龍靈珠則改容易貌,當作是支劍峰的朋友,和他一起進入鏢局。 支劍峰是貴賓身分,和主人同坐一席,齊龍二人則混在人叢之中。 楊大姑沒有露面,楊牧也未見來。 韓威武舉行了金盆洗手的儀式,跟著就要宣布繼任的總鏢頭人選了。 就在此時,知客報導:“衛大人和楊大人到!” 衛長青挽著楊牧的手,一同進門,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一個人,這人韓威武卻不認識。 但這個人卻一點也不客氣,也用不著韓威武招呼他,就跟著衛楊二人坐在貴賓席上。 支劍峰見了這個人,卻是不禁面色一變了。 原來這個人不是別個,正是前天晚上和他交過手的那個宇文雷。 韓威武見這個陌生客人毫不客氣,不禁有點納罕,便朝他拱了拱手,道:“這位朋友是……” 衛長青代答道:“他是我和楊大人的好朋友,複姓宇文,單名一個雷字。” 韓威武見聞廣博,白駝山山主複姓宇文,他是知道的。但宇文雷的名字,他卻沒有聽說過,一時之間也未聯想到這個複姓宇文的陌生客人可能就是白駝山的人。他必須給衛長青面子,便循例客套一番,對宇文雷說了一聲:“久仰。”接著把支劍峰介紹給他認識:“這位是北京丐幫的支舵主。”宇文雷也學他的模樣,對支劍峰拱了拱手,冷冷淡淡的說了一聲:“久仰。”裝作從前並不相識。支劍峰當然不願惹事,樂得心照不宣,彼此都不揭穿了。 寒喧已畢,韓威武說道:“楊大人,令徒怎樣不來?” 楊牧說道:“說來真是不幸,小徒成龍患了重病,他是木能來了。” 韓威武心頭一鬆,知道齊世傑說的不假,閔成龍果然是給“自己人”打得重傷了。假意惋惜,說道:“令徒本來是我們鏢局的舊人,他不能來,真是遺憾。楊大人近來安好?” 楊牧苦笑說道:“我上了年紀,近來也患了風濕,有點不良於行。”其實他是給蟒鞭打傷,只能用患風濕來作為掩飾的。 韓威武暗暗好笑,卻一本正經的道:“楊大人,你是鏢局的股東,難得你扶病前來,咱們就先談正事如何?” 楊牧道:“我也是為了鏢局的事來的,請你說吧。” 韓威武道:“我年紀老邁,今日決定金盆洗手,從此閉門封刀。鏢局的總鏢頭一職,記得楊大人以前曾經說過,好像是有意思叫令徒閔成龍繼任,但閔兄不幸患了重病,不知他什麼時候復原,這個、這個……” 楊牧說道:“總鏢頭的職務是不能虛懸太久的,閔成龍縱然病好恐怕也難勝任,不必考慮他了。” 韓威武暗暗歡喜,只道他已經知難而退,便道:“楊大人,本來你若是肯回到鏢局做總鏢頭,那是最好不過。只不過大人你是皇上身邊的人,我們縱有此心,也不敢以區區總鏢頭一職,委屈大人。” 楊牧說道:“我當然不會回來做鏢頭,再說我這點本領也不配做京師第一大鏢局的總鏢頭。” 若然單純只論本人的武功以及在武林中的地位,楊牧身為楊家六陽手的嫡系傳人,他的武功比起韓威武雖略有不如,做震遠鏢局的總鏢頭還是夠資格的。他說的這兩句話,不但是“虛偽的客氣”,而且是自相矛盾。要知他曾有意扶植他的徒弟閔成龍接任總鏢頭,豈有徒弟做得,師父反而做不得之理?因此眾人一聽,就知他說的是賭氣話。但是想道:“他的徒弟做不成總鏢頭,他自己可捨不得不做大內侍衛來做總鏢頭,眼看這間京師第一大鏢局仍是落在韓威武這一派人的手上,難怪他心裡不舒服了。” 韓威武但求他不來生事,自是不會挑剔他話中的毛病,抓住他的話柄,便即陪笑說道:“楊大人說笑了。大人是不屑屈就,我們也不敢強人所難。不過,繼任人選如何定,還請大人出個主意。” 楊牧說道:“我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過震遠鏢局也和我總算有一段淵源,趁韓老鏢頭今日閉門封刀,我也要來辦點交代,這才來的,繼任的總鏢頭怎樣選出來,我不便插口,只能聽韓老鏢頭主意。” 韓威武覺得他說的這番話有點古怪,但仍然當作他說的是負氣話。便道:“楊大人客氣了。不過楊大人既然不想保薦繼任人選,就按鏢行的老規矩如何?” 楊牧說道:“各行各業,都有它的規矩,按規矩辦事,正是理該如此。好、好,好得很呀!” 韓威武想不到他竟然毫無異議,一口應承,大喜說道:“那我就說一說鏢行的規矩吧,要是股東沒有異議,老鏢頭退休,十九是在鏢局舊人之中選一位武功最佳和聲望最高的人繼位。” 衛長青說道:“我是外人,但請恕我插嘴,多問一句,所謂鏢局舊人,股東包不包括在內?” 韓威武道:“當然包括在內,例如我就是以股東身分兼任總鏢頭的。” 衛長青道:“要是那個股東從未在這間鏢局做過鏢師的呢?” 韓威武道:“即使是股東保薦的人,只要他的條件足夠,也可優先考慮,何況是股東本人?”心想震遠鏢局的股東只有他和楊牧二人,楊牧師徒已經退出競逐,那是不愁節外生枝的了。衛長青的問題,等於無的放矢。 衛長青道:“韓老鏢頭剛才說的條件似乎是著重於聲望與武功這兩方面,對不對?”韓威武道:“不錯。” 衛長青說道:“聲望高低很難評定,你說你的聲望高,我說我的聲望高,用什麼來做定準?依我說,倒不如乾脆只論武功,武功強弱倒是一比就可以比出來的!” 一來因為衛長青的身分是大內副總管,二來他的說法也是未嘗沒有理由。韓威武心裡想道:“只要他們不插手,根據什麼條件來選都是一樣。”樂得奉承衛長青一句:“大人說得是。”要知繼任的總鏢頭人選,局中是早已內定的了。 資深的老鏢師胡中源便即說道:“我推舉沐鏢師,論武功他是除了老鏢頭之外,鏢局裡的第一把好手,我們所有的鏢師都佩服他的。這幾年來他保了許多大鏢,從沒失過手!黑道白道他也吃得開,論聲望亦是足夠的了。” 衛長青道:“這位沐鏢頭想必就是令婿天瀾兄吧?” 韓威武亦已料到有此一問,便即說道:“正是。不過這只是他們的意思。其實小婿年輕識淺,我倒是不放心他擔當重任的。” 揚威鏢局總鏢頭崔立誠以鏢行老前輩的身分說道:“韓老鏢頭此言差矣,成語說得好:內舉不避親,只要令婿有此才能,鏢局上下又都服他,老鏢頭又何須避忌?” 震遠鏢局的另一個老鏢頭崔明倫也道:“是呀,沐老弟在鏢局的年資雖然不是最深,但他年少老成,屢當重任從未失事,我們這些老鏢頭都是無不對他心悅誠服的!”他是著重在“資望”二字立論,亦是不著痕蹟的替韓威武說沐天瀾“年輕識淺”來作分辯。 楊牧打了一個哈哈,說道:“令婿眾望所歸,難得,難得。不過,我卻想說兩句話。” 韓威武打了個突,忙道:“天瀾其實是不夠資望的,要是楊大人心目中有更適當的人選……” 楊牧截斷他的話道:“韓老鏢頭,你會錯意了。我並非不贊成令婿做總鏢頭。我生平也最反對做事情要講什麼年資,試想,若然只講年資,那麼挑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做總鏢頭豈不最好?韓老鏢頭又何須退休?” 說話雖然略帶譏刺,對韓威武倒是有利。韓威武道:“大人說得好,像我這樣的老朽是早該讓位給年輕人的了。不過天瀾是否老朽'讓賢'的適當人選,那又另當別論。請楊大人抒發高見。” 楊牧又打了一個哈哈,說道:“韓老鏢頭,你錯了。貴鏢局該由何人當總鏢頭,這種事情是不該問我的!”“貴鏢局”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眾人不禁一愕! 楊威鏢局的崔總鏢頭知道韓威武不方便說話,便代他說道:“楊大人,你是震遠鏢局的股東,鏢局裡重要的人事安排本來應該得到你的同意的,你這樣說,似乎客氣過份了吧?”他和震遠鏢局的一眾鏢師同一心思,猜想楊牧說的乃是“反話”,是以繞著彎兒試探楊牧的口風。 哪知楊牧說的並非“反話”。 只見楊牧拉著宇文雷站了起來,哈哈一笑,說道:“我早已不是震遠鏢局的股東了,我手上所有的股份,都已經讓給這位宇文先生啦。”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震遠鏢局的人全都變色。 崔立誠與韓威武交情極深,著急之下,無暇琢磨言辭,便即說道:“一間鏢局的股份出讓是件大事,楊大人怎的到現在才說?” 楊牧冷冷說道:“股份出讓,是私人的事。朝廷法例,似乎沒有特別規定鏢局的股份就不能出讓的吧?要是那位懷疑我作弊的話,我可以請衛大人作個證明。” 衛長青接著說道:“他們的這宗交易,是由我見證,大家都在買賣契約上劃了押的。按規矩本來應該由我會同雙方來通知鏢局其他股東,適值這兩天我比較忙,沒有立即辦理。不過趁著今天大家在場交代此事,卻是正好。韓老鏢頭大概不會怪我來得太遲吧!” 他是大內副總管的身分,韓威武雖然心內氣憤,卻也只好苦笑道:“衛大人貴人事忙,今天能夠抽空駕臨,韓某已是感激不盡。” 楊牧說道:“我一踏進貴鏢局,本來就要交代這件事的。只因為大家正在興致勃勃的推選新任總鏢頭,我不便打斷大家商量的大事。好了,現在我要交代的已經交代過了,請恕我置身事外了。韓老鏢頭、宇文兄,你們兩位以後多多親近。” 韓威武只好轉而請問宇文雷的意見。 宇文雷淡淡說道:“我是外行,當然一切唯韓老鏢頭馬首是瞻。實不相瞞,我就是因為佩服韓老鏢頭是鏢行罕見的人材,才放心買下震遠鏢局的半數股份的。唉,但卻想不到韓老鏢頭這樣早就要閉門封刀!” 這最後一句話已經是話裡有話了。 崔立誠雙盾一軒,說道:“如今韓老鏢頭已經決意退休,宇文先生要是放心不下,你名下的股份,我可以找幾位朋友承受,不過恐怕一時湊不足現錢,請你寬限幾日!” 宇文雷哈哈一笑,說道:“做生意總是要冒點風險的,何況是做鏢局的生意?固然鏢局的生意我不在行,但別的生意我更不在行。實不相瞞,我有一半是衝著韓老鏢頭的威望才買下震遠鏢局的股份,但另一半也衝著震遠鏢局這面金漆招牌。” 衛長青還怕別人聽不懂宇文雷的意思,跟著說道:“不錯,有震遠鏢局這金漆招牌,繼任的總鏢頭縱然比不上前任的韓老鏢頭,但只要他本領不是太差,這面金漆招牌也就可以維持不墜了。” 話語已是說得十分明顯,問題的焦點還是在於新任總鏢頭的人選上。 韓威武道:“宇文先生,你心目中是不是另有更適合的總鏢頭人選,不妨明言。” 宇文雷忙道:“沒有,沒有。韓老鏢頭,請你別誤會我是不滿意令婿繼任,不過,不過……” 韓威武道:“不過什麼?” 宇文雷道:“鏢局上下,都稱讚令婿武功了得,我也相信令婿的武功一定不差。不過,我尚未親眼見過……”說到這裡,突然又不說了,只把眼睛打量著沐天瀾。 林天瀾少年氣盛,不覺氣往上沖,亢聲說道:“宇文先生是否想考較在下的武功?” 宇文雷微笑道:“別說得這樣嚴重,不過,要是閣下願意讓我見識見識……” 沐天瀾正要發話,韓威武將他止住,說道:“宇文先生到底意欲如何,還是請你打開天窗說個亮話吧。” 衛長青說道:“宇文先生不便說,讓我替他說吧。他花了幾十萬兩銀子,買下震遠鏢局一半股份,當然希望有個武功高強、值得他信賴的人做總鏢頭。大家或者會問,怎樣才是值得他信賴的呢!這個他也對我說過了。” 韓威武道:“那就請衛大人代他說出來吧。” 衛長青說道:“他的意思是,只要這個人能夠接得下他三十招,就是值得他信賴的了。這條件不算苛吧?” 沐天瀾跳了出來,說道:“我不是想做總鏢頭,但我倒想見識見識這位宇文先生的高明武功,也不必以三十招為限!” 衛長青笑道:“別忙,別忙,我還沒有說完呢。宇文兄對誰做總鏢頭。確實是沒有成見的。但倘若鏢局裡的人,沒有誰接得下他三十招,他就恐怕不放心讓別人做了!” 沐天瀾心頭火起,說道:“我但求見識見識宇文先生高明的武功,宇文先生雖然看不起在下,在下可不想佔宇文先生的便宜。” 宇文雷微笑道:“沐鏢師言重了,我豈敢看不起閣下。這三十招的限定,不過是我心目中的標準而已。假如閣下能夠在十招之內將我擊敗,那我只有更加歡喜,更加深慶得人!” 沐天瀾說道:“好,那就不必以三十招為限,我若然輸了給你,我們大夥兒奉你為總鏢頭!” 衛長青立即抓住他的話柄,道:“你這句話,不知韓老鏢頭與貴鏢局的其他鏢師可都同意?” 韓威武不知宇文雷的來歷,他見宇文雷不過三十左右年紀,比沐天瀾大不了多少,心裡想道:“天瀾家學淵源,這幾年來,又得我的七成功夫,三十招料想他是無論如何接得下來的。”於是便即說道:“要是宇文先生能夠在三十招之內擊敗小婿,老夫亦是為後任深慶得人,可以放心卸下這副擔子了。” 鏢局裡兩個年資最深的老鏢頭胡中源與崔明倫齊聲說道:“沐鏢師是我們鏢局公認武功最好的一位鏢師,要是宇文先生勝得過他,我們當然願意擁護他做總鏢頭!” 宇文雷走出場心,說道:“好,沐兄請來指教,沐兄可以不必限招,小弟仍以三十招為限,要是過了三十招,小弟立即認輸!” 支劍峰情知沐天瀾不是宇文雷對手,心裡暗暗擔慮。他想揭穿宇文雷是白駝山的邪派妖人,但一來礙著他有衛長青撐腰;二來他因解洪目前尚在丐幫藏身之事,亦是有所顧忌;三來俠義道雖然把白駝山當作邪派,但鏢局和俠義道卻不能劃上等號。宇文雷是以震遠鏢局大股東的身分來爭總鏢頭,他的出身如何,那是誰也管不了的。衛長青發覺他神情有異,已知他在想些什麼,立即先發製人,故意問道:“支舵主你好像是有話說,是嗎?” 支劍峰道:“沒什麼,我只想請問衛大人,這位宇文先生不知是何門派?” 衛長青笑道:“丐幫的朋友很多,支舵主料想也不會盡知貴幫朋友的來歷吧?”話中有話,弦外之音,不答自答。那是暗示他已經知道“有來歷不明”的人藏在丐幫了。只要支劍峰不揭穿宇文雷底細,他也可以不追究丐幫包庇欽犯之事。 支劍峰心中惱怒,但權衡輕重,卻是不能不受他的威脅。他低下了頭,尋思對策。 衛長青只道他已屈服,得意洋洋的問道:“支舵主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要是沒有話說,咱們可以看他們過招了。”此時沐天瀾早已擺好架式,與宇文雷相向而立,準備發招了。 支劍峰忽道:“且慢,我還有話說!” 宇文雷道:“支舵主有何指教?”心中暗暗吃驚,“這老叫化難道竟然不顧一切,要揭我的底細?” 支劍峰緩緩道:“指教不敢。我只是想在兩位過招之前,提個意見。接納與否,悉聽尊便。” 宇文雷、沐天瀾齊道:“願聆支舵主高見。” 支劍峰繼續道:“宇文先生,你與沐鏢師這場比武,用意只是在於試試他的武功如何,對嗎?” 宇文雷傲然說道:“不錯。”支劍峰繼續道:“你們一個是震遠鏢局的股東,一個是震遠鏢局的鏢師,既然是自己人在比試武功,那麼依我之見,這場比試只須分強弱就行,無須拼個你死我活。兩位同意嗎?” 宇文雷道:“我是希望點到為止的,但只怕萬一失手……”沐天瀾也道:“我豈敢存心傷害鏢局的大股東,但只怕拳頭上不長眼睛……” 支劍峰擺一擺手,道:“兩位既然都是但求點到即止,那麼縱有誤傷,誰也怪不了誰。拳腳上的誤傷也不會太嚴重的。不過暗器和使毒這兩門功夫,在這場比武之中,最好不要使用,兩位可同意這一條限制?” 宇文雷鬆了口氣,心想:“原來這老叫化是怕我使用毒掌。哼,我不用毒掌也能勝得了他!”其實他也是怕用毒掌給人識破他的來歷的,樂得一口即應承。沐天瀾根本不會使毒,暗器亦非所長,當然也是立即同意了。不過在場的賓客,十九都是老江湖,見支劍峰特別提出這一點限制,料想他必然言出有因,對宇文雷的來歷卻是不禁有所懷疑了。 宇文雷覺察眾人對他異樣的目光,冷冷說道:“我說過以三十招為限,請各位替我留神數數。沐兄,發招吧!” 沐天瀾氣往上沖,說道:“我也不想佔你的便宜,但你既然誇下海口,我倒要看你三十招之內如何勝我。第一招來了!”右足踏上一步,一記左勾拳劈面打去。握拳的手法甚為特別,拳頭上生出三片棱角。 這拳頭上的三片棱角可用以擊打人身穴道,乃是沐家的家傳絕學。賓客之中不乏拳術名家,一見他使出這種江湖罕見的打穴拳法,都不禁喝起採來。 宇文雷不慌不忙,還了一招,微笑說道:“沐家的苦惱拳別出心裁,果然名不虛傳。但卻不知是是誰苦惱?”原來這種打穴拳法十分難練,練的人在未曾練得成功之時,固然是苦惱非常,但在練得成功之後,用來對付敵人,那就要令得敵人苦惱非常了。 “苦惱拳”這個名稱知者甚少,那些看得出這是打穴拳法的名家,十九也不知道這個名稱。沐天瀾一出手就給他喝破,不禁吃了一驚。想道:“這廝倒是見聞廣博,居然識得我的獨門拳法,但他是什麼門派,我卻不知。”心裡暗暗慚愧。 宇文雷掌勢輕輕一帶,把沐天瀾的拳頭引開。沐天瀾反手一掌,以掌背還擊,這次用的卻是他岳父所傳的“鐵琵琶手”。名稱就叫做手揮琵琶。 宇文霄說道:“不錯,這招手揮琵琶已有六七分火候。”口中說話,手底已是一招白猿探路,合著雙掌,左右一分,雙“剪”沐天瀾兩肩。沐天瀾被迫退步變招,這一招“鐵琵琶手”可給宇文雷化解開了。 旁觀的武學名家看了幾招,不禁都是大為詫異。原來宇文雷用以解拆對方攻勢的拳法、掌法都是江湖上常見的普通招式。例如:“白猿探路”“三環套月”“雪花蓋頂”“枯樹盤根”之類,各家各派都有這種招式的。但他用普通的拳法掌法,對付沐家的獨門拳法與韓威武所授的“鐵琵琶手”竟然能夠應付自如。 原來宇文雷不想給人識破他的來歷,故而不用本門武功,只用江湖上常見的招式。但因他的內功造詣甚深,普通的拳法在他的手裡使出來,威力亦是非同小可。 不過他以普通的江湖招式雖然也應付得了,卻是難以取勝。轉眼便過了十招,在十招之中,倒是沐天瀾佔了七分攻勢。 旁觀的許多名家都鬆了口氣,只道這人雖然功力不凡,打下去畢竟還是抵敵不住沐天瀾精妙的拳法的。只有支劍峰與韓威武已經知道不妙,暗暗為沐天瀾擔心了。 宇文雷試出自己比對方稍勝一籌的功力難以取勝,只好使出本門武功,心想:“縱然有人識破我的來歷,我這總鏢頭卻是做定了。”在第十二招時,拳法陡然一變。忽拳忽掌,忽指忽抓,招數越出越快,越出越奇,把眾人看得眼花撩亂,只見兩團人影,已是分不出交戰雙方。 其實宇文雷所用的拳腳功夫也未必就勝得過沐家的“苦惱拳”和韓家的“鐵琵琶手”,不過他卻佔了兩樣便宜,第一,他識得“苦惱拳”和“鐵琵琶手”,而白駝山的武功沐天瀾卻從未見過。宇文雷是知己知彼,沐天瀾是只知己而不知彼;第二,宇文雷的功力本來就比沐天瀾稍勝一籌,他用普通的拳法已經可以和沐天瀾打成平手,如今使出本門武功,得心應手,自是勝券穩操了。他一改換戰術,不過數招便即佔了上風。許多拳術名家雖然還未看得出來,支劍峰與韓威武已是知道情勢不妙。 支劍峰暗暗著急,心裡想道:“此地除了我之外,沒有誰人知道這廝來歷,倘若我不說出來,這間京師的第一大鏢局就要落入白駝山妖人手了。”雖然即使說了出來,在法例上也不能阻止宇文雷取得震遠鏢局的股份,他打勝了沐正瀾,按剛才雙方同意了的,就該由他做總鏢頭;但法律是一回事,清議又是一回事。要是把宇文雷的身分抖露了出來,在場的正派武林同道,縱然無權過問震遠鏢局的事情,也必將反對他,最少也鄙視他的。不過,若說出來,丐幫的北京分舵就將受到極大的威脅,支劍峰權衡輕重,一時之間,實是難以作出這樣重大的決定。 支劍峰卻不知道,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人是認識宇文雷,而且比他更清楚宇文雷的來歷的。 這個人是龍靈珠。 龍靈珠與齊世傑進了鏢局之後,先到後院與齊世傑的母親楊大姑相會。 楊大姑答應過韓威武,不在人前露面,只除了一種情形,那就是倘若楊牧前來生事,韓威武無法應付之時,楊大姑就要拚了老命,準備用姊姊的身分來製止他。韓威武本來不想連累她的,但這是楊大姑堅持的交換條件,最後韓威武還是拗不過她。 她與兒子在密室相會,龍靈珠也陪著他們。外面的情形,自有宋鵬舉與胡聯奎二人不時進來禀報。 初時她聽得楊牧雖然來了,但卻同意不干預總鏢頭的入選,以為弟弟已經知難而退,甚感欣慰。不料楊牧卻是另出花招,把股份讓了給人,由那個人來搶總鏢頭。 她知道此事之後,本來就要出去的。但兩個師侄都勸她暫且不要露面,因為他們相信沐天瀾的武功可以打勝那個不知來歷的陌生人。結果是楊大姑母子留在房中,龍靈珠則出去觀戰。 龍靈珠那次在祁連山上,幾乎被宇文雷所擒,當然是一見就認出他了。她是業已改容易貌了的,混在人叢之中,宇文雷可認不得她。 她出來的時候,宇文雷和沐天瀾正在開始交手。但龍靈珠用不著看下去,已知沐天瀾難以抵敵:“韓老鏢頭恐怕也打不過這廝,除非支舵主出手。”但她也知道支劍峰是絕對不能出手的,無計可施,只有趕忙回去與齊世傑商量。 她回到那間密室,只見房間裡多了兩人,一個是宋鵬舉,另一個是她不認識的陌生人。 宋鵬舉正在說道:“戴公子,你千萬不要露面,我可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那被稱為“戴公子”的陌生人說道:“難道就任憑他們搶了震遠鏢局嗎?最少你得讓我見見韓老鏢頭!” 宋鵬舉道:“不行,大內的副總管衛長青和我的師父都在外面。” 楊大姑忽道:“戴公子,你要是信得過我,把你這包東西交給我吧!” “戴公子”道:“老前輩,你是……” 楊大姑說道:“鵬舉還未和你說明我的身份嗎?我是楊牧的姊姊,但你放心,我是幫理不幫親!” “戴公子”不覺吃了一驚,原來他雖然知道辣手觀音楊大姑是韓威武的朋友,但她畢竟也是楊牧的姊姊,他帶來的這包東西關係重大,一時之間,實是難以放心交給她。 楊大姑面色不悅,說道:“好,你若是放心不下,多考慮一會。” 她眼睛一轉,不再理會站在她旁邊的那個陌生人,向剛踏進房間的龍靈珠問道:“外面的情形怎麼樣了?” 龍靈珠道:“大大不妙!和沐天瀾交手的那個人是白駝山山主宇文博的侄兒宇文雷!” 楊大姑道:“這宇文雷的武功很厲害嗎?” 龍靈珠道:“震遠鏢局恐怕沒有誰能夠敵得過他,包括韓老鏢頭在內。” 楊大姑眉頭一皺,說道:“好,那就由我去對付他吧!” 龍靈珠道:“不行!”楊大姑道:“為什麼不行?我叫韓威武把股份讓給我,我替他出頭!” 龍錄珠道:“不單是股份問題,請恕我直說……” 楊大姑道:“有話你儘管說。”龍錄珠道:“我曾經和宇文雷交過手,說來慚愧,那次他是和我的蕭伯伯……祁連劍客蕭逸客……惡鬥一場之後才和我交手的,我也鬥他不過,幾乎被他捉去。恰巧孟華也要捉我,剛好那個時候來到,他打不過孟華,這才被逼逃跑的。楊老前輩,請恕我直言,你的本領雖然高明,恐怕還比不過孟華吧。唉,可惜楊炎不在這兒,要不然楊炎倒是或者可以對付得了這廝!” 用不著她畫蛇添足,楊大承已經懂得她剛才說的“不行”是什麼意思了,要知楊大姑和龍靈珠也曾數度交手,她雖然稍勝一籌,卻還是奈何不了龍靈珠的,只比龍靈珠稍勝一籌,那如何能夠勝得過有本領可以把龍靈珠活擒的宇文雷? 龍靈珠說到“楊炎”之時,一雙眼睛卻是看著齊世傑。她的用意,楊大姑當然也是明白的。當下立即哈哈一笑,說道:“杰兒,你替我爭口氣,和我一起出去吧!”她本來是一向害怕兒子“惹事生非”,希望兒子能夠“安份守己”,不蹈她的“覆轍”的,但在這緊要關頭,卻突然改變初衷,命令兒子替她出頭,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齊世傑又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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