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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回舊夢成塵青梅竹馬此心如水飛絮飄萍

劍網塵絲 梁羽生 25846 2018-03-12
剪大先生沉聲喝道:“好啊,居然敢和我動手,我倒要看看你的雙筆點四脈功夫如何厲害?”口中說話,已是變抓為箝,雙指迎上他的判官筆。 楚天舒知道剪大先生的內功造詣非同小可,心裡想道:“我若不是業已惡鬥一場,或許可以和他一拼。如今只能和他鬥巧不鬥力了。” 他不敢讓判官筆給剪大先生雙指箝上,當下筆走輕靈,順著筆意,筆鋒“逆流”而上,連點虎口的關白穴,肘尖的曲池穴,肩頭的肩台穴。只聽得“嗤”的一聲,剪大先生大袖一摔,把他的判官筆蕩開,但衣袖亦已給他的筆尖戳破一個小孔。 剪大先生哼了一聲,說道:“果然有兩下子!”一塌腰,避開對方點向肩井、肩儒兩處穴道的一招,手腕一翻,五指合攏,抓將下來,從擺腕化為龍爪手。楚天舒識得厲害,急忙又再變招。剪大先生左掌拍出,楚天舒的筆尖給震得歪歪斜斜,一支判官筆幾乎給抓去。

剪大先生喝道:“你的雙筆點四脈的功夫為何不使出來?”原來楚天舒自忖功力不及對方,倘若雙筆齊攻,只怕立即便要給對方乘虛而入,故而只能一筆護身,一筆迎敵,希望能夠支持較久一些,讓姜雪君有逃走的機會。 但姜雪君卻好像不懂他的用意,兀是呆呆的站在一旁,既不逃走,也不上前助他。 楚天舒只好明說了:“師妹,你先出去吧,不必理我。” 剪大先生說道:“徐夫人,別聽他的唆擺,你一出徐家的門,這一生便從此毀了,你回到丈夫身邊去吧!”姜雪君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剪大先生和梅清風等人不同,他是她尊敬的長者,要是和他動手,對長輩不敬之罪也還罷了,只怕還要更加連累楚天舒。要知剪大先生如今已經懷疑他們是有私情了,他們一聯手,就更加“坐實”楚天舒的勾引罪名,縱然逃得出去,剪大先生也是不能與楚天舒甘休的。除非能夠把剪大先生殺掉,否則楚天舒必將與她一同身敗名裂。但她又如何能夠殺掉她所尊敬的長輩,更何況剪大先生的武功如此高強,縱然她與楚天舒聯手,只怕也未必能夠取勝。

不過後果雖然可怕,楚天舒目前的處境卻已是危險萬分。剪大先生已經使出了大摔碑手的功夫,她看得出來,若是再戰下去,不需多久,只怕楚天舒就要斃在剪大先生掌下,楚天舒迭遇險招,急得大叫:“師妹,你怎麼還不走?”姜雪君沒有轉身,反而向前踏上兩步。 剪大先生揮袖一拂,說道:“徐夫人,請你自重!”姜雪君只覺一股柔和的力道向她拂來,不由自己的退了幾步,膝蓋一麻,跌倒了。 本來以薑雪君的功力,也不至於給他一拂即倒的。只因她心情紊亂,真氣不調,而且她根本想不到剪大先生以長輩之尊,會先出手。 楚天舒不知道師妹如何,大驚之下,喝道:“我與你拼了!”雙筆齊出,一招之間,遍襲剪大先生的四脈八穴。只盼能夠急襲成功,方能救姜雪君脫險。

剪大先生也怕姜雪君喘息後一定與他聯手,強烈的攻勢與對方同時發動。左掌劃了一道圓弧,右掌從弧圓穿出,寒風激盪,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這一招名為“開山劈石”,是他最得意的大摔碑手功夫。 只聽得錚錚兩聲,楚天舒的一對判官筆脫手飛上半空。剪大先生哈哈笑道:“雙筆點四脈的功夫果然不凡,但可惜還是奈何不了老夫!” 其實楚天舒若不是因為業已惡鬥一場,縱然他鬥不過剪大先生,這雙筆點四脈的絕招一出,剪大先生最少也要給他點著一處穴道。那時勢必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了,雖然或許楚天舒會傷得更重。 不過,不幸之中也有大幸。正因為楚天舒一觸即潰,剪大先生的掌力未曾盡吐時,他已躍開,避免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楚天舒情知決計難以脫逃對方掌心,喝道:“大丈夫寧死不辱,你若要我在徐中岳面前受辱,我寧願把這條性命交給你。”

姜雪君大聲叫道:“師兄,不,不能……”她想爬起來,膝蓋卻不聽使喚,酸麻得無法動彈。 剪大先生冷笑道:“楚天舒,你不要用死來嚇我!”他料想此刻楚天舒還未能運功自斷經脈,立即過去抓他。 哪知他腳步剛邁,忽覺膝蓋一麻,幾乎站立不穩,剪大先生喝道:“誰敢偷施……” “暗算”二字未曾出口,眼前已突然現出一個人來! 剪大先生大驚道:“什麼,是你!” 那人說道:“不錯,是我!我這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鐵袖功夫!” 剪大先生也是吃虧在和楚天舒惡鬥了一場,膝蓋的環跳穴又給那人一枚小小的石子打個正著,此時那人衣袖一揮,他把殘存的功力全部使了出來,亦已無法抵禦了。 在那人的衣袖帶動之下,剪大先生轉了三個圈圈,卜通倒地,比姜雪君更糟,一倒地就不省人事了。

只聽得叮叮兩聲,楚天舒那兩支判官筆此時方始落到地上。 楚天舒看得呆了,顧不得接下判官筆,先自出聲讚道:“好一招流雲飛袖!” 那人哼一聲,卻不睬他,轉身便向姜雪君走去。 姜雪君躺在地上,正自掙扎,想要爬起身來。那人來得太快,剛才她還未曾看得清楚,此時聽見楚天舒說出流雲飛袖的招名,心頭乒的一跳,立即叫出聲道:“元哥,是你嗎?” 口中說話,定睛瞧去,說話之時她還未敢確定的,一瞧之下,向她走來的果然正是她的元哥。 “元哥,原來真的是你!”驚喜交集之下,也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一跳就跳起來了。 衛天元笑道:“當然是我,我怎能不回來看你。嗯,你怎麼啦?小心!” 姜雪君右膝的環跳穴其實還未完全解開的,一個踉蹌,跌入衛天元懷裡。

衛天元替她輕輕揉搓,不過片刻,非但穴道解開,令她渾身不舒服的酸麻之感也爽然若失了。 姜雪君滿面通紅,低聲說道:“元哥,放開我。” 楚天舒已經到他們的旁邊,但見飛天神龍不理睬他,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麼話好。 姜雪君道:“他是揚州著名的俠士楚天舒,好教你得知,原來他也是我的……” “師兄”二字未曾出口,衛天元已是忽地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他!” 楚天舒道:“我也知道你,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面。”說這話的時候,心裡禁不住多少有點不舒服,暗自想道:“咱們彼此聞名,你怎的對我如此傲慢?” 哪知飛天神龍不僅“傲慢”而已,他竟然冷笑起來了,說道:“楚天舒,你知道我什麼我不管,但我知道你也不是好人!你給我躺下吧!”

姜雪君大吃一驚,叫道:“元哥,你怎麼可以打他?”連忙用力拉衛天元的手臂。 “他,他是我的師兄呢!” 姜雪君整句話剛剛說完,楚天舒已經給他拍著了三處穴道,倒在地上了。 衛天元道:“看在他是你師兄的份上,我不殺他就是。咱們走吧!” 姜雪君道:“不,我不走。你替他解穴!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衛天元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師兄,但我不能失去你!好,你說吧,你喜歡他還是喜歡我?” 姜雪君呆了一呆,怒道:“元哥,你怎麼啦?一見面就吃這種沒來由的干醋!難道你也和他們一樣,以為我是和楚師兄私奔?” 就在此時,忽聽得遠處有人叫道:“剪大先生,剪大先生!” 姜雪君聽得出郭元宰的聲音,腳步聲還不止他一個,似乎有四、五個之多。

姜雪君不願意給他發現,她本來要對衛天元繼續解釋的,也只好停止了。 衛天元忽地把她抱了起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沒功夫去一個個打發他們了,到外面再說!” 姜雪君氣力尚未恢復,而且“挾持”她的人是她的元哥,她也不想掙扎。 不過衛天元還是不放心,點了她的啞穴。 他不是怕她叫嚷,而是怕她羅唆,怕她非要和楚天舒同走不可。 他有許多事情要和姜雪君說,當然絕對不願意有第三者在旁。 不錯,楚天舒在江湖上頗有俠名,但如今他是除了師祖和師妹之外,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了,甚至包括姜雪君。 “雪君竟然願意嫁給徐中岳,那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他想。 他背起姜雪君,立即飛逃。雖然是背著一個人,腳步仍然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輕功的超妙,當真到了踏雪無痕的境界。

他點了姜雪君的啞穴,這才把聲音凝成一線,送入她的耳中。 “反正楚天舒和徐中岳是朋友,剪大先生又親眼看見是我搶走了你,料想他們也不會怎樣難為楚天舒的。縱然他們或許也曾懷疑過楚天舒。 “假如這次我是真的誤會了楚天舒的話,以後我會對他道歉。目前你就不必掛慮他的事了,安心跟我走吧!” 他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口中說話,腳步絲毫不緩。幾句話說完,他背著姜雪君已經“飛”過了花園的圍牆,逃出了徐家。 姜雪君可是有苦說不出來,她是知道楚天舒並不是徐中岳的朋友的。她只能盼望如衛天元設想的那樣,“搶走”她的人既然不是楚天舒,或許他們不至太過難為楚天舒了。 楚天舒也是有苦說不出來。 他給衛天元點了三處穴道,幸虧當時有姜雪君扳著衛天元的手臂,衛天元的內力只是用了三分,並非重手法點穴,而他的內功造詣又頗深,故此並未失掉知覺。但雖然如此,亦已是不能動彈了。

剪大先生倒在楚天舒身邊,他是給衛天元用鐵袖功夫拍擊穴道而至暈倒的,是以他的功夫雖然比楚天舒更深,卻是知覺全無。 還有三個失了知覺的人倒在地上,他們是印新磨、葉忍堂和梅清風。 楚天舒試行運氣沖關,只盼在剪大先生等人恢復知覺前,自己能夠解開穴道。否則在他們“指證”之下,他與姜雪君的“私情”,恐怕百辭莫辯。縱然姜雪君是給飛天神龍搶走,他仍是脫不了關係。 四肢稍稍能夠動彈了,但還是站不起來。就在此時,聽到了郭元宰在呼叫剪大先生。 當然剪大先生不會回答,但郭元宰這夥人的腳步聲已是向著這邊走來了。 楚天舒一急之下,前功盡棄,動也不能動了。 鮑令暉逃出洞房,不過走了十多步,忽見一個人站在一棵樹下,眼睛睜得圓碌碌的,而且是齜牙裂嘴的盯著他,形狀古怪之極,盯得他心裡發毛。 鮑令暉大吃一驚,這個人他認得是徐中岳的大弟子李仲元。 第一個念頭是:先下手為強,趕快把李仲元點了穴道。 第二個念頭是:咦,他為何不動也不說話?是怕他師父的家醜外揚呢?還是著了別人的道兒? 他知道李仲元武功在他之上,要是一擊不中,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個念頭抑制了第一個念頭——還是看清楚再說吧! 他叫了一聲“李兄”,不見回答。輕輕一推,李仲元應手而倒。 果然早已給別人點了穴道。 他定了定神,恍然大悟。心裡想道:“李仲元想必是奉師父之命來監視雪君的。點了他穴道的人就是剛才在新房裡暗中幫助我的那個人。”另一個疑團也跟著解開了! “怪不得我能夠輕易的一直來到新房,一路上都沒發現徐中岳的門客和弟子,那些人恐怕都是給那個神秘人物點了穴道了。” 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猜測不錯。 他向楚天舒與姜雪君約會的地點走去,又發現兩個倒在地上的人,一個是徐中岳的四弟子方紹武,一個是他不知名的外客。鮑令暉用不著仔細察看,一探他們還有鼻息,便知他們和李仲元一樣,都是給人點了穴道的,並未身亡。 鮑令暉暗暗吃驚,心裡想道:“這人真是神出鬼沒,楚大俠恐怕也沒有他這樣厲害的本領,他是誰呢?他又為什麼要偷進雪君新房呢?” 也用不著仔細推敲,他已猜到幾分了。 忽聽得一聲尖叫,從假山的後面傳來。 “咦,這不是三師兄嗎?” “哎呀,葉大俠也躺在這裡!” 尖叫聲過後,跟著是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說話的是徐中岳的第四個(上文“徐中岳的四弟子方紹武”)弟子鄧一舟和一個姓崔的護院。 徐中岳有八個弟子,郭元宰排行第六,本領最高。其次是大弟子李仲元。三弟子金兆英則是武功排行都是第三。 鄧、崔等人發現他們受了暗算,自忖本事遠遠不及他們,自不禁慌亂了。 鄧一舟顫聲道:“郭師弟,咱們還是回去禀告師父吧。”口中說話,轉身就想開溜。 郭元宰皺眉道:“你們的膽子怎的這樣小,既然來到這裡,好歹看個明白!” 那姓崔的護院道:“郭少爺,話不是這樣說。你想,以剪大先生的本領,假如他都出了事情,咱們如何能夠應付?假如他並沒出事,那就必定是捉拿奸細去了,遲早總會回來,又何須咱們到處去找他?”這姓崔的護院,在徐家地位頗高,不過因為郭元宰可能是徐中岳的未來女婿,所以不能不尊重他。要取得郭元宰的同意,他們才敢回去。 假山這面乃是荷塘,地勢平坦,難以藏身。鮑令暉大為著急,只盼他們趕快溜走。 不料郭元宰說道:“假山那邊還未找過,好吧,你們害怕了就留在這邊,我獨自過去看看。” 幸好只是郭元宰一個人過來。 他看見了鮑令暉,大吃一驚。鮑令暉連忙作個手勢,示意叫他噤聲,跟著向相反的方向一指。 郭元宰雖然猶疑不定,不過他已是會意了。 郭元宰立即走回假山那一邊。 鄧一舟想溜又不敢溜,見他回來,這才鬆了口氣。故意問道:“剪大先生呢?” “那邊鬼影也不見一個。”郭元宰道。 那姓崔的護院冷冷說道:“我早說過以剪大先生的本領,用不著咱們尋找他們。咱們可以回去了吧?” 郭元宰道:“你說得對,他一定是追拿奸細去了。好,咱們回去禀告師父吧。” 鮑令暉抹了一額冷汗,定下心神,正想鑽進假山洞裡尋找,忽地隱隱聽得一聲微弱的呻吟。 鮑令暉大吃一驚,心裡想道:“莫非楚大俠也給那個神秘人物傷了?” 循聲覓跡,在荷塘旁邊的亂草叢中,首先發現了剪大先生。 剪大先生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音,原來他亦已恢復了知覺,正在運氣沖關,但穴道還未解開,也還未能說話。 跟著發現了楚天舒,楚天舒本來是躺在剪大先生旁邊,此時已經坐起來了,正在向他招手。 仔細再瞧,葉忍堂、梅清風、印新磨這三個人也給他發現了。這三個人功力不及剪大先生,仍是毫無知覺。鮑令暉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嚇得一顆心都幾乎從口腔裡跳出來。 葉、梅、印三人已經可以算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遠非徐中岳門下的弟子可比了,而剪大先生又比他們三人高明得多,已經夠得上是一派宗師的身份,要不是他親眼看見,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竟然全都著了人家的道兒,弄得如此狼狽。 不過在吃驚之中,他也放下了心上的一聲石頭了,楚天舒看模樣似乎並未受傷。 他走過去問道:“楚大俠,你怎麼啦?” 楚天舒苦笑說道:“多謝飛天神龍手下留情,他只是點了我三處穴道。慚愧得很,我知道他不是用重手法點穴,但我運氣沖關,直到如今,還未能夠把被封閉的穴道完全解開。老弟,你來得正好,請你按照我說的解穴方法,幫幫我的忙吧。” 鮑令暉依照所授,在相應的穴道給他推血過宮。楚天舒的穴道是差不多解開了一半的,不過片刻,氣血便即暢通,一躍而起,說道:“剪大先生,我可要失陪了!” 鮑令暉愕了一愕,道:“楚大俠,你不替剪大先生解開穴道?” 楚天舒笑道:“這位剪大先生雖然不是壞人,但卻太過好管閒事,還是讓他多歇一會兒的好。何況咱們即使想要給他解穴,恐怕也沒這個本事。” 他說的也是實情,要知剪大先生是給飛天神龍用重手法點穴的,若要給他解穴,非有足夠的內力不行。楚天舒的功力只不過恢復幾分,鮑令暉則比他尚還不如,內力不足,妄圖解穴,那隻有越弄越糟。 鮑令暉疑團滿腹,也想早點弄個明白,於是急急忙忙和楚天舒離開徐家。 出了徐家,鮑令暉鬆了口氣,方敢問道:“姜雪君呢?” 楚天舒木然說道:“飛天神龍把她帶走了!” 他所料不差,那個神秘人物果然是飛天神龍。 “他是雪君的、的……”鮑令暉心裡發酸,想問的話,吞吞吐吐說不出來。 楚天舒說道:“我不知道他是雪君的什麼人,但雪君叫他元哥的。怎麼,你吃飛天神龍的醋嗎?” 鮑令暉苦笑道:“楚大俠,你又來開我的玩笑了。我只想知道,他不會傷害雪君,我就放心了。”其實他曾目睹飛天神龍大鬧禮堂這幕,早已知道飛天神龍決計不會傷害姜雪君。 楚天舒餘憤未消,說道:“他把剪大先生等人或擊暈、或點穴,是因為他們不許姜雪君離開徐家;他點的我穴道,則是因為不願意我和雪君一起離開徐家。他只能和雪君單獨一起的,你明白了嗎?他怎會傷害雪君?” 鮑令暉道:“既然如此,那麼你用不著再去找她了吧?先回我的家裡好不好?” 楚天舒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如今該去哪兒。不過,我是不願在洛陽逗留的了,請你代我向令尊致歉意吧。” 殘星明滅,已是將近拂曉的時分了。 “飛天神龍和姜師妹此際恐怕已在洛陽城外了吧。我要和師妹說的話料想飛天神龍也會和她說的,嗯,還是算了吧,不必自找麻煩了。”楚天舒心想。 他當然知道,自己雖然不想去找麻煩,麻煩早已惹下,今後還不知要遭受多少“無妄之災”,但不惹也已惹下了,又有什麼辦法好想呢?他只能悵悵惘惘的獨自離開洛陽了。 此時飛天神龍和姜雪君已經到了洛陽城外的一座山上。 朝霞染得霜林如醉,晨風灌來野花的清香,山壑鳴泉,枝頭鳥唱,好像和諧的合奏,襯托得山色分外清幽,姜雪君伏在他的背上,吹氣如蘭,衛天元也有點飄飄然的微醉之感了。 他好像回到了童年時代,他以“大哥哥”的身份,帶著這個“小妹妹”滿山亂跑,雪君給他編花環,他給雪君捉鳥兒,有時走得倦了,雪君也常常要他背的。 衛天元走入密林深處,把薑雪君放了下來,解開她的穴道。 “雪君,想不到咱們又能夠在一起了,你歡喜嗎?”衛天元喜孜孜的問她。 姜雪君坐在鋪滿落葉的樹下,望也不望他。 衛天元心頭一沉,難道過去的美好歲月,就像枝頭的落葉了麼? 落葉難返枝頭,失落的童年恐怕也追不回來了。 “雪君,你怎麼啦?你、你不喜歡和我一起?”衛天元忍不住心頭的酸痛,非得向她問個清楚不可。 姜雪君哼了一聲,說道:“我盼了你十年,你、你一見面就欺負我!” “雪君,我是逼不得已才用這個手段和你離開徐家的,請你莫要見怪。”衛天元道。 姜雪君板著臉不說話。 衛天元作了個揖,說道:“雪君,算我對不住你,我給你賠罪!我還有許多話要和你說話呢,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姜雪君扭轉身軀,冷冷說道:“衛大爺,不敢當!你如今已是名震江湖的飛天神龍,我如何還敢生你的氣?不過你當著一眾賓客羞辱我,昨晚又不理會我的請求,用那不近人情的手段對付我的師兄,縱然我不敢生你的氣,卻還能和你說些什麼呢?” 衛天元嘆了口氣,說道:“你不肯原諒我,那我也不知要怎樣和你說了。好吧,我不勉強你,你喜歡回徐家也好,去找你的楚師兄也好,隨你喜歡吧!”他回過頭緩緩踏出兩步。 姜雪君一急,站起來叫道:“衛天元,事到如今,你還說這些話氣我,你給我站住!” 衛天元回身苦笑道:“我對不住你,你又不肯原諒我,我不走還做什麼?雪妹,最後問你一句:你肯原諒我麼?” 兩人面對著面,衛天元胸衣的血跡收入她的眼簾,姜雪君再也難以矜持了,忽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抱住衛天元。 “元哥,是我對不住你,我也有許多話要和你說呢,你不要走,不要走啊!”淚珠從她的眼眶裡一顆顆滴下來,她抱著衛天元哭道。 衛天元喜道:“那麼,你肯原諒我了?你笑一笑吧!” 姜雪君激動的情懷稍為平靜了一些,她臉暈嬌紅,輕輕掙脫衛天元的懷抱,對他笑了一笑。 衛天元大喜如狂,連翻三個筋斗,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還是我的雪妹,我放了心了!” 姜雪君道:“哦,原來你以為我早已變了嗎?” 衛天元道:“不,不,我不是懷疑你。不過,我要親耳聽你叫我一聲元哥,我才能夠安心。” 姜雪君抹乾了臉上的淚痕,說道:“人事難料,也怪不得你懷疑我。好啦,別發傻了,你要和我說什麼,請你安安靜靜的坐下來和我說吧。” 衛天元拂一拂身上的塵土,在她身邊坐下來,說道:“你不是也有許多話要和我說嗎?你先說吧。” 姜雪君道:“好吧,由我先說,我首先要告訴你的是,楚天舒昨晚是要來救我的,我也是昨晚才知道他是我師兄。” 衛天元怔了一怔,說道:“他來救你,他也知道你有危險麼,他是怎樣和你說的?” 姜雪君道:“他說我在徐家的處境很危險,他懷疑徐中岳可能對我不利。” 衛天元道:“因何他有這個懷疑?” 姜雪君道:“當時他無暇和我細說。和你一樣,他是準備出了徐家,才和我說的。” 衛天元嘆道:“如此說來,我倒錯怪他了。不過即使他落在徐中岳的手中,徐中岳也不敢殺他的。過兩天我回去打聽他的下落。” 姜雪君道:“元哥,我有個疑問,希望你先替我解答。” 衛天元道:“你想知道什麼?” 姜雪君有點尷尬但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徐、徐中岳當真是壞人麼?” 衛天元道:“目前我還未能十分斷定,要知道他的廬山真相,恐怕還得你的幫忙。” 姜雪君道:“你要我怎樣幫忙?” 衛天元道:“請你先告訴我,究竟是不是你自己願意嫁給他的?” 姜雪君道:“你要我說實話?” 衛天元苦笑:“那我就不必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姜雪君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天元道:“我已經明白了。” 姜雪君道:“你明白什麼?” 衛天元道:“原來你是自己願意嫁給徐中岳!” 姜雪君道:“我並沒有這樣說,為什麼你會這樣胡猜?” 衛天元喜出望外,說道:“我見你問我要不要你說實話,我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你不願意騙我……” 不待他把話說完了姜雪君已是噗嗤一笑,接下去說道:“我是不願意騙你呀,但我卻不知你想到哪裡去了。難道不願意騙你,就等於我願意嫁給徐中岳嗎?” 衛天元道:“這樣說,你是給徐中岳強逼的了?” 姜雪君道:“不是!” 這兩個字的回答大出衛天元意料之外,他怔了一徵,又再問道:“那麼,你是因為父母之命難違!” 不料姜雪君又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是!” 衛天元詫道:“既然不是別人逼你,何以你又說你並不是自願嫁給徐中岳的?” 姜雪君道:“我也沒有說我不願意嫁給徐中岳!” 衛天元苦笑道:“你可把我弄糊塗了。既不是願意,又不是不願意,那到底是什麼?” 姜雪君道:“所以我才要你允許我說實話呀!” 衛天元道:“請你趕快說你的實話吧,再不說,這個悶葫蘆可就要把我悶死了。” 姜雪君說道:“說老實話,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你。這不是簡單的回答'是'或'不是','願意'或'不願意'就講得清楚的。” 衛天元道:“對,那麼你還是把事實的經過告訴我吧。” 姜雪君若有所思,眼神帶點迷茫,半晌說道:“有些事情,直到如今,我自己也還弄不明白。好,我就只說我所知道的事實吧。” 下面就是她所說的事實。 他們一家人到了洛陽,投靠她的堂叔。她的父親姜志奇易名遠庸,在城裡開一間小小的武館謀生。她的堂叔姜志希是徐中岳的門客,姜志奇和姜志希是疏堂兄弟,而且是多年未見過面的。姜志希知道他的堂兄懂得武功,卻不知姜志奇乃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 姜遠庸以一個平庸武師的面目出現,最初並沒引起徐中岳的注意。 過了幾年,她的堂叔姜志希在徐中岳門下越來越得到重用,徐中岳方始和她父親來往。 聽到這裡,衛天元問道:“是他先來拜訪你們,還是你們先去拜會他?” 姜雪君道:“是他先到我爹的武館來的。以後也是他到武館的次數多,爹爹是很少到他家裡去的。” 衛天元道:“為什麼你們到了洛陽,卻不先去拜會他?” 姜雪君反問道:“為什麼我們要去拜會他?” 衛天元道:“你還記得嗎,在我家遭遇慘禍的那天晚上,我爹爹曾談及他結識了一位新朋友,這位新朋友就是中州大俠徐中岳。” 姜雪君道:“記得。你是不是以為我們就是由於這層關係才跑到洛陽投靠徐中岳的?” 衛天元道:“不錯,我曾經這樣猜想。” 姜雪君道:“也不能說你完全猜錯,我爹爹是個很謹慎的人,我們兩家的秘密,這些年來他都是一直守口如瓶,從不洩漏的,對徐中岳也不例外。不過因為爹爹知道徐中岳是你爹爹的朋友,對他也較少點顧忌,間接有點以求庇護的想法,那是有的。” 衛天元道:“如此說來,他並未知道你爹的來歷?” 姜雪君道:“最少在他們開始來往的時候,我想他是不知道的。” 衛天元忽地問道:“你的堂叔,最初只是在他門下奔走的一個普通門客吧?” 姜雪君道:“聽說是這樣。” 衛天元道:“他得到重用,是你們來到洛陽之後?” 姜雪君說道:“不錯。我們到了洛陽的第一年,他就得到徐中岳任用他做一間酒樓的司理,後來幾家當舖都交給他主持。” 衛天元道:“那麼你不覺得有點奇怪,他以中州大俠和洛陽首富的身份,卻肯紆尊降貴的來巴結一個門客的堂兄?恐怕不完全是為了你的關係吧?” 姜雪君面上一紅,說道:“他第一次來到武館的時候,我才十三歲。” 想了一想,她對自己最初的想法有點動搖了,說道:“或許他早就知道爹爹的來歷,但他裝作不知道。” 衛天元問道:“剛才你說,你以為他最初是不知道,那麼他現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姜雪君道:“他知道了。”衛天元道:“你怎麼知道他知道?” 姜雪君輕輕籲口氣,說道:“我聽得三叔和爹爹說的。” 衛天元知道她說的這個三叔就是徐中岳的門客姜志希,但不懂她因何嘆氣。 不過他急於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是以雖然有點覺得奇怪,卻是不想多生枝節去問她因何嘆氣了。 原來這件事情乃是和她的終身大事有關的。 那天她的三叔來找她的爹爹,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了替她說親而來。 她一年比一年長大,從一個黃毛丫頭變成了艷名遠播的洛陽第一美人了。 出現在她身邊的小伙子一天多過一天,而徐中岳也來得更勤了。 她爹爹的武館是兼賣跌打膏藥的,那些小伙子多是藉口買膏藥來親近她。 對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伙子,她從來不假辭色。 但對徐中岳她卻是壓根兒從沒想到須要“提防”。 徐中岳是她爹爹的朋友,也是她心目中的長輩。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發現徐中岳對著她的時候,目光有點異樣。 這是她最熟悉的一種目光,那些小伙子盯著她看的時候,就是這種目光。 但也因為“相同”,她才感到“異樣”。 從她發現徐中岳的目光有點異樣之後不久,另一個奇怪的現像也發生了。 那些藉口來買膏藥的小伙子漸漸從減少而至絕跡,爹爹的武館恢復了以前的清靜。 當然她不稀罕那些小伙子追逐在她裙下,但卻抑制不住好奇之心,問過她的兩個朋友,問他們知不知道內裡因由。 這兩個朋友一個是鮑令暉,一個是郭元宰。這兩個人雖然也是追逐在她裙下的少年,但和那些淺薄無聊的小伙子是大不相同的,最少不令她覺得討厭。她是把這兩個人當作自己真正的朋友。 她問郭元宰,郭元宰苦笑道:“我不知道。”不久,他來的次數也減少了。 她問鮑令暉,鮑令暉也同樣苦笑。不過比郭元宰多說了一句話:“或許是小鬼怕見閻羅吧。”她問誰是“閻羅”,鮑令暉可就不肯明說了。 鮑令暉雖然沒有明說,她心中已是雪亮。 能夠震懾小鬼的閻羅,洛陽城能有幾個? 從徐中岳那異樣的目光,從郭元宰那迴避問題的苦笑,從鮑令暉那充滿醋意的言辭,用不著別人告訴她,她也知道鮑令暉所說的那個小鬼怕見閻羅是誰了。 她預感到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這一天果然很快的來到了。 這一天徐中岳沒有來,來的是她的三叔。 三叔在做了徐家幾間當舖的總掌櫃之後,已經很少到她家裡來了,這次忽然像個客人似的帶了許多禮物來看她們,倒是令她有點突兀之感。 三叔來找她的爹爹,本來事屬尋常,但這次卻有點特別。他臉上擺著一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神氣,一來就和她的父親躲到內進的廂房裡說話。而且是關上房門說話,好像怕別人偷聽,說話的聲音很小,她豎起耳朵來聽,也聽得不大清楚。 她只聽得幾句斷斷續續的話語,她的父親就出來“趕”她了。 她躲得很快,她父親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不過仍然瞞不過她的父親,父親已經發現她曾偷聽。 不知是由於沒有功夫責備她,還是父親也不願立即說穿,他只是支使她出街去買東西,而且是最少要一個時辰才能夠把這些東西買齊全的。 她聽到的那幾句斷斷續續的話語是:“京城有人來過了……那件案子……”這是三叔說的。 “多謝他暗中為我遮瞞……”這是爹爹說的。 “你若真正想要報答他,那,那還是有辦法的。”這是三叔說的。 什麼案子她隱約猜到幾分,但如何報答,她卻猜不透三叔的心意。三叔要她爹爹報答誰呢?用什麼辦法報答呢? 這個悶葫蘆直到第二天,她的母親才為她揭開。 “你知道三叔昨天來作什麼?” “爹爹怕我偷聽,把我趕去。我正是想問你呢,他們是在商量什麼事情,如此神秘?” 她以為母親既然那樣問她,想必很快就會把答案告訴她的,哪知母親卻答非所問,忽然把話題移開,反問她道:“你還在想念元哥嗎?” 她面上一紅,但還是坦率的說道:“當然我還是希望能夠和衛伯伯和元哥重新會面的,難道你們不想嗎?” 母親嘆了口氣,說道:“我怎會不想他們,如今已經過了十年了,還是一點也得不到他們的消息。那天晚上,衛伯伯逃跑的時候是受了重傷的。唉,我真有點擔心,不知他們是否……” 姜雪君道:“俗語說吉人天相,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會遇難的。”其實這只是她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十年來一點也得不到他們的消息,她已經不知有多少次從夢中驚醒過來了。 母親嘆道:“但願如此,不過凡事總不能盡是從好處著想……” 姜雪君道:“爸爸說,元哥那天晚上受的只是輕傷,即使衛伯伯遭遇不幸,元哥他一定還是好好的活著的。” 母親說道:“我當然希望如你所言,他還活著。但人海茫茫,卻怎知他如今是在何處?我們已經等了他十年了,你一年年的長大,今年也已經十九歲了!” 姜雪君道:“十九歲又怎樣?” 母親說道:“別的女孩子早就有了婆家了!”那個時代的習慣是盛行早婚的,女孩子倘若到了十八歲還待字閨中,不但父母擔心,親友也為她著急的。 姜雪君紅了臉孔道:“媽,你也要趕我出去嗎?我不嫁,我要一直留在家裡伴你。” 母親微笑道:“傻孩子,女兒家怎能不嫁人呢,媽也不能陪你一輩子。別說孩子氣的話了,我問你,你覺得鮑令暉這小伙子怎樣?” 姜雪君道:“什麼怎樣,我不懂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母親說道:“你不是和他很要好嗎,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拿他替代元哥?” 姜雪君道:“元哥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他再好也不能和元哥相比!” 母親說道:“我是說假如元哥不回來的話,你願不願意嫁給他?” 姜雪君倒不覺有點詫異了,說道:“什麼?三叔今(應是昨天)天是來為他做媒的嗎?”她知道由於鮑令暉家道貧寒,她的三叔是一向看他不起的。 母親說道:“三叔是想替你做媒,但並非替鮑家說親。我這樣問你,只是想要知道,你是否已經有了自己所喜歡的人。你別害羞,必須老老實實告訴我。我們知道你的心意,才能夠為你決定終身大事!” 姜雪君不想給母親誤會,只好說道:“不錯,我和鮑令暉是比較談得來,但壓根兒沒有想過要,要,要……”她臉上一紅,沒說下去了。不過也用不著她明說,她的母親亦已知道她要說的是“從未想過要嫁給他”了。 她的母親微笑道:“小鮑這孩子樣樣都好,就是性格容易衝動。我雖然喜歡他,也不願他做我女婿的。你不是看中他,那我少擔一重心事了。郭元宰又怎樣?” 姜雪君皺眉說道:“媽,你怎麼啦,難道稍為和我有點來往的男孩子,你都要逐一問個明白不成?小郭是徐家未來的姑爺,難道你不知道。我再不爭氣,也不會和徐家的大小姐搶的。” 她的母親說道:“好,既然你未有意中人,那你倒不妨鄭重的考慮三叔給你提的這門親事了。徐中岳的年紀雖然大一些,但他倒是可靠的。” 三叔給徐中岳說親,她並不感覺到意外,但來得這樣快,她還是不免怔了一怔,說道:“媽,我是一向叫他叔叔的,他的女兒也差不多有我這麼大了。” 母親微笑道:“要你做人家的填房,是委屈了你一些,不過徐中岳不是普通人,他是名震江湖的中州大俠。年紀雖然比你大,今年也未滿四十歲。咱們的處境你是知道的……” 姜雪君噘著小嘴兒道:“媽,原來是你們為了要得到個好倚靠,那女兒就沒話說了。” 母親嘆口氣道:“雪兒,你怎麼這樣說話。爹爹就是因為不想勉強你,才叫我來問你的心意的。要是你當真不願意嫁給他,爹爹也願意為你冒冒風險,立即離開洛陽,另找地方避難的。” 姜雪君聽出話中的話,吃了一驚,說道:“什麼,徐中岳不是號稱中州大俠的麼?難道他竟敢威脅爹爹?” 母親說道:“他並沒有威脅爹爹,只不過要是不答應了這門親事,爹爹也確實有為難之處。” 姜雪君道:“你說得清楚點好不好。” 母親這才說道:“三叔這次來,固然是為了替你做媒。但更緊要的是告訴你爹爹一件事情,做媒是附帶的。” 姜雪君道:“什麼事情?” 母親說道:“你爹爹的來歷,徐中岳已經知道了。萊蕪那件案子,他也知道你爹爹是有份的了。京城裡曾經派人來打探你爹爹的下落,幸虧得他替你爹爹遮瞞過去。他叫三叔告訴你爹,他是衛伯伯的朋友,只要他在洛陽一天,他就絕對不會出賣你爹。給你做媒,這只是三叔的主意。” 姜雪君知道爹爹那次受了內傷雖然似乎醫好,表面看不出來,但留下的病根卻未消除,仍是時好時發的。此際她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自是不能不為父親著想了。 “爹爹的精神體力都已非複當年,何況他在這裡建立一個家庭也很不容易。倘若為了我的緣故,要他重新過流離失所的生活,我又怎能心安。” 不過要她立即答應嫁給徐中岳,她還是說不出來的。她只覺心亂如麻,不知應該如何回答。 “既然三叔並不是徐中岳叫他來做這個媒的,那麼爹爹拒絕他的'好意'料想也不至於影響徐中岳和爹爹的交情吧?說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三叔擅作主張替他做媒這回事呢!”姜雪君想了好一會兒,方始找到一個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的拒婚藉口。 “傻孩子,”做母親的卻搖了搖頭,說道:“三叔的話雖然是那樣說,但連我都看得出來,徐中岳是早就對你有意的了,難道你感覺不到他看你的時候,那種表露愛慕的目光嗎?只不過因為他要保持長輩身份,不好意思自己開口而已。三叔當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了的,因此用不著向他請示,已經是等於得到他的授意了。不錯,徐中岳不會恃勢逼婚,但你爹受了他的恩惠,要是一口拒絕這頭親事,又怎好意思繼續接受他的暗中庇護?你爹是講究恩怨分明的人,不能報恩,除了一走了之,還有什麼可以'避債'的辦法? “不過,你爹是最疼你的,雖然如此,他還是要我先來徵求你的同意。現在就只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她心亂如麻,想了許久,只能說道:“我沒有主意,但憑爹爹作主。” 她剛剛說了這句話,就听見她的爹爹在嘆氣的聲音了。 她爹爹走進來說道:“我早知道你會說這句話了。我不願意勉強你,但我又不能馬上離開洛陽。只好暫時用個拖字訣吧。好在不是徐中岳親口提出,拖它一拖,不會傷及他的面子。我已經告訴你的三叔,待我考慮好了,再答复他。” 過兩天她才知道,爹爹之所以不能馬上離開洛陽,是因為他的舊病又復發了。 這一病病了十幾天,三叔來過幾次,徐中岳給他請了洛陽最好的大夫看病,自己卻沒來過。 三叔每次來探病,都像那次一樣,關了房門和爹爹小聲說話。他一走,媽媽和爹爹也總免不了有點爭論。他們的爭論,聲音也是很輕很輕的。 她無意偷聽他們的談話,卻也偶然聽到幾句。有一次她端藥茶給爹爹喝,大概是因為爹爹在病中聽不見她的腳步聲,直到她走進房間,方才停止說話。 媽說:“你為什麼對徐大俠總似乎存有偏見?” 可以猜想得到,在她說這句話之前,他們曾經對徐中岳的人品有過爭論。 爹爹說:“沒有證據,我不敢說徐中岳是壞人,但稱為大俠,他似乎還不配。” 媽說:“為什麼不配?” 爹爹說:“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假如他不是有點想要威脅我們答應婚事,根本就不用叫三叔來告訴我,他已經知道我的秘密,而且曾經在暗中保護過我這件事情了,做了好事,卻要設法讓對方知道,這還不是施恩望報嗎?” 媽說:“你也太過求全責備了,縱然他有這種用意,那也是因為他喜歡我們的雪兒。” 爹爹冷笑道:“我求全責備?嘿嘿,我的話還只是說了三分呢。” 說到這裡,爹爹已經看見她走進房間了,下面的話當然也沒有再說下去了。 爹爹還未曾說出的那“七分說話”是什麼呢? 她想等到爹爹病好之後去問他的,可惜她已經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就在第二天晚上,她忽被母親哭叫的聲音從夢中驚醒。 模模糊糊中好似聽得父親母親同時在叫“不能!” 他們是在爭著說話,“不能”之後,就是各說各的了。但因聲音混雜在一起,她剛剛從夢中醒來,卻是聽得不大清楚。 媽好像是在說:“不能,我不能再誤雪兒終身!” 爹爹則好像是在說:“不能,我不能讓你這樣做。你要送我回去,讓雪兒!唉,沒辦法……委屈她……”雖然漏聽了一些字句,但已經可以知道父母是在為她的婚事爭論。 若在平時,她一定會偷聽,但此際她已是為父親反常的病狀嚇慌了,父親是一面呻吟,一面叫嚷的。 聲音忽然靜止了,然後又忽然聽得母親哭叫:“大哥,我錯了。是,是,我一定聽你的話。” 就在母親叫的聲中,她衝進他們的臥室。 爹爹張開眼睛,說道:“不許哭,你們都不許哭。雪兒,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她緊握著父親的手,她感覺到父親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僵冷。 她的心頭也是一片冰冷。 父親細如蚊叫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我的心髒病突發,我知道我是不行了。徐家那門親事我已經替你答應了,我知道委屈了你,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你要原諒我。事情或許還有轉機,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爹爹沒說下去,他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有些話想說也不能說了。 “總之你要聽媽媽的話,媽媽要送我回去,你要留下……”話未說完,她的父親就斷氣了。 她的父親剛剛斷氣,沒多久,徐中岳和她的三叔就來了。 一直沒有來探過病的徐中岳一來就碰上她爹爹身亡,倒像是特意來送葬似的。 但徐中岳倒是哭得很傷心,似乎比她的媽媽還更傷心。 她的媽媽一向對徐中岳都是比較好的,這天態度卻忽然改了,對徐中岳不理不睬,冷漠得好像不認識他。 不過她還是把丈夫臨終的決定告訴了三叔,也接受了徐中岳拜見岳母的大禮。 她在扶柩回鄉那天,她把女兒交給三叔。 姜雪君哭得像淚人兒一般,但她的母親倒是相當冷靜。她還記得母親是厲聲疾色的吩咐三叔。 “我安葬了你的哥哥還要回來的,你要對得住你的哥哥,好好照料他的女兒,不能讓雪兒吃虧!否則我決不會放過你!” 三叔諂笑道:“大嫂,你放心吧,我的侄女我怎會不小心照料她呢,我決不會讓她吃虧的。而且徐大俠已經是你的女婿,你更不用擔心你的女兒會吃虧了!” 媽媽冷冷說道:“我並不指望徐中岳對我的女兒好,我要你照料她也不是這個意思,你應該自己明白!” 三叔連忙彎腰說道:“是、是,大嫂,我明白。” 可是姜雪君卻不明白。她的母親走了,三叔也沒向她解釋。 三叔只是催她趕快出嫁,藉口是她一個單身孤女必須有個著落,而江湖兒女是不必講究嚴格的禮法的,何況她父親雖然死了,那件十年前的案子還未了結,她早日進徐家,也可早日安心。 就這樣,她孝服未脫,就像傀儡一樣,在她三叔的擺佈之下,變成了徐家的新娘。 姜雪君把她何以嫁給徐中岳的經過說了出來,說罷,滿臉都是淚痕。 衛天元為她抹乾淚痕,將她擁在懷中,笑道:“好在你和他尚未拜堂成親,你這'徐夫人'的身份,他的家人也都未曾承認。” 姜雪君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嫁給徐中岳,不是我同意的。但也不能說是我不同意。 “我得不到你的半點消息,爹爹又已死了,甚至媽媽也拋下我走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洛陽,我的前途會怎麼樣,我都不會想了。 “我好像經霜的槁木,心靈一片空虛,感情都已經麻木了。 “我不是願意,也不是不願意,只是對任何事情都覺得無所謂了。既然爹爹要我嫁給徐中岳,那就嫁給他吧。我的心早已死了,嫁給他的只是我的身體。” 衛天元聽得心頭絞痛,姜雪君已經不再哭了,他卻忍不住眼角沁出淚珠。 他緊緊擁著姜雪君,帶淚說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該到今天才來找你。” 姜雪君說道:“那怎能怪你,你的武功尚未練成,你的師祖也不會就讓你出來行走江湖的。不過,你今天找到我也不能算遲。” 衛天元含淚笑道:“那麼請你告訴我,你現在那顆已經僵冷的心是不是複活了?” 姜雪君粉臉泛紅,說道:“不告訴你。我要你告訴我……” 衛天元道:“告訴你什麼?” 姜雪君道:“你自己說要告訴我一件事情的,你忘記了麼?” 衛天元想了起來,笑道:“對,我要告訴你關於徐中岳的事情。你也是急於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對嗎?” 姜雪君表情有點尷尬,說道:“我已經決定不做他的妻子了。但我確實想弄清楚他的為人。爹爹那天沒說完的話;媽媽對他態度的突然改變;以及楚師兄在我的面前表示過對他的懷疑等等,令我疑團滿腹。但願你能夠為我把悶葫蘆打開。” 衛天元道:“據我這幾年在江湖上的明查暗訪,徐中岳恐怕是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但這還不是最要緊的,他作偽的那些事情,以後我慢慢再告訴你。先說對咱們最緊要的事。” 姜雪君道:“最緊要的事情是什麼?” 衛天元咬牙說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姜雪君大吃一驚,說道:“你懷疑徐中岳是你的殺父仇人?” 衛天元道:“不錯。我懷疑他不是主謀也是幫兇。目前我正在找尋證據。” 姜雪君道:“何以你會懷疑他呢?”衛天元道:“他是我爹爹出事之前,最後結交的一位朋友。那年我爹與他在潼關分手之後,便即回家。他是唯一知道我爹爹行踪的人。我爹回來的當天晚上,八名大內侍衛就跟踪來了。你不覺得這未免太湊巧了嗎?” 姜雪君道:“因此你懷疑是他通風報訊嗎?” 衛天元道:“恐怕還不僅是通風報訊而已!” 姜雪君道:“不僅通風報訊?那麼你懷疑他也是兇手之一?” 衛天元說道:“那八名大內侍衛就是他帶來的,說是兇手之一,也未嘗不可。”姜雪君道:“這樣說,你已經知道他當晚是在場的了?” 衛天元道:“我還未能確切知道是他,但我認為十九是他。” 姜雪君說道:“那天晚上,我爹也曾在場。他可從未提及他見到徐中岳。假如徐中岳在場,即使我爹當時還未認識他,但到了洛陽,一見著徐中岳,還會不知道嗎?他豈能還在洛陽定居?” 衛天元道:“不錯,要是你的爹爹知道,那天晚上,他已經和徐中岳交過手的話,他即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絕不肯讓你嫁給徐中岳的!” 姜雪君大驚道:“你說什麼,那天晚上我爹已經和徐中岳交過了手?” 衛天元道:“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一個蒙面人?” 姜雪君道:“說過,他說他出去的時候,正看見你被一個蒙面人所擒。但那蒙面人似乎尚未將你抓牢,他冒險突襲,你才掙脫了那人的掌握,不過,他以為那個蒙面人是八名大內侍衛中的一個。” 衛天元道:“不是。那八名大內侍衛全都圍攻我的爹爹,你爹爹出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名給我爹打死了。黑暗中你爹當然無暇去看清楚地上的屍體,後來他得知那天晚上從京師來的共是八名侍衛,他就以為那個蒙面人是其中之一了。” 姜雪君駭道:“那個蒙面人就是徐中岳嗎?” 衛天元道:“目前我只能說,就我已經知道的事實,我認為他的嫌疑最大。” 姜雪君道:“剛才你已經說過兩點,第一,他是你爹爹最後結識的朋友,是唯一知道你爹爹行踪的人。第二,你已經知道他是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衛天元接下去道:“第三,他作賊心虛,捏造了不在場證據。” 姜雪君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衛天元道:“他和我爹分手的時候,是揚言要到風陵渡去收服黃河三鬼的。後來江湖上也的確傳出了他當時是在風陵渡收服黃河三鬼的新聞。” 姜雪君道:“那麼,這豈不是足以證明他當時不在場了?” 衛天元道:“但經我親自追查這個事實,原來這是他和黃河三鬼串通了捏造出來的'新聞',他和黃河三鬼本來就是自己人的。” 姜雪君道:“他捏造事實,居心確是可疑。但還不能說他就是那個蒙面人。” 衛天元說道:“當晚來的敵人之中,只有他一個人蒙面。為什麼他怕人看見他的廬山真貌,當然因為他是和爹爹相識的人,這是第四。 “第五,三年前他約我在嵩山比武,事前在江湖上散播不利於我的謠言,誣衊我是為害武林的魔頭,而他則是主持正義的大俠。不錯,我是有許多事情被人誤解,但他何以這樣熱心'除害'?恐怕不僅僅是維持他大俠的身份,我猜那是因為他已經知道我是何人的緣故。他以為我年紀還輕,武功大概尚未練得大成,因此要趁早斬草除根。” 姜雪君道:“就只這五點麼?”雖然她沒說出來,但衛天元亦已知道她是認為這五點證據未夠的了。 衛天元道:“在我這次來到洛陽之前,我是只找到這五個可疑之處。” 姜雪君聽出話中有話,問道:“你到了洛陽之後,又找到了新的證據?” 衛天元道:“不錯。” 姜雪君道:“那是什麼?” 衛天元道:“你一家的遭遇!” 姜雪君呆了一呆,驀地想了起來,道:“你剛才說過,最要緊的事情是父仇不共戴天,還有一句,你似乎是說,這是對咱們最緊要的事,這、這、這……” 衛天元緩緩說道:“不錯,我用的是咱們二字!” 姜雪君顫聲道:“你是說我的爹爹……” 衛天元說道:“你的爹爹本來是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的,但臨終遺囑,卻又忽然改變主意,要'委屈'你嫁給徐中岳了。你不覺得有點奇怪麼?” 姜雪君道:“是呀,'委屈'二字用得甚為特別,恐怕不僅僅是因為我要做人家的後母而受的委屈這樣簡單。但可惜我已是永遠沒有機會去問爹爹了。” 衛天元繼續道:“還有你的母親,她對徐中岳的態度也是本來主張你嫁給徐中岳的嗎,但最後卻變成了好像十分勉強,同意你爹爹的主張了。” 姜雪君道:“是呀,爹爹和媽媽的態度剛好掉轉過來,我真是猜想不透其中緣故!” 說到此處,她不覺渾身發抖,急聲說道:“元哥,你知道了一些什麼?快快告訴我!” 衛天元道:“我並不是知道什麼,我是在根據你所說的事實猜想。” 姜雪君道:“那就請你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其實她也並非完全猜想不透,而是不敢想下去。 衛天元道:“我猜你的爹爹可能是給徐中岳毒死的!” 姜雪君叫起來道:“那他為什麼還要把女兒嫁給仇人?” 衛天元道:“是因為要保全你們母女,也是因為要讓你的媽媽可以離開洛陽,那樣才有機會給他報仇。” 姜雪君顫聲道:“我還不太懂,你可以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衛天元道:“洛陽是他的勢力範圍,你不嫁給他,你媽就不能離開洛陽。我猜甚至很有可能是他早就把這個條件告訴你的爹爹的了。 “你的爹爹是一個性格沈毅的人,他最後發現了徐中岳狠毒的真面目,跟著就遭了徐中岳的毒手。他怕你按捺不住,所以絕對不敢讓你知道。你的媽媽也是在他堅持之下,才肯忍辱負重的,不過,她雖然不敢讓徐中岳發覺她已經知道你爹爹的死因,但對徐中岳的憎恨卻是無法絲毫不露。這就是好態度突然改變的原因!” 姜雪君呆了許久,澀聲說道:“我本來不敢把徐中岳想得這樣壞的,但你說的是對這些疑團最合理的解釋,我不能不信。假如你說的都是事實,我非親手報仇不可!” 衛天元說道:“雖然我認為他的嫌疑最大,但直至目前我未曾找到最有力的證據。所以……” 姜雪君道:“所以你昨天只是將他打傷,並沒取他性命。” 衛天元笑道:“他可以誣捏我是無惡不作的大魔頭,我可不能殺錯了人!” 這句話也正是姜雪君想說的。問道:“元哥,你要找的最有力的證據是什麼?” 衛天元忽道:“雪妹,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幫我查明那個蒙面人究竟是不是他?” 姜雪君道:“你要我怎樣幫忙?” 衛天元道:“那天晚上,那個蒙面人抓住我的時候,被我在他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雖然未能咬碎他的琵琶骨,最少也該留下齒印。” 用不著衛天元畫蛇添足,姜雪君亦已懂了。這個傷痕是只有在徐中岳脫光衣服之時才看得清楚的。 姜雪君面上一紅,說道:“現在我還能幫你這個忙嗎?即使我再回徐家,想要騙他,恐怕他也不會把我當作妻子了。” 衛天元把她擁在懷中,說道:“現在我已經明白你對我的心意,即使你只是回去騙他,我也不願意你用徐夫人的身份回去的。” 姜雪君道:“不能騙他,那就只有用強了。不過有許多親朋門客在保護他,你的武功雖然高強,恐怕也是寡不敵眾。而且徐家重門深戶,也不知他躲在哪一間密室養傷。” 衛天元苦笑道:“我也不想連累你的名譽受損,要是咱們要用強的話,即使能夠把徐中岳從他的家裡揪出來,也絕對避免不了給人發現。那些人將怎樣談論這件事情,不用說自是要把我當作姦夫,把你當作勾結姦夫謀害親夫的淫婦了。萬一他不是那個蒙面人,你的名譽受損豈非不值。” 姜雪君道:“我走出徐家的門,早已準備接受任何誣衊了。我不打緊,我倒是擔心你受我的牽累。 “元哥,我今晚能夠見到你,而且知道你對我仍然像從前一樣,我已經是死而無憾了。我不能再破壞你的幸福!” 衛天元瞪著她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姜雪君道:“別人怎樣想我不管,但你的師妹對你的想法我不能不管!我不願意你因我而受她的誤會!” 衛天元道:“我一直把她當作小妹妹。” 姜雪君道:“小時候我也只是把你當作哥哥。” 雖然是兜著圈子說話,意思卻是很容易聽得懂的,她小時候把衛天元當作哥哥,但如今他們的感情絕不能說只是單純兄妹的感情了。她是這樣,齊漱玉何嘗不也是這樣? 衛天元道:“她早已知道我要來找你的。” 姜雪君道:“知道是一回事,但給大家談論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是女人,所以我相信我能夠比你更加懂得你的師妹。她寧可只是自己知道你喜歡我,但決不願意聽到別人說她所喜歡的男子和另一個女人私奔!” 衛天元道:“難道咱們就這樣放過徐中岳不成,我可不能只是顧及她的想法。” 姜雪君道:“你們將來是要成為夫婦的,怎能不顧她的想法?” 衛天元道:“誰說我要娶她,我要娶的是……” 姜雪君掩著他的嘴巴,不讓他把那個“你”字說出來。 “元哥,我已經說過,我能夠再見到你已經是死而無憾了。我不能夠做你的妻子,你應該另娶淑女。元哥,我求求你,讓咱們做一對名實相符的異姓兄妹吧!” 衛天元大聲說道:“為什麼不能?為什麼不能?” 姜雪君道:“元哥,我不想和你爭論,爭論也不會有結果的。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恐怕誰也改變不了誰。” 衛天元默然不語,用不著姜雪君詳加解釋,他已經知道,要說服姜雪君改變想法,即使並非絕不可能,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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