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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回大漠深宵逢舊識

女帝奇英傳 梁羽生 12748 2018-03-12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化,大出李逸的意料之外,正自驚愕,忽聽得長孫泰叫道:“李公子,剛才我錯怪你了,原來你並不是他們一夥,怪不得幾次三番救我,現在又殺了這兩個奸賊。” 李逸猶如墜入了五里霧中,詫道:“什麼?這兩人不是你的同伴殺的嗎?”俯身察看,在程達蘇與南宮尚的脈門、頂門、背心百會三處穴道一探,說道:“咦,這更奇怪了,他們還沒有死,是給人用梅花針打了穴道。”試想程達蘇乃是江湖上公認的第一點穴高手,竟被來人無聲無息的打了穴道,這人的武功之強,豈非是不可思議! 長孫泰更是驚奇,說道:“我只道是你幹的,怎麼不是你嗎?”李逸道:“你剛才說還有高手,隨後就來,那,那……”長孫泰笑道:“那是假的。我是故意嚇一嚇這個老賊的,和我同來的只有白元化一人。”

李逸急忙走出帳篷,草原上杳無人影,連白元化也不見了。白元化被程達蘇用獨門手法點了穴道,斷不能走動,分明是有高手將他救去了。李逸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想道:“這人用梅花針點了程達甦的穴道,又將白元化救走,卻何以不肯露面,他不是長孫泰一路的人,又何以暗中助他?” 李逸疑團塞胸,走回篷帳,解開長孫泰的束縛,說道:“今晚咱們都是邀天之幸,得以死裡逃生,這位異人不肯露面,只有他日再圖報答了。泰兄,想不到你我在此相逢,我正有話要和你說。” 李逸正待把他和長孫璧成婚的經過告訴長孫泰,長孫泰急不及待,已搶先說道:“我也正有要和你說,我是受了一個人鄭重囑咐,來找你的。” 李逸搖了搖頭,說道:“你不必說,我也知道你的來意,你是奉了武則天之命,要找我回去的嗎?我若肯投順她,當年也不至於萬里迢迢,投到塞外來了。人各有志,我實是不願在武則天的手下做官,請你不要勉強!”

哪知長孫泰也搖了搖頭,笑道:“你猜錯了,我不是奉天后之命來找你的,是你的一位青梅竹馬的朋友,而又是最懂得你心事的人,託我來找你的。”李逸顫聲問道:“誰?”長孫泰極不自然答道:“是上官婉兒!” 李逸心頭一沉,喃喃說道:“是上官婉兒?是上官婉兒!”心道:“這麼多年了,原來她還沒有忘記我。可是她怎會托長孫泰來呢?”只聽得長孫泰繼續說道:“婉兒她知道你是不會回去的,可是為了她的原故,她希望你能夠回去一次,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她向你保證,天后絕不會勉強你做官的,你到了長安,願留便留,不願留便走。婉兒她所盼望的,只是要見你一面。” 李逸問道:“婉兒是武則天的記室(按:相當於今之秘書),身處深宮,你能夠和她時常見面嗎?”長孫泰道:“雖不經常,每個月能見她兩三次。我現在是天后的大內宿衛。”李逸苦笑說道:“這可真令我想像不到,武則天會信任你。而你也居然會做了護衛武則天的人。”長孫泰道:“這樣的變化,連我也是始料不及。你還記得八年之前的一晚,你入宮行刺天后,我和爹爹妹妹在驪山山腳接應你的事嗎?”李逸道:“我怎麼會不記得?聽璧妹說你那晚受了重傷,我們真為你擔心,幸而咱們都平安無事,如今竟然還能重見。”

長孫泰聽李逸提起他妹妹的時候,口氣甚是親熱,有點詫異,卻不便問他,繼續說道:“不錯,我那晚被惡行者打了一掌,又中了毒觀音的透穴神針,自己也以為是必死無疑,哪知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極舒服的床上,室中的佈置裝飾都不是普通人家有的,更奇怪的是婉兒侍在我的身邊。”李逸道:“那是婉兒將你救入宮中了。”長孫泰道:“她本來要救你的,不想卻救了我,天后派她最高明的御醫給我醫治,其中有一個金針國手夏侯堅的弟子,得了他師父五年的功夫,給我醫了三年,我才完全恢復。”李逸道:“你感激武則天醫治你的恩德,所以做了她的護衛?”長孫泰道:“不是。我是聽了婉兒的話,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同時在那三年之中,耳聞目睹,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天后的為人,所以在病好之後,我才自願做她的衛士。”李逸心中暗暗嘆息,想道:“武則天竟能令到她的仇敵為她效忠,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我想恢復唐室,看來那是無望的了,只怕要太宗皇帝重生,才是她的對手。”

長孫泰道:“那些打著旗號,說要恢復唐室的人,其實十之八九,都是各有各的野心,像裴炎他就是自己想做皇帝的,你知道嗎?”李逸道:“我早已知道,所以我現在亦已心灰意冷。嗯,咱們不談這些爭權奪位的事情,我只想听聽婉兒的消息。” 長孫泰極力壓抑自己,但仍然不免顯露出一點痛苦的神情,歇了一會,繼續道:“你是知道的,婉兒她七歲之時來到我家,十四歲離開,我看著她長大,我一直是將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的。”李逸道:“我聽婉兒說過,她對你也很尊敬,當如兄長一般。”長孫泰道:“我做了天后的衛士,又與她相處了八年。我發現她心中愛慕的另有其人,那就是你。”李逸苦笑道:“是我?”其實這也是他早已知道的了。長孫泰說道:“她說你是一個有本領的人,她天天在盼望你回去。她還想听你的琴音,讀你的詩句。”李逸又苦笑道:“她知道我是不會回去的。”長孫泰道:“可是為了她的終身著想,我勸你無論如何,也要回去見她一面。”

李逸臉色蒼白,顫聲道:“不,不,泰兄,你聽我說,我不、不……”他隱忍不住,正要向長孫泰吐露,他已與長孫璧成婚,不可能與上官婉兒結合了。長孫泰卻搶著說道:“請你別先拒絕,先讓我說!”聲音突然提高,顯見甚為激動,李逸怔了一怔,只聽得長孫泰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實在是喜歡婉兒的,但因為她做了武則天的記室,你又恨極了她。”李逸搖搖頭道:“不,不是。”他最初確是恨婉兒的,但經過了這麼多年,這怨恨也的確消減了。長孫泰道:“我不是勸你娶她,但你要知道她是在等著你。你看,這是她託我捎給你的一封信,她說她有一首詩是你以前很喜歡念的,她現在親筆再寫給你,問你還記得嗎?” 李逸打開了信,輕輕念道:“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調,貪封薊北詩。書中無別意,但悵久離居。”他當然記得,這是他和婉兒在江湖上重逢之後,婉兒曾經給他念過的那一首詩,這些年來,他一直壓在心底,即在無人之處,也不敢拿來背誦。如今重讀,回憶前情,禁不住一片悵惘。這一首詩是上官婉兒以前寫來懷念他的,現在讀來,更覺切合。 “但悵久離居”!是的,分離之後,不知不覺之間,一晃就八年了呵!

長孫泰緩緩說道:“現在你明白了吧?她一直在等著你呵!她若得不到你確實的消息,她是不會再嫁人的。縱算你不能與她結合,也該讓她知道,好死了這條心。你永世不回去見她,那不是累了她的終身嗎?”長孫泰性情坦率,想到什麼就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李逸心中一動,他以前聽上官婉兒說過,隱約知道長孫泰對婉兒情有所鍾,心道:“原來他自願請求武則天派他出塞,不但是為了婉兒,也是為他自己。”於是說道:“我不會回長安去了,你回去告訴她吧,她若是有了合適的人,我也盼望她早日終身有托。你說,她有要緊的事情找我,就是要等我為她決定嗎?好吧,那你就告訴她,早在八年之前,我就禱告蒼天,保佑她能夠找到另一個稱心如意的人了!” 長孫泰一片迷茫,叫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她那樣渴望見你,為什麼你不願見她?我也不知道她說的要緊事情是指什麼,但我知道的是她一天比一天憔悴!”

李逸喃喃說道:“為什麼我不願見她,為什麼我不願見她?”忽地跨上一步,緊握著長孫泰的雙手,說道:“有一件事你未知道,我們以前又不知道你的音訊,沒法禀告。我和璧妹成為夫婦,至今已有八年了!”長孫泰身軀一顫,道:“什麼,你和璧妹早已成親了。”李逸道:“不錯,我們是禀承令尊大人的遺命,不待服滿,便成親的,現在我們的孩子也已有七歲了!” 長孫泰驚喜交雜,卻又有點難以為情,心道:“我只道他喜歡婉兒,原來早已是我的妹夫。”當下重新見過郎舅之禮,彼此祝賀。 李逸笑道:“你與婉兒相處的日子比我長得多,你當然知道得比我清楚,她確實是個好姑娘。我願望你們也成為夫婦。”長孫泰有點尷尬,說道:“不瞞你說,我是喜歡她的,只怕配不上她。大約在半年之前,有一次我見她的神情憂鬱,曾悄悄去問過武郡主,就是你認識的那位武玄霜姑娘,問婉兒到底為了何事。鬱鬱寡歡?她笑說女兒大了,當然會想到終身的問題,她心中委決不下,正自煩惱,你不要惹她。”

李逸突然從長孫泰的口中聽到“武玄霜”的名字,不覺又是心頭一震,要知武玄霜是和他有過恩怨糾纏,而又是他最佩服的一個女子,當年他曾經想過在婉兒與武玄霜之中選擇一人,那時,他的心上壓根兒還未有長孫璧的影子呢,長孫璧後來突然闖入,實是他始料之所不及。雖然他現在很愛妻子,但有時也會暗中想想,是不是當年因為自己委決不下,而這兩個人又都沒有和自己結合的可能,為了擺脫煩惱,這才心灰意冷,遂和長孫璧結了婚呢?而並不是單單為了她父親臨死囑託的原故?每當想到這個問題,他就覺得有點愧對妻子。 幸而他不知道武玄霜也到了塞外,要不他恐怕更要心緒不寧了。當下定了定神,說道:“那麼,聽這位武姑娘的話,婉兒她已在思量她的婚嫁問題了,雖然委決不下,倒底是件好事,你正應該歡喜呢!”長孫泰的心思不如李逸靈敏,想了一會,方始明白他話中的含意,心道:“不錯。婉兒既在為婚事思量,而又委決不下,那麼,縱使她仍然歡喜李逸,最少心中也有我。”他一廂情願,以為婉兒是要在李逸與他之中選擇一人,現在李逸既已成親,那當然非他莫屬,這樣一想,心上愁雲盡去,不覺喜上眉梢。

李逸問道:“那位武姑娘怎麼樣,結了婚沒有?”他本來是怕提起武玄霜的,卻又禁不住不問,長孫泰道:“未聽說過,大約未曾結婚吧。她在外面的時候多,雖是天后的侄女,一年卻難得有幾次進宮。”李逸不覺又是心頭一震,想道:“玄霜的年紀比婉兒還要大好幾年,尚未結婚,難道,難道,她也是像婉兒那樣在等待我嗎?” 長孫泰道:“我聽婉兒說,天后已有意思在百年之後,將帝位傳給盧陵王,仍然是你們李家的天下,你可以回去了吧?”這個消息雖然頗出李逸意外,但他想了一想,仍然說道:“還是不回去的好。” 長孫泰道:“你不回去,我也不敢勉強你。但你為什麼與這個程老賊一道,難道也是想去投奔突厥麼?” 李逸道:“我雖反對偽周武氏,卻還不至於投奔突厥。我和程達蘇他們一道,乃是想藉助他們之力,潛入突厥王廷!”長孫泰道:“這卻為何?”李逸道:“這是為了你外甥的原故。”當下,將武士擄走他的兒子,威脅他投順突厥大汗等事情對長孫泰說了。長孫泰心中想道:“怪不得婉兒會歡喜他,原來他與婉兒,除了性情相投之外,對於大是大非,也還分得清楚。”

長孫泰說道:“這次突厥準備興兵入寇,天后早已得知了風聲,邊關防衛森嚴,可以無慮。所可慮者,有一班武林敗類,和一些不明大義的皇唐大臣,也紛紛投奔突厥,卻是不可不防。我這次就是奉了天后之命,專為緝捕程達蘇與南宮尚來的,現在你既然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我就讓他們多活一時吧。”李逸說道:“聽你剛才所說,天惡道人和滅度神君等人,也都投到突厥來了,據我所知,這些人的武功實是不可小覷,只怕武則天神武營中那三大高手,也還比不上他們。”長孫泰道:“天后是否另外派有能人,我不知道。和我同來的則只有白元化一人。”李逸本來是想從側面打聽一下,問問武玄霜是否會來,見長孫泰並不知情,不便再問下去。 長孫泰道:“璧妹呢?”李逸道:“我不願意令她冒險,所以讓她留在天山。”長孫泰問了一些他八年來的生活情形,又問了他一些關於妹子的情況,從李逸的口中可以聽出,他們夫婦之間甚為恩愛,長孫泰也就放下了心。 天將破曉,早起覓食的兀鷹,已在帳幕上振翼飛騰,飛過之時,帶起一股風聲,草原上的人家,聽到這種聲音,就像中原的人家聽到雞鳴一樣,知道黑夜將逝了。長孫泰道:“時候不早,我該走啦。”李逸道:“你今後行止如何?”長孫泰道:“我先要找到白元化,然後也許會到突厥王廷。若是事情已了,我也願到天山探望你們。” 兩郎舅拱手道別,李逸將他送出帳外,陪他在周圍察看一番,並未發見陌生人的足印,白元化的影子也依然不見。李逸心中想道:“這位異人只救走了白元化,卻不理會長孫泰,難道他已知道長孫泰與我的關係,也知道我有話要和上官婉兒細說麼?” 李逸送走了長孫泰之後,回到帳中,詳細在程達蘇與南宮尚的身上察看,程達蘇是給梅花針打入了“關元穴”,南宮尚則是被打入了“風府穴”,這是一種獨特的打穴手法,要替他們解穴,必須先用磁石將梅花針吸出,可是李逸卻並不備有磁石,想到程達蘇乃是點穴名家,便去檢查他那盛暗器的皮囊,果然找到了一塊磁石。 李逸拿起磁石,走到程達蘇身邊,心念忽轉,改了主意,將程達蘇暫時擱下,先替南宮尚治理。 解開衣裳細看,只見南宮尚的“風府穴”上有兩個極細小的針口,想是那個施放暗器的異人,怕一枝梅花針的力量不夠,所以用上了兩口。李逸將磁石在針口之處輕輕一轉,把兩枚梅花針吸了出來,趁著南宮尚尚未曾清醒,立刻將他的兩個針口弄大,連成一個,隨即拈起了一根梅花針,在自己脅下“玉龍穴”一刺,但卻故意不刺正穴道,稍稍偏旁了一兩分。 李逸先替南宮尚解了穴道,南宮尚睜開眼睛,見李逸在他身旁,而長孫泰則已不見,驚詫之極,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李逸道:“咱們都受人暗算了,你可瞧見了來人的面貌嗎?”南宮尚道:“沒有呀。”李逸道:“我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好似覺得有一個人走進來,以後就不醒人事了。”南宮尚有點疑心,說道:“李兄,你的功力比我高得多,我方自覺得有人暗襲,便立即不醒人事了。”他本來有點疑心是李逸暗算,但轉念一想,李逸是唐室王孫,他決沒有反而幫助敵人之理。 李逸道:“程老幫主一路之上似乎對我有點疑心,但我的身份,未到時候,卻又不便向他吐露,你替我遮瞞些兒。”南宮尚道:“這個當然。”他心中暗喜李逸對他的信任,但卻也另外起了一個疑團:“莫昨是他念在長孫泰父親的份上,怕程大哥加害於他,故此將我們暗算了,好把長孫泰放走?其實他若有這個主意,盡可以與我明言,我也不一定要害長孫泰的。” 李逸接著替程達蘇解穴,程達甦的功力深厚,果然非比尋常,李逸剛剛將插在他“關元穴”上的兩枚梅花針吸出來,他便立即醒轉,不待李逸替他解穴,便即運氣沖開,倏地一個翻身,驀然躍起,反手一扣,扣著了李逸的脈門。南宮尚大驚失色,叫道:“大哥,你幹什麼?”要知南宮尚雖然對李逸也暗暗起疑,但他為了前程,究竟是幫著李逸。 以李逸的武功,本來可以掙脫,他卻絲毫不加抗拒,故意作出驚恐非常的樣子,顫聲說道:“大哥,大哥,我是來替你解穴的呀!” 程達蘇一聲冷笑,撕下他的衣衫,一看看到了他“玉龍穴”旁邊的針口,疑心稍減,說道:“哦,原來你也給敵人打了穴道了。”南宮尚道:“的確是有外人偷襲,我在迷迷糊糊中也似曾聽到人聲。”程達蘇心想:“他的本領雖然高出南宮尚許多,但要暗算我,諒他還沒有這樣本領。”想了一想,將李逸放開,喝道:“南宮尚,你過來!”南宮尚驚道:“大哥,大哥,我也中了敵人的梅花針呀!” 程達蘇道:“給我看看。”撕開他的衣襟,點點頭道:“不錯,是風府穴上中了一枚梅花針,晤,這枚梅花針打得很厲害!”李逸道:“幸好程幫主隨身帶有磁石,可是我的手法不大熟練,結果還是要剜開少許皮肉,才能夠把這口針取出來。”他是怕針口太大,程達蘇見了起疑,故此加以解釋。程達蘇道:“你懂得用磁石吸針,又懂得解穴,也算得是個行家了。” 程達蘇在地上撿起四枚梅花針,端詳了好一會,問道:“你們瞧見敵人的面貌麼?”李逸與南宮尚同聲答道:“只聽見聲音,便立即昏迷了。”程達蘇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原來他連敵人的聲音都毫無覺察。李逸與南宮尚的武功都與他相差頗遠,何以反而是他們聽出了敵人的聲息,這一點本來足以令程達蘇起疑,幸而李逸佈置得非常巧妙,程達蘇剛一起疑,便立即想道:“敵人進來偷襲,當然首先是要對付我,其次是南宮尚,再其次才是這個上官敏。我先中了兩枚梅花針,他們然後各中一枚,上官敏輕功很好,故此打歪了少許。”他憑著數十年的經驗,自以為推斷不錯,於是對李逸的疑心也就因之消除。 當下程達蘇笑道:“幸虧這個偷襲的敵人,他用梅花針打穴的功夫,還未到最上乘的境界,打上官兄的那枚梅花針,竟在他的玉龍穴旁邊偏開兩分,要不然咱們現在還沒有人搭救呢。我剛才是為了查察敵人的手法,上官兄,你不要多心。”李逸鬆了一口氣,連道:“不敢。” 其實這是程達甦的自我解嘲,他端詳了那四枚梅花針,針長只有七八分,比普通的縫衣針還要幼細得多,有這種份量極輕的梅花針打穴,而且最少是在三丈之外打來(因為若在三丈之內,憑他的本領,定能覺察)。這份功夫,他自問也不能夠,他一向以為自己點穴、打穴的功夫是世上無雙,人間第一,豈知還有人高出他上,焉能不令他暗暗驚心! 程達蘇恨恨說道:“這個人也算得是個打穴的高手了。只是行動卻未免不夠光明磊落,可惜不知是誰,我倒想和他好好的較量一番。”南宮尚道:“到了突厥王廷,問問天惡道人和滅度神君,或者他們會知道。”程達蘇道:“你說得對,好,咱們現在走吧。” 三人收拾起帳篷,走了一程,忽見草原上有三匹快馬馳來,當前兩騎已看清楚了乃是漢人,程達蘇大怒喝道:“好呀,居然敢一再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揚手便是兩顆鐵蓮子飛去,那兩個漢人武士在馬背上騰飛起,高聲叫道:“程大哥,不認得小弟了嗎?”隨後那一騎亦已來到,是個突厥軍官,程達蘇怔了怔,叫道:“咦,你們不是封牧野與祝見章嗎?”那兩個武士道:“不錯,咱們十多年未見,大哥原來還認得我們。” 程達蘇睜大了眼睛說道:“聽說你們在武承嗣門下很是得意,怎的卻也到這裡來了?莫非,莫非是你們也來替武則天邀請老夫麼?”封牧野笑道:“我是來為突厥大汗迎接你們,與武則天毫無關係。嗯,這位是大汗御前的巴圖魯哈扎兒。大哥,你這兩位朋友,小弟好似在哪裡見過,請恕我一時眼拙,卻記不起來了。”原來封牧野與祝見章二人乃是青城派與萬勝門的高手,在武林中頗有名望,十多年前,也曾在江湖上做過獨腳大盜,但因他們掩飾得好,知道的人很少,程達蘇那時是東北五省的綠林領袖,卻和他們素有往來。 程達蘇是一個江湖經驗非常豐富的人,心中一動,想道:“我早已聽說他們投到武承嗣門下,但他們若然是武則天所派,斷不會與突厥軍官同在一起,這其中想必是另有原因。他們問起南宮尚和上官敏這兩個人,當然不願在他面前明說。”當下說道:“這位是我的副幫主南宮尚,這位是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上官敏,是前朝大臣西台侍郎上官儀的侄子。” 南宮尚道:“不錯,八年前我在長安神武營中,似曾見過兩位一面。那時兩位是隨武承嗣前來拜訪李明之、李大總管的,我就是那個守門的人。”南宮尚那時混入神武營中,本來是準備行刺武則天的,而封祝二人則是武承嗣的親信,當時各為其主,如今說起,不禁哈哈大笑。 李逸道:“我卻記不起在哪兒曾見過兩位了。”其實他是見過的,那是十多年前他還未離開長安,而武則天也還未稱帝的時候,有一次他們隨武承嗣進宮謁見武則天,恰好那時李逸也在宮中,曾和他們打過一個照面,李逸心中暗暗吃驚,想道:“難道他們的眼光真的如此厲害?那時我還未成年,如今我已改容易貌,他們十餘年前見過我一次,又未曾交談,居然還能夠認出我來?大約這不過是他們的江湖伎倆,靠撞而已。” 封牧野笑道:“上官兄英風豪氣,令人一見,便生欽佩,縱使以前未有見過,如今也不是外人了。小可今日既遇舊識,又結新知,真是快何如之!” 程達蘇道:“兩位如何知道老朽到來?”祝見章道:“我們在突厥王廷碰見百憂上人的弟子陽太華,聽說程老幫主已託他代向默啜太師先容,大駕這兩日便到。小弟聞訊,欣喜何似,但望早日拜見吾兄,是以和這位大人趕來迎接。”程達蘇道:“太師如此優禮,真是太不敢當了。百憂上人的法駕到了沒有?”祝見章道:“聽說也是這一兩日到來。”李逸內心暗驚,想道:“百憂上人與天惡道人、滅度神君合稱域外三凶,他的武功更在天惡、滅度之上,他若也投突厥,誰人制得了他?” 程達蘇問道:“王城的武士大會什麼時候召開?”祝見章道:“已定好了日期,就在三天之後。我還怕大哥趕不及呢。”程達蘇笑道:“我老了,此去不過是湊湊熱鬧而已,他們年少英雄倒可以趁此機會,大顯身手,闖個萬兒。”“闖個萬兒”乃是江湖術語,即是樹立名聲的意思。 封牧野策馬與李逸並肩,說道:“令叔以詩文馳譽,兄台卻喜與江湖豪客往來,端的難得。聽南宮兄說,兄台的劍術當世少有,不知令師是哪一位?”李逸道:“南宮兄是故意給小弟面上貼金,其實小弟不過是胡亂學了幾手劍法,哪敢當此虛譽。”客套一番,封牧野又問道:“上官大人的千金與閣下份屬兄妹,這幾年來她很得天后寵信,不知兄台可有見過她麼?”李逸聽他提起上官婉兒,心中一陣絞痛,黯然說道:“我與她雖然份屬兄妹,如今卻是各走各路,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從她入宮之後,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李逸這番話出自心中,說來感情甚見激動,封牧野點了點頭,說道:“上官姑娘乃是一代才女,可惜她不明大義,改順仇人,難怪你做兄長的傷心。” 一路上封祝屢次用說話向李逸刺探,李逸掩飾得很好,這兩人雖是有點懷疑,卻也瞧不出什麼破綻。傍晚時分,到了喀紗拉爾河下游,封牧野道:“還有日半路程,便可以到突厥王廷,不必急急趕路了。”在河邊安下帳幕,吃過晚飯,天色剛黑。 晚上月色很好,草原景色迷人,大家便在草原上漫步閒談,程達蘇與封祝二人一道,李逸與南宮尚一道,漸漸這兩批人分開,彼此都看不見了。 李逸道:“這位程老幫主似乎甚是多疑,昨夜他幾乎疑心那暗器是我打的呢。”南宮尚道:“他十幾年來被武則天派人緝捕,在江湖上幾乎無地容身,也難怪他多疑善慮。我想: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唐室王孫,是個與武則天誓不兩立的人,連我也會對你懷疑呢。” 談了一會,南宮尚說道:“時候不早,咱們該回去歇息了吧!”李逸道:“難得如此月色,我倒未有睡意,你累了你先歇吧?”南宮尚笑道:“殿下你是雅人,我卻不懂欣賞什麼月色,好吧,那我就先回帳篷替你們料理臥具。” 李逸獨自在草原散步,心事如潮,越行越遠,走到河岸村邊,忽聽得有人低聲說話,有個人道:“程大哥,你有所不知,這裡面有個極大的秘密!”正是封牧野的聲音。李逸心中一凜,想道:“我且聽聽他說的是什麼秘密。”伏在一個沙丘後面偷聽,只聽程達蘇問道:“什麼秘密?”封牧野道:“你道這江山是姓武的還是姓李的?”程達蘇道:“怎麼,我離開了幾年,難道國中又有了什麼變化麼?” 封牧野道:“武則天接受狄仁傑的勸諫,已內定將帝位傳給他的兒子盧陵王李顯了。所以這江山現在是姓武的,將來卻還是姓李的。” 這消息李逸早聽得長孫泰說過,不以為奇,程達蘇卻怔了一怔,隨即冷笑說道:“武則天當真是老糊塗了,她大約以為兒子比侄子好吧?她也不想,她是從李氏手中奪來的江山!這對於李唐王室乃是一個大大的恥辱,而且被她殺害的王孫貴族,先朝大臣,不計其數,她的仇家,將來就不會報復嗎?縱使她得以保全首級,武氏子弟只怕難免要被斬草除根!”頓了一頓,問道:“你們兩位是不是為了怕靠山將倒,所以想另投明主?” 祝見章笑道:“程大哥,我說一句不怕你見怪的話,你大約也不是存心要做李姓的忠臣吧?”程達蘇道:“我又沒食過唐朝的俸祿,當然不必為它效死盡忠,不過武則天迫得我無路可走,如果讓我挑選的話,那我還是擁護姓李的做皇帝。”祝見章道:“這就對啦!總之不管誰做皇帝,姓李也好,姓武也好,只要他不與我們作對便行,若能給我們功名富貴,那更是最妙不過!”程達蘇道:“不錯,你說到我的心坎上啦。” 封牧野道:“那麼,我們不怕對你說了,我們這次,正是奉了魏王之命來的。將來若是突厥大兵打進關中,魏王願意裡應外合!”程達蘇道:“此話當真?”封牧野道:“怎麼不真?魏王他雖是武則天的侄兒,但他也得為他自己的利害著想呀!武則天傳位給她的兒子,他還有什麼指望?所以只要突厥大汗答應讓他做中國的皇帝,他又何辭大義滅親?” 李逸打了一個冷戰,心道:“這算是什麼大義?這簡直是豬狗不如!”程達蘇哈哈大笑道:“武則天這回可真是眾叛親離了!哈,哈,我真是料想不到,原來你竟是武承嗣的密使呢!” 封牧野道:“現在突厥大汗已經一口答應,就待突厥的大兵打進關中了。你那個副幫主南宮尚是要恢復唐室的,咱們的秘密可不能讓他知道。”程達蘇道:“南宮尚對我的話從來不敢不依,不過為了穩當起見,也還是瞞著他好。”封牧野道:“還有那個上官敏也很是可疑!” 李逸嚇了一跳,只聽得程達蘇問道:“怎麼?你看出了什麼可疑之處了。”封牧野道:“我看他的神色氣度,一點也不像江湖人物,甚至也不像普通的人。上官儀的子侄我大半知道,卻不曾聽說過有這樣的人物。”程達蘇道:“南宮尚說這人是他的義兄,難道他騙我不成?”封牧野道:“咱們只是疑心罷了,總之,是要提防些好。” 程達蘇和他們談了一會,忽然問道:“武則天手下有什麼高人麼?” 封牧野道:“以前本來有所謂神武營三大高手,即是西門霸、秦堪、張挺三人。”程達蘇道:“這三個人以前都曾經和我交過手,以西門霸的功夫最強,我給他掃了一鞭,他也給我敲了一記煙斗,算是兩不輸虧。其他二人雖也不錯,嘿,嘿,那不過是和我的副手南宮尚不相上下罷了。” 封牧野道:“現在更不行啦。八年前在驪山一戰,張挺給天惡道人打死,西門霸也給打傷,功夫已大不如前了。”程達蘇懷疑道:“照你這樣說來,難道武則天手下,竟是沒有什麼能人?”封牧野道:“還有一位神武營的總管李明之,內外功夫都很不錯。但他是統兵的將領,不會在江湖行走的。” 程達蘇道:“聽說武則天有個侄女,叫做武玄霜的,乃是優曇神尼的得意弟子,以前曾在峨嵋金頂搗毀過英雄大會,連穀神翁也曾敗在她的手下,委實不可輕視。怎的不見你提起她?”“她,她……”程達蘇道:“她怎麼樣?” 李逸聽到這裡,心頭跳動,豎起耳朵來聽,封牧野道:“這又是一件秘密,我正要與大哥商議。”剛說到這裡,忽聽得程達蘇一聲喝道:“誰在外邊?” 李逸這一驚非同小可,只道程達蘇已發現了他,心想事已如斯,只好挺身出去,心念方動,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大哥,是我!”是南宮尚的聲音。 程達蘇喝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南宮尚道:“我在帳中聽到了夜行人的聲息,追踪下去,不想在這裡遇見大哥!”程達蘇跳了起來,急忙問道:“向哪個方向走了?”南宮尚指了一指,所指的方向剛好與李逸藏匿的方向相反。 程達蘇道:“好,咱們馬上去追。”一行人向河上游追去。李逸鬆了口氣,心道:“南宮尚說有夜行人前來,不知是真是假?只怕是他有意將程達蘇他們引開的。” 李逸回到帳幕,哪裡睡得著覺?翻來覆去,思想封祝二人剛才所說的話,可惜封牧野的話被南宮尚打斷,聽他口氣,他分明就要說出一件有關武玄霜的事情,而且還是一件秘密!只不知是什麼秘密? 想起武玄霜,李逸的心頭,就像一池靜水突然被投下一塊石頭,動盪不休。隨即又想起了武承嗣惡毒的陰謀,他要做突厥的內應,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若給他成功,稱心如意的做了皇帝,中國固然要變成了突厥的藩屬,李唐的王室子孫也要被他殺得寸草不留。可以料想得到,他的手段,定然要比武則天更加殘酷百倍!想至此處,李逸怦然心跳,想道:“為了這件事情,我似乎應該回去一次。” 但隨即又想到長安乃是他傷心之地,城中有他所不願見的人,而他也曾經對長孫璧發過誓願,願與她終老異國,埋骨天山,永不回去了。但是武承嗣的這件陰謀又實在關係太大,到底是回去還是不回去呢?李逸翻來覆去,想來想去,心中難決。 忽聽得腳步聲響,程達蘇他們已經回來,封牧野、祝見章與那個突厥武士巴扎兒同住一個帳幕,程達蘇與南宮尚則仍然住原來的帳幕,李逸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走進篷帳,急忙蒙頭裝睡。 只聽得程達蘇嘰嘰咕咕的說道:“來無踪去無蹟的,難道又是昨晚的那一個人?”接著又道:“你當真沒有瞧錯?”南宮尚道:“我的確是瞧見一條黑影向那個方向跑的!”程達蘇道:“好,明天再查看他的足跡。哼,上官敏這個小子倒睡得很酣。” 李逸裝得呼呼熟睡,心中卻在想道:“八成是南宮尚為了替我遮瞞。故意將他們引開的了,程達蘇是個老狐狸,聽他說話,似已起了疑心,明天若給他查出沒有外人的足跡,這怎麼辦?但程達蘇與他們同一帳篷,他又不能夠與南宮尚私自商議。” 草原的氣候變化很大,上半夜那麼好的月色,下半夜卻刮起風下起雨來了,李逸心中暗喜,想道:“幸好有這場大雨,足跡是再也查不出來的了。”他可沒想到,還有一件更出人意料的事情。 一早起來,風雨早已停了,程達蘇最先走出篷帳,忽聽他一聲驚呼,李逸與南宮尚急忙隨著奔出,只見封祝二人與突厥武士那座帳幕竟然移到了半里之外,變成了一堆破布,委棄地上,封祝與那個突厥武士睡在泥濘之中,動也不動。 程達蘇叫聲:“不妙!”試想封祝二人何等武功,焉有被風吹走帳篷仍未覺醒之理?何況昨夜的風聲雖大,卻也不至於捲走帳幕。程達蘇急忙上前查看,這三個人果然是給人點了暈睡穴,程達蘇是個點穴的大行家,立即替他們解救,三人醒來,面面相覷,那個突厥武士驚疑不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封牧野苦笑說道:“咱們大約是給人暗算了!”那個武士瞧了程達蘇一眼,冷冷說道:“暗算?咦,你們卻完全沒事呀!”程達蘇滿面通紅,他未能發現暗算的人,已是在突厥武士面前大失面子,更糟糕的是,那個暗算的人故意放過他們,突厥武士難免不起疑心。程達蘇想起這個神秘的敵人,本領如此之強,既是羞愧,又是驚慌,南宮尚則心中暗喜,想道:“我昨夜胡亂扯了一個謊,想不到果然有夜行人到來。” 幸在程達蘇他們到底是投奔突厥大汗的客人,那武士不便追究,而離王廷不遠,不必在路上先鬧起來。於是一行人換過衣裳,繼續趕路,黃昏時分,到了王城,投到賓館,自然有人迎接。 出來迎接的是一個瘦長的漢子,淡淡的眉毛,凸出的天庭,相貌甚為特別,在他後面則跟著一個突厥軍官,程達蘇一見大喜,說道:“陽老弟,早知道你在這裡,我也不用這麼費事了,直接投奔你就行啦。”那人道:“我不過是叨著師父的光,幸蒙大汗信任,叫我給他辦點差事罷了。我聽說你早已向默啜太師輸誠,太師也曾向大汗說了。大汗知道你是一幫之主,甚為歡喜,加上又有天惡、滅度兩位前輩給你說好話,將來是必受重用的了。”程達蘇道:“我帶了一點薄禮獻給太師,還請老弟代為先容。”那瘦長的漢子道:“不必著忙,明天我與你一同去拜見太師便是。”程達蘇道了聲謝,又問道:“後天是突厥的拔青佳節,聽說大汗的武士大會便要在這節日召開,尊師的法駕不知到了沒有?”那瘦長的漢子道:“他老人家大約要臨到會期方能趕到。” 這個瘦長漢子名叫陽太華,正是百憂上人的首徒,他奉了突厥大汗之命,專門接待中國的武士,暗中負了審查、甄別的任務。 當下陽太華將他們接入賓館,這間賓館住的都是從中國投奔來的人,十之八九認得程達蘇,但卻無一人認得李逸。那些人紛紛上來招呼程達蘇,賓館的大廳鬧哄哄的像個市集。 李逸對這些人甚為討厭,獨自躲到一角,忽見陽太華與封牧野說了幾句話後,面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向他走來,李逸心中一凜,只見陽太華向他伸出手來,說道:“上官兄,幸會,幸會!”李逸只得伸手與他相握,陡然間忽覺一股熱力傳了過來,猶如握著了一塊熾熱的火炭一般,幸而李逸在天山苦練八年,內功已甚有根底,微微一笑,將手縮回,說道:“陽大人,你太客氣了。” 陽太華見他神色自如,疑雲大起,道:“還未請教上官兄屬於何宗何派,尊師是誰?”李逸道:“我只是胡亂學過一些功夫,跟的是家父的護院教師,談不上是何宗派。”陽太華冷笑道:“吾兄何必過謙,看吾兄這身精純的內功,似乎是峨嵋的心法,不知長孫老先生與尉遲老先生與吾兄是怎麼個稱呼?” 李逸大吃一驚,心道:“百憂上人這個徒弟果然厲害,只是與他握一握手,他居然就看出了我的武功家數來。再給他盤問,定然被他識破我的來歷。” 就在這時,大廳裡忽然鴉雀無聲,但僅僅是靜了片刻,接著就異口同聲的叫道:“谷老盟主,怎麼你也來了呀!”李逸定睛一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與自己闊別了將近十年的穀神翁! 穀神翁乃是十年之前中原一武林盟主,論他的身份,與天惡道人、滅度神君同是一輩,論武林的地位,則更在他們之上。如今突然來到此間,事前又沒透出半點風聲,焉能不令人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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