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言情小說 木槿花西月錦繡6·菩提煅鑄明鏡心

第14章 第十四章幽靈夜傾城(五)

原非清一時不忍,想去扶她,卻被宋明磊一把拉住。軒轅淑儀抖著身子看向原清江和宋明磊:“這是真的嗎?” 原非清接下去也看向宋明磊,問出了同樣的問題:“這……這是真的嗎?” 宋明磊淡淡地點了一下頭,看似篤定道:“請公主放心,我們自然會保護公主殿下的安全!” 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明白,可是我覺得他的保證毫無安全感,軒轅淑儀也是,只是在那裡無助地看著他們,梨花帶雨地深深顫抖:“這是你的孩子,你……你要救……救我還有孩子。” 我大驚,軒轅公主的孩子不是原非清的,是宋明磊的?如此說來,他連自己的孩子也設計進去了? 不由出口道:“二哥!你好狠毒的心。” 原非清的臉一下子白了,他慢慢走近軒轅淑儀,隔著那里三層,外三層的蝎子圈,一雙朗目滿是傷心,哽咽地對軒轅淑儀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軒轅淑儀只是淚洗芙蓉面,哆嗦著求救地看向宋明磊,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全。 原非清定定地站在那裡,看著宋明磊,好像從未認識他一樣,他眼神一片死灰,那是一種信仰倒塌的絕望,夢幻破滅時的絕望。 “我以為除了這個臭八怪,你不會再對別的女人感興趣了,”他看了我一眼,淚眼帶恨,牙關緊咬:“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冷落非煙,雖對不起親妹,可我一直還竊喜,總算你的心在我這邊,卻不知,原來你還同她……” 宋明磊來到他的身後,雙手輕搭他的雙肩,盡可能地柔聲道:“我這麼做是為了我們大家好,你知道你已經不能再碰女人了,可是我想你得有一個孩子,我們的孩子啊。” 他慢慢地擰身,再一次面對宋明磊,但卻躲開了宋明磊的碰觸,他看軒轅軒轅淑儀,俊容扭曲了一下。

然後他站在那裡,對宋明磊淡淡地笑了起來,眼中卻是從未有過的悲楚:“細細想來,這其實挺好的,我心愛的人兒同我的妻子,為我生了個孩子。你以為我真得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嗎?我卻總怕說出來怕會玷污了你對我的一片心意,到時豈不時傷了你?卻不想,其實你早已經想到了,還去做了,你的謀略永遠是這樣高明,清泉公子果是神機妙算,諸葛在世。” 他忽然莫名地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俯後仰,冠落髻松,一頭烏髮胡亂地披了下來,那雙漂亮的眼睛變得通紅,憤恨地盯著宋明磊,可最後卻不由得熱淚奔湧而出,嗚咽出聲。 “可是,你為什麼不同我事先商量一下,”原非清對宋明磊大吼大叫起來:“你要同這個黑心的女人生孩子呢?而且你親生孩兒快被蝎子給啃光了。”

太子看似鬆了一口氣,他終於可以慢慢伸出手順利地捋平了那絲亂發,站在那裡狀似沉痛地說道:“家門不幸,皇室不幸啊。” 不幸你個頭,我在心中冷笑,你這個偽君子。 “太子殿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蘭生冷笑道:“也許您沒有直接地殺害德宗,確然你故意引幽靈蠍到佛堂,這便染上了安息香的香味,然後便可嫁禍給麗太妃,德宗陛下的信鼠發現幽靈蠍身上有安息香的香味,必然會想到兇手是麗太妃,這樣您便可誣陷花西夫人,打擊原氏。” 原非白接口嘆道:“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本已體弱的先帝如何經得起這樣的打擊?當場便舊疾復發而猝死,於是您便聯合長旺,污衊內人,順利地栽贓給原氏,既博美名,又可收復實權,果然一舉兩得。只可惜了,您那老邁的生父,他一心為了您才廢了結髮妻子,嫡子之位,您卻不但覬覦庶母,還活活氣死了他。”

原非白轉身看向蘭生,鳳目閃過激賞之意,笑道:“木槿,你的這位義弟,智勇雙全,亦善推理,在世間恐怕無人出其右也,非白對尊架越來越好奇了。” 蘭生似是不削一顧他的讚美,只是意外地挑了挑眉,扭頭看向宋明磊和原非清:“皇室中人,貪圖富貴,欲壑難填,為君者只圖皇位穩固,享樂無度,自然無心國事,枉顧黎民百姓,久而久之,皇室走向敗頹,故而所謂千秋萬代,國祚永昌,實乃謬夢罷了。” 原非白點頭,表示極大地贊同,對軒轅公主長嘆道:“淑儀公主,像我等生在帝王公卿之家,天生錦衣玉食,深躬詩書禮儀,卻偏偏每個人心裡住著一個惡魔,人人皆為其折磨亦復被其驅使,可悲复可恨,而這個惡魔無非權欲二字!” “敢問太子,公主,所謂天皇貴冑?難道就真如蘭生所言,只為追逐權欲,貪戀富貴嗎?”非白輕嘆一聲,正色道:“為君者若不以天下為重,若不能懂得無私二字,如何能做到解救萬民於水火,匡扶社稷。”

“說得好聽,”太子依舊高昂著頭,無有悲喜地呆闆說道:“竇賊大仇未報,原氏又貪權霸政,如今復國在即,只需原氏交出權力,便可複我軒轅皇室,朕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只不過朕生不逢時,算不過天,如今成王敗寇,悉聽尊便。” 太子妃卻忍不住站了出來,明明她的臉上還有著太子留在她臉上掌摑的痕跡,卻勇敢地站在他身側大聲喝道:“這還是軒轅氏的天下,殿外有龍禁衛守護,城中有晉城王氏大軍,莫要太猖狂了,你們若敢謀害太子,即便問鼎天下,永生永世也躲不過萬世罵命,你們這群篡位軾群的亂臣賊子,。” “太子妃說得有理。”非白並沒有再向麗妃追問玉璽的下落,對太子妃恭敬地欠了欠身,對宋明磊朗聲道:“為免東西營兄弟枉死,還請宋侯和駙馬繳械,釋放太子,同非白一起向父王請罪吧。父王那裡自有公論。”

“你不可能贏?”原非清恨聲道:“行宮外皆為西營所圍,行宮內的龍禁衛素日養尊處優,如何敵得過西營勇將?” 非白淡然道:“西營武十不過一千之眾,我已秘調燕子軍數万秘入西京,而行宮內又有龍禁衛駐守,如今殿內不過侍衛十人,試問駙馬可有勝算?” 原非清的狠臉子立刻掉了下來,綠著臉看向宋明磊。 麗妃潸然淚下,低喃道:“陛下,您看到了嗎?臣妾無法保護軒轅皇室,這些孩子們……臣妾無顏面對陛下啊。” 然後她慢慢看向我,滿目淒愴:“我兒貞靜。” 我跪坐在她身邊,幫她按住傷口,軟言寬慰:“請太妃勿驚,血已止住,我們馬上就能離開這裡,您會沒事的。” 她卻握住我的手,指了指頭頂那盞皮燈,我便飛身取下。她輕撫著那盞皮燈淚如雨滴,哽咽了半日,和藹笑道:“孩子,用此燈替淑孝立個衣冠塚吧,我天天夢見淑孝哭著對我說想回家。”

說著說著,她又忍不住低泣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了涕泣,拉著我的手道:“如今淑孝總算得以沉冤昭雪,她本就喜歡非白,就讓她平靜地長眠在紫栖山莊,我與陛下的身邊,這下我和陛下可以好好照拂她,軒轅家虧欠她太多了。” “你們這一出又一出,無非想奪取玉璽,無非想這沒有人性的皇位罷了。”她扶著我手站了起來,她挺直了脊粱,昂首冷冷地看了周圍一圈。 她的面色明明毫無血色,卻滿是尊貴之意,無人再敢直視她的眼神,都默然地斂眉垂首。 “照武將軍,請替我向武安王轉達一句話,”她勉力看向非白道:“奈何軒轅羸弱,原氏強悍,若當真有一天為帝,原氏必當厚待太子一家及軒轅舊皇室諸人,無論新帝何人,後繼天子必以軒轅氏母儀天下。若有一天,你天命所歸,榮登大寶,亦可應允否?”

原非白想了片刻,雙膝跪倒,誠摯道:“我本風雅頌,亦得佳偶子。” 他溫柔而堅定地看了我一眼:“無意權貴身,偏逢離亂世?旦息烽火台,何惜身作死。” 他以頭伏地,莊嚴道:“吾妻既是軒轅義女,請大妃娘娘放心,微臣必盡心全力保護太子及軒轅皇室。” 她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太子,然後倦怠地放開了我:“我終於可以去找陛下和姐姐了,我真得很累了。” 宋明磊聳了聳肩,嘆了一口氣:“好吧,這下我們都清楚彼此的故事了,也明了彼此的兵將分佈了,大妃娘娘看來是死也不會說出傳國玉璽了,真好。” 他看似向我信步走了兩步,素白的王袍上,銀線繡的龍張牙舞爪地看著我,兇惡如鬼。忽然他一折方向,走到軒轅淑儀面前,星眸含淚:“淑儀,你想想,我真會害你嗎,這可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一直想要一個健康的孩子的。”

“快站起來,讓中將把他們都送到先帝那裡好嗎!”他極溫柔地說道,漸漸地那群蝎子讓開了道,他走近軒轅淑儀,如同對待皇后一般,輕輕扶起她,無比溫柔地為她拭去滿面淚痕,如同蠱惑一般,在她耳邊輕聲道:“想想那皇位……是你的,也是我們孩兒的。” 軒轅淑儀的目光一下聚焦了起來,凶狠地看向我,數以萬計的的蝎子從地底湧出,奔向我們,場面一片混亂,麗妃一下把我推開,自己被幾百隻蝎子圍住蜇咬,痛叫出聲。 外面忽然閃電又一陣巨響,轟隆隆地直擊大殿的頂柱,緊跟著殿外又傳來巨大的哄向,這回卻是炮聲轟轟大作。 非白精神一振,對蘭生高叫著:“燕子軍來接應了,快護送夫人出大殿。” 我們且戰且退,奈何蝎子卻是越來越多,軒轅淑儀坐在一堆蝎子中間,恨毒地看著我們,貝齒緊咬櫻唇,直咬得鮮血染紅的貝齒,如食人的妖女一般。

忽然大殿開始了劇烈的震動,連蝎子的攻擊陣型也開始了凌亂和不安。 原非白飛奔過來,烏黑的長發在半空中飛舞,他一把牢牢地抓住我,甩向蘭生,蘭生摟住我的腰向殿外躍去。 我的耳邊忽忽地風聲作響,然後巨烈的響聲衝進我的耳朵,疼得彷彿有人拿一根長釘釘到我的腦門裡,我眼的前一黑,周圍一下子寧靜了下來。 再睜眼時,我旁邊正躺著滿臉血泥相和的蘭生,他同我一樣,耳朵被震出了鮮血,我們正撲到在泥濘的石階上,雨下得很大,周圍一片迷濛,眼前滿是建築物倒塌後的巨大煙塵。 我的手掌全都撐破了,血流了一地,為何我剛剛感到像地震了一般?怎麼回事?難道是大哥發射錦繡百虎破陣箭嗎,我的耳朵被方才的巨響震得暫時失了聰嗎? 非白呢?我陡然一驚,非白還在裡面嗎?還有薇薇,太子,太子妃他們呢?我使勁甩了一下頭,倒出耳朵裡的沙塵,有人撞了我一下,又把我撞倒了,這回我聽到了聲音。 雨漸漸下大了,將濃煙澆息,無數的宮人在奔走,四處亂竄,尖叫:“雷神震怒,快救太妃娘和太子。” 驚回首見,這才發現蓬萊殿,三省殿,棲梧殿三大殿全部消失在眼前,竟然一瞬之間,全都倒塌了,昔日輝煌三大殿全都埋在瓦躒之中。 “照武將軍呢?”我拽住一個慌張搬著一塊瓦礫的宮人問道:“麗妃娘娘和太子救出來了嗎?” 那個宮人茫然而懼怕地搖著頭:“沒有,全壓在裡邊了,連著太子妃,國舅爺還有好多宮女,太監們全在裡邊,就這一眨眼的時間,這便地動山搖的,根本沒有人逃出來。” 這時巨大的響聲再一次隆隆響起,很多宮人們嚇得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四散奔逃,我聽出來了,這是炮聲,是錦繡百虎破陣箭的砲聲。 “那照武將軍呢?”我又抓住一個小宮女問道,可是那個宮女卻只是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語無倫次道:“沒看見,沒看見。” 我的心害怕起來,方才明明是非白推我出來,可是他人呢?我放聲叫著非白的名字。 雨愈見大了起來,放眼望去,人頭攢動,有得忙著救助傷者,有的在奔逃著,人人的臉上全是泥污和鮮血,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我手裡抱著那盞淑儀的皮燈,腳一軟,坐倒在地。 這時又聽到有人哇地大叫,卻見蓬萊殿一角,也不知有誰挖動一小塊巨磚,結果人沒有找到,卻見一群大老鼠跑了出來,幾乎每一隻都銜著一隻大蝎子四散逃去,宮人手忙腳亂中,一隻也沒有捉住,我無力地坐倒在地看到幾隻老鼠在我身邊飛快地穿過,最後一隻體型巨大,嘴裡正咬著垂死的赤頭青螯的巨蠍,經過我時,猛然打了一個轉,站在我面前,我認出來了,竟是久違的傾城,嘴裡咬著的是軒轅淑儀的蝎子王。 傾城對我嗅了嗅,露出極長的尖牙,快速地把中將的身塊扯了個粉碎,然後沒等我回過神來便鑽進我的廣袖中。 蓬萊殿是公主同駙馬的居所,三省殿則是太子的居所,嚴格算起來,全是害死德宗的罪人,而德宗棺樽所停放的清思殿卻毫髮無傷,依然靜默地佇立在煙塵中,冷然而悲傷地看著我們如螻蟻般掙扎,逃亡。 傾城!傾城!一夜傾城! 難道是這只名叫的傾場的大老鼠一夜之間傾倒了三座大殿?猛然想起紫陵宮外那銀面人,說傾城雖單獨活動,但是卻能駕馭群鼠之力,齒牙尖利,擅掘地洞,可以瞬間傾倒城池。 我心中一驚,難道是傾城帶著這群老鼠幹的? 在它的眼中沒有軒轅皇氏,只有德宗一人而已,在它簡單的心中,德宗的身上的毒有軒轅淑儀的氣息,而方才它可能就在地下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也許認為太子妃和王估亭,還有太子也是幫兇,一起害死了德宗,於是它以它的方式為德宗報了仇嗎? 沒有人告訴我真正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傾城為什麼要鑽到我的袖中,我沒有時間把它趕出來,只是茫然地站起來,無助地大聲喚著:“非白,非白?” 這時宮人驚叫:“這裡有活人。” 我一回頭,卻見一隻手臂正在瓦礫下掙扎地伸出來,我顧不了許多,飛奔過去,同蘭生還有一堆宮人合勁幫他挖掘出來,那人露出滿是鮮血的臉,盡然是金燦子,我們挖到一半,他已經大喝一聲,抱著兩人飛身而出,卻是昏迷的銀奔和腫著臉的薇薇。 卻沒有非白的身影,我心中害怕起來,更加瘋狂地挖了起來。 我本風雅頌,亦得佳偶子, 偏逢離亂世,經年鴛分離, 旦息烽火台,何惜身作死。 原非白,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為什麼和你在一起,就老是面對那痛苦的別離和折磨呢? 我的指甲已經全翹了起來,手指滿是鮮血,塞滿尖利的瓦礫,可是我根本感覺不到痛楚,只是想把這三大殿全部挖空,找到原非白。 原非白,我生要見人,死要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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