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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第八章無常

風雲 马荣成 15052 2018-03-12
這裡,恍似一個永恆的鬼域。 而這裡,亦真的是個鬼域! 只因為,這裡是一個只有死人才會聚集的地方。 一個山墳! 只見這裡原來是江南一個偌大的山林墓地,漫山遍野皆是山墳,少說也有數百墓塚之多,當中有簡陋如木造的墓碑,也有大如樓房的陵墓。 然而這一干大大小小的墳墓,皆有一個共通之處,便是…… 永恆寂寞! 是的!這些墳墓都很寂寞! 寂寞,是因為乏人拜祭、憑弔! 世情就是如此!世上的孝子賢孫無論如何孝心,在一年的三百六十多年朝朝暮暮之中,頂多也只在先人的生辰、死忌,與及清明、重九前來拜祭,試問長埋泉下的先人,在其餘三百六十個無人無心無香無祭的日子,又如何能不寂寞? 尤其是夜晚,更是寂寞難耐。

尤其在今夜…… 今夜,這個偌大的墓園,益發加倍寂寞,緣於天上的月,伴月之星,盡皆被烏雲覆蓋,消失無踪,陪伴這數百孤塚的,也只有漫天的黑暗,還有四周的淒冷和靜寂! 只是,也許實在太寂寞了,在那教人心碎的靜寂之中…… 忽爾響起了一聲沉重的喘息! 啊?這裡本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墓園,如今更是夜闌人靜,絕非活人前來拜祭的適當時候,那…,這聲沉重的喘息何來? 聽真一點,這聲喘息赫然是來自其中一座新建的陵墓之下,難道是……? 難道是,墓裡的先人再也無法抵受這逼人的寂寞,而發出的一聲哀傷嘆息? 也許,真相非但令生人吃驚,甚至連埋在地下的數百先人遺骸,也要吃驚! 赫見這座新建陵墓正中的台階,在傳出這聲沉重喘息之後,斗地嶄露無限裂痕,裂痛更不斷自台階擴散開去,儼如陵墓之內,正有一股力量急速膨脹……

戛地一聲石破天驚雷響,整座陵墓竟像一個吹脹了的球,從內至外爆為粉碎! 霎時墓石翻天,而爆開的陵墓之中更迸出一股紫黑之氣,如夜霧般湧向四周,說也奇怪,周遭山林樹木乍遇這股紫黑之氣,竟在電光石間凋謝枯死,轉瞬之間,漫山遍野非獨佈滿山墳、遺骸,就連花草樹木也盡皆失去生命,方圓百丈之內,竟似已無一活物! 而當滔天石碎沉寂下來後,只見那座爆開的陵墓下,放置著一副石棺!真奇怪!連整座陵墓也毀了,這副石棺,居然仍絲毫無損! 是否因為這副石棺之內,有一些力量?一些可將陵墓摧毀、可干掉方圓百丈所有生靈活物,而又能保住這副石棺的力量? 不用再猜!此刻在這副石棺之內,赫然又傳出了一個聲音,沉沉道:“我,終於也醒過來了……”

“我,已睡了多久了?” 天!好低沉的聲音!這個聲音,聽來竟似一頭夜鬼,低沉得令人不寒而栗! 但,何以棺內會有聲音傳出?莫非是棺內的先人不甘寂寞,不忿還魂? 更令人驚奇的是,不但棺內傳出聲音,就連那枯死的山林樹叢之中,竟也傳來聲音答道:“禀告門主!你已睡了三日三夜!百曉莊的驚惶會,亦已結束了!” 聲音傳出同時,四條人影已自四方八面的不同樹叢徐步而出,瞧真一點,四人竟是四個臉如紙白的枯瘦漢子,四人額頭中央、更各有一個刺青,分別刻著“妖、狐、鬼、魅”四個矚目的字! 這四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漢子,竟爾能抵受適才那股紫黑之色,並未有像方圓百丈內的樹木般失去生命,何以如此? 會否,他們早已服下解藥?

又或是,枯瘦的他們,儘管仍有思想,卻早已沒有了生命?故亦無懼再死一次? 無論如何,這一干妖、狐、鬼、魅,既尊稱棺內的人為門主,那棺內的人,肯定是一個比他們更可怕百倍千倍的人! 是的!棺內人確比眼前四名漢子可怕百倍千倍!緣於這四名漢子,正是“毒黃泉”四大護法——血妖、血狐、血鬼、血魅! 而棺內的人,正正便是毒震江湖的毒黃泉之首 萬毒無常! 毒無常! 然而,毒無常何以會在此江南的墓園建下這簇新的陵墓,更在墓下睡了三日三夜?難道他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而甫聞四大護法的匯報,仍在棺內未露面的毒無常,复再傳出聲音:“唔,原來,驚惶會已結束了?” “那這次的驚惶會,是否一如我所定的計劃一樣,圓滿結束?你們,已將百曉狂生那卷武林歷史弄到手了?”

妖狐鬼魅低下頭,怯懦的答: “禀告…門主!我們依您吩咐,暗中在百曉莊的酒水下了斷腸醉,不消半個時辰,那數十派群雄猶未真正動手以武論尊,便已統統毒發而亡,一切本如門主計劃,眼看那卷武林歷史已可手到拿來,只是……” 一句“只是”,棺內的毒無常聲音更沉,問: “只是什麼?” 四大護法道: “只是…,驚惶會中竟來了天下會的聶風,還有一個刀法極為霸道、我們仍未查知身份的神秘少女,終於節外生枝;到後來,快刀八醜盡皆傷亡,而聶風與及那個神秘少女,還有百曉莊的新少莊主練心,亦悉數不知所終,去向無覓……” “聶風?”驟聽聶風之名,毒無常似亦感到意外,沉沉道:“真想不到,連快絕武林的神風堂主也來了?雄霸那老匹夫竟亦有染指十二驚惶之心,看來事情已愈來愈是棘手,已非你們可以應付,應該是……”

“老子親自出手的時候了!” 一聲親自出手,竟已勁隨聲放,隆然一響,毒無常所睡的那副石棺,赫然已爆個灰飛煙滅! 而他的人,更不知何時已背負雙手,如鬼魅般背立於四大護法跟前! 好快絕的身法!他這如鬼如魅如無常的身法,可又能及得上比聲音更快的聶風? 但聽毒無常又沉聲續說下去: “妖狐鬼魅四大護法聽令!你們立即廣發我們在江南的門下子弟,還有所有探子,即使要翻轉整個江南,也要盡快找出聶風及那個練心所在!” “你們一有二人消息,立即向我匯報,我自有方法……” “將他們——手到拿來!” 好一句手到拿來!聽毒無常語氣中的無比自信,似乎只要他一出手,任何人任何事也再難不倒他,他何以會有此必勝把握?

而此語方罷,他的人,亦終於回過臉來,無限威儀地一瞥身後的妖狐鬼魅! 然而儘管他已回過頭來,卻始終無法看見他的臉,只因他的臉上,赫然罩著一塊無比猙獰的“鐵鑄鬼面”! 而最令人駭異的,是其面具後的瞳孔,竟是一片灰白,灰白得真的有如一頭夜鬼幽靈! 也許,他真的已是一頭無法再見天日的夜鬼,一頭只能活在黑夜、活在黃泉的地獄無常…… 到底,已毒霸整個武林的毒無常,有何不可告人的心願,必須求十二驚惶達成?他在驚惶會一役,為何不老早親自出手,反在這個石棺內睡了三日三夜? 而聶風與第二夢此番纏上這頭恐怖的無常惡鬼,在往赴孽桃源的路上…… 又會再有何驚人之遇? 戒心! 一路之上,聶風與第二夢可說步步為營!

二人縱然決定與練心一同上路,只是,對於練心的話始終有所顧忌,半信半疑,對她仍是極具戒心。 畢竟,一個曾巧布殺局、殺刀殺人的女子,也不知她會否隨時一個不悅,又再藉刀殺人?更不知聶風與第二夢是她要藉的刀?還是要殺的人? 故一路之上,聶風與第二夢還是未有鬆懈半分,與練心保持著一段距離。 譬如說,由於聶風雙目尚未能完全視物,故在馬車前策馬之任,便由練心擔當,第二夢則與聶風留在車廂之內,與練心始終有段距離。 然而這樣一來,第二夢與聶風間的距離卻拉近了,近得就在數尺之內! 對於第二夢來說,這是一個極不安全的距離! 她自小被七絕刀勁折磨,為要減輕痛苦,一直避免情緒上的起伏,故除了刀皇及其娘親,她與其他人的距離皆異常遙遠,至少也逾一丈。

只是這一次,她在逼不得已下,才會與聶風擠在同一車廂之內,試問一個寬僅數尺的車廂,又如何能容許她坐到聶風一丈之外? 就是這樣,第二夢便一直在車廂內與聶風朝夕相對,一對便對了整整三日行程! 幸而聶風雙目受創,未能與其眼神接觸,否則,她也不知自己如何避過一個男人的目光! 亦因為與聶風在車廂內相對了數日數夜,就在這一日的黃昏,第二夢方才發覺,聶風原來是一個極為好看的男人。 那種好看,非關俊美,而是來自聶風眉宇間的一股暖意。他那張正直秀氣的臉,就像是冷雨中的一道陽光,又像是滾滾濁世中的一股清流,令人感到易於親近,令人感到只要是能站在他的身邊,一切哀傷、困難、絕望,皆可置諸腦後!他,可以為任何人帶來溫暖和希望!

第二夢不禁心中一熱!緣於那神秘男人在她小時曾經預言,她今生必會遇上一個名字中有一個“風”字的人,這個人,將會與她再續前生風武將軍之夢…… 而這個以“風”為名的人,會否正是如今眼前的聶風? 這並非全無可能!她曾在機緣巧合下兩度救了聶風,試問於浩瀚神州,兩個本來活在天南地北的人竟可兩度遇上,當中若非有不可解的因與緣,又該如何解釋? 縱然第二夢在西湖救了聶風的那一次,聶風自己並不知道…… 這樣一想,第二夢更是思潮起伏,體內的七絕刀勁,又開始蠢蠢欲動。一驚之下,她隨即收攝思潮,按壓心神,以抑制體內的刀勁發作,免得再受摧心焚血之苦! 總算她收攝及時,刀勁未有發作,唯已捏了一把冷汗! 好險!只是第二夢剛剛收攝心神,令她心神難定的聶風,驀然又再說話了:“夢姑娘,你…沒事吧?” 第二夢支吾以對: “聶兄…,我…並無大礙。你何以認為我……?” 聶風關切地道: “這數天以來,我在車廂之內,每隔一段時候,總聽見你吐納不勻,呼氣不暢,似是內氣有虧,你,可是受了什麼內傷?” 第二夢真是心中叫苦,她體內的七絕刀勁,每日皆會發作,每當發作之時,她必須好好調息內氣,方能暫將刀勁按壓下來,她何止受了內傷?只要其體內刀勁連續發作一月,她便會全身焚為灰燼而死;她的身與心,將會真真正正的…… 灰飛煙滅! 而距離她灰飛煙滅的日子,目下已僅餘七日…… 想到這裡,第二夢更是有點心灰,她只餘下七日限期,七日生命,可是如今卻仍跟著練心,向著一個不知在何處何方的“孽桃源”進發,更要找一個不知是否不世奇人的十二驚惶;一切一切,皆是如此不可預期,如此無法肯定,只有她的死期,才絕對可以肯定! 而就是聶風與第二夢說話之間,練心已驅車進入一個小鎮的市集。 原來此時正下著傾盆大雨,市集內雖仍滿是買買賣賣的人群,卻各自張著傘,故一時間傘影如潮,擠得水洩不通,好不熱鬧! 同一時間,聶風臉色微變,就像忽爾感到什麼似的。 他隨即對第二夢及練心道: “夢姑娘,練姑娘!聶風要到此市集辦一些事,你倆請在此稍候一會!” 說著已身隨聲起,“颯”的一聲從廂門掠出,轉眼已沒進滂沱大雨的市集之中! 好一個聶風!既然雙目受創,仍能以耳代目,身形如常!第二夢看著聶風掠進人群中的背影,心中也不禁暗暗喝采! 而聶風亦真的如其所言,不消半盞茶的時分便已折返。卻原來,他是到市集為二人買了些吃的,以便二人不用冒著風雨,便可在馬車上用膳。 可是這樣一來,他自己卻已被雨水打個渾身濕透,狼狽非常。 對於聶風的體貼細心,第二夢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聶風的細心原來不僅如此…… 他忽地向第二夢溫然一笑,道: “夢姑娘,除了吃的,你猜我還為你帶回來一些什麼?” 什麼?原來聶風帶回來的還不止吃的?第二夢未及細想,聶風已忽地從懷裡取出一件物事。 只見那件物事,以一張油紙包著,彷彿怕被漫天風雨弄個濕透。第二夢接過打開一看,當場面色一變! 那件被聶風如此小心翼翼包好的物事…… 竟是一串冰糖葫蘆! 天…!原來聶風冒著漫天風雨掠到市集,更弄至渾身濕透,除了為二人買些吃的,更為第二夢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回來? 也許,聶風適才面色驀然微變,便是因為以其冰心訣的超凡修為,早已遠遠聽得市集內有人叫賣冰糖葫蘆,故才會不惜冒雨而出! 他到市集的最大原因,可能全為了買一串冰糖葫蘆給第二夢,其他吃的,只是順道買回來罷了。 其實在二人還未到百曉莊之前,那十余天的路程,聶風每遇見人賣冰糖葫蘆,必會買一串給第二夢,只因她從小至大也沒吃過這種尋常孩子皆會吃到的東西。 萬料不到,聶風竟這樣有心,竟像已將第二夢與冰糖葫蘆銘記於心,至今仍未有忘記第二夢很想吃冰糖葫蘆,還冒著滂沱大雨為她買來這一串,更無限細心地以油紙將它包在其中,唯恐它被風吹雨打…… 那張貌不驚人的油紙,包著的已不僅是一串冰糖葫蘆,還有二人間一見如故、卻不敢過於親近的微妙友情…… 第二夢定定看著手中的這串冰糖葫蘆,恍如在看著聶風那顆真摯如赤子的心,她的手有點顫抖,她的心更有點自慚形穢…… 只因她十八年卑微的小命,除了她已故的娘親,從沒有人待她那樣好,從沒有人記得她喜吃什麼,也從沒有人關心她的喜惡! 十八年了!已經活了十八年了!眼前也只有這個聶風,才如此的在意她漫不經心的說話,才如此在意她在這個大雨滂沱的日子,還可有機會嚐到冰糖葫蘆! 而她自慚形穢,更是因為自己臉上紅斑之醜,只怕有朝一日聶風雙目復元,清楚看見了她的臉,不知他可還會如此在意?不知他可否這會記得,再為她買來冰糖葫蘆? 第二夢深深感動,一雙眸子也不期然隱泛淚光!她更驀然在心中對自己暗暗起誓,此去孽桃源,不找至十二驚惶誓不罷休!緣於只有找到十二驚惶,她才可解除體內刀勁之苦,才可散去臉上醜陋的紅斑,才可有資格與幾近完美的聶風繼續這段友情…… 可惜,聶風因雙目之傷,始終未能看見第二夢此刻盈於眼眶、卻始終未有淌下的淚光,否則他定必也能看見第二夢藏在背後的心。 而第二夢為免心神起伏致刀勁再度發作,亦不得不收斂自己那顆深深感動的心,只是,她這片似有若無的淚光,始終還是給一旁的練心看見了。 然而,練心恍如早已預知第二夢必會為聶風的誠摯而眼泛淚光的,縱然瞥見第二夢目中含淚,竟像一點也漢看見,猶如沒事人一般,道:“唏!你倆在呆什麼?飯菜涼了便不好吃,大家快吃吧!” 一言驚醒,第二夢方才醒覺自己呆了太久,立時臉上一紅,隨即將那串冰糖葫蘆包好,珍之重之地放到懷裡,接著,便與聶風和練心一起用膳。 只見聶風買回來的,除了魚雞,便是一些簡單飯菜,清淡得很。他,更為自己要了一碗粥。 第二夢但見聶風只吃粥不吃米飯,驀然記起一件事,道:“聶兄…,夢猶記得…,在過去十多天與你一起的行程,你也是多吃粥而少吃飯,你,似乎不大喜歡吃飯?” 聶風微笑搖首: “不。神州處處飢荒頻盈,我們這些江湖人物,能有一口清茶淡飯已算很不錯了,怎還能抱怨飯不好吃?我並非不愛吃飯,只是更愛吃粥。” 一直本來無意插咀的練心,聽罷忽爾眉毛一揚,問:“哦?聶堂主何以如斯嗜粥?個中可有什麼原因?” 聶風答道: “也不是什麼特別原因。實不相瞞,家父聶人王,本是成名刀客,後來為了讓我娘和小時候的我能有安逸生活,不惜封刀歸田,謝絕武林。” “當年我爹在封刀歸田之後,日間埋首田務,夜裡總喜煮粥。他曾說,要弄一鍋上好的粥,必須稀稠有度,不能太稀,也不宜過稠,所謂水多一分則太稀,水少一分則太稠,方能有米之香。” “而我爹為學煮一鍋好粥給我和娘親,不惜學了五年,方能有成。可惜的是,我娘倒終也不欣賞,最後更不辭而別他去,白白浪費了我爹的一番苦心……” “而從我娘離家那日開始,我爹亦再沒煮粥,他,亦再不是我曾認識的他……” 是的!當年聶風之母顏盈負情棄子他去,從那日開始,聶人王因愛成狂,淪為一頭嗜殺瘋獸,小小的聶風,更隨其父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涯! 聶風說著說著,目光宛如飄到老遠的從前,又再續說下去:“在我的心中,我爹煮的粥不但好吃,更蘊含著他對我和我娘的情,我一直很懷念他煮的粥,可惜自此以後,我亦再沒福氣遇上可以比他煮得更好的粥,但愈是遇不上,我便希望能夠遇上,故總是挑粥來吃,望能有朝一日,吃得一碗可以和我爹煮得同樣好吃的粥……” 是的!似水流年,時光彈指老,往事如煙,情逝如夢…… 迷茫眾生,總是對已失去的戀棧不捨。 只惜一切已經無法回頭了!一切已成過去!即使是一口看似平平無奇的粥,也無復當年之“勇”,只因聶人王的人已不在,粥內之情亦已不在…… 第二夢沒料到聶風的童年,竟爾和自己一樣坎坷唏噓,當下更是感同身受,黯然垂首道:“其實…,聶兄也無須過於執著要嚐一口好粥,有時候順其自然,也許有一天,你會遇上另一個能為你煮得一口好粥的人……” 聶風但聽第二夢之言,當下苦苦一笑,道: “是的…我幾乎也遇上這個人了,正是我曾經向你提及,那個與你同名的…夢,可惜……” “她縱然有心,但…太薄命,最後也無緣為我…煮粥,即使無論她煮得好不好吃,我也不會介意……” 乍聞聶風又再重提那個已逝的夢,第二夢亦知其心中始終未能忘掉這個夢的一段情,本已以為聶風可能會是那個風武將軍的她,當下竟有點不知如何的失落感覺。 然而第二夢迴心一想,以她這個樣子,能有一個知心好友,已是蒼天恩賜,居然還奢望聶風這樣完美的男人,有朝一日會成為她的…… 一念至此,第二夢反覺釋然,緣於即使與聶風無愛無緣,但若能有他這樣一個知已良朋,也算不錯了…… 她當下泰然安慰聶風道: “聶兄…,別要灰心。我相信,只要你繼續尋找,總有一日,你會吃到一碗最令你感動的好粥……” 是嗎?他真的會嗎?就連聶風自己也不敢肯定。 紅塵實在有太多遺憾。他從小到大,看過的遺憾亦實在太多太多。 他父親聶人王已是一個瘋狂遺憾,步驚云亦是一個不哭遺憾,雪緣更是一個癡情遺憾,而無雙城的夢,更是他的第一遺憾! 唯無論如何,對於第二夢的一番好意,聶風亦深深感激。 而聶風與第二夢的一言一語,練心聽罷卻只是饒有深意地笑,也不知她是認同二人所言,還是在她莫測的心中,早已預知了二人的最終結局? 而正歷她早已預知二人的最終結局,才會刻意巧作安排,引領二人遠尋…… 十二驚惶? 三人繼續日夕趕路,所走的路也愈來愈是崎嶇難行,愈來愈少人煙,如是這樣又再過了三日。 就在第七日的黃昏,當練心驅車越過一個山谷之後,終於也將馬車停了下來,更回頭對車廂內的聶風及第二夢,道:“就是這裡了!” “你們下車一看吧!” 就是這裡?莫非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孽桃源,就是這裡? 聶風與第二夢立如言走出車廂;聶風縱無法視物,也依稀憑夕陽的餘暉,感到前方一片豁然開朗。 而第二夢更瞥見他們的馬車,原來是停在一個山坡之上,前方更有另一個偌大的山谷,山谷之中,竟有一條破破落落的小村! 第二夢皺眉道: “這裡…,就是我們要到的孽桃源?所謂桃源,竟是一條破落小村?” 練心一笑,道: “不!你會錯意了!那條小村並非孽桃源!真正的孽桃源,就在那邊!” 說著朝小村以北一指。 第二夢順著練心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過了這條小村所處的出谷以北,遠處竟有一個巨大的密林,長著無數參天古樹,恍似不見天日,更瀰漫著一層濃濁的迷霧,令人也不清它是一個鬼域,還是桃源。 “那裡,才是真正的的孽桃源所在!”練心道: “也是我先祖百曉狂生所記,江湖人每隔百年遇上十二驚惶的地方!” 聶風問: “練姑娘,你是說,十二驚惶每隔百年重現,便是先在此孽桃源現身?而歷代的江湖人,也是在這裡遇上十二驚惶?” 練心點頭: “嗯。據我先祖所載,十二驚惶在這個孽桃源一個異常隱秘的巨大洞窟,修煉凡人無法練成的奇功,只每隔百年才會走出這個洞窟,重現人間,故江湖人總是在這裡遇上他。” 第二夢道: “真想不到,十二驚惶藏身之地,居然會與一條偏僻破落的小村相鄰,難道真是大隱隱於市?” “這又何足為奇?”練心道: “孽桃源雖位處小村以北,但根本沒有人敢擅闖桃源之內,只因除了曾在內遇上十二驚惶的人外,便從沒有任何人能活著走出孽桃源!” “哦?何解?”聶風道。 練心答: “據聞整個孽桃源的參天古樹,乃是十二驚惶依其所創的獨門術數排列,整個樹林就像一個絕世奇陣,若非摸清其術數脈絡,便如同走進一個永不見出路的迷宮,必會困死林中。” 聶風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故你才會與我們聯袂前來,因為即使聰明如你,亦沒有信心可獨個兒走出孽桃源?” 練心並沒否認,點頭道: “此其一。但我們若能在孽桃源中找出十二驚惶,他便會指引我們走出桃源之路。” “而另一個原因,便是要認出十二驚惶,也許以我一人之力實難以成事,必須與你們合作,才能更有勝算。” “緣於十二驚惶非但可能已活過千年,更身負奇門幻術,每次重現人間,總會幻化無數分身,他,可能會變成我或你,甚至任何人,更甚者,還會同時幻成百個分身,當中只有一個才是真身,要找出他,簡直難於登天!” 聽至這裡,第二夢驀然記起一個問題,道: “是了!練姑娘,你既要我們一起與你找出十二驚惶的真身,但一路之上,我倆欲先看你們那卷武林歷史有關十二驚惶真面目的記載,你卻遲遲不肯公開,試問,我們又如何能助你找出他?” 練心狡黠一笑,道: “嘿!若我老早讓你們知道十二驚惶的真面目,你們還會與我一起同行嗎?只是如今孽桃源已在望,也是讓你們知道他真正面目的時候了。” 聶風道: “練姑娘,你的意思,是目下會讓我們一看那卷武林歷史?” 練心邪邪一笑: “錯了!我根本不會讓你們看什麼武林歷史!坦白說,我身上也沒有什麼百曉生武林歷史!” 練心此言一出,聶風與第二夢為之一怔,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聶風又道: “練姑娘你…何出此言?你根本…沒有那卷武林歷史?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練心氣定神閒地道: “事情實在簡單得很!我先祖百曉狂生所著的武林歷史,根本從沒真正存在!但我們每一個的傳人,皆天生有一種過耳不忘的本事!故這卷武林歷史,一直也是代代口傳!真正的武林歷史,其實就在……” “我·的·心·中!”左青天?右明月? 聶風二人聽罷當下思量,這確是兩個不難辨認的標記,只是,聶風仍有一點不明:“練姑娘,若只為辨別十二驚惶左右手背上的日月標記,單以你與夢姑娘已游刃有餘,何解還要在下?更何況,我如今雙目無法視物,亦無法看見十二驚惶的標記……” 聶風此言也是!唯練心卻道: “聶堂主,我要你聯袂同行,當然有我的原因。” “問說聶堂主家傳一套冰心訣,非但能助人冰鎮紊亂心神,更能以靜聽動。” “十二驚惶縱然身有可辨標記,但若我和夢一時看走了眼,聶堂主也可憑其身形帶動的聲音虛實,而認出誰是真身!” 好一個練心!連雄霸也不知聶風身負祖傳的冰心訣,她竟已知得一清二楚?不愧是百曉狂生的後人! 聶風與第二夢至此終完全清楚事情脈絡,而練心此時又道:“既然我已將十二驚惶的實情相告,本是踏入孽桃源之時,但如今已是黃昏,孽桃源又濃霧深鎖,並非入林的最佳時候。” “我們今夜就先到那條小村暫宿一宵,明天一早,才正式動身吧!” 練心說著又驅策著馬車,向出谷中那條破落小村馳去。 三人的馬車約走了半個時辰,終於抵達那條破落小村,只見村口豎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百聖村”三個大字。 俗世凡心,總喜歡敬神拜佛,尊師重聖,故一條山野偏僻小村起名百聖,一點也不稀奇;最奇的是,聶風三人入村之後,竟發現街上空無一人! 這可奇了!論理,其時雖是黃昏,但夕陽餘暈仍艷,日光仍照,即使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村民,也絕非歸家之時,怎會街上杳無人煙? 田野裡的牛也無人看管,其中一些小屋之後,也有些雞犬在叫囂,這條小村恍似什麼也有,卻偏偏沒有…… 人! 非但如此,整條小村,皆靜得出奇! 聶風與第二夢只覺詭異得很,而向來聰慧的練心,此時亦像加倍留神! 三人下了馬車,在村內來回蹓躂,始終不見半條人影,整條小村猶如一條死村! 而此時太陽亦已下山,夜色終於降臨,聶風終於道:“夢姑娘,練姑娘,這條小村非但無人,我以冰心訣凝神細聽,百丈之內更無活人氣息,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第二夢環顧四周,道: “會否是村里驀然發生一些劇變,致令村民來不及收拾細軟,與及帶走禽畜,便要趕著離開?” 練心道: “這亦非全沒可能!但這裡的雞犬禽畜,看來並未有缺水缺糧之象,論理,村民亦該走了不久……” 練心話猶未完,忽聞身後傳來了一些聲音! 啊?聽真一點,那竟是一些腳步聲? 到底是誰來了? 震驚!極度震驚! 只因當三人回頭一望,身後的情景,實在教他們看得目定口呆! 即使聶風無法看見,也聽得目定口呆! 卻原來不知如何,三人身後驀然多了無數人影! 看真一點,這些人影,竟皆是莊稼打扮的尋常村民! 怎會…這樣的?聶風、第二夢,甚至練心盡皆一怔!萬料不到,三人本以為村內人已走個清光,方圓百丈之內,更無活人氣息!但在幌眼之間,滿街滿巷也是村民,這些村民,究竟是從哪裡跑來的? 遊目四顧,三人但見仍有不少村民自村里的屋子走出來,可見這一眾村民,原來並沒有離開,只是一直留在屋內,未有出門。 可是這樣一來便更奇上加奇!聶風適才確以冰心訣聽得清清楚楚,方圓百丈之內確無活人氣息,難道這些留在屋內的村民懂得龜息,就連聶風也聽不見他們的氣息? 第二夢一瞧天色,忽地發現一些事,低聲對聶風和練心道:“聶兄,練姑娘!你倆可有留意,適才夕陽殘照,村內人影全無,但天色一黑,這些村民便像鬼魅一般,突然全都自屋裡擁出來?” 聶風與練心隨即會意,練心道: “你是說,他們…晝伏夜出?” 第二夢柳眉輕蹙,道: “但願…我是看錯了,但事實看來如此。” 此時,街上的村民愈來愈多,少說也有數百人,一時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而這一眾村民,更全沒注意聶風他們這三個外來人,直行直過,猶如沒事人一般。 聶風及第二夢私下更奇,唯就在此際,更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驀地,一條人影突然出現在聶風身後,第二夢及練心一看,只見這條人影,竟是個小小女孩! 這女孩看來還只得七、八歲,一臉稚氣未除,她默默的看著聶風、第二夢和練心,突然從懷內取一件東西,送至三人跟前! 那赫然是一個雕工異常精美的錦盒。 第二夢與練心相視一眼,不明白這小女孩為他們送上些東西,第二夢隨即上前,俯身柔聲問這女孩道:“小妹子,你何以為我們送上這盒子?是有人託你給我們的?” 那小女孩並沒答話,宛如啞巴,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一旁的練心插咀道: “那,你可知是誰叫來的?” 這一次,小女孩卻沒再點頭,反而搖了搖頭。 第二夢复再與練心相視一眼,心知再問下去也是徒然,也不會問出什麼頭緒;眼見聶風即使接下錦盒,也無法看清內里之物,第二夢當下先接過錦盒再說。 到底是誰在他們進入孽桃源的前夕,送來這個錦盒?盒內的又是何物何事?第二夢也不再想,錚的一聲,已將錦盒開啟! 然而錦盒一開,內裡竟有一物電射而出,直指第二夢的眼睛! 啊…?那赫然是一道紫光! 一根泛著紫光的銀針! “夢姑娘!小心有毒……” 一旁的聶風但聽有物從錦盒勁射而出,即時高呼示警,但…… 其實他根本多此一舉! 只因第二夢亦非省油的燈,她早已有所提防,此刻但見紫光撲面,即時頭臉一仰,柳腰向後一彎,便已險險避過此致命銀針! 然而送這錦盒前來的人,似乎早料到聶風三人無論夜班接錦盒,亦能輕易避過暗算,故這銀針只為擾敵,真正的殺著,其實是…… 那個小女孩! 赫見那女孩在第二夢彎腰閃避銀針的同時,突然雙目一翻,面色一灰,本是天真無邪的女孩,倏忽間竟像變成一頭嗜血瘋獸,呱的一聲張開小口,便向第二夢咽喉撲噬! 就連那小女孩咀內的牙齒,也泛著一片紫光! 這一變著實驚人!第二夢也不虞一個小女孩會向她施襲,幸而她的身畔,有一個天下最快的聶風…… 噗然一聲!聶風已戟指閃電點向女孩身上數個大穴,那女孩當場動彈不得,全身大穴被封倒地! 只是,這女孩原來也僅是第二道殺著! 真正的殺著,就在聶風分神點穴剎那,來了! 但聽轟隆一聲雷響,聶風身後不遠的地面霍地爆開,一條人影已從是下飛射而出,更即時運舞漫天爪影,疾攫聶風腦後! 而這條人影,更赫然戴著一張如鬼鐵面,正是江湖人聞名喪膽的毒黃泉之首毒?無?常! 想不到,他終於也追上聶風他們了! 變生肘腋! 毒無常猝現,聶風也是一愣,蓋因他亦不虞毒無常竟會連施三道殺著! 而毒無常的出手亦快如電閃,漫天爪影更暗泛紫光,顯見若中其一爪,勢必如江湖流傳所說…… 無常要你三更死,不許留人到五更! 唯儘管來敵每一擊殺著皆超乎想像,聶風之快,也絕對超乎想像…… 就在毒無常的毒爪還距半寸便攫中聶風腦門剎那,就在此電光火石之間,聶風竟以絕不可能的速度,回身一踢,腿勢急回,赫然已迳運風神腿其中一式風捲樓殘,盡擋來襲! 霎時“劈拍”之聲迭響,僅是一腿,聶風已——將排山倒海般的毒爪掃開,腿勢一收再收,另一式“風中勁草”,更正中毒無常的胸腹,當場將他轟飛開去! 惟剛把毒無常轟退,聶風又聽周遭“呱”的怪叫連聲,儼如無數野獸狂叫,卻原來四周數百村民,竟也像適才那女孩一樣,遽地雙目一翻,臉色一灰,皆統統變了半人半曾,窮凶極惡地向聶風三人一擁而上! 眼見數百村民像失去常性般來勢洶洶,第二夢心知今日非要出刀不可,隨即水袖一揚,驚夢刀已從袖裡出鞘! 只見她刀勢斜劈,耀目金光一閃,所使的,竟是刀皇“斷情七絕”的怒?斬?情?絲! 好一式怒斬情絲!刀勢之怒,僅是“嚓”的一聲,赫然已將首當其衝的五十名村民膝蓋盡碎,登時血花鋪天,那五十名村民縱未中刀身亡,也即時膝蓋重創倒地,再難支撐而起! 眼見這一刀之威,其餘數百村民儘管瘋狂,一時間也被唬得悉數止步,暫且按兵不動,虎視眈眈地盯著聶風三人! 而同一時間,聶風三人突聞一陣掌聲,一個聲音更從傳來,道:“好!好霸道的一刀!” 三人抬首一望,只見被聶風轟退的毒無常,已站在不遠的一爿小屋頂上,像隔岸觀火般,看著聶風三人被數百失去常性的村民圍困! 練心看著毒無常臉上那張鐵鑄鬼面,不由道: “你,就是毒無常?” 毒無常並未有正面回答練心所問,只是緊緊盯著聶風與第二夢,道:“嘿!素聞天下會神風堂主的風神腿法快絕武林,而這位姑娘刀法之霸道狠辣亦見所未見,難怪老子座下的快刀八醜,不消一招半式已全軍覆沒在你二人手下,果然江山代有人材出,不能小覷!嘿嘿……” 聶風皺眉道: “這條百聖村的數百村民,何以會像瘋獸般失去常性,適才還像沒事人般,如今卻已見人就咬,莫非是你用毒所致?” 毒無常老實不客氣地直認不諱,獰笑著道: “呵呵,猜對了!環顧整個神州,要數毒中至尊,唯我毒無常一人稱雄!即使強如寨外毒宗毒影邪門,也非我的對手!” “這一干村民,正是中了本無常畢生所研的至毒心血——” “不?見?天?日!” 不見…天日? 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名字!這又是怎樣的一種奇毒?何以會是毒無常的至毒? 聶風見他毒害無辜村民,當中更有不少是老弱婦孺,就像適才那小小女孤,在瞬間竟變得異常可怕,不禁面色一沉,道:“村民何辜?你若只是要對付我們,為你的手下復仇雪恨,乾脆與我們當面對質便是了,為何要向無辜者痛下毒手?” “為何?”毒無常冷冷一笑,答: “你錯了!快刀八醜有辱使命,根本死不足惜,亦不配老子為其出手報仇!” “我向這條村民下毒,全因要利用他們圍堵你們,以絕對保證我此來一定可找到十二驚惶!” 原來毒無常這次親自出手,更向村民下毒,也只為十二驚惶?第二夢聞言道:“江湖人要找十二驚惶,大都想心願能償,難道,你也有什麼心願?” 這個問題,毒無常猶未回答,一旁的練心卻驀然道:“嘿,他當然是有求於十二驚惶了!而他的願望,更是滑稽的很,足以笑破所有江湖人的咀!” 毒無常見練心語帶譏諷,語中有話,不由沉聲道:“丫頭你胡扯什麼?老子的心願,你怎可能會知道?” 練心笑道: “毒無常,你別忘了我們百曉莊對江湖人江湖事無所不知,對我們來說,江湖根本就沒永遠的秘密,否則我們又怎可著武林歷史?” “而你的所謂秘密,本姑娘其實早已知道,更預知你必會為了十二驚惶而來搗驚惶會,才利用你借刀殺人。” 毒無常微微訝異,道: “嘿,是嗎?區區一個十八歲的黃毛丫頭,居然對老子無所不知?那你何不說說,老子到底心裡有什麼願望,要求十二驚惶?” 毒無常此言一出,聶風與第二夢不禁凝神傾聽練心有何話要說,練心遂道:“你的心願,其實正與你今夜使在村民身上的奇毒'不見天日'有關,因為,你真的練成了天下最毒的毒中至毒不見天日,而這不世奇毒,卻連你自己也不知如何可解,故五年前你以身試毒之後,便一直背負著這身劇毒,從此人如毒名,不見天日!而你的願望,便是希望十二驚惶,能為你解除這至毒之苦!” “想不到,一個毒霸武林的人,卻竟然無法自救,化解自己所煉的毒中至毒,你們說,這到底可笑不可笑?呵呵……” 練心一語方罷,毒無常鬼面下的眼睛,霎時充滿極度震驚之色,緣於練心竟真的說中了他的痛處!他當下老羞成怒,道:“想不到丫頭如此神通廣大!不錯!我在五年前確煉成了天下至毒不見天日,更曾以身試毒,只因我以為自己對毒的超凡修為,必會悟出如何解毒,但我實在太自信了,不見天日實在毒得空前絕後,就連我自這煉毒者也無法可解!” “而不見天日的至陰劇毒,一旦進入人體,除了令人五內痛不欲生,更會令人畏光怕熱,從此只能在全無日光的夜晚才能現身,一旦給日光一照,全身上下便會融為一灘毒泡,死無全屍!” 啊?難怪毒無常在江南之時,竟要藏身在石棺之中,更只能在夜間現身運籌帷幄?原來烈陽竟是他的剋星? 聶風與第二夢聽至這裡,終於明白何以眼前百聖村的數百村民,適才在夕陽映照之下猶未出現,一俟夜色降臨便空群而出,全因為他們怕光;他們因中了不見天日,日間只能如沒氣息的活死人般,匿睡屋內! 練心又道: “不過據我所知,你所煉的不見天日,其可怕還不止於此!據聞中了不見天日的人會時瘋時狂,嗜血成癖,毒發之時六親不認,只會聽從你這個第一個將毒傳開的人。” “且被咬的人,其血所帶的毒,亦會傳給下一個被咬者,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開去,禍延極廣。” 好匪夷所思的毒中至毒!想不到人在中毒後雖五內受盡痛苦,卻又未能立即死去,更如行屍走肉般聽命於毒無常,簡直生不如死,難怪會是天下至毒! 毒無常道: “不錯!而且中毒者三日之內必死無疑,即使是我自己也無法倖免!這五年以來,我也只是不斷以其餘劇毒以毒攻毒,才能暫抑制不見天日,得以苟延殘喘至今!” 毒無常說至這裡,忽地聲調一響,朗聲而道: “故此,受盡五年不見天日之苦,我已厭倦這種以毒攻毒的生涯!聶風!十二驚惶我已志在必得!你今夜若留下練心助我找出十二驚惶,老子大可讓你和這位姑娘全身而退!否則……,嘿嘿……” 說來說去,毒無常原來也只為了一個練心!然而練心乍聞此語,面上卻一點也沒有擔憂之色,她彷彿早已看透了聶風,絕不會出賣她,甚至第二夢,也絕不會棄她不顧似的…… 果然!聶風已正色道: “毒門主的好意,聶風心領了!只是,聶風既與這位練姑娘有言在先,又豈能言而無信,反悔於人?更何況,這位夢姑娘,也要倚仗練姑娘找十二驚惶,以成全其母親臨終心願!” 聶風這番話雖說得客套,但意思只有一個 不! 毒無常聞言不怒反笑,獰笑!但聽他狂笑著道: “好!我也素聞天下會的聶風,是不易妥協之人!既然你執意若此,那就別怪我不再客氣了……” “統統給我上!” 一個“上”字,將聶風三人重重包圍的數百村民,复再如魔如獸呱呱厲叫,其中百人已飛身而上,向三人撲噬! 聶風心知這些村民只是受人利用,心不由已,為免傷及無辜,他即時一馬當先,一招風神腿法之雷厲風行,已連中為首十數人的大穴,這數人隨即癱軟倒地,沒再發難! 然而對方實太人多勢眾,十數人倒下,繼後的廿餘人亦狂撲而至,聶風唯有憑聲辨位,腿影不絕,迎向來襲! 只是顧得前方,三人身後又擁來數十村民,第二夢心知自己再不能按兵不動,執著驚夢刀的手驀然收緊,正欲出刀,誰知此時聶風在其耳邊低聲道:“夢姑娘!這些村民是無辜的,你刀法實太霸道,還望你出刀時手下留情!” 是的!第二夢也知刀皇的斷情七絕殺傷極大,只是如今事逼眉睫,她也再顧不了,唯有在出刀時只用上兩成功力!只見刀光一閃,一招情心一橫,便又將逼近的數十村民膝蓋劈碎,雖是血花連天,但眾人總算重傷而倒,未致喪命! 然而斷情七絕本是“情無所顧”的極霸刀招,刀出必須殘酷無情,第二夢卻偏偏刀下留情,她體內的七絕刀勁反而暗自衝擊五內,她每留情劈出一刀,五內便痛多七分,實在苦不堪言! 但更令她不忍的是,數十人碎膝倒下了,繼後而上的村民,當中竟有十數個是年僅十歲的孩子,她的刀,也不知該如何下手才好! 而第二夢這一念間的心軟,這剎那間的猶疑,已盡看在居高臨下的毒無常眼中!他今夜刻意以這數百村民先鋒,便是要令聶風三人在應接不暇間露出破綻!而目下…… 他已看出第二夢刀法上的一個致命破綻! 她刀出絕不能留情,否則刀勁可能會反傷己身,令她出刀愈來愈慢! 而單是這個破綻,已足以讓毒無常先除去第二夢這柄殺傷力極可怕的刀,屆時雙目受創的聶風與練心更是勢孤力弱! 一念及此,毒無常驀然十指一揚,刷的一聲,他赫然以自己利如鬼爪的十指,割破自己左右掌心,登時血流如注,連他所流的血,也是紫色的! 但毒無常為何要這樣做? 只因為,他全身的血,皆蘊含他的毒中至毒不見天日,只要誰沾上他的毒,亦必會像那數百村民般中毒失心,三日必亡! 他的血,才是他最利害的殺著! 武器! “妖狐鬼魅四大護法護陣!” 戛地,毒無常怪叫一聲,人已縱身而起,在半空中身影急旋,整個人如一個巨鑽般疾戳仍在竭力抵擋村民的第二夢! 妖狐鬼魅四大護法?原來連他們也來了? 是的!就在毒無常縱向第二夢同時,在聶風三人不遠,赫地有四條人影破地而出,正是毒無常的四大護法“血妖、血狐、血鬼、血魅”! 而四人甫破土而出,卻並非即時攻向第二夢,反而信手抓起四個小孩;他們,竟以四個小孩的小小身軀作兵刃,勁轟向第二夢! 好卑鄙的一著!這一著大出聶風及第二夢意料之外!甚至連自命聰明的練心,亦乍露微微詫異之色! 而這一著,亦更教第二夢刀下進退失守,本已劈出的刀招,也因四個小孩身軀迎上而被逼硬生生收回,可是這樣一來,斷情七絕的刀勁更隨即自傷己身,她當場五內翻湧,咀噴鮮血! 但更可怕的還是,急旋如巨鑽的毒無常,已殺至她腦後數尺!她在五內翻湧之下,根本已來不及回刀抵擋毒無常的毒血之掌! 唯第二夢自己縱然未及抵擋,卻未必表示,她必中掌無疑! 只因就在這千鈞一發間,有一個人,決定為她奮身抵擋! 聶風! “夢…姑娘!” 聶風在此電光火石間已聽知第二夢身陷險境,她不知為何,只感到自己決不能讓第二夢受到傷害,當下想也不想,勁腿如雷掃出,正是風神腿法的暴?雨?狂?風! 她要為她擋這致命兩掌! 對!此刻也只有一個聶風,才能有比聲音更快的腿,為第二夢擋開這兩掌! 而暴雨狂風亦一如預料,後發先至,以其凌厲去勢、勢必在毒無常轟中第二夢後腦之前,將其雙掌格開! 然而萬料不到的是,就在聶風的腿還有半尺便擋著毒無常的毒掌剎那,一旁的練心卻赫地高呼:“聶堂主小心……” “他的掌硬碰不得!” 硬碰不得? 不錯!聶風適才與毒無常的鬼爪硬拚,他的掌心猶未滴血,唯目下其左右雙掌毒血橫飛,與其硬碰,恐怕…… 但這一切一切也在電光火石之間,即使是比聲音更快的聶風,此時亦已來不及在半尺之間抽腿…… 赫聽“彭”的一聲巨響!他的“暴雨狂風”終於為第二夢擋著了毒無常的雙掌,可是…… 就在腿掌相抵同時,聶風赫覺一股無限陰寒之氣,已自毒無常沾滿毒血的血掌直透而入,更自其足閃電直竄其五內…… 倏地嘩啦一聲,聶風咀裡已狂噴出大蓬紫血,人更不支而倒! 啊?是紫血? 聶風…… 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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