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綠林七宗罪

第47章 第二日凌晨塵封的往事

綠林七宗罪 三月初七 7794 2018-03-12
劉子修,今年五十餘歲,以打鐵為生。他就住在我家隔壁,城中的大小鐵器兵刃基本都出自他之手。 我小時候最喜歡到他的鐵匠舖裡去玩。若非後來我那已經去世的父母堅決要求我學武,也許現在,我就在鐵匠鋪跟他學徒打鐵也說不定。 走過兩條小巷,我的步伐越來越快。 孫虞被毒死,劉子修的名字緊跟在他的後面,難道劉伯伯也會有什麼危險…… 正自思忖,忽聽雲翎的腳步一頓,緊接著玉手輕動,將我拉到小巷的角落裡。 耳邊卻聽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同時一個低低的聲音道:“你確定?我們切不可殺錯無辜!”聽聲音,是那神秘高手段九霄或者李懷戚其中的一人,我一時分不出來。 另一個聲音響起:“放心,我為了這事查訪了近十年,這老賊也算謹慎,多少年不敢踏足中原,終究被我抓住了蛛絲馬跡,也算到了咱們陽同一門冤屈得雪的時候了!”

就听那聲音愈近,旋即又遠離。 第一個聲音又道:“段兄如此確定,那便好了,不過我們要順利報仇,卻先要做一件事。那便是……” 就在這聲音入耳的同時,我感到一股強大的殺意從右側突襲而來。我不及細想,身子一側,不及拔劍,雙掌迎出。 轟然聲響,我踉蹌著連退三步,一口鮮血湧出。那敵人的功力強過我太多,一招得手更不稍待,又是一股勁風撲來。 恍惚中,我終於看清,襲來之人正是大漢李懷戚,同時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解決這兩個人!” 知道自己非其敵手,我自然不敢再硬接,只得將身形竭力一閃,雲在青天第三重功力到處,瞬間脫出了他掌力的籠罩範圍。 見我脫出,李懷戚不禁“咦”了一聲。 這雲城主親傳的“雲在青天水在瓶”心法,在輕功上確有獨到之處,竟被我靠著這神妙的功夫,在千鈞一發中死裡逃生。

身形閃過,雲翎為何不來援助的原因一望得知:她面對的是更為強悍的對手——九霄龍吟段九霄。 驚神指成名江湖之時,怕我們兩個都還沒有出生。如今,段九霄全力施展開來,饒是雲翎身為少有的武學天才、江湖小輩中的佼佼者,也終究因為功力差距太大,一時只剩下招架之力。 尚不及為她焦急,李懷戚已閃身追上,長刀劈空襲來。我完全無力招架,只能依靠輕功左右閃躲,但終究功力不濟,眼睜睜看著刀網漸漸縮小。 李懷戚哈哈大笑,揚聲道:“雲小姐看好了,我三招內必取這小子的性命!”說著刀網一收。 我只覺壓力倍增,心裡卻知這是李懷戚的擾敵之計,一咬牙雙掌一合,硬擋過去,同時也大聲道:“就憑你,做……” 夢字還在喉嚨裡,掌刀已然相接。我一口鮮血噴出,幾近暈厥,恍惚間卻見雲翎竟不顧身後段九霄的強勁攻勢,飛身朝我這邊衝來。

我心下大急,猛催內力,卻覺丹田一陣空空蕩蕩的感覺,同時腿部傳來一陣劇痛,大腿已中一刀。 那邊,雲翎身子尚在半空,見我受傷,身形更疾,方待撲下搶救,李懷戚已飛身而起,長刀起處,光華耀眼。雲翎竭力之下閃避不及,左臂血光飛濺。緊接著卻見段九霄已從後追至,雲翎一時腹背受敵。 終於,我聚起一絲內力,合身撲至,大喝一聲,一掌攻向段九霄。段九霄冷笑一聲,左手四指蜷縮,竟以尾指疾點我左肩,後發先至。 我不驚反喜,攻出的左掌一個轉向,拍在雲翎背後。 這一掌所用內力“雲在青天”與雲翎同源,被這掌一推,雲翎的身子不由自主一個前翻,已然脫出戰場。 我大喝道:“快……”走字尚未出口,段九霄驚神指到處,我一口鮮血噴出,軟倒在地。

身軀雖倒,但知雲翎脫出,我心下一陣寬慰。忽見一抹殷紅閃過,卻是雲翎竟然去而復返! 我大急之下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眼角瞥見幾個照面間,雲翎身上再中李懷戚一刀,緊接著驚神指到處,她終於也軟倒在我的身側。 從沒有任何一刻像此刻這般,讓我無比痛恨自己平庸的資質和低劣的武功! 我咬牙轉頭望去,雲翎穴道被封,臉上卻依然看不到頹然驚惶,看我望過,竟仍有心思朝我做了個鬼臉。我心下更是一痛。 卻聽一陣大笑傳來,李懷戚笑道:“玉翎雲中燕不過如此!段兄果然神技,李某佩服。” 雲翎扁了扁嘴,一副不服的神情,卻出奇地沒有出聲抗駁。 那邊的段九霄緩緩走過,卻是一臉陰沉,只道:“老李,你這圍魏救趙的打法,未免勝之不武!”李懷戚一笑,卻不答話。

雲翎高聲道:“孫二叔是你們殺的?你們要對我虹日城做什麼!” 李懷戚低下頭來,看著雲翎冷笑道:“我們?自然是要殺了你!” 我大驚,顫聲喝道:“你敢!” 李懷戚似乎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大笑著轉頭看向我道:“哈哈,不錯啊,小伙子膽氣可嘉,只可惜……” 話未說完,立在一邊的段九霄皺著眉頭道:“老李,咱們此番過來不是已經說好,只對付云天成一人,不可濫殺無辜。你我雖然與雲天成有仇,但和這小姑娘無關,你不能殺她,否則哥哥我可只好動手阻你了。” 李懷戚左右看看我們兩個待宰的羔羊,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微笑:“不知老哥哥如此一說,我還能不能殺得了你們呢?” 雲翎忽地笑了:“你,誰也殺不了。” 就在此刻,一聲佛號突然響起。

“阿彌陀佛!” 我不及思索,為何並無寺廟的虹日城中竟然會有人口宣佛號,只覺得這聲大喝如同黃鐘大呂,重重撞擊在我的心臟上。一時間,四肢百骸的血氣竟似被這聲佛號催動,流動得越來越迅速,霎時間便沖開了我被封的穴道。 只不過是一句佛號竟有如此威力。我不及細想,眼見李懷戚被佛號震懾,竟也一瞬失神。 機不可失,我左掌直切李懷戚的前胸,右手朝外拉去,想先把雲翎拉離再說。 左掌重重擊在了李懷戚的胸前,而李懷戚竟似沒有意識一般正正挨了這一擊。可我的右手卻拉了個空。未及轉頭去看,驟覺一隻柔荑輕輕拉住了我的右手,同時李懷戚的胸前再受一擊。 我暗叫一聲糊塗。雲翎的武功與我同源,那聲佛號既然能解開我的穴道,自然更能幫助武功比我高得多的雲翎了。但當局者迷,雖知雲翎的武功遠高於我,我卻仍忍不住要先確認她的安全,再談其他。

自佛號響起至今,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驚變驟生,我和雲翎的穴道解開,李懷戚卻被我二人合力擊飛。 段九霄愣了一下,旋即一聲長吟,聲如狼嗥,朝這邊撲來。 只聽又是一聲佛號,卻見一個人影自路邊的民居中疾撲而出,左手成拳,迎向段九霄。 轟然巨響,梵唱對龍吟,少林拳對驚神指,霎時鬥了個旗鼓相當。 定睛看去,我和雲翎都是一驚! 那與段九霄平分秋色的高手,竟然是城中小店的掌櫃,程二叔。 謹小慎微的掌櫃和威猛的少林高手,這兩者的反差實在太大,我尚未完全明白,卻見人影連閃,又是兩人飛出,正是小店中的廚師程大叔和負責雜事的程三叔。看二人攻向李懷戚,拳影重重,內力精深,顯然也是不遜於程二叔的高手。 一時間,三位老人拳拳威猛,聲勢竟絲毫不在長刀和驚神指之下,而且其勢大開大闔,招招如同拼命一般。

那李懷戚的武功也確有獨到之處,雖受了我和雲翎的合力一擊,卻絲毫未見受傷,那柄比他本人還長的長刀在手中翻飛起舞,凌厲非常。而我凝神觀看,卻完全看不出他招數的虛實所在,眼見刀光翻飛,竟然完全插不上手幫忙。 不出十招,卻見刀光流轉,長刀驟然刺在程三叔的肩膀之上。 我方一驚,卻聽程三叔大喝一聲,一時間我耳中嗡嗡直響。 就見那刀光劃破了程三叔的衣裳,卻是一聲金鐵交鳴之聲,再也刺不進去。程三叔竟然練有少林金剛不壞之類的護體硬功。 李懷戚一刀無功,收招不及,另一邊的程大叔一拳攻至,轟的一聲,正中李懷戚的胸膛。這神秘高手終於口吐一口鮮血,緩緩倒地。 另一邊的段九霄大驚失色,竟不顧程二叔的攻勢,硬生生一個旋身,飛身而起,直直撲向這邊的戰團。

卻見程三叔又是一聲大喝,面色驟然變得蒼白。恍然間,我竟覺得他的身體猛地變大了一倍,身形飛起,速度比之方才快了數層,瞬間便迎上了飛掠而去的段九霄。 一拳擊出,眼見段九霄就要倒在方才我們曾經遭遇的戰況之下。 ——即使明知道敗局難免,可是面對朋友的危境,仍然會陷入彀中。 因為,人總是有感情的! 驟見一個灰色的人影飛起,那李懷戚支撐著重傷之身,挺身而起,竟遠遠超過了方才的速度,後發先至,硬生生插到了程三叔和段九霄之間。 一聲巨響,李懷戚左手迎向了程三叔。 他本就已是強弩之末,只聽一聲悶響,左手軟軟垂下,顯是折了。但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卻是一掌擊在了段九霄身上。 段九霄本要直直下落,卻被這一掌催動,遠遠飛出,瞬間翻出了這條暗巷,不見了踪跡。三位程叔叔漠然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都不再追擊。

雲翎走上前去,笑道:“三位叔叔太不厚道,原來竟然都如此厲害,卻一直藏著掖著,不肯指點一下翎兒。” 平日里,三人中以程二叔最為溫和,聞言一笑道:“我們三兄弟當年發誓,不再插手江湖是非,此番若非侄女你們遇險,我們是斷斷不會出手的。你方才早就看出我們的所在了麼?” 雲翎的鼻子微微一皺道:“那倒沒有。我只是知道,此刻城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爹爹怎麼可能任由這兩個外人單獨行動。我卻沒想到,居然是程叔叔們出手。” 那邊的李懷戚卻是一陣大笑。這人雖然被制倒在地,卻絲毫不減狂驕,揚聲道:“可笑啊可笑,當年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少林三虎僧,竟然在荒漠小城中開店釀酒賣肉,傳出去怕不把少林方丈給羞煞了?” 我又是一驚! “少林三虎僧”之名可說是如雷貫耳。從小,我便聽過無數關於這三位少林“聖僧”的英雄傳奇。 少林,武林的泰山北斗,本應是江湖正道的領袖。可惜歷經了長久的尊榮,這千年古剎漸漸失去了應有的活力:諸多僧人沉浸在古老的迷夢之中,爭權奪利代替了佛法昌明,固步自封取代了武學鑽研。這片江湖聖地被腐敗的瘴氣纏繞,漸漸喪失了它奪目的光華。 就在這個時候,三個少林百年難遇的天才橫空出世。他們就是少林三虎僧:承慧、承通、承覺。 此三人以最低輩的僧眾身份,高舉改革的大旗,向少林一項項的陳規陋習發起了挑戰。 最初,他們被視為自不量力,視為為己爭權,甚至曾經被當作少林的叛逆。但這三兄弟憑著不屈的意志,挑戰高手,培養新人,發展僧眾,終於一項項地完成了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標,最終讓少林重新走回了正軌。 那個時候,少林方丈圓寂,所有人都以為這三人——這三個讓少林重放異彩的聖僧是理所當然的繼任者,可萬萬沒有想到,三人卻在那一刻突然宣布將卸下一切職務。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三人已聯袂下山,飄然而去。 下山後,三虎僧立刻投身於南方抗倭的義軍,憑著一身傳奇般的武功,殺敵無數,直待西南軍情穩定,他們再次拒絕了朝廷的封賞,不知所終。 而如今,這等傳說中的人物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我們眼前,而且竟然還是和自己相處了二十幾年的老鄰居。 我一時有些眩暈,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 程二叔沉聲道:“你竟然認識我等?你究竟是什麼人,來虹日城意欲何為?” 遠遠的,有一個聲音傳來:“他們是來報仇的吧?” 第一個字聽起來還在一條街外,最後一字出口,來人已經站在了我們面前,滿頭白髮,神態威猛,正是城主雲天成。 就听雲天成對三人微一示意:“子修,死了!” 城外風沙咆哮,聽來直如鬼哭。 城主府的大廳之上,眾人齊聚一堂,包括被制住穴道,又被牛筋重重縛住的李懷戚。 雲城主的臉色陰沉不定,看著這神秘的高手,緩緩道:“你們究竟為何要殺我虹日中人,可以說說了吧?” 李懷戚冷哼一聲,卻不答話。 雲翎的傷口已被包好,看著她肩頭仍然滲出微紅的紗布,想起方才所經歷的凶險,若非城中竟然隱居著三虎僧這樣的傳奇人物,只怕我們已是難逃大難了! 而若是我們方才真的死了…… 正自思忖,忽見雲翎回過頭來,低聲道:“差點就成了同命鴛鴦了。” 我一愣,臉色通紅,這句話雖然是如玩笑一般地說出,可對我來講,卻不啻心頭被人緊緊揪了一把。再看過去,卻見雲翎對我嫣然一笑。 忽然,她上前一步,面對李懷戚道:“似乎你與我虹日城有莫大的深仇,雖然此刻失敗被擒,卻難道不想當面一吐怨氣?” 李懷戚的臉色陰沉道:“算是我們輕敵,都沒想到城裡竟然埋伏著如此高手。如今既然落到你們手裡,也沒什麼可說的。這位小姑娘,方才襲擊你們並不是因為和你們有什麼仇恨,只是你們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加上我們既然要對付你的父親,你武功太高,我們便只得先剪除其羽翼而已。如今失手被擒,要殺要剮隨便。” 雲翎笑道:“你們這麼費力籌謀,想必有很大的隱情,若最後大家甚麼都不知道,你就死了,不覺得太可惜麼?” 李懷戚冷哼一聲道:“那老頭不是我們殺的,不過若是早知道他也在此,我倒真會殺了他。”說完這句話,他便再不言語。 雲翎眼珠一轉,忽然揚聲道:“段大俠,你再不現身,我們便要對不起你這位李兄弟了。” 話音方落,便見一個魁偉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大廳門前,竟視滿屋的高手如無物,徑自走入大廳:“你竟能發現我的踪跡?方才我倒小看了你。” 雲翎笑道:“過獎過獎,我只是知道,段九霄段大俠斷不會任由自己的兄弟落入人手,慘遭屠戮的。” 李懷戚眼見段九霄現身,臉色數變,幾次開口,最後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言語。 而段九霄看了李懷戚一眼,旋即轉向雲城主道:“雲天成,你還記得陽同秦洛風麼?” 話一出口,雲城主和三虎僧的臉色齊齊一變。我和沈源、雲翎卻是絲毫摸不著頭腦。 就听雲城主顫聲道:“你們、你們都是陽同餘黨的後人?” 段九霄冷笑道:“也罷也罷。你們大概早忘了當年那段虧心事了吧?可我等卻絲毫沒忘!雲天成,怪不得我們找了你們二十年,卻連一個人的鬼影子都找不到,原來你們是一起躲在了這兒。” 雲城主似乎已經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聞言並未回話。 李懷戚一看他的神情,頓時放聲大笑,雖然穴道被封無法提起內力,仍是聲震屋樑,良久才道:“原來如此啊!雲天成,你不敢把那段'光輝歷史'告訴你的小輩麼?也罷,小子,我來告訴你,這雲天成,便是昔日六堡的副使,而看這三虎僧也在你們城中,怕你們這小城裡的老人,都是當年的六堡中人吧?” 今日實在是給了我太多的驚訝,而且一個比一個大! 陽同六堡的故事在江湖上是一個大大的傳奇,我自然不可能沒有聽說過,但我完全想不到,這靜謐的小城竟然和當日的傳說有關。 在我還沒出生之時,六堡之名已經威震天下。 三十年前,北部邊關烽火處處,養精蓄銳了百年的草原異族終於積攢了足夠的實力,屢屢犯邊侵掠,一時戰事不斷。 正當其時,一群江湖上的熱血青年組成了六堡之眾,開赴北部邊關,衛國戍邊。 剛開始,並沒有什麼人看得起這百餘人的小隊伍。這些人雖然號稱都是些江湖遊俠,實際上除了寥寥幾個如三虎僧這樣的成名人物之外,多半是些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實在很難讓人寄予厚望。 沒想到,這群初生牛犢甫至陽同,恰逢小王子三千鐵騎人關侵擾,駐軍以強弱懸殊為由,畏戰不出,六堡眾共一百一十三人。義無反顧地出城迎戰。而一戰的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六堡眾以百人之力,擊潰了小王子的三千鐵騎,並銜尾追殺了三百里,逼得小王子攜部後撤百里,數年內不敢犯邊。 自此後,陽同六堡眾之名聲震塞外,成了犯邊異族的噩夢,也成為邊關百姓心中最可靠的守護神。 不過真正讓六堡之名聲震天下、成為江湖少俠們心中偶像的,則是後來的陽同秦洛風事件。 其時,大明權奸當道,廟堂大佬只知明哲自保,而草莽勢力也是各懷異志,早忘了“俠”之一字的含義,一時間民不聊生。 陽同總制劉源青遇敵犯邊,避不敢戰,待敵退後自思無法交代,竟喪心病狂地派兵進入陽同鄉村,連屠三個村子,姦淫擄掠,殺良冒功。此舉一下激起民憤,陽同人秦洛風揭竿而起,率眾攻下縣城,誓要殺死劉源青,為慘死的鄉親們報仇。 當下,劉源青立即率軍強攻陽同城。不料陽同本就是為了阻止異族入侵所修的堡壘,易守難攻。加上秦洛風多謀善斷,兵法嫻熟,劉源青強攻幾次,損兵折將,卻連陽同的大門都沒能進去。 劉源青一時大急。若不能盡快剿平此事,一旦消息傳開,自己怕要立即倒霉,只好備上厚禮,求助其上司兵部侍郎姜襄。姜襄遂謊稱陽同為敵所侵,調六堡眾強攻陽同。 秦洛風雖然也是一代豪雄,但無奈手下多是普通鄉民,雖是據城佔了地利,但在六堡眾這樣的精銳面前,終究先天不足,不足半日,便被攻破城門,秦洛風也被六堡副使雲天成殺死。 城既破,劉源清的部下趙元立時率軍入城,放手屠殺。六堡眾攻破城門後便即撤回駐地。 可在返回途中,眾人越想越覺得方才之事有異,便派人四處打探,很快便從鄉民口中問出了實情。眾人一時大悔,立時率軍回返,卻見陽同城已然成了人間地獄! 六堡眾頓時大怒,再次強攻入城,擊潰趙元部眾,斬趙元首級,呼嘯而去。 邊軍自相殘殺乃是少有的大事,朝廷查清前因後果,自知理虧,便下詔不追究六堡眾擅殺軍官之罪,同時撫卹陽同守軍,此乃各打五十大板之策。不料六堡眾拒不接詔,要求朝廷徹查此事,治罪禍首。 邊軍殺良冒功之事並不少見,上方一向秉承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何況此事已然天下驚動,若治罪劉源清,則彷彿朝廷被六堡眾要挾一般。故而,朝廷將六堡眾的要求擱置一旁,並不理睬。 陽同屠殺五日後,六堡眾突然起兵,百餘人趁夜突入陽同駐軍大營,在數万大軍中斬殺劉源清,攜其首級退回六堡。 這一下朝廷大怒,六堡眾的此種行為已與造反無異,當即調集大軍,意圖剿滅六堡。 本來六堡源自草莽,武林勢力不應坐視,無奈眾人在江湖上的聲望過於耀眼,又因其自視過高,與各大勢力均無交好。事情一出,江湖人或嫉妒其耀眼的成就,或疑忌其強大的實力,或單純就是不願為了這群年輕人與朝廷交惡,一時間竟無一人出頭,甚至有些宵小還與朝廷軍隊聯合,共同打壓六堡。 這一來,六堡眾成了以百餘人對抗天下! 所有人都以為,強弱之勢過於明顯。一邊是數万大軍,加上部分的江湖勢力,一方不過是百餘人的小隊伍,即使加上其手下的駐軍,也不過寥寥數千人。這樣壓倒性的戰力下,六堡眾的覆滅不過是旬日間事而已。 當日,朝廷大軍將六堡團團圍住,勸降被拒後即開始強攻。 但之後的事情,則更為六堡眾的傳奇增添了新的光輝! ——在十倍於己的精兵強攻之下,六堡的區區千人小隊竟然據守達三月之久。其間,朝廷三次更換主帥,並不斷增兵,最後六堡外大軍已達八萬之數,卻仍然攻不下這個斷糧斷水月餘的小小六堡。 迫於無奈,朝廷不得不再次與六堡談和,達成如下條款:兵部侍郎姜襄革職下獄,徹查殺良冒功事件…… 六堡與朝廷終於達成和解,一場風波總算被消弭。 此事之後,六堡名聲如日中天,江湖上任何人提起他們來,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來,贊一聲:“好漢子!” 只是不知為何,事後不久,六堡眾一齊退出邊關,並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只留下這個孤身抗暴的故事,留給人們傳頌。 每次思及這些先輩們的激揚往事,都不禁讓我熱血沸騰,只是我從來沒想到,這些傳奇會和我,和這個靜謐的小城有什麼關係。 一時間,我只能愣愣地看著雲城主。 雲城主沉默良久,方才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我們!不錯,六堡餘眾便是隱居於此。當日攻打陽同城時,是我與秦洛風一對一決鬥並最終殺了他,你們要報仇便來找我,又何必殘害老孫他們?” 李懷戚冷笑一聲,並不答話。 我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就听雲城主嘆了一口氣,繼續道:“當年那件事,的確是我誤聽人言,對不起陽同的百姓。事後,我們也無顏再行走江湖,便全體隱居於此。只是老孫他們當年不過是聽命行事,你們要報仇,也沒有理由去找他們啊……” 我靈光一現,突然想起哪裡不對,顧不得禮貌,打斷雲城主的話道:“城主,不對,孫叔叔、劉叔叔可能不是他們殺的!” 所有人都是一驚,雲城主驚問:“怎麼說?” 我整理一下思緒,慢慢道:“如果是他們殺的孫叔叔,就表示他們知道六堡眾全部隱居在此,則他們也應該知道三位程叔叔也在。但方才他們突襲我和雲翎,待三位叔叔出手相救時猝不及防,李懷戚這才失手被擒。這說明,他們並不知道城裡其他人的身份,那麼孫叔叔可能不是他們殺的,而且兇手還會行凶!” 最後一句話才是我目前最大的擔憂。 果然,城主一聽臉色大變,轉身急問:“沈源,你安排的人可還在老陳的身邊?” 沈源陰沉的面色上也少有地現出焦急:“沒有,方才我把人都調回城主府了。現在我立刻派人去看。”說畢急匆匆離廳而去。 彷彿過了很久,又彷佛只是短短一刻,沈源疾步返回大廳:“陳伯伯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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