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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魂過山車

驚魂過山車

斯蒂芬·金

  • 網絡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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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 26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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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驚魂過山車 斯蒂芬·金 7305 2018-03-12
我從來沒有把這個故事告訴任何人,也從未想過要告訴別人,倒不是因為我怕別人不相信,而是感到慚愧。因為它是我的秘密,說出來就貶低了自己及故事本身,顯得更渺小,更平淡,還不如野營輔導員在熄燈前給孩子們講的鬼故事。我也害怕如果講出來,親耳聽見,可能會連自己都開始不相信。但自從我母親過世後,我一直無法安睡。一合上眼往事歷歷重現,我驚顫著徹底清醒過來,打開床邊的燈,心中的往事卻遁散了許多。你可曾注意夜晚里黑影幢幢,甚至開了燈還是如此,而長長的黑影可能就是心中縈繞的往事,無論是哪種心事。 那時候我還是緬因大學三年級的學生,有天麥考蒂夫人打電話告訴我說我媽媽發病了。父親死得早,當時我還小,無法記住他的模樣,母親只有我一個孩子,所以我和母親,阿蘭·帕克和珍尼·帕克在這個世界上相依為命。住在街那頭的麥考蒂夫人打電話到我的四人集體宿舍來。她是從我家的冰箱上的磁貼板上知道我宿舍的電話號碼的,那是我媽媽貼在上面的。

“她的病發作了。”她帶著拖腔長調的北方口音說,“剛好是在餐館裡。你就不要急匆匆地趕來了。醫生說還好,她依然清醒,還能說話。” “啊,可她要不要緊?”我問,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甚至顯得輕鬆,但心卻狂跳起來,宿舍忽然變得燥熱起來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宿舍,因為是周三我的捨友一整天都有課。 “哦,她對我說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告訴你,但別嚇著你。想得相當周到,你說是嗎?” “是的。”我當然嚇著了。當有人打電話給你說你母親從工作的地方被急救車送到醫院時,你的感受會怎樣。 “她告訴你,就呆在那里安心讀書,到週末再說。還說,如果課不緊,也可以來。” 當然馬上就去,不可能不去。我不能呆在這破爛不堪的、充滿啤酒味的宿舍里而我母親卻躺在南方一百英里外醫院的病床上,而且可能快死了。

“你媽她還年輕。”麥考蒂夫人說,“只是這幾年,幹的活太重,得了高血壓,加上又吸煙,看來她不得不戒菸了。” 可我不認為她會戒菸,無論病有沒有發作,她嗜煙這點我很清楚。我謝了麥考蒂夫人。 “我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你。”她說,“阿蘭,那麼你什麼時候來,週日嗎?”她的語氣中透著一絲狡黠,似乎知道我會去。 我望著窗外,美麗的金秋十月的午後,這片新英格蘭湛藍的天空下的樹林,金黃的樹葉飄落在彌爾大街上。我瞥了下表,三點二十分。電話鈴響起時,我正準備離開宿捨去上四點開始的哲學討論課。 “你開玩笑吧?”我反問,“我今晚就到那兒。” 她笑起來,笑聲乾涸而略帶嘶竭。麥考蒂夫人總是對戒菸、她自己和她的雲絲頓牌香煙津津樂道。 “真是好孩子,你直接到醫院,是嗎? 然後再開車回家?”

“是,我想是這樣。”我回答。我想就沒有必要告訴麥考蒂夫人我的車的傳動裝置壞了,哪兒都開不了,只能開出停車場的車道。我將搭便車去在路易斯頓鎮的醫院。如果不太晚,從醫院出來後我就回哈羅鎮的家中。如果太晚了,我只好在醫院的長椅上打個盹了,或坐在街邊的長凳上,頭倚著可樂販售機打盹。反正這不是第一次搭便車回家了。 “你家門的鑰匙肯定在紅色的手推車下面。”她說,“ 你知道我指哪兒,對嗎?” “知道。”我也肯定。我母親放了一輛紅色的手推車在屋後的小棚屋的門邊,是用來種花的,到了夏天開滿了鮮花。由於麥考蒂夫人的電話,我可以想像在哈羅鎮的家,我從小在那里長大的小屋,夕陽西下後無人開燈,今晚將陷入黑暗之中。麥考蒂夫人說我媽還年輕,但對於才二十一歲的我來說,四十八歲似乎已經很老了。

“小心點,阿蘭,別開快車。” 我的車速,當然是由我搭乘的車的司機決定,我希望不論司機是誰,最好像逃離地獄般開得快快地。我所關心的只是要盡快到達緬因中部醫療中心。但沒有理由讓麥考蒂夫人替我擔心。於是我說:“不會的,多謝了。” “很好。”她說,“你媽就會好起來的,看到你她一定說不出有多高興呢。” 我掛上電話,草草地寫了張便條,說明了發生的事及我的去向。我請一個比較負責的捨友,赫科特·帕斯摩爾,幫我打電話給輔導員請他告訴我的任課教師我缺課的原因,這樣我才不會被挨批,因為有兩三個老師最恨逃課。然後我塞了幾件要換的衣服到我的背包裡,再加上一本捲了邊的《哲學入門》,一頭直奔出去。我將拉下下週的課,還好所上的課程我學得不錯。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我的世界觀發生了巨變,似乎哲學課本上的觀點對它都不適用。我漸漸看清了人世的真諦,一個人洞察世事而沒有哪本書能解釋清楚,我想有時只有忘卻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如果能忘卻的話。

從在奧羅諾的緬因大學到安得羅瑟金郡的路易斯頓鎮有一百二十英里,最快的路是走I-95收費高速公路,但如果搭便車,這路就不好走了。州警察總愛在這條路上驅趕搭車的人,甚至只站在公路的坡面上他們也會趕。如果被同個警察抓到兩次,他還會開單罰你。所以,我只好從68號高速公路走,這條路從本格開始向西南蜿蜒,還是滿好走的。只要你看起來不像個地地道道的神經病,就很容易搭上車,大多時候也沒有警察管。我第一個搭上的車是由一個鬱悶的保險經紀人開的,他把我載到了紐波特。我在68號公路和2號公路的交接處等了20分鐘左右,又搭上了一位老紳士開的車,他要去波多依漢。他一邊開車一邊抓褲襠,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裡竄來竄去。 “我妻子總是提醒我,如果我還喜歡載搭便車的人,可能就會被人在背後插上一刀,橫屍水溝。”他說,“可當我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路邊攔車時,就不由地想起自己年輕的歲月,我也伸出手豎起拇指攔車①,也搭上了車。現在,她都死了四年了,我還活著,還是開著這輛老道奇車,我很想念她。”他急切地抓向襠部。

“孩子,你去哪兒?”他問道。我告訴他去路易斯頓鎮以及原因。 “真可怕,”他說,“你母親,我很難過。”他的同情強烈而真摯,使我感動得眼角都潮濕了,我眨著眼睛把眼淚收回去。此時我不想在這老頭的舊車裡哭出來,因為車身顫動顛簸,還有一股刺鼻的尿騷味。 “打電話告訴我的麥考蒂夫人說我媽的病不太嚴重,她還年輕,只有四十八歲。” “還年輕!可她病了!”他真的感到難過,又抓住了他那綠色褲子鬆垮的襠部,用爪子般的手猛拽那尺寸過大的褲襠。 “突發的病總是很嚴重的,孩子,我將會送你去緬因中部醫療中心,一直送到門口,如果不是答應我哥哥拉爾夫送他到在蓋茨的護理醫院的話。他妻子在那兒,她得了那種健忘病,我忘記了名字,想不起來它到底叫什麼來著。安得森氏病或安文累氏病或其他像這樣的名字。”

“安茲海蒙氏病②”我說。 “啊,可能我自己都得了這種病,我真他媽的一定要送你去。” “你不必這麼做,”我連忙說,"在蓋茨鎮很容易搭上便車的。” “你母親還年輕,”他說,"可她生病了,只有四十八歲。”他抓向鬆垮的褲襠。 “該死的疝帶。”他叫罵著,然後又笑起來,笑聲絕望而令人感到好笑。 “該死的疝氣。孩子,我告訴你,如果你只是等待,所做的努力就煙消雲散。你做的事最終都有報應。但像現在這樣,你放下一切事去看她,就是個好孩子。” “她是個好母親。”我說著,感到眼淚再次湧上來。我想家的念頭從來不強烈,除了在我離家上大學的頭個星期有點想之外。而此時我卻很想家,在這個世上只有我和她,沒有其他較親的親戚了。我無法想像沒有媽媽的生活,麥考蒂夫人說不太嚴重。病突發了,但真的不太嚴重?最好那老太婆說的是真的,我希望她說的是真的。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車速並不是我所希望的那麼快。那老頭的車速穩定在每小時四十五英里。有時他會超過白色隔離線開到另外的車道上,以這樣的速度要開很久才能到。實際上這段路確實很長。 68號高速公路在我們前面鋪展開來,路鋒一轉穿入數英里長的森林,穿過坐落在森林中的幾小鎮,紐沙朗、奧非里亞、西奧非里亞、甘尼斯坦(這裡曾名叫阿富汗斯坦,讓人感到真實而陌生)、米克尼可伐爾、卡斯維特、卡斯特落克、一個個簡陋的小鎮飛快地消失在我們後面,每個小鎮都有路標和自助加油站。隨著白晝的耗盡,明朗的藍天變得暗淡了。老頭先是打開停車燈,然後又打開前燈。燈光很刺眼但他似乎沒有註意到,甚至對迎面開來的車發出的耀眼的強光也不在意。

“我嫂子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他說,“她甚至無法區別是、否、也許。這就是安得森氏病的作用。她眼中的神情好像在說:'讓我出去。'如果能想起這幾個字的話,她會說的。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知道。”我回答。我深吸一口氣,想知道我聞到的尿騷味是來自老頭身上還是他常把狗帶到車上,更想知道如果我搖下車窗,他會不會生氣,我最終還是搖下了車窗。他似乎沒有註意到,就如他不在意迎面開來車輛耀眼的強光。大概7點左右,我們的車開到位於蓋茨西部的一個小山頭上。正在開車的老頭突然叫了起來:“看哪,孩子,那月亮,她不正像個美麗絕倫的女神嗎?” 她確實是美麗絕倫,一個碩大金黃的圓球懸在地平線上。我卻仍感到不安。這月亮孕含著一股邪氣。望著那冉冉生起的圓月,可怕的念頭忽然迸出來:要是我到了醫院而我媽卻認不出我怎麼辦,要是她的記憶完全喪失,一點不剩,她也分不清"是、否、也許"怎麼辦,要是醫生告訴我她今後的生活要人照顧該怎麼辦。當然,那人就是我,再也沒有別人,無論是朋友還是鄰居。那隻好再見了我的大學生活。

“孩子,對她許個願吧。”老頭叫道,他興奮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象玻璃碎片塞入我的耳朵。他猛拽了一下襠部,那兒發出了斷裂聲。無論是戴還是不戴疝帶,我從未見到像那麼狠地拽襠部而不把蛋蛋扯下的。 "對滿月許的願將會實現的,這是我父親說的。"他補充道。 “於是我許了個願:當我走進病房時我母親能認出我,立刻精神起來,喊出我的名字。許了願但又馬上希望能收回,我認為對著瘋狂橙黃的月亮許願一點也不好。"唉,孩子,你知道嗎,”老頭說,“我希望我妻子此刻在我身邊,我要請求她原諒,原諒我的責罵,曾對她說過的刻薄的話。 ” 二十分鐘後,白晝的最後一絲光仍在天上,月亮依然圓鼓鼓地低懸在空中,我們到了蓋茨伐爾斯。一盞黃色的交通燈在68號公路和歡愉街的交接處,快到燈下時,那老頭突然把車拐向路邊。道奇車的右前輪撞上了路緣石,跳了起來,又退回去,我的牙齒一顫,老頭帶著一種瘋狂,輕視的目光看著我,儘管這種表現我不是第一次看見。我發現他做所有的事都是瘋狂的,看所有的事都是神經兮兮的,說所有的話都是大呼小叫。 “我將載你去那,是的,我會,別管拉爾法,讓他見鬼吧,你就答應我吧。” 我很想見母親,但想到在還剩的二十英里路上要聞車廂裡的那尿騷味和迎面開來刺眼的車燈,就感到十分難受,所以我不會讓那老傢伙在路易斯頓鎮里四車道的里斯本大街逡巡胡逛的景像出現。雖然很可能還是他送我去,但我無法忍受不斷抓扯襠部和充滿神經質激動聲音的二十英里的路程。 “嘿!別,”我說:“可以了,你還是去送你哥哥吧。”我打開車門,擔心的事發生了,他伸出曲扭乾枯的手,正是那隻不斷抓襠部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臂。 “你答應了吧。”他對我說,嘶啞的聲音帶著信任。他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我腋下的肉中。 “我直接送你到醫院門口,咳,雖然我過去從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這沒關係。別在意那分不清"是、否、也許"的病。我送你去那兒!” “不要了。”我回答,急忙掙扎著逃出車廂。如果他沒有抓到我的手臂,我的襯衣就會被扯住。原以為我掙扎時他會抓得更緊,甚至可能會抓住我的後脖,但他沒有。他的決心似乎被我堅定的神情所淹沒。他的手指鬆開了,當我一隻腳跨出車門時,他的手徹底鬆開了,從我手臂上滑落。我總想知道,在一陣莫名其妙的驚慌過後,人們就感到困惑,到底自己害怕的是什麼?我在車上時到底那麼害怕什麼?他只是那舊道奇車裡充滿尿騷味的生態體系中年老的有機生命體,只是個受疝氣折磨的老頭而已,因自己熱情的幫助被拒絕而顯得失望罷了。我到底怕什麼? “謝謝你載了我,而且還要繼續送我。”我感謝他。 “但我可以穿過這條路,"我指著歡愉街,"而且馬上能搭到車。”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點點頭。 “好吧,那是最好的路線。”他勸我,“呆在鎮外,在鎮裡沒有人會讓你搭車的,沒有人願意停下向你按喇叭,叫你上車。” 他說得對,想在鎮裡搭車是徒勞的,即使象蓋茨伐爾斯那樣的小鎮。我猜想他過去一定經常搭便車。 “可是,你真的要走嗎?孩子,要知道有總比沒有好。” 我又猶豫了,他說得也對,有總比沒有好。歡愉街到歷奇路大約有一英里左右。歷奇路到路易斯頓郊外的196號公路有十五英里,要穿過一片森林。這段路幾乎是暗摸摸的,而且更難搭車。站在路邊被車前燈照著,即使衣冠整齊,看起來也像懷德漢少年感化院的逃犯。但我實在不想在坐那老頭的車了。直到我安穩地從他車上下來那刻,我還是認為他身上有股陰邪之氣,也許是他那說話的聲音充滿了哀嘆。而且我總認為自己能很幸運地搭到車。 “真的,”我說,“真的很謝謝你。” “孩子,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我妻子……”他打住了,我看見他的眼角淚光瀅瀅,再次謝過他後,在他還要說其他話之前把車門砰地關上。 我匆匆穿過大街,在閃爍的燈光下,我的身影忽隱忽現。走到遠處,我回頭看,那道奇車仍停在那兒,停在法蘭克果品食雜公司廣告牌的旁邊。藉著那閃爍的燈光,我看到那道奇車離街燈有20英尺左右,他沮喪地坐在駕駛座上。我突然想他一定死了,因拒絕再坐他的車而使他受到致命的傷害。 此時,有輛車從拐角處開過去,司機把強燈照在道奇車上。那老頭把自己的車燈調回去,我這才相信他還活著。過了一會兒,他把車倒回去,緩緩地拐了個彎,我一直望著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中,然後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它正漸漸退去橙黃的光芒,但仍透著一股邪氣。我以前沒聽說對月亮許願,只聽說對星星,而非月亮。我再次希望能收回這個許願。夜幕已拉下,我站在十字路口,不由地想起《猴爪》③的故事。 我穿過歡愉街,伸出手豎起拇指向路上的車飛舞著,而他們卻視而不見。一開始路兩邊的有些商店和房屋,走著走著,人行道就沒了,樹林又出現了,悄悄地佔據了路兩邊。每次路燈亮了起來,身影就映在前面,我就轉身豎起大拇指,臉上堆出誠實可信的笑容,而迎面開來的車每次都呼嘯而過。有次,一個傢伙嘲我喊:“先找個活干再去買車吧,鳥人。”而後哈哈大笑而去。 我一向不害怕黑暗,此時也不會。可我擔心的是:我可能犯了個錯誤,沒有乘那老頭的車直接到醫院。我好像應該在出發前準備一個牌子,寫上“母病,需搭車”。但我懷疑是否有用,因為任何一個精神病人都會寫這樣的牌子。 我沿著路孑然獨行,膠鞋蹭著沙石路肩的塵土,傾聽著黑夜裡的天籟:遠處的犬吠,稍近點貓頭鷹的叫聲,簌簌的風聲,是起風的跡象,夜空晴朗,月光如瀉,而我此時卻看不到月亮本身,路邊的樹林高大蒼鬱,一時遮住了整個月亮。 離蓋茨伐爾斯越來越遠了,經過我身邊的車就越來越少了。隨著時間一分分地過去,我越來越覺得當初不繼續乘那老頭的車是愚蠢的。我開始想像母親躺在病床上,嘴上罩著氧氣罩,已無法把握自己的生命,但仍會保持著對我越來越嚴厲的呵斥,並不知道我不想再乘那老頭的車是因為我不喜歡他那恐怖的聲音和尿騷味。 我登上了一個陡坡,像開始的那段路一樣我又走到了月光瀉照的路上。公路的左邊沒了樹林,是一小片墓地,墓碑在月下發著光亮。有個又黑又小的東西蜷伏在一個墓碑邊看著我。 我好奇地上前一步,那黑黑的東西動了一下,變成一隻旱獺。它用那紅色的眼睛責備地瞪了我一眼,消失在高高的草叢中,我突然感到自己太累了,確實是累垮了。自從麥考蒂夫人五個鐘頭前打電話給我後,就靠著一股衝動一直馬不停蹄地到現在。但現在糟糕的是衝動沒了,還好我還保留著那種急切而又於事無補的心情,至少目前如此。我已經做出選擇,走歷奇路,而非68號公路,沒有理由再自責了。玩就玩了,做就做了,我母親常常這麼說,她總是有很多這樣的話,短短地像禪語一般,還滿有道理的。無論在平時有沒有道理,這句話現在就讓我感到在理。如果我一到醫院,她就死了,那我今晚的努力就到此結束了。也許她不會死,聽醫生說不太嚴重,麥考蒂夫人說她還年輕。是的,只是工作太累點,此外煙抽得厲害,但還年輕。 我遠離了城鎮,置身於郊外的樹林中。此時,我忽然感到渾身無力,雙腳像被粘住似的無法移動。 墓地靠公路的這一邊有道矮石牆,有兩道車轍穿過石牆成了個缺口。我坐到石牆上,雙腳放在車轍裡像生了根一樣。從這裡向左右都能看到長長的歷奇路,當我看見有車向西駛來,開往路易斯頓方向,我就走到路邊,伸手豎起大拇指。其他時候,我就坐在那裡,把背包放在膝蓋上,讓雙腳重新回复力氣。 地面的薄霧從草叢中升起,反射著幽幽的光。墓地三週的樹林在輕起的微風中窸窣作響。在墓地遠處流水嘩嘩,偶爾傳來幾聲"呱、呱"的蛙鳴,真是個如同愛情詩集中的插圖般美麗而寧靜的世界。 我朝路兩邊左右觀望,遠處沒有燈光閃現就說明沒有車過往。我把背包放在我曾歇腳的牆間的車轍裡,起身走進墓地。一陣風吹來,一縷頭髮散落在額前,薄霧氣慵懶地纏繞在我的雙腳邊。墓地後邊的墓碑顯得古舊,有好幾個還倒在地上,而前邊的就新得多了。我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去看一個新墓碑,它的周圍堆著還未凋謝的花。就著月光,碑上的名字清晰可見: 喬治· 斯托伯 名字下面的日期標明了喬治· 斯托伯先生短暫的一生:生於1977年1月19日,死於1998年10月12日。難怪墓碑周圍堆著還未凋謝的花。 10月12日就是兩天前,1998年是兩年前。看來喬治的親友已經祭祀過他了。在名字和日期下還有其他文字,是句碑文。我彎下腰去看,一看嚇一跳,這句碑文對我太熟悉了,在月夜下造訪這個墓地,這碑文令我感到恐怖。 玩就玩了,做就做了 一種非常不祥的感覺從我心底冒出來,我母親死了,也許就在此時。這是個預兆。 -------------------------------------------------------------------------------- ① 伸出手豎起拇指:在美國如要搭便車,只需在路邊伸出手豎起拇指,開車的人就知道了。 ② 安茲海蒙氏病:早老性癡呆症。 ③ 《猴爪》:這是英國作家WWJacobs的短篇小說,講一個老頭得到一個從印度收集來的神奇的干猴爪,可以讓人許三個願。他許了第一個願望-得到200英鎊,幾天后他的兒子因工傷死亡,他得到200英鎊的賠償。他的妻子思兒心切,讓他用猴爪許第二個願-讓他兒子復活,當門外響起敲門聲時,他卻許了第三個願望-讓他兒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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